第一百零六章 说六败陶谦击曹
陶谦怫然道：“曹操阉宦之后，平日常虚饰面目，一旦得志，便乘资跋扈，肆行酷烈，盘剥士民，为害不浅。
故九江太守边文礼，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而被曹操杀害，全家被戮。
此独夫民贼也！不击之何待？！”
边文礼即边让，陈留郡浚仪县人，年少时，博学善辩，文采出众，曾作《章华赋》，名噪一时。
公元一八四年，大将军何进征其为令史。
公元一八九年，继服虔而任九江太守。后袁绍讨董，讽免边让，以周昂为九江太守。
边让回归家乡，为兖州士林领袖，深恨袁绍，延及袁绍的同党曹操，又加上曹操乃阉宦之后，更招致边让大肆攻击。
金尚金元休，当世名士，与边让多有往来，乃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而被曹操所逐，边让大怒，串联兖州士族，谋逐曹操。
曹操遂杀之。
陶谦不久前刚败于郭贡之豫州联军手中，丢失了沛国，但只是逃得狼狈，丹阳精兵基本盘仍在，整体实力并未遭到太大损失。
如今听说曹操内部有变，顿时又起了趁火打劫、报仇雪恨的心思。
他很清楚，郭贡只是小患，曹操才是大敌。
臧霸道：“霸不知边文礼被诛之内情，暂不予置评。
曹操重刑法，抑豪强，虽然手段略显过激，但却只闻士林讪议，未闻百姓造反，不可轻言断定其失去民心。
今秋一战，曹操兵精将猛，实乃劲敌。
我军如今虽剪除内患，上下一心，但独立面对曹操，仍旧力有未逮。
若陶公决意出兵，务必与刘青州并势。”
曹宏冷笑道：“臧都尉此前视敌如鸡，今又畏敌如虎，甚可笑也！”
他当时向陶谦建议乘曹操与袁术相斗疲敝后再攻击曹操，结果曹操攻势如火，转进如风，陶军行动迟缓，错失良机。
此本是他计策拙劣，不过他一番花言巧语，全部给推到阙宣身上，又加上这段时间频频献上妙计，反而更得陶谦信任。
臧霸大怒道：“时移势易，岂可一概而论！
当时刘青州、袁公路以及陶公三路夹击曹操，我强敌弱，自当猛进。
如今袁公路南走，刘青州专心内政，只我军一路当曹，岂能不加小心！
尔腐儒书生，自作聪明，敢再对吾无礼，当心吾刀！”
长身而起，手按刀柄，怒视曹宏。
曹宏脸色一白，色厉内荏地叫道：“无礼！跋扈！武夫！
吾不与尔一般见识！”
离席爬到陶谦席前，道：“臧霸欲害宏之性命，请明公救我！”
陶谦白眉一竖，向臧霸道：“宣高有话好好说，休得无礼！”
臧霸哼了一声，坐回席去。
陶谦脸显不豫之色，又忍了下来，转向曹宏道：
“君有何妙策，可直接说来，休得讥嘲同僚。”
曹宏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拱手道：“是。”转过身来，面向席间众人，一脸自信，侃侃而谈：“曹操倒行逆施，残害贤良，虽强必毙！
以宏之见，其有必败者六：
曹操先战黄巾，又战刘备，又战袁术，又战我军，无时得休，将士疲惫，战力低下，此一败也；
曹操妒能害贤，杀害边文礼，兖州士大夫皆痛恨之，内部不稳，此二败也；
曹操处四战之地，四处分兵，虽暂时与刘备休战，东平边境仍需屯兵相持，与我军作战之兵力势必分散，此三败也；
豫州刺史郭贡已与我军密结盟约，若我军攻曹操，其自取陈、梁，此曹操四败也；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已接受陶公之抚，弃暗投明，将攻曹操之陈留，此曹操五败也。”
说到这里，他又得意一笑道：“况且我军还掌握着曹操的命门要害，其父曹嵩、其弟曹德等现在琅琊缯国，有曹嵩、曹德在手，还怕曹操不就范乎？此曹操六败也！”
陶谦眯着眼睛，捻着胡须，频频颔首，结盟郭贡、安抚何仪、抓捕曹嵩，都是在他点头下进行的，其中暂时放弃与郭贡之间的仇恨，握手言和，乃是他得意之举。
曹宏话说完，席上并没有出现陶谦预料中的欢呼。
陶谦不由“嗯”了一声，眼睛睁开，扫向席上。
席上文武接触到陶谦阴冷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忙出声响应曹宏之论：
“曹操有此六必败，我军破之必矣！”
“擒曹操，平兖州，尊奉天子，此桓文之功也！”
“陶公英明！”……
臧霸心中大不以为然，环顾席中，陈登不在，他想说点什么，看着陶谦意得志满、刚愎自用的模样，又突然懒得说了，向陶谦拱拱手道：
“陶公，既然要用兵，霸且去整顿士卒！”离席走了。
他刚一离开，曹宏就冷笑道：“私心自用，拥兵自重，不做预防，必有后患！”
众人纷纷称是。陶谦表情阴沉，没有说话。
**************
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十二月，陶谦上书言曹操十大罪状，起兵讨伐，自沛国进军济阴。
颍川黄巾何仪、汝南黄巾刘辟等应陶谦之命，讨伐曹操，进兵陈留。
豫州刺史郭贡上书言梁相罗怀不尊州里、图谋不轨，进兵梁国。
曹操闻信，大笑道：“陶恭祖痴病又犯耶？胆敢犯吾边境，自取死耳。”
戏忠道：“陶谦不足为虑，惟患刘备趁火打劫。”
荀彧亦道：“刘备陈雄兵于东平、鲁国，关羽、太史慈等皆世之猛将，不可不防。”
程昱建议道：“袁公已平内乱，破黑山，可向其求援，请其牵制刘备。”
满宠对程昱之议加以补充，道：“袁公所置东郡太守臧子源与刘备有旧，其治所东武阳正处于我军后背，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可请袁公调臧子源他任，使朱文博主之。”
臧洪精明强干，政绩斐然，东郡黄河以北诸县皆附从其管制，曹操心中深忌之。
朱文博即朱灵，乃袁绍帐下猛将，曾受袁绍委派带兵破管亥、左黑虎于东阿，与曹操相处一段时间后，对曹操十分敬服，乃是曹操核心文武眼中的自己人。
曹操帐中文武纷纷献计，大都针对刘备，对陶谦、郭贡、何仪三路兵马并不放在眼里。
戏忠轻松地道：“郭贡志大才疏，昧于形势，妄图先灭梁国，再并陈国、汝南，陈王和徐孟玉岂会坐视？
何仪、刘辟皆蟊贼，乌合之众，张公足以破之。”
陈宫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曹操笑道：“公台有何计破敌？”
陈宫冷笑一声：“明公峻法严刑，杀伐决断，胸中自有妙计，宫岂敢置喙？宫患胸闷之疾，暂且告退。”向曹操拱拱手，扬长而去。
夏侯惇大怒道：“这厮好生无礼！”
曹操叹息道：“公台这是恼我诛杀边文礼、拷治豪强大姓之举。
岂不知士族、大姓、豪强盘剥之凶狠，兼并之凶残，奸猾不法，已成兖州之痼疾，若不扫除，我等何以得百姓之心？
何以立足？道不同矣，尚复何言！”
曹操刚刚开始屯田，还未见到成效，为了立足，养活帐下士卒，不得不向拥有土地、财产、粮食最多的豪强大姓下手。
但士大夫大都出身豪强大姓，边让、陈宫等皆是广有田陌的大地主，自然对曹操不满。
刘备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但青州又与兖州不同，青州儒风远不如兖州，名士较少，很多大财主是以经商起家，政治影响力相对较弱，比如沐并收拾的卫家。
加上刘备救孔融、请郑玄，求贤若渴、尊奉士人的名声广为流传，使得他名声并不是太差。
根据初平三年士林间的评议，曹操是“有才无德”；刘备是“无才有德”。
第一百零七章 谋一统郭贡伐梁
郭贡，字禹方，本阳翟大姓。
公元一八四年黄巾起，朝廷军队与黄巾军大战于颍川，郡县残破。后黄巾虽平，但小股盗贼星起，百姓不安，纷纷筑坞壁以自保。
郭贡以豪富、勇武知名汝、颍间，隐隐成为各坞堡之主。
公元一九零年，关东诸侯讨董，面对袁术、孙坚联盟与袁绍联盟的争斗，郭贡两面下注，各不相帮。
公元一九二年，孙坚死，袁术为曹操所败，离开荆、豫。
当时豫州势力有几个势力，一是袁术旧部颍川太守聂良。
诸侯讨董时，颍川太守李旻跟随孙坚讨董，被徐荣击败，李旻遭生擒，被董卓烹杀。
袁术表聂良继任颍川太守。
今年六月，袁术北上攻击曹操之陈留时，聂良留守颍川。
七月，袁术直接败逃，聂良未能跟随。
后曹操送书于他，进行安抚，聂良便继续在颍川呆着。
聂良有兵两千，实力平平。
二是汝南太守徐璆。
徐璆字孟玉，广陵海西人，乃度辽将军徐淑之子。
少博学，召入公府，举为高第，不久升迁为荆州刺史，曾弹劾中常侍张忠。
公元一八四年，与朱俊破黄巾于宛县，被张忠诬陷，免官回家。
公元一八九年，何进诛宦官，徐璆被任命为汝南太守。
诸侯讨董时，保境自守。
徐璆有兵五六千人，实力不弱。
三是陈王刘宠。刘宠继父亲刘承陈王爵位。
公元一七三年，陈国国相师迁上书称刘宠与前陈相魏愔共祭天神，有不法企图，属大逆不道之罪。
朝廷有司认为魏愔行为不正，师迁诬陷国王，应与刘宠一起全部诛杀。
灵帝赦免刘宠，放其回国。
公元一八四年，黄巾起，刘宠招徕勇士，守卫陈国，因其善射，黄巾不敢犯境。
公元一九零年，关东诸侯讨董，刘宠驻兵陈国北部阳X县自称辅汉大将军，为关东做声势。不论是袁术还是孙坚，对刘宠都采取怀柔政策。
刘宠有兵万人，又有强弩千张，实力为豫州之冠。
但他并无向外扩张之雄心，只求保境自守。
四是梁相罗怀。此人乃冀州名士，黄巾之乱后，被朝廷任命为梁相。
罗怀是个墙头草，孙坚来时依附孙坚，周昂来时依附周昂，曹操入兖州后，他又向曹操致意，曹操破袁术，罗昂便彻底向曹操投诚。罗怀有兵两千，实力最弱。
五是鲁相陈逸，六是沛相陈珪。
陈逸之鲁国处于青、兖之间，为刘备所制，对豫州局势影响甚微。
陈珪乃是陶谦所表，招致豫州旧有势力的一致反对，也无力入主豫州。
除了颍川聂良、汝南徐璆、陈国刘宠、梁国罗怀四个“朝廷”势力外，豫州还存在数股民间势力。
最大的就是郭贡，联络数十坞堡，有众数千人。
其次是朗陵李通，有众两三千人。
李通少年时游侠江汝，黄巾起，李通与陈恭起兵朗陵，后陈恭为陈郃所杀，李通杀陈郃，成为首领，又招降黄巾贼吴霸，威名远播，远近盗贼皆不敢犯。
第三股势力是谯县许褚，有众两千人，由于许褚勇武绝伦，淮、汝、陈、梁间皆畏之。
今年曹操破袁术、走陶谦，巡视谯县时曾招徕许褚，许褚因曾接受刘备官职，未应，但举荐随从游侠随曹操，实力稍稍减损。
此外，还有数股黄巾及数十股盗贼在豫州活动。以颍川何仪、何曼，汝南刘辟、黄邵四股黄巾最强。
整个豫州，就一个字：乱！
袁术离开豫州后，郭贡积极活动，先派人前往长安，向李傕等送达重礼，表示唯朝廷命令是从；又派人见荆州刺史刘表，表示自己愿意为刘表捍卫荆州北境；
又派人见曹操，表示谦恭臣服。在朝廷颔首、刘表曹操默许下，郭贡打败诸多对手，登上豫州刺史之位。
刚上任后，郭贡除了控制颍川外，十分低调，对豫州各大势力都送上礼物，表达和平共处之意。
九月，陶谦借着并阙宣、逐袁术之势，入侵豫州。
郭贡第一个出头，纠集豫州各势力，合兵三万人，在新阳阻击陶谦。
曹操正在休整，无力派大军支援，派乐进率一千精兵相助。
陶谦军队战线太长，新兵太多，被豫州联军打败。
郭贡又发檄文声讨陶谦，威名大震。
此战后，郭贡名利双收，实力大增，拥兵万人，深藏的野心开始冒头，不想再做名义上的豫州刺史，想做真刺史，乃至真州牧。
陶谦闻知曹操惩治豪强、杀害边让、引起士林怨恨后，立即派密使见郭贡，与其缔结密约。
郭贡觉得此时正是统一豫州之良机，等曹操安定内部后，兵锋必然指向豫州，与陶谦一拍即合。
但郭贡也给自己留了后路，只声称讨伐梁国罗怀，并未打出讨伐曹操的旗号。
郭贡此举，只是蒙着块遮羞布，自欺欺人罢了。
陈国，陈县。
天气苦寒，刘宠却身着短衣，在中庭舞戟，纵横腾挪，虎跃豹翻，剽捷异常。舞到酣处，刘宠大喝一声：“着！”
双戟脱手，如电般射入庭中一株大树树干，戟刃全没。
刘宠额头微微见汗，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布帛擦拭一番，披上袄袍。
他生于公元一五五年，今年三十八岁，身躯雄壮，长相威猛，如皇室子弟柔弱苍白的样子迥然不同。
庭中站立等候的一人缓步上前，道：“大王，曹兖州来使已等候多时，是否接见？”
此人三十来岁，身材高瘦，精明强干，正是国相骆俊。
骆俊为人务实，治政严明，威信很高，又比较低调，不爱争权夺利，对陈王刘宠十分尊重，遇事辄与之商议。
两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陈国由是强横一时。
刘宠让侍女退下，道：“袁本初野心勃勃，曹孟德为其羽翼，实非大汉之福。
曹孟德使者必为郭贡攻梁而来。
骆公以为当如何应对？”
骆俊尊重刘宠，刘宠也信重骆俊，从不插手政事。
骆俊道：“以吾观之，曹孟德志怀霜雪，心向社稷，并非本初、公路之徒，终将与袁本初决裂。
郭贡勇而无恩，贪而无厌，假道伐梁之后，必回兵攻陈。
我国若坐视其吞并梁国，是养虺为蛇，必有后患。”
刘宠皱眉道：“郭贡并未攻击陈国，若主动向其攻击，有悖我陈国中立自守、保境安民之宗旨。”
骆俊道：“唇亡则齿寒。郭贡若得梁，将可从东西两面夹击陈国，岂可听之任之？
以吾之见，不如移兵扶乐，做出切断郭贡粮道之态势。
我军虽不出战，郭贡必惧而撤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刘宠道：“善。”遂定计。
刘、骆接见曹操使者。使者带来曹操承诺，若陈国攻击郭贡后路，只要能坚持一个月，曹操必派兵来援，并愿与陈国缔结同盟之约，约为兄弟之国，守望相助，绝不叛盟。
三日后，刘宠声称征讨盗贼，亲率步卒三千、强弩千余，进兵扶乐。
郭贡从颍川出兵，沿着陈留郡和陈国边境前去攻打梁国，本就是冒险之举，赌的是陈国行动迟缓，给他快速击破梁国的机会。
不料刘宠出兵之速度大出其意料之外，顿时在鄢县进退两难。
第一百零八章 陈三难郭嘉献策
郭贡看起来威猛刚强，其实并非果决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兵临鄄城时被荀彧说退。
他在鄢县迁延数日，既不向前进攻罗怀，也不后退直面刘宠，困坐敌境，无所适从。
正烦闷间，卫兵来报其族弟郭嘉求见。
郭贡忙从席上起身，命速请进来。
军帐开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眉毛秀气，鼻梁挺拔，一双眼眸深邃如碧潭，嘴角含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放荡不羁、潇洒风流的气质。
郭贡奔上前去，拉住郭嘉的手，急道：
“奉孝愿为为兄献计破敌了？”
此人正是刘备苦苦寻觅而不得的郭嘉郭奉孝。
郭嘉与郭贡同是颍川阳翟人，两人同族。
袁绍起兵讨董，郭嘉往依之，久之，观袁绍不堪辅佐，遂去之，游荡冀、兖、豫、徐诸州，不久前刚回到家乡阳翟。
郭贡刚联军退陶谦，正是得意之时，闻听自幼聪明的族弟郭嘉回来，立即去请，欲用为军师，不料却被郭嘉拒绝。
郭贡羞怒，强行将郭嘉胁裹在军中，进兵伐梁。
郭嘉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闭口绝不与语。
如今竟然主动来见郭贡，怎不让郭贡喜出望外！
郭嘉脱开郭贡的手，也不行礼，道：
“禹方兄大难当头，危在旦夕，知否？”
此言一看，郭嘉的人生已走上与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
其实自从刘备搅动青州后，郭嘉的人生已被影响。
郭嘉并非淡泊名利之人，自负一身韬略才识，必要找到施展之地，所以他才先投袁绍，又四处游历，目的是寻找“明主”。
历史上，曹操离开袁绍、入主兖州后开始进入郭嘉视线。
然后破黑山、扫黄巾、逐袁术、征徐州，威震天下，郭嘉心中已认定曹操是个英雄，可惜曹操帐下人才济济，谋士众多，郭嘉不得门而入。
直到戏志才病死，荀彧向曹操引荐郭嘉，郭嘉才找到机会与曹操见面，论天下事，十分投契。
曹操道：“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
郭嘉出，亦喜道：“真吾主也。”
从此被曹操引为心腹谋士，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亚于张良、陈平，后与程昱并传。
良平乃是荀彧、荀攸。
荀彧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也”。
如今历史已变，曹操虽入主兖州，但有着刘备的牵制，表现没有那么抢眼。
强敌环伺之下，曹操又仓促对豪强大姓下手，引得郭嘉大皱眉头。
郭嘉虽然不看好陶谦击曹的前景，但对虎视眈眈的刘备却不敢大意，万一袁曹联盟出现问题，曹操势难抵挡刘陶二人合力。
目前陶谦孤军来犯，刘备并未参与，谁也难以测度他的打算。
这是远的。
再说近的，郭贡死活郭嘉并不关心，但他所统率的部曲很多是阳翟亲族，却不可坐视他们陷入死地。
郭贡听得郭嘉发问，大笑道：
“奉孝故作惊人之语乎？
吾拥兵万人，纵横豫州，其谁能敌？
何来大难？”
郭贡能纵横一时，也不是草包，心中担忧，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郭嘉哂笑一声，被郭贡引入席中，伸出三根手指，道：
“以吾观之，兄有三难。
其一，孤悬敌国，后路已失，粮道将断，若梁国坚壁清野，兄前行则难破坚城，后退则难振士气，去留都将败矣。”
屈起一根手指，继续道：
“其二，兄之同盟尽皆乌合之众，陶恭祖新败之军，何仪刘辟懦怯之民，形势有利则一窝蜂，难以形成合力；
形势不利，则如散沙，难以持久。不但不能为兄援手，反将成为拖累。”
又屈起一根手指，道：
“其三，曹孟德智计过人，其将士历经平黄巾、讨董卓、破黑山、败袁术等诸多战斗，可谓百战精兵，兄之士卒少经战阵，难以匹敌。
总而言之，粮乏难破坚城、同盟难以依仗、新兵难抗悍卒。
若吾为曹孟德谋士，可以少量精兵乘隙击兄之后，则兄必成擒也。”
郭贡脸色终于变了，他心中对目前处境有所觉察，但没有郭嘉分析得如此清晰，问道：
“如之奈何？”
郭嘉道：“何不举众投之？”
郭贡大怒，道：“尔为曹操之说客乎？
莫以你我同族，我就杀你不得！”
郭嘉笑了，道：
“弟与曹孟德非亲非故，何由为其说客？
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四起，以中原言之，曹孟德雄起兖州，刘玄德纵横青州，陶恭祖盘踞徐州，此三人皆有雄才，基业已成，轻易难以败散，但其势不能并立，恶战将起。
兄方起数月，自度能与此三人抗衡乎？
此三人会放任兄稳据豫州乎？
兄欲自存，只能择一明主而从之。
刘玄德悬远，其力未能及于豫州，陶恭祖老朽，后继无人，徐州难保，唯曹孟德真英雄也，不早投之，犹豫何为？”
郭贡道：“曹孟德处于袁本初荫庇之下，实力不彰，若果欲投一豪杰，刘景升虎踞荆襄，带甲十万，投之不亦可乎？”
郭嘉道：“刘景升自守之主，当此乱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投之难有作为。”
郭贡道：“汝且退下，容我思之。”
郭嘉拱手而出，回到住处，自言道：
“孟德纵横兖豫，如出山猛虎，玄德经营青州，如潜水蛟龙，他日逐鹿中原，谁可胜出，实难逆料！
唯玄德边地游侠，孟德本州豪杰，本郡英才多有在孟德处者，孟德更亲近耳。”
郭贡犹豫数日，终究不甘心，尽起军兵，直奔睢阳。
但刚刚望见睢阳城墙，就见睢阳城外有一新立的营寨，打着“兖州刺史曹”的旗号，忙命人打探，却是曹操帐下猛将、校尉于禁的队伍。
郭贡不敢直接攻击于禁营寨，先命试探着攻击睢阳。
梁相罗怀见有援兵在侧，心中大安，面对郭贡的攻势，指挥若定，城上士气高昂。
郭贡损失不小，难以攻上城头。
第二天，郭贡再次发动攻势，亲自上前督战。
罗怀毕竟兵少，在郭贡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于禁敲响战鼓，出营列阵，虽只千人，但部伍严整，刀枪如林，缓缓向郭贡侧翼逼来。
郭贡没有必胜把握，终不敢挥兵攻击于禁，命暂停对睢阳攻势。
于禁军也停驻脚步，千余人只闻金鼓声，不问丝毫嘈杂，行动间宛如一人。
郭贡更加忌惮。
当夜，郭贡烧营伪遁。
天明，于禁不追。
郭贡只得假戏真做，退回鄢县，然后将鄢县上下搜刮一空，宣布回师，派人送书给曹操，向其谢罪。
第一百零九章 统四将臧霸攻城
时间倒回十五日前。
“轰”地一声响，丰县城门被冲车撞破。
城下的陶谦军齐声欢呼，向城门聚集。
城门内的守兵在守将指挥下，拼死阻拦，但终究挡不住陶谦军的冲击，步步后退。
曹豹在后面看到城破，忙命擂鼓，举戟高呼，亲自带领丹阳精兵突击向前。
曹豹所带的丹阳兵属于陶谦军的精锐，约四五千人，也是陶谦击败黄巾、吞并阙宣、震慑徐州的最重要资本，刚才一直在攻城士卒的身后休整等待，没有参与攻城。
这支精锐投入到前线，丰县守兵顿时兵败如山倒。
曹豹长戟纵横，无人能敌，喑呜叱咤，威风八面，杀得血染战袍，酣畅淋漓。
在陶谦本年逐走袁忠、控制沛国时，丰县令梁昂惧其势大，表面服从，而内怀反心。
陶谦先为曹操所败，后与郭贡争豫州失利，梁昂立即倒向曹操。
陶谦对此怀恨在心。
今日破丰县，生擒梁昂。
陶谦命人将其押到近前，讥嘲道：“景高，投曹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难？”
梁昂自知不免，大骂道：“苍髯老贼，皓首匹夫，尔外慕名声，虚伪矫饰，内怀奸诈，昏乱贪残，日后必将族灭州破，身败名裂，为天下笑，尚有脸笑吾乎？”
陶谦大怒，命推出去立杀之，传首县中，并其妻子老幼。
又命凡参与守城的官吏，皆斩首。
举城大骇，人们暗中纷纷道：“梁公贤人也，而陶恭祖杀之，是失德也。
失德之人安可投之！”陶谦大失民心。
陶谦乘胜进兵防东。
防东驻有一千曹兵，守将路招面对数万敌军，竟然出城野战，在陶谦军正扎营之时发动突袭，直取陶谦中军。
路招字文集，三十多岁，陈留人，诸侯讨董时始加入曹操麾下，数经战阵，所在有功，现为别部司马，曹操对其十分器重，常称他有大将之才。
本年六月陶谦与袁术进犯时，路招就坚守防东，使得陶谦迁延无功，算是陶谦的老对手。
路招披着厚厚的铁甲，手执刀矛，身先士卒，奋勇冲阵，身边亲兵大都是其亲族，忠心不二，紧紧将他护住，虽接连战没，不停轮换，而无人面露惧色。
这千余人齐声呼喊，声动天地，仿佛万众，直直凿入陶谦军中，宛如沸汤泼雪，外围的陶军麦子般被割到，几乎连些许阻碍的作用都没起到。
路招军眨眼间就与拱卫在陶谦身边的丹阳兵对上。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自古就出精兵。
项羽帐下江东精兵不少就出自丹阳。
陶谦本身就是丹阳人。
丹阳兵本就精锐，又是陶谦同乡，忠诚又有加成，轻松将路招挡住。
路招几番冲击，宛如浪花撞在坚石上，血花四溅，却丝毫难以将石头摇动。
曹豹开始被路招的锋芒吓住，丹阳兵十成实力发挥不到一半，渐渐回过神来，不由又羞又怒，大吼道：“贼子不过千人，安敢捋吾虎须，儿郎们，冲上去，撕碎这些蟊贼！”发起反击。
路招见势不妙，最后猛扑一次，趁曹豹手忙脚乱指挥变阵之时，带领着麾下军队掉头就跑。
路招军大都是轻装步卒，最多身穿皮甲，行动速度极快。
丹阳兵则甲胄齐全，行动略缓，又加上曹豹指挥失当，竟然未能追上路招，让他轻松进入城中，紧闭城门，再不出战。
陶谦大怒，怒斥曹豹一番，令其下去好好整顿军队，又请臧霸前来议事。
破丰县主要是陶谦军出力，这防东是该轮到臧霸了，臧霸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等陶谦安排，主动请战。
陶谦非常满意，命陶贤、王骥、孙巡等将领佯攻，掩护臧霸。
臧霸也不耽搁，立即回到军中进行部署。
臧霸军更准确的名称应该是泰山军，臧霸所统部伍只是其中的一支。
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皆是泰山人，被陶谦征辟前或为亡命，或为游侠，或为豪强，但并不是黄巾、黑山、公孙犊这样的“贼寇”，并非所谓的“泰山寇”。
破黄巾后，臧霸、孙观为骑都尉，吴敦、尹礼、昌豨为别部司马，各统兵千余人，自此之后陶谦供给的粮草也是按照这个数目发放。
陶谦对臧霸等人是既用又防，通过后勤紧紧将他们握在掌心。
直到今年，臧霸等才有了扩充实力的机会。
这个机会乃是刘备提供的。
刘备引臧霸入泰山郡，使得他最后占了泰山三县、鲁国一县，这些县的赋税皆经臧霸等人之手，使得他有了扩充军队的根基。
因此，不到半年时间，臧霸等军队数量就翻了一番。
臧霸、孙观各统兵三千左右，吴敦、尹礼、昌豨三人各统兵两千左右，合计一万两千多兵。
这次随陶谦入侵兖州，臧霸五人皆亲至，共带了五千兵，新老混杂，其余军队由臧荣、孙康等统领，留守后方。
昌豨闻听要攻城，就老大不情愿。
跟随陶谦打打秋风、劫掠乡里，这是昌豨最欢迎的，但仰攻坚城、损耗实力，这是他最反感的。
无奈臧霸、孙观等坚持，昌豨也只得怏怏听从。
次日，陶谦军四面围城，三面佯攻，臧霸等负责南门，担任主攻。
臧霸亲自统领麾下三千士卒攻城。
战鼓擂响，呐喊震天，泰山军抬着云梯、推着冲车，直扑南城。
臧霸一上来就倾尽全力，意图打守兵个措手不及。
防东县令名唤徐翕，泰山人，治政清明，甚得民心，军务也相当娴熟，防具准备得极为充分，檑木、灰瓶、土石等应有尽有。
路招智勇、徐翕精明，两人配合默契，尽管在臧霸猛攻下，感受到极大的压力，最终却有惊无险地将这波猛烈攻势应付了过去。
臧霸被一个灰瓶砸中，还好及时闭眼，没有伤到眼睛，但也弄了个灰头土脸。
麾下士卒伤亡近百人，士气大落。
臧霸命孙观等梯次发动攻击。
孙观勇武不下于臧霸，攻势之猛亦与臧霸仿佛。
孙观本人更是挟矛带刀，亲自攀爬云梯。
可惜防东城守之坚，远超攻城一方之想象，孙观负伤撤退。
此后吴敦、尹礼、昌豨三人的攻势就弱了许多。
泰山军连攻三日，伤亡千余，防东县城岿然不动。
陶谦坐不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破五县长驱直入
防东难下，陶谦除了投入自己看家本钱丹阳兵硬拼外，别无他法。
次日，再次攻城，陶谦亲临前线，曹豹披挂上阵，冒着矢石指挥丹阳兵攻击东门。
臧霸等泰山兵则猛攻南门。
这次攻势极为猛烈，城下伤亡惨重，城上伤亡也不小。
路招被一名悍勇的丹阳兵砍伤左臂，幸亏甲胄精良，不然这条胳膊就报销了，现在也是抬不起左臂，只能右手持刀战斗。
徐翕用衣袖擦擦脸上的黑灰，向路招苦笑道：“文集老弟，吾等今日将不免乎？”
路招因为负伤失血而脸色苍白，精神倒还健旺，战意高昂，大声道：“子合何须发此丧气之语！曹公英明，知兵爱士，岂会坐视我等战没，必派兵来援！陶贼虽一时凶顽，终将覆败！”周围将士、吏民受其感染，重振精神。
防东城毕竟城小兵少，在陶谦不计伤亡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要不是有路招在，城早就破了。
陶谦怒发如狂，命令捉到路招后，必烹杀之。
东门危急，路招则带着作为最后机动力量的亲兵前往东门；南门危急，则往南门。
路招身先士卒，身披数创；亲兵奋不顾身，死伤殆尽。
冬日昼短，终于撑到夜幕降临，看着陶谦军潮水般退下，路招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欲裂，难以站起。
天色朦胧，夜色渐隐。
沉睡中的路招忽被亲兵唤醒：“司马，陶营大乱！”路招就和衣睡在城头，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掀开被子，快走几步，扶着冰凉的城垛向外望去。
果然见陶营一片混乱，杀声嘈杂，有一支兵马正在冲击陶营，恍惚能看到打着的大旗上上书一个“曹”字。
此必是曹公所派的援兵到来！路招忙命整军出击。
仓促之下集合了四百多人，路招打开城门，带队向陶营混乱出冲去，接应援兵。
援兵来得好快，且显然早已侦知陶军形势，就从陶谦军本营与泰山军营之间凿入，也不与陶军纠缠，只求快速通过，众士兵还齐声呼喊：“曹兖州大兵至！尔等安敢阻拦！”
路招军冲到陶营阵前，刚刚与仓促出战的陶谦军战在一起，援兵已在数十步外。
路招大呼：“领兵者谁也？”
援兵大将呼应：“吾冯楷也！”
冯楷乃曹操帐下宿将，自讨黄巾就追随曹操，历经战斗无数，性情枭猛，武力强横，唯兵法韬略有所欠缺，现为别部司马。
两军很快汇合，且战且退，回入城中。
路招询问冯楷曹公有何方略。
冯楷三十五六岁，身材粗短，满脸横肉，胡须稠密，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递给路招一张曹操手书的命令。
手令写在帛上，主要内容是：已派冯楷统兵一千往援，两军汇合后速速突围，直接往定陶撤退，两军由路招统一指挥。
路招不解其意，防东邻接单父，地处兖、豫之间，位置重要，曹公为何弃之？若防东弃守，单父势不能独存，成武若再被击破，陶谦则可长驱直入而取定陶，则兖州腹心之地危急矣！
他反复察看，此乃曹操手书无疑，冯楷对曹操忠心耿耿，更不可能被敌人策反。
既然是真，曹公必有用意，自己无须多想，严格执行命令就是。
事不宜迟，路招当下命令整顿队伍，共一千六百余名战士，又征集城中精壮，得七百余愿意跟随突围的百姓，发放兵器，兵器不足者以农具或削尖的木棍补之，然后命令将粮食全部取出，让战士和精壮饱餐一顿，即刻向西突围。
陶谦军一开始是打着围三缺一的主意，西城围得并不紧，后来虽然陶谦决定要生擒路招，西城也补上围兵，但仍旧比南城、东城陶军少了许多。
刚才冯楷破围入城，陶军居然没能拦住，让陶谦勃然大怒，将距离冯楷破围处最近的一名将领斩首示众，并查问到底有多少曹军入城。
由于刚才是天色欲明，看不清楚，众说纷纭，有说几百的，有说几千的。
陶谦脸色铁青，这防东又增加一倍人马，不知几天、不知要填入多少人命才能攻得下来！
是不是要做长期围困的打算？是不是要暂时舍此城不攻？是不是直取定陶？陶谦突觉下巴一疼，却是他捻须想得入神，把几根胡须给扯了下来。
左思右想，打不定主意，要是陈登在就好了。
陶谦现在无比后悔把陈登提拔为典农校尉、留在郯城主持农事之举。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思考该怎么办了。
路招已经先行一步，再次占据了先机。
辰时一刻，陶谦军正在埋锅造饭，城中守军已经倾巢而动，杀了出来。
冯楷身披重甲，手舞铁制连枷，当先冲阵，身边皆勇锐敢斗之士，立时将陶军西部营盘冲得七零八落。
路招在中军指挥军队，组成锥型阵，紧随冯楷向外突击。
一人拼命，万夫莫当。
更何况是求生求活的两千多人。
凭着一团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气，直接凿穿陶谦在西城部署的军队，向西狂奔而去。
等陶谦军其余方位的军队合围而来时，只能勉强咬住路招用来断后的尾巴，对路招大部难以追上。
陶谦下令任路招自去，命先取防东。
臧霸以为路招仍有一两千老兵，不能放纵，必须衔尾追击，将其扑杀。
陶谦否决道：“兵法云，穷寇莫追。
路招部伍仍旧严整，并非溃兵，强行逼迫，绝其后路，必使其情急拼命，白白损耗我军战力，甚无谓也。”
臧霸谏之不听，退下暗自叹息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路招若还，有老兵为根基，旬日间又能组起数千大军。
如何能怕损伤自己兵力而纵之？此所谓干大事而惜身乎？陶公不易佐也！”
陶军薄城，城门大开，防东父老箪食壶浆、杀猪宰羊以迎陶军。
陶谦大喜，命整齐军队，奏响军乐，以威武雄壮之姿入城。
次日，陶谦引兵攻单父。
单父守兵望风而逃。
陶谦在单父休整半日，再次进军。
大军距离成武县三十里，守将、县令等皆弃城而逃。
陶军轻取成武。
自成武至定陶，地形开阔，地势平缓，全是平原，再无险阻。
陶谦胸中充满豪情，命大军继续进发，直取定陶。
自出兵至今，短短半月多，陶谦军连取沛县、丰（丰收的丰为何是敏感词？）县、防东、单父、成武五县，长驱直入四五百里，威震天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飞横祸陈留遭难
刘备闻听陶谦长驱直入曹境数百里，叹道：“陶谦将败乎！孤军深入，粮道如缕，顿兵于坚城之下，困苦于寒风之中，前行不得与敌接战，后退已然泥足深陷，岂有不败之理？”
其时甘氏距离临产不过月余，刘备对其腹中孩儿甚是着紧，但军情如火，刘备也暂时放下柔情，再次披挂上阵，统领射声、征虏、摧锋、陷阵四军进至济南国东平陵，逼近前线，随时关注局势变化。
同时下达一系列命令：一是命关羽严密监视曹操军主力动向；
二是命张飞对平原、清河进行小规模侵扰，牵制袁绍对黑山、公孙瓒的攻击；
三是命赵云对琅琊境内道路进行秘密侦探，为骑兵南下做好万一之准备；四是命吕虔南下，进驻驺县。
吕虔进驻鲁县后，在鲁肃建议下，广派斥候打探陶谦、曹操动静。
当陶谦入兖州后势如破竹的消息传来，吕虔军上下欢欣鼓舞，不少将领认为曹操在兖州倒行逆施，内部不稳，因此军心不振、士气低落，青州若再次西上，与陶谦合力攻击曹操，必能一举而灭之。
鲁肃却认为其中必然有诈，陶谦军攻势再犀利，曹操的抵抗也不可能如此虚弱。
如今曹操收缩地盘，将兵力全部集中在定陶、濮阳、鄄城、范县、东阿之间的狭小地带，如同将手臂收回、拳头握紧，一旦反击，威力更强；而陶谦攻城略地，看似大占上风，但其战线拉长，深入敌境，如打出的拳头，手臂伸直，已然力竭，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对敌人只是威慑，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鲁肃建议吕虔早作准备，静待战机。
吕虔道：“英雄所见略同。子敬之议是也！”
要求所派斥候除对驺县、蕃县仔细查探外，更深入到沛国、彭城等。
接到命令后，吕虔行进如火，当日即出兵占领驺县，又派徐盛取蕃县。
却说陶谦逼近定陶，方得知郭贡退兵，不由大怒，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强忍怒火，命人送信给郭贡，道：“吾等提兵为朝廷除暴乱，大军压境，曹贼震恐，前方无斗志，后方不安稳，一旦君之豫州兵与吾之徐州兵会师于济阴，曹贼必土崩瓦解，束手就擒，吾等功业将彪炳史册。
大业垂成，愿君重振旗鼓，再举义兵，挥师北向，吾将于定陶城外相侯。
切切！陶谦顿首！”
陶谦派了数十侦骑前往寻找郭贡。
臧霸又进言道：“郭贡已不应再予考虑，即便收到书信，其也不会再次前来。
如今我军孤悬敌境，不利久持，当速决之。
霸以为无须再等郭贡，当速攻定陶，对曹操决战！”
曹宏反对道：“曹操内部不稳，正急于速战，以求尽快击退外敌再集中精力平息内患。
今我大军正当引而不发，使其自乱。
岂可贸然浪战？”
臧霸道：“不然。
曹操威望素著，有其坐镇，且有军队镇压，所谓内乱只是藓芥之患，须臾可平，何来自乱？
我军孤悬在外，徒费钱粮，久之必成疲兵，危险之极。”
陶谦道：“宣高此言差矣。
曹军若无内忧，其五城何至于被我军一鼓而下？
乃是心忧后方、斗志低下之故。
当此之时，急攻反使曹军一致对外，缓压则适足以诱其内相离心、自行生变。
至于钱粮，乃是小利，吾于徐州经营数年，物丰食足，粮谷可支大军一年之用，何须忧虑！
我军如今合兵八万，与曹操等同，郭贡之兵举足之间，便有轻重，等待些许时日又有何妨？
卿无须多言，且去攻掠定陶周边县乡，务必要切断曹军援兵！”
臧霸只得领命而去。
陶谦使者追到郭贡时，郭贡已退回至圉县附近，立下大营，与刘宠驻扎的扶乐相距五六十里，遥遥对峙。
郭贡看了陶谦书信后，没有立即回应，将属下将领找来商议。
众将有攻打曹操势力城池的失败教训，不愿再攻曹军，然则陈国弩兵又名声在外，众将也不愿攻击。
郭嘉再次献计让郭贡北上，袭取成武，断陶谦后路，届时与曹操夹击陶谦，必能一举击破之，然后挥师东下，取徐州易如反掌。
郭贡不能用。
若与曹操并力破陶谦，曹操势大，自己势小，必被曹操顺势吞并。
郭贡很清楚，当此乱世，最最要紧的乃是壮大自己实力，绝不可为别人火中取栗。
那么兵锋指向何处？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正在迟疑，刘辟何仪等派使者来见郭贡。
刘辟等接受陶谦招安，各自当上了中郎将，合兵三万，攻击陈留。
刘辟、何仪等人大都是黄巾残部，野战还有些战力，攻城却非其所长。
颍川黄巾在何仪等带领下攻尉氏，汝南黄巾在刘辟等带领下攻扶沟，旷日持久，始终难以攻下。
两县军民在县令带领下坚守城池，不仅保城门不失，还对黄巾兵造成不小杀伤。
黄巾兵这些年游荡流散，各自为战，已没有公元一八四年初起时攻破郡县、席卷天下的精气神，战力低下，与普通盗贼流寇相差无几，连一些坞壁堡垒都不如。
黄巾来信给郭贡提供了另外一个备选，不去与曹操的主力对阵，也不去啃刘宠这个硬骨头，而且去攻略“东平长者”张邈的陈留郡。
郭贡思考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派人火速送信给何仪、刘辟，请二人放弃尉氏、扶沟，直接北上，与自己会师于圉县外，共取圉县，然后北上攻击雍丘、陈留。
扶沟距离圉县只有三四十里，刘辟迅速响应，带兵前来。
郭贡军与汝南黄巾汇合后，声势大震，先放兵于野，大掠乡里，征集粮草，然后合围圉县。
两军轮换着攻城。
三日后，当颍川黄巾在何仪的带领下到来时，圉县再也坚持不住，城门告破。
郭贡、何仪、刘辟纵兵大掠，圉县墟里无复行人。
蔡邕邻里皆遭兵灾，纷纷慨叹蔡邕阴德护佑其子女，让其逃脱此劫。
若非刘备当日派张镇将蔡琏、蔡琰兄妹及家人强行接到临菑，蔡琰是否能够幸免此难还真难说。
郭贡等遂进围雍丘。
雍丘是陈留大城，地位仅次于郡治陈留，张邈的家眷就被他从老家寿张接到此城居住。
雍丘令虽名义上是贺浑，实际上一应军政都把持在张邈之弟、原广陵太守张超手里。
张超字仲高，公元一九零年时任广陵太守，参与诸侯讨董，并推荐郡功曹臧洪为上坛盟誓。
张超亲自领兵前往酸枣讨董，广陵政务委托五官掾袁绥处理。
诸侯军散，张超在陈留帮助其兄张邈维持了一段局势，后辗转回到广陵。
刚到没多长时间，公元一九二年九月，朝廷任命赵昱为广陵太守。
张超只得再次回转陈留，留在雍丘。
张超曾任太守高官，自不能再去担任郡吏或者县令之类，只得赋闲在家。
张超是个有能力的，有他主持守城，郭贡、刘辟、何仪等难以攻克。
但雍丘兵少，无法反击，局面被动，放任郭贡等寇掠乡里民间，对陈留伤害极大。
张超苦思化解危难之策，直到想起一个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思壮士善战无前
雍丘被围，张邈曾派军司马赵宠带兵救援，为郭贡所败，狼狈逃回。
张邈忙求救于曹操。
曹操虽然在破黄巾、败袁术、退陶谦后扩军至八万，但新兵居多，且将近一半兵力布置在西境防守刘备，加上内部有变，不得不收缩防线，采取守势，难以分出多余兵力以救张邈。
张邈正彷徨无计之时，张超已派使者突围北上，前往东郡求救于臧洪。
张超乃是臧洪的举主，与臧洪关系莫逆。
臧洪得信后，大惊失色，忙向袁绍求请兵马，欲渡河南下以救雍丘。
袁绍接信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张邈曾当面斥骂袁绍，袁绍深恨之。
颍川人郭图道：“臧子源素怀二志，图恐其将兵南下而不回返矣。
然若直言不许，臧洪性情暴烈，恐其为祸，不如召之至邺。”
袁绍正中下怀，遂以商议军情为名，派使者召臧洪到邺县。
臧洪一至邺县，立即被袁绍软禁，另行派人代任东郡太守。
臧洪勃然大怒，对袁绍破口大骂。
袁绍闻报大怒，欲杀之。
袁绍之甥、陈留人高干谏道：“臧子源盟誓讨卓，天下知名，义士也，杀之不祥。
不如释之，令其自行带兵去救张仲高。
若果能救之，天下归功于明公，且能解曹兖州之压力；若不能救，明公亦无过也。”
袁绍从之，遂将臧洪释放，优容道：“子源，非吾不愿派兵救张仲高，而是黑山肆虐、公孙跋扈，两下夹击冀州，我军捉衿见肘，实无兵可派。
君可带亲族部曲，自行募兵前往。
等吾击退公孙后，再派援兵继之。”
臧洪向袁绍大礼拜倒，起身后将袍子下摆引刀割断，拱手一揖，扬长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臧洪自此与袁绍恩断义绝。
袁绍面皮抽动，叹息道：“臧子源志趣非常，奈何昧于形势乎！”
高干在旁，没有说话，已经存了离开冀州、另辟天地的打算。
袁绍身边形势复杂，众文武各有盘算，不是久居之地。
臧洪在东郡招募训练的郡兵已被袁绍夺走，未给臧洪留下一兵一卒。
臧洪只得尽散家财，募兵数百人。
郡丞陈容亦倾家随之。
兵贵神速，臧洪沿河南下，自黎阳渡河，直奔陈留。
臧洪先去见张邈。
当年张超至陈留与张邈商议讨董时，张邈对张超道：“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全权委托于臧洪，臧洪是何等样人？”
张超回答道：“臧洪才略智数都胜过于超，超甚爱之，其乃海内奇士也。”于是引见臧洪给张邈。
张邈与臧洪交谈，大异之。
又引见给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皆与臧洪亲善。
张邈一见臧洪，大喜，如同有了主心骨，忙向臧洪问计。
臧洪道：“郭贡等势大，必须向外求援。
袁本初视张公如仇雠，曹孟德唯袁本初马首是瞻，且其自顾不暇。
张公与刘青州有赠士之谊，然迢递相隔，远水难解近火。
刘荆州与张公素昧平生，且以自保为主，亦不会越境来救。
然有一人，与张公有旧，可解陈留之危！”
张邈忙问：“何人也？”
臧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旁边一人，道：“此事还需借助正谋兄。”
张邈看去却是郡功曹董访。
董访字正谋，济阴定陶人，乃现在河内张杨处、被朝廷任为骑都尉的董昭亲弟，本年三十四岁。
董访若有所悟，道：“子源是指张稚叔？张公与此人并不熟稔。”
臧洪道：“张稚叔虽据河内形胜之地，但内性仁和，外无威刑，虽啸聚一方，却难施援手。
但有一人，现在其处做客，此人虽性情粗疏，出身鄙薄，但勇武善战，前助袁本初破张燕，立有大功，却为本初所忌，险些害了性命，先逃至张公处，不料袁绍、曹**迫甚急，只得又逃至河内。
正谋之兄公仁现深受张稚叔信任，正谋若亲往河内迎接此人，张稚叔势必不会为难，此人喜栖身之所，必飞骑前来。
此人一至，退郭贡不难！”
张邈宛如醍醐灌顶，喜道：“子源说的是吕奉先！”
臧洪道：“正是。
自被李傕等击败，吕奉先东奔西逃，如丧家之犬，急思立足之地。
陈留，四战之地，用武之所。
张公侠义无双，士人归附，粮谷富裕，足以养兵，惜无猛将。
若能用吕布为将，如袁公路之用孙文台，莫说无人敢小觑陈留，即便纵横天下，亦不难为也！”
张邈大然之，立命董访带人北上，去请吕布；又益臧洪甲兵两千，令其自陈留出发，前往雍丘，遥为声势，以坚雍丘守兵之心。
臧洪带着张邈拨给的两千甲兵，加上自己招募的数百士卒，编成五曲，分别以陈容、王崇、张畅等为军侯，乘着月色行进，在雍丘东北数里一处地形险要处扎营。
天明，负责东北方向的何仪一看，大惊失色，忙告知郭贡、刘辟。
三人商议后，由何仪进攻臧洪之营盘。
张邈曾派援兵救雍丘而被郭贡轻松击败，如今臧洪所统的还是同样的陈留兵士，却牢牢守住营盘，将何仪率领的黄巾兵数波攻势全部击退。
兵士相同，将领不同。
臧洪雄武过人，兵略出众，指挥区区两千五百人，如臂使指，在他这头猛虎的带领下，陈留兵即便是绵羊也变成了群狼，战力倍增。
历史上臧洪曾经以东武阳一座孤城对抗袁绍大军一年之久，足见其守城之能。
郭贡亲自提兵猛攻臧洪，损兵折将而不能下。
郭贡在陈留劳师无功，苦等他而不至的陶谦却遭遇了灭顶之祸！
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十二月底，曹操派夏侯渊迂回至陶谦后方，断其粮道。
夏侯渊攻势如霹雳烈火，一举攻破成武，并与内应里应外合轻取单父，于险要处立下营寨，隔绝陶谦大军与后方之联系。
陶谦大惧，忙派人间行东下，求救于刘备。
在东平前线的关羽首先接到陶谦使者，飞报刘备。
而此时张飞袭扰平原、清河虽然取得一些战果，吸引了袁绍一份注意，减轻了公孙瓒压力，但也惹火烧身。
袁绍派审配领兵万人与袁谭汇合。
张飞忙收回分兵，集兵于西平昌，与袁谭、审配遥遥对峙，并向刘备求援。
刘备遂自东平陵北上，巡视济水之北数县，到达黄河南岸。
面对陶谦求援书信，刘备思索之下，令关羽不动，令吕虔自蕃县南下至沛县，择机打通陶谦后路，接应其回转徐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断粮道大破陶谦
定陶城中。
戏志才笑道：“陶恭祖已入我军彀中，此战之后，取徐州易如反掌。”
曹操道：“陶恭祖老朽无能，虽张狂一时，终将为吾所擒，吾向来未将其视为敌手。
唯刘玄德能得士，善养众，雄才大略，必不会坐视我军攻略徐州。
志才有何计以拒之？”
戏志才道：“刘备勾连公孙瓒、陶谦等，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放眼天下予以应对。
如今袁本初正在休养生息，一旦恢复，必讨灭公孙瓒、降伏张燕、略取并州，提兵南下，刘备不难平。
在袁本初南下之前，我军必须取得豫州、打残徐州，方可在与袁本初夹击刘备时不落下风。
为达到上述目标，其一，我军应重兵防守东部，坚壁清野，凭城固守，绝不与战，封住刘备西上之路；
其二，我军打残陶谦主力即可，切不可深入徐州、做出并吞徐州的态势，陶谦只要有万一的希望，就不会将刘备引入徐州，最多向其借兵，交战地点仍旧在兖、徐之间，我军进可攻、退可守；
其三，打残陶谦后，我军应采取东守南攻之策，徐徐蚕食豫州，壮大自身力量，与刘备拼消耗、拼实力。
总之，刘备之青州多山近海，人口稀少，从潜力而言远不如多为平原的兖、豫二州。”
曹操抚掌道：“君之计正与吾同。”
遂召集诸将，进行反击陶谦之部署。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正月，天寒地冻，寒风如刀，定陶鼓声大作，城门大开，曹军源源不断地开出，背城列阵，正对陶谦大军。
曹军仅三万多人，但士气高昂，杀气冲天。
陶谦军虽有八万，但因为断粮之故，士气低落。
陶谦粮道被断后，虽竭力封锁消息，但有曹军积极渗透宣传，还是传得人人皆知。
军中目前粮食足可支撑一月，但一月后呢？
士卒心中恐惧，届时还能安然退回徐州么？
曹操不等陶谦粮尽的原因是怕夜长梦多，刘备参战。
因此一旦夏侯渊切断陶谦粮道，将消息传入陶军耳中，乱其军心，即刻果断出战。
曹操军三万人分成三个大阵，中军曹操自领，麾下曹纯、韩浩、史涣等；左军曹洪为大将，麾下乐进、曹休、路招、冯楷等；右军李乾为大将，麾下李整、刘霸、于禁等。
陶谦军七万多人，以一万人守营盘，陶谦自领丹阳精兵为后军，麾下曹豹等；前军吕由为大将；左军陶机为大将；右军臧霸为大将，麾下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
十余万人在定陶城外展开，黑压压连绵数里，刀枪林立，杀气弥漫。
陶谦站在敌楼上，望见曹军气势雄壮，脸上变色，强自道：
“曹操不自量力，以区区三万兵敢与我军野战，此取败之道！听我号令，擂鼓！”
传令下去，陶军擂响战鼓。
陶谦又下令：“中军迎战！”
大将吕由在前军望见旗帜，下令出击。
命令一波波传递下去，位于第一排的持盾士兵首先向前迈步，尔后一排排士兵陆续向前。
曹军也开始移动，韩浩、史涣等首先前进，曹纯统领骑兵在后不动。
两方都拼命擂鼓，鼓声低沉宏大，震人心魄。
前锋渐渐逼近。
吕由咽了口唾沫，一举长矛，喝道：“放平长矛！”
命令传下，哗啦啦声响，位于第四排及之后的士兵将肩上扛着的长矛向前放平，左手在前端握，右手在后按压，将矛柄夹在右腋下，微微侧身。
吕由能望见曹军前锋的人脸、五官、目光，面无表情，目光森寒，黑压压如乌云般向自己压来，忙下令：“向前突击！”
陶军齐声呼喊：“杀！”加快脚步，向曹军冲去。
吕由处于前锋的中部，披着重甲，也随着军队向前快跑。
跑了十几步吕由就发现自己突击命令下早了，陶军多跑了一小段路。
韩浩目测着小跑而来的陶军的距离，吼道：“举盾！”
盾兵将放在地上的大盾纷纷举起。
韩浩继续测度距离，吼道：“举矛！”矛兵纷纷将长矛挺起。
韩浩见距离越发近了，终于下令道：“向前突击！”
位于先锋的皆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勇锐之士，闻令齐声大呼：“杀贼！”
瞬间就将步伐提升起来，迎着陶军的雪亮矛锋狂奔而去。
双方快速接近。
在白刃相接之前，双方战力的差距已经显现出来。
陶军跑了近百步，前锋已经变成波浪状，参差不齐，步伐也有些凌乱，士兵因为跑得过早，有的开始张嘴大喘气。
曹军前锋虽然皆是悍勇之士，却能恪守军纪，训练得法，基本上保持成一条直线，又只跑了几十步，速度正提到顶峰。
轰！地一声响！
嘶吼声、惨叫声从前锋对撞处响起，鲜血自人体中迸射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腾起氤氲血雾。
初一接战，陶军不利。
曹军派在前锋的乃是精锐，陶军的精锐丹阳兵却留在后面作为机动力量。
吕由所统士卒虽也是成军多年的老兵，却非韩浩、史涣统率的精兵的敌手。
韩浩、史涣等以寡击众，士气高昂，战意凌厉，吕由军渐渐立不住阵脚，呈现混乱的态势。
陶谦在敌楼上望见，脸色苍白，忙下令：“左军出击！”
大将陶机乃陶谦族人，勇武敢战，闻令大吼道：“儿郎们！随我杀贼！”
身先士卒，当先带领左军冲上。
曹操望见陶谦左军出战，下令右军李乾迎上。
李乾统率的右军主要是李家部曲兵，也有于禁、夏侯廉等所统曹兵。
李整此前被太史慈以伤换伤刺落马下，最近才痊愈归队。
李整缠绵床榻久之，早就憋得难受，此刻上阵，宛如猛虎出笼，撒了欢般向前猛冲，越众冲在第一排。
李乾恐他有失，忙令亲兵紧紧跟上保护。
曹操应对迅速，陶机军未能侧击韩浩、史涣，被李乾截了下来。
两军前锋相接，呈现胶着之态，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搅在一起。
李整望见陶军一员大将十分凶恶，铁矛接连刺死李家部曲兵，立时大怒，挥戟向其扑去。
那陶军将领正是恃勇冲在前锋的陶机。
陶机见李整甲胄鲜明，与寻常曹兵不同，知道是个将领，挥矛挡开曹兵几支乱矛，狞笑一声，举矛向李整刺来。
李整挥戟相应，当地一声响，右臂酸麻。
这陶机论武力果然超出李整之上。
李整左支右绌，又有亲兵呼应，仍旧被陶机逼得险象环生。
陶机大吼道：“丹阳陶机在此，还不束手就死！”一矛扫向李整腰间。
李整难以躲避，只得竖戟挡住，当啷一声响，连人带戟被扫落在地。
陶机上前一步，就要结束李整性命。
上前接应的刘霸恰好赶到，挥矛拦住，大呼道：“此陶贼大将陶机！杀之者赏百金！”
周围曹兵听了顿时眼睛放光，不顾危险舍了对阵陶兵，争先恐后向陶机杀来。
陶机立时被围在核心，疲于招架。
李整早从地上爬起，长戟挥出，锁住陶机铁矛，用力回拽。
陶机虽然勇武，却不是关张典许之辈，被十几人围杀攒刺，岂能得免！铁矛被锁后，数支长矛刺入他胸腹之间，将他刺死。
刘霸因大呼：“陶机已死！陶军已败！杀啊！”
李乾在右军中部也望见前锋变化，忙命擂鼓，鼓声急促，向陶机军猛扑。
陶机之死加快了战局的转折。
陶谦左军溃败，波及中军吕由，吕由也败退。
曹操乘势猛攻。
陶军大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吕奉先驰援雍丘
陶谦在定陶城外被曹操击败后，一路向东撤退。
当此之时陶谦也不再痛惜丹阳兵了，命曹豹统丹阳兵、吕由统徐州兵作为后拒，徐徐后退，命臧霸带泰山兵先行往东，击破夏侯渊拦阻。
定陶至成武、单父之间都是平原，并无太过险要的地形。
夏侯渊营盘所谓的险要，也就是一些土丘、堤坝之类。
臧霸奋勇攻击，陶军人人拼命，所谓归师勿遏，夏侯渊守得十分艰难。
曹操率领主力猛攻曹豹、吕由。
丹阳兵阵形还勉强可以维持，徐州兵已乱，坚持两日后终告崩溃。
有此两日阻隔，陶谦主力与臧霸会师于单父城外。
夏侯渊提前侦知陶谦主力动向，放弃营盘，退入单父城中。
陶谦匆匆东撤。
夏侯渊待曹操主力追上后，再次出城，与曹操共同衔尾追击陶谦。
陶谦退至丰*县，吕虔军已经到达接应。
吕虔是自鲁国南端薛*县西行、渡过泗水进入沛县的。
这一片地势低洼，一旦天降暴雨，泗水暴涨，这一带常积水数日，崎岖难行，还好近日并无雨雪，天寒地冻，吕虔顺利涉冰通过泗水，到达沛*县。
吕虔驻沛*县，与陶谦互为犄角，陶军暂时安全。
此战陶谦伤筋动骨，损失惨重，八万大军安全退回的只有两万左右，大将陶机、吕由皆战死，曹豹重伤，臧霸、孙观皆负伤。
**********
在曹操大败陶谦之时，张邈也击退郭贡，保住陈留。
董访见张杨后，力陈河内、陈留互不相邻，没有争端纠纷，应当守望相助，张杨以为然。
董访又面见吕布，转达张邈殷切相请之意。
吕布部将魏续、成廉等皆支持吕布入陈留。
吕布遂听之。
公元一九二年八月，吕布在袁绍处时有骑兵七百、步卒一千余，袁绍欲害吕布，吕布狼狈逃出，只骑兵四百、步卒五百相随，在张邈处盘桓十余日，又至张杨处，张杨粮谷也不宽裕，供应吕布这一千步骑饮食已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让他扩军，因此吕布还是这么多兵马。
公元一九二年十二月底，吕布率步骑一千从河内南下，经河南而至陈留。
张邈亲自出城迎接，牵吕布之手，呼吕布为弟。
张邈乃当世名士，吕布却是边地鄙人，出身悬殊。
吕布见张邈如此礼遇，大为感动，遂决定当即出兵雍丘。
张邈为吕布军配上全套的兵器甲杖，待遇与张邈军等同，又拨了一千步卒归入吕布麾下，然后命军司马赵宠带兵两千，暂归吕布指挥，一同向雍丘进发。
吕布以赵宠两千陈留兵为后军，以高顺、张辽为前锋，亲自率领骑兵担任机动。
至雍丘城外，吕布命人送信给臧洪、张超，也不等他们回话，命高顺、张辽直接攻击郭贡联军大营。
正对高顺、张辽兵锋的乃是何仪军。
何仪见高顺、张辽兵少，轻之，出营列阵，以大军迫之。
高顺高呼陷阵，与张辽率区区千人，径前直击何仪万军。
高顺、张辽勇不可挡，所攻之处若沸汤泼雪，无不摧毁。
何仪支撑不住，向郭贡、刘辟求救。
郭贡、刘辟等悉军来救，围攻高顺、张辽。
吕布率骑兵驰出，高呼自名，直冲郭贡军阵，当者无不披靡。
魏续、成廉等骑将皆勇悍过人，骑术精良。
四百骑兵直接凿穿郭贡军阵，在阵后集结，再次冲阵。
郭贡联军久闻吕布之名，今见吕布如此勇武，皆胆寒。
臧洪、张超大开营门、城门出击。
郭贡联军大败。
何仪为吕布所杀，黄邵为张辽所斩。
郭贡联军一路败退，直到颍川境内方才勉强站住脚跟，清点军队，进入陈留后联军本扩充至四万多人，如今剩下不到万人。
郭贡统帅的颍川各坞联军伤亡最小，也折损近半，郭贡不由失声痛哭。
郭嘉直前对郭贡道：“禹方兄，此哀哭之时耶？后有追兵，前有叛乱，再不决断，死无地矣！”
郭贡忙惊问：“奉孝何以言前有叛乱？”
郭嘉道：“聂良乃袁公路旧部，公路去后，其首鼠两端，于刘荆州、曹兖州之间摇摆，兄为兖州刺史，聂良慑于兄之军力，表面服从，并未归心。
今兄大败而回，其必有贰心。
兄若不早为之谋，必为其所害。”
郭嘉对郭贡前景并不看好，本来不想献计，故郭贡从梁国退回转攻陈留，郭嘉不置可否，不发一言，但如今郭贡军危在旦夕，跟随郭贡的郭氏族人包括被胁裹在其中的郭嘉都将有性命之忧，郭嘉不得不开口了。
郭贡脸色大变，惊慌失措，急抓住郭嘉手臂，叫道：“奉孝救我！”
郭嘉道：“我军剩余九千，不为少，唯令出多门、指挥不一耳，乃乌合之众。
首先之计，须整编军队，号令统一。”
郭贡犹豫道：“我颍川军本是诸坞联合，各有坞主，如何整编？”
郭嘉叹道：“兄既无霸王之勇，却有霸王妇人之仁，而欲成事，难矣！”
郭贡目露凶光，紧紧盯着郭嘉。
郭嘉一脸轻松，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
良久，郭贡一咬牙：“那就杀！”
当夜，郭贡在鄢陵召集诸坞主饮宴议事，酒酣之时，郭贡突然翻脸，怒声指责三个威信最高的坞主与张邈暗通款曲，涉嫌通敌，摔杯为号，数十郭氏壮士涌入，将三个坞主及其亲信全部斩杀。
其余坞主皆战栗拜倒。
郭贡温言抚慰，将诸坞主软禁，命亲信持诸坞主手令前往各坞军队营地，将各军一一整编。
每坞在数百人不等，郭贡逐一击破，无人敢动。
郭贡按照郭嘉划定的方略，将各坞打乱编制，重新整编军队，共整编为五部，每部千人左右，曲、屯将领半数以上是郭氏族人，其余则是从各坞挑出的勇士。
原坞主出身的大族族人基本无缘屯以上将领。
互相牵制之下，军中再无挑战郭贡之人。
如此一来，郭贡将这支军队基本变成了只听命于他的私兵。
天明，郭贡秘密将何曼请入帐中，道：“贡与君同颍川人也，当此大难，当勠力同心，奈何刘辟心怀异志，不服指挥，贡欲除之而力不足，君愿相助否？
若除刘辟，贡只取半数士卒，其财物全归君处置。
如何？”
何曼略一犹豫，点头同意，两人击掌为誓。
郭贡建议由何曼亲自去请刘辟至郭贡帐中议事，即于席中杀之。
何曼答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李正方无功而返
刘辟左冲右突，连杀十几人，身受重创，浑身浴血，瞋目大骂道：“何曼狗贼！我死之后，尔能独存乎？”言讫而死。
历史上刘辟投降曹操后反叛，在公元二零零年官渡之战前，与刘备攻击颍川，呼应袁绍，许都震动，后为曹仁所破。
刘备带来的蝴蝶翅膀早已将历史变得面目全非。
一个黄巾巨贼就这么屈辱地死在历史上只有寥寥数语记载的郭贡手中。
何曼将刘辟请入郭贡帐中后。
刘辟觉出何曼神色不对，欲出帐，郭贡遂令埋伏的勇士现身，击之。
刘辟悍勇反抗，多所杀伤。
何曼更是他的攻击重点。
何曼本非刘辟敌手，又加上心虚，十成本领去了三成，竟被刘辟砍至重伤。
郭贡一石二鸟，轻松将黄巾四千余兵收编。
自此颍川、汝南主要的黄巾势力全部消散。
军队整编后，军心勉强安定下来。
吕布在城外数次挑战，又做出绕过鄢陵向颍川腹地攻击之姿态，郭贡在郭嘉的建议下，只是不理。
吕布兵少，无力攻城，只得退走。
郭贡探明吕布远去，遂偃旗息鼓，自鄢陵急行军南下，突然出现在阳翟城下。
聂良大惊。
郭贡率大军出征后，颍川交给聂良镇守。
聂良原本的两千郡兵大半被郭贡带走，所以不怕他反叛。
聂良开始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但自得知郭贡攻梁国无功、围雍丘不下的消息后，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恰在此时，荆州牧刘表见陶谦、郭贡等阵势极大，怕他们轻松击败曹操，反而成为荆州大患，于是委任叶县长李严为使者，出使颍川，打探消息，便宜行事。
李严，字正方，南阳人，初为南阳郡吏员，以才干知名。
荆州牧刘表见而异之，认为他日后必为栋梁之才。
由于李严年纪太轻，刘表遂委任他担任位于南阳、颍川边境的叶县县长，准备让他周历各县锻炼，增长见识，提高才能，以便大用。
李严本年二十五岁，乃是荆州官员的后起之秀、明日之星。
李严身材颀长，面容白皙，一脸精明，与聂良初一接触，交谈不久，就敏锐觉察到聂良对郭贡的不满。
李严遂屏人劝说聂良早做打算。
聂良道：“郭贡拥兵万人，吾无兵无勇，亦无可奈何。”
李严笑道：“吾荆州方圆千里，带甲十万，刘公对君颇有好感，君何不向荆州借兵？”
聂良迟疑道：“刘荆州欲取颍川乎？”
李严摇头道：“刘公保土爱民，为政清静，士民安乐，岂有黩武之意！然郭贡心雄志大，欲混一豫州，非但不能作为荆州北部藩篱，反将为祸。
聂君乐天知命，贤达明哲，无不厌之心，有宁静之意，其志正与刘公相同。
若聂君主政颍川，岂非双方士民之福乎？”
聂良大喜，但仍惧郭贡，迟疑数日未定。
李严竭力劝说，聂良只是推辞。
直到郭贡军败消息传来，聂良才急见李严，愿借五千精兵。
李严暗叹道：“时机稍纵即逝，如今已是迟了！”若聂良早日借兵，趁郭贡刚败，直接出兵攻之，郭贡军心必乱，擒杀郭贡易如反掌。
如今才开始借兵，一来二去，怎么也得十余日功夫，郭贡早缓过劲来了。
但总要尽人事而听天命。
李严当即飞驰回荆州，一边飞报刘表，一边在叶县训练士卒，准备以最快速度介入颍川局势。
刘表复令尚未接到，李严就探听到郭贡整编军队、兵临阳翟的消息。
聂良惊慌失措，在城中愁思半晌，开城出迎。
郭贡当场斥责聂良通敌叛州，将其诛杀。
郭贡入阳翟后，力请郭嘉担任豫州别驾，并兼任军师中郎将，州中政事，郭贡第一，郭嘉第二，豫州军事，郭贡第一，郭嘉第二。
整编坞兵、诛杀刘辟、速进阳翟等，全都是郭嘉之策。
郭嘉之功莫大。
郭嘉力辞。
刚刚郭嘉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郭贡不好再次胁迫威逼，只得暂且由他。
不过仍旧派人暗中盯着郭嘉，命令绝对不可放其离开颍川。
*********
寿春。
自任的扬州牧、徐州伯、朝廷任命的左将军袁术，自闻听陶谦联合郭贡、刘辟、何仪等进攻曹操后，感觉机会来了，派出斥候渡过淮水，打探徐州情况，重点方向是广陵郡。
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八月袁术入扬州后，占据寿春，攻击袁绍所置九江太守周昂。
周昂之弟周喁助之，为袁术所败。
会稽周氏三兄弟，依次是周昕、周昂和周喁。
周昕，字大明，现为扬州丹阳太守。
周昕少游京师，师事太傅陈蕃，博览群书，明于风角，善推灾异。
辟太尉府，举高第，迁为丹杨太守。
周昕与曹操关系莫逆，曹操举兵讨董，周昕曾派兵数千人助曹操。
周昂，字仁明，与袁绍关系亲密，袁绍曾用其为豫州刺史，与孙坚争夺豫州，为孙坚所败，又被袁绍任命为九江太守，代替边让。
周喁（音永，有仰望期待之意），字仰明，与曹操关系亲密，曹操募兵讨董，周喁为周昕所派，曾带兵两千人投曹操。
后与次兄周昂对抗袁术、孙坚，兵败，与周昂回转扬州，协助周昂逐走边让。
扬州六郡，为九江、庐江、丹阳、豫章、会稽和吴郡。
九江太守周昂被袁术驱逐，九江为袁术所占。
庐江太守陆康乃是老牌名臣，不承认袁术自任的扬州牧，但迫于袁术兵强，不敢公然反对。
丹阳太守周昕属于袁绍、曹操一党，又因袁术驱逐周昂一事，与袁术势如水火。
豫章太守周术没有派人拜见袁术，也没有公然反对。
会稽太守王朗乃朝廷所置，又是徐州牧陶谦故吏，与袁术关系不佳。
吴郡太守盛宪与陆康一样，也是老牌名臣，不承认袁术扬州牧，但也不举兵讨伐。
如此，扬州其余五郡，庐江、豫章、吴郡中立，丹阳是袁术敌人，会稽对袁术有敌意。
袁术有心将丹阳、会稽拿下，但暂无借口和机会，现在发现徐州空虚，遂先将目光投了过去。
九江郡自西向东依次与汝南、沛国、下邳和广陵接壤。
广陵与寿春同处淮水之南，在袁术眼中，乃是必取之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袁公路奇袭广陵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正月，袁术亲提三万大军东下，顺路攻下下邳国最南端的东城，然后继续东下，兵围广陵郡之堂邑。
广陵太守赵昱闻讯大惊，忙飞报陶谦求救。
赵昱刚上任不到三个月，郡中各方面情况都不熟悉。
广陵郡郡兵只有三千，自保尚且不足，根本无力救援堂邑，枯坐郡中，一筹莫展。
赵昱字元达，琅琊人，生于公元一五七年，本年三十九岁。
少年以孝知名，年轻时闭门读书，兼通数经，亲友都难以见到他的面。
为人耳不邪听，目不妄视，志向高洁，州郡数次请他入仕，都称病不就。
后举孝廉，与臧洪、刘繇、王朗同时被补为县长。
赵昱任莒*县长，有政绩。
黄巾作乱，赵昱率先完成征兵讨贼的任务，被当时的徐州刺史巴祗表功为第一，当受迁赏。
赵昱认为自己县内有黄巾存在就是耻辱，弃官回家。
巴祗征讨黄巾不力，陶谦代之，辟赵昱为别驾，赵昱称病不应，陶谦大怒，欲威以刑罚，赵昱不得以就任。
任上多进忠言，陶谦开始时还能听从，徐州得以富强，赵昱等有不小贡献。
后陶谦自高自大，开始排斥喜欢忠谏、不阿附于他的赵昱、王朗等人。
去年冬，赵昱、王朗等说服陶谦尊奉朝廷，赵昱被任命为广陵太守。
兵事并非赵昱所长，面对袁术兵锋，心中忧虑。
一人趁人少找个机会向赵昱进言道：“袁术无故入侵广陵，寇掠郡县，跋扈凶残，所过涂炭，人神共愤，然若困守广陵孤城，放弃各县，则给其逐一击破之机会，不如趁袁术兵锋尚未进至舆国，先增兵援救，固守之。
天气苦寒，野无粮食，袁术势难持久，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必然退兵，则广陵可安。”
赵昱看去，那人姓吕名岱，字定公，已经三十多岁，还是郡中一名斗食小吏。
平时不显山露水，如今却脱颖而出。
赵昱为难道：“谁可使之？”
吕岱慨然道：“岱愿前往。”
赵昱遂提拔吕岱为军司马，委派一曲五百郡兵于他，令他增援舆国。
吕岱心中失望，本以为赵昱能至少给他一千兵，不料只有一半。
富贵险中求，事已至此，也不容他退缩了。
吕岱让弟弟吕岳速回老家海陵募兵，然后直接去舆国与自己汇合。
吕岱拿了赵昱的命令，点了五百郡兵，即日西上，奔赴舆国。
广陵郡共十二县，除了凌县和海西位于淮河以北，其余东阳、平安、射阳、盐渎、高邮、堂邑、舆国、江都、广陵、海陵十县全在淮河以南。
堂邑只坚持了三日，便被袁术所破。
吕岱刚进入舆国才一日，袁术军队就到达舆国外。
舆国距离广陵只有四五十里地，是广陵西边的门户。
袁术命张勋立即攻城。
自刘详战死后，张勋成为袁术帐下头号大将，数有战功，深得袁术信任。
张勋部署军队，围三缺一，留东城不攻，从北、西、南三面猛攻，欲迫使守兵向广陵方向逃跑。
吕岱没料到袁术进兵如此之快，刚刚与舆国县令寒暄一番，接手城防，就遭到袁军攻击，随他而来的郡兵皆面露惊惶之色。
吕岱心中也十分惊慌，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大声激励士气：“袁术虽名声不小，不过是丧家之犬，被人从中原赶来此地，还想作威作福，肆虐百姓，我江北男儿岂会答应！袁术寒冬出征，强攻坚城，不知天时，不通兵法，乃自取败亡！诸君且观之，最长三月时间，其必然灰溜溜退兵！”
原本被县令组织守城的舆国县吏及精壮百姓皆欢呼。
众郡兵士气勉强提了起来。
吕岱披甲持矛，守在城头第一线。
历史上吕岱大器晚成，曹操征讨徐州时（三十四岁）南渡，四十岁时拜见孙权，担任文职十余年。
五十一岁任督军校尉、昭信中郎将，自此开始了老将军传奇的一生！
五十五岁随孙权取长沙三郡，任庐陵太守，六十岁任交州刺史、安南将军，六十六岁平定交州叛乱，并多次派官员“南宣国化”，出使南洋，七十九岁屯荆州，平定廖式叛乱，老当益壮，仍旧可以一跃上马，八十五岁任上大将军，九十二岁任大司马，九十六岁逝世。
在原本的历史上，吕岱并未在袁术攻打广陵时出头。
现在刘备扇动的蝴蝶翅膀威力够大，吕岱站在了广陵抗击袁术的最前线。
袁术猛攻舆国五日，不能下，遂用长史杨弘之计，兵围舆国，遮断舆国与广陵之间的讯息，派兵佯攻广陵，实则分兵南取江都，北取高邮、东阳、平安。
陶谦在丰*县接到郯县转来的广陵雪片式的求援书信，大惊，急召众将商议。
曹宏道：“袁术狼子野心，若自广陵北上进攻东海，则徐州根本之地不保，请陶公速回郯县，指挥应对。”曹宏家在东海，闻听袁术来犯，力陈撤兵。
其余诸将也是家在郯县，又对曹操存在惧意，纷纷赞同。
臧霸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曹宏又道：“我军应避免两线作战，何不派使者求见曹孟德，与其暂时休战，各自罢兵？”
陶谦皱眉道：“曹操岂会轻易答应！”
曹宏笑道：“陶公忘记曹操父兄皆在我军手中了么？”
陶谦顿时回忧转喜，道：“好好好！本欲以曹操父兄为质迫其投降，奈何郭贡竖子不足与谋，坏我大事，致使吾反为曹操所乘。
今有其父兄在手，让曹操退兵，当不难办！”命人立即送信给曹操，要求他退兵。
曹宏又献计先行撤军，有吕虔在沛*县驻扎，曹操必然不敢在不解决吕虔的情况下追击陶军。
臧霸忍无可忍，怒道：“吕中郎将星夜来援，义盖云天，我等不思报答，反将其卖于曹操么？若如此，诸君且南走，吾自东下！”彭城在南，沛*县在东。
陶谦斥责曹宏几声，向臧霸道：“宣高无须动怒，我军会与吕子恪同进退，撤军之前必知会于他，岂会卖他！”
臧霸拱手而退。
陶谦面露不满，欲待发作，徐州上下却无得力大将，还离不得臧霸等人，只得又忍了下来。
以陶谦的刚烈性子，忍臧霸这么久，实在难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陶恭祖卷旗夜遁
自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底至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初，刘备巡视黄河南岸菅县、东朝阳、著县、漯阴，到达高唐，做出全力应对审配、袁谭攻势的姿态，实际上情报人员暗中流水般将曹操、陶谦动态呈报于他。
刘备身边聚集着田豫、沐并、刘晔、周贯、高权等参与核心机密的人员，日夜讨论，推演局势发展，制定应对策略。
为避免外界猜度，田豫是以作为济南相陪刘备巡视济南诸县的名义跟随的。
刘晔则是从青州学宫召来。
沐并本来军中。
周贯、高权等虽是核心，但名声不彰。
刘备这是竭力避免曹操的密谍刺探到自己真正的注意力所在。
陶谦收到袁术袭击广陵的消息时，刘备也得到了这一消息，并不比陶谦晚多少。
同时，从关羽处也传来消息，夏侯惇兵力不减反增。
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曹操未从夏侯惇处抽调兵力，这是不打算攻入徐州么？陶谦后路被袭，势必退兵，两人这是要休战？
刘备思索良久，决定还是要主动出击，即便张闿杀曹嵩一事不发生，自己也不能干坐枯等。
命令典韦、刘猛率摧锋、陷阵两军改换旗帜，装作屯田兵，兵分八路，每路一曲，星夜向鲁国前进，在鲁县待命。
命令赵云的折冲军装作盗贼，自琅琊国进入徐州，直扑缯国。
至于赵云军能不能装像，会不会被人怀疑，刘备也顾不得了。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正月二十日，微雨，陶谦军暗中收拾好行囊，知会吕虔后，乘夜渡过泡水，退兵南下。
传令兵受陶谦暗示，次日接近中午才至沛*县见吕虔。
吕虔接信又惊又怒。
整编后吕虔讨逆军两千多人，加上被他带来的巢集、张圭地方军，共计四千五百人。
进鲁国后，鲁县已非前线，不用留兵驻守；驺县对着曹操军的南平阳，命巢集留了一曲兵；蕃县对着沛国的公丘县，此县原为陶谦军所据，陶谦败后，为曹操军所据，命张圭留了一曲兵。
薛*县、戚*县驻有陶军，但青州、徐州只是盟友，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反目成仇，吕虔为保后路不失，仍旧在泗水东岸留了五百兵。
如此一来，吕虔在沛*县的只有三千人，其中讨逆军徐盛、吕敬两千人为精锐，巢集、张圭两曲一千人壮而不精，远不足于抵挡曹操数万大军。
曹军显然一早就发觉了丰*县异状，迅速出兵，将没有守兵的丰*县占了，然后出兵沛*县。
陶谦派来通知撤军的使者与曹军的到来几乎是前后脚。
吕虔命速开东门，带领三千兵迅速出城，冒着细雨，涉兵过了泗水，在沛县东岸的军队接应下，沿着冰冷湿滑的洼地向东狂奔。
吕虔行事果断之极，曹军刚至城下，还没摆出攻城姿态，他已去远。
曹操察看泗水两岸情况，冷雨之下，路面冰滑难行，只得望着吕虔军的身影叹息一声，放弃追赶。
斥候回报陶谦大军已撤到留县，曹操正考虑是不是给陶谦主力狠狠一击后再退兵，陶谦的使者到了。
曹操展开陶谦书信，不由勃然大怒，骂道：“枉陶恭祖平时自命英雄，竟然如此下作！”却是陶谦以曹嵩、曹德性命威胁曹操退兵。
戏志才道：“曹公勿怒，陶恭祖固然无耻下作，做小人之态，老太公却不可不救。
如今陶谦兵力折损大半，已是不足为患，不如且置之度外，专心内政，以对刘备。”
曹操怒气不息，道：“陶恭祖贪得无厌，让吾退出沛国，实难忍也。”心中则对没有及时把曹嵩、曹德等接来懊悔不迭。
之前曹操依附袁绍，没有稳定地盘，没有条件将曹嵩接来。
去年（公元一九二年）四月，曹操入主兖州，但紧接着就是与黄巾恶战，与刘备对峙，与袁术恶战，与陶谦恶战，八月刚刚稳定下来，派人去接曹嵩，请其放弃辎重财货，轻装来兖州。
历史上曹操掌兖州，是命泰山太守应劭接应曹嵩，如今泰山控制在刘备手中，此路不通。
曹嵩听到让他放弃苦苦积攒搜刮来的财物，哪里肯听，不从。
使者来回，拖延日久，等到陶谦派兵包围曹宅，隔绝联系，曹嵩想离开已是不能了。
曹嵩自持曹操乃一方诸侯，自己也曾位列三公，名重一时，平时常与人为善，从不曾得罪于人，与历任徐州刺史关系都还不错，与陶谦关系也还过得去，绝不认为陶谦敢动自己。
陶谦兵围曹宅，曹嵩心中有些后悔，但见张闿恭敬客气，便认定陶谦不敢无礼，心气又上来了，他是当过三公的人，对张闿这个黄巾贼寇出身的非常看不起，平时理都不理他。
曹嵩威严自持、贪财好利，而曹操则跳脱飞扬、好为游侠，曹嵩对这个儿子是不太喜欢的，更喜欢次子曹德。
曹操起兵于陈留讨董时，曹嵩却携带着财货家产避难琅琊，投奔故交徐州刺史巴祗，并未资助曹操。
曹操虽然心中对曹嵩贪财好利、目光短浅的行为不满，但汉代以孝为先，这种看法却不能表露出来，相反，还要时刻将曹嵩的教诲挂在口边，以示孝顺。
因此，曹嵩遭遇危险，曹操是万分忧虑的，他可不敢学高祖刘邦。
刘邦面对项羽要烹杀刘太公的威胁时，从容说什么咱俩是兄弟，你杀我父相当于杀你父，如果一定要烹杀他，那么请分我一碗肉汤。
上下数千年，能像刘邦这样的，也就他一个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曹巨高携财西归
曹操终究还是答应陶谦条件，军队从沛*县和丰*县城中撤出来，向后撤入山阳境内。
陶谦接到消息后，十分得意，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吾据有先手，孟德虽勇，何能为也。”帐中自曹宏以下一片吹捧声，且再没有臧霸唱反调。
陶军夜遁至留县，臧霸发现吕虔未能及时撤退，知道是陶谦弄鬼，一怒之下，率兵离开陶谦大军，径自从留县北上，去寻吕虔。
几日后在蕃县追上吕虔。
吕虔见到臧霸，得知其来意后，大喜。
吕虔有三千兵，臧霸等本来有五千兵，被曹操击败后，现在剩下三千多。
两人合兵一处，共有六千多兵，大部是精锐，已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吕虔与臧霸一见如故，提出战机犹在，竭力劝臧霸不要回转开阳，且驻扎鲁南以待时机。
臧霸从之。
张闿接到陶谦快马送来的命令，命送曹嵩一家至留县。
曹嵩闻听陶谦军要护送自己去兖州，笑道：“吾固知陶恭祖必送吾西行也。”命打点行装。
曹嵩字巨高，乃兴汉功臣夏侯婴之后，与夏侯惇之父、夏侯渊之父为堂兄弟，自幼被曹腾抱养，但长大后为人不如曹腾远甚。
曹腾“在省闼三十余年，历事四帝，未尝有过”，好进贤举能，为人大气，不拘小节，虽然是太监，但名声很好。
而曹嵩虽然为人忠孝，也有好贤之名，但掩盖不住其吝啬贪婪之性情，曾“货赂中官及输西园钱一亿万，故位至太尉。”曹嵩不是傻子，这些钱当然不能白扔，都是要搜刮回来的。
曹嵩敛财有方，辞官回家时已经富可敌国。
曹嵩去兖州肯定是不回来了，因此所有财物都要带走。
这一整理，张闿等才发现曹嵩之富实在超出他们想象。
光是大车就满满装了数十辆，每辆车行过，都留下深深的车辙。
车上码的是整整齐齐的箱子，都是上好的木材制成，刷漆雕纹，美轮美奂。
虽然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但猜也猜的出来。
张闿麾下大多数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张闿本人也只是乡里一个小豪强，哪里见过如此多的财物，不由都是呆了，呆呆看着曹嵩指手画脚地指挥装车，脸上神色变幻，羡慕，嫉妒，贪欲，仇恨，各种情绪不断闪现。
张闿咕咚咽了口唾沫，强自清醒，挥马鞭朝着几名看呆的将领身上乱抽几下，喝道：“呆着作甚？还不速去点兵整军！”大家回过神来，啧啧叹息着回营整兵。
曹嵩的辎重财产整理了三天才收拾好。
张闿开始不停催促，后来也麻木了，随他去了。
某日清晨，大众上路西行。
自缯国向西南进发，经氶（音争）县、阴平，渡过泗水，而至留县，行程约二百里。
这一日将至氶县。
氶县附近多山，有黄崖山、鹿山、望仙山等，道路崎岖难行，张闿、曹嵩一行速度变得更慢了。
张闿见天色将晚，有些着急，催促曹嵩快行，要赶到氶县休息。
这一代多有盗贼，虽然自己拥大军，并不惧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这些蟊贼给曹嵩等人造成损伤就不好了。
曹嵩坐车，一路颠簸，本就疲累厌烦，又被张闿催促，不由怒道：“如此破路，车辆辎重本就难行，汝难道当老夫是军队耶？且退下！”张闿含怒而退。
曹嵩在侍儿搀扶下，下了大车，催促家人、部曲加快速度。
欲速则不达，一辆大车不小心撞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喀嚓一声翻到在地，上面的箱子骨碌碌跌落了好几个，有一只箱子摔破，露出了里面装的物什，那是黄澄澄的金子，亮闪闪的银子！不止张闿的军兵看呆了，连曹嵩的部曲都有些挪不动脚步。
一名张闿的士兵不由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金子。
曹嵩见这边出了事故，急忙挪动着胖大的身躯跑了过来，见有人敢抢自己视若性命的财宝，立时大怒，尖叫道：“大胆狗贼，还不放下！来人，将他狗爪子剁掉！”
正在骚乱，忽听得山后响声一片，数百人高举各色兵器，乱纷纷冲了出来，大叫道：“放下财宝，饶尔等一命！”
张闿冷笑一声，下令迎战。
区区数百乌合之众，兵甲都不齐全，敢抢劫自己数千大军，真是找死。
就在这时，只听得曹嵩那边一阵骚乱，有人大叫道：“曹嵩狗贼杀人啦！”又有人大叫道：“杀了他，抢金子！”张闿移目看去，数十人与曹嵩的部曲挤成一团，惨叫连连，已是动了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举屠刀泗水尽赤
“痛杀我也！此仇不报，非人也！”曹操眼眸通红，须发皆张，如同食人饿虎。
他刚刚得到曹嵩逃回的部曲私兵报告，陶谦麾下将领张闿杀曹嵩、曹德于氶县，尽取其财货。
曹操闻讯又悲又怒，手足发抖，抽刀出鞘，将几案劈为碎片。
戏志才心中生疑，陶谦没有杀曹嵩的理由啊。
他追问那几个一身狼狈、带伤逃回的曹嵩部曲详细情形。
几人皆道是在氶县曹嵩财产露白，张闿军兵见财起意，突袭杀死曹嵩，张闿举起屠刀，尽杀曹嵩家人及部曲数百人，自己几人拼命逃跑，仗着脚力好，大难不死，侥幸逃脱陶军的追击。
戏志才察言观色，感觉这几人不像是在说假话。
更何况其中一人名叫黄大，乃是曹家忠仆，从其祖父开始就在曹家做事，忠心耿耿，从无二志。
他不可能说谎陷害陶谦。
戏志才待曹操气喘吁吁地收住刀，声音悲痛地道：“苍天无眼，不佑善人，太公、仲节虽然遭恶人毒手，然必登仙籍，曹公也不必太过悲痛，且命陶谦交出凶犯张闿，将其千刀万剐，以慰太公、仲节之灵！”仲节是曹操幼弟曹德的字，与曹嵩一同遇害。
曹操红着眼睛望向戏志才，面带杀机，冷冷道：“仅交出张闿可乎？陶谦以吾父弟为质，岂非祸首？若非陶谦，张闿焉得下此毒手？不杀陶谦，不报此仇，吾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命全军缟素，为曹嵩发丧，即日进兵。
戏志才不敢劝说，忙派人急送信给荀彧、程昱等。
当日曹操面对陶谦攻势，采取诱敌深入之计，他本人带着三万兵屯济阴郡治所定陶，夏侯惇统兵三万在东平前线与关羽对峙。
后方大本营由荀彧、程昱、陈宫、枣袛等留守。
曹操对荀、程的信重还在戏志才之上，因此戏志才劝谏无效后，急请助力。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二月，曹操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攻击陶谦于留县。
陶谦与曹操差不多时间得知曹嵩被杀之消息，大愕，怒骂张闿，命人送信给曹操进行解释。
曹操直接将陶谦来使斩首，命令夏侯渊率军猛攻留县，曹操亲临前线，冒着矢石进行指挥。
臧霸走后，陶谦军不到两万，士气低落，斗志不强，留县亦非坚城，面对曹军疯狂攻势，难以支撑。
陶谦心中骇惧，开南门奔逃。
曹军紧追不舍。
陶军逃至彭城，彭城相汲廉率兵接应。
陶谦被曹操追杀得也起了火性，望见曹军远途追击，面带疲惫，遂与汲廉背城列阵，向曹军发起反冲击。
曹军骤出不意，前锋顿时凌乱，呈现败相。
夏侯渊大怒，派出亲兵将冲乱阵列的十几名士兵全部斩杀，高呼道：“杀贼报仇，正在今日，敢退者斩！”督率亲兵猛攻陶军。
汲廉是下邳人，今年三十七岁，经学传家，历任武原、甾丘等县令长，陶谦任徐州刺史，汲廉率先投效，获得陶谦信任，去年陶谦逐走彭城相薛礼，以汲廉代之。
汲廉文武双全，并非草包，看出今日若不将曹操击退，徐州危矣，遂直前指挥，死战不退。
陶谦也知不能善了，在后亲自擂鼓督战。
丹阳兵统领曹豹受伤不能指挥战斗，丹阳兵暂由副将徐喜指挥。
徐喜带着丹阳兵身在第一线，与夏侯渊放在第一线的曹军老兵战在一起。
都是双方精锐，舍命相拼，短兵相接处血肉横飞，损伤严重。
彭城城下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将曹军和陶军搅合在一块，用力搅拌，挤出一汪血池。
陶谦兵少，且是新败，远不如曹军志在复仇，士气凌厉，渐渐支撑不住。
曹操在后望见形势开始变化，命曹纯、曹休率领骑兵出击。
曹纯带着骑兵直扑陶谦中军，马过处如涛分浪开，陶军不能挡。
陶谦见曹纯来势凶猛，急忙后退。
曹军因大呼：“陶谦逃矣！”前线陶军忙转头张望，见陶谦旗帜果然后撤，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曹操命全军出击，诸将一拥而上，陶军顿时崩溃。
陶谦绕城而走，渡过泗水，向东奔逃，并留人将浮桥毁掉。
进入二月，泗水河冰很薄，已不能承载人。
曹军为陶军乱兵逃卒所阻，未能追及陶谦，让他带着数千兵马脱身而去。
曹军生擒汲廉，俘获六千多陶军。
夏侯渊欲招降汲廉，汲廉破口大骂之：“汝等乱臣贼子，必死无葬身之地！”汲廉不太赞成陶谦攻击兖州之举，但更反感曹军杀入徐州。
曹操暴怒，下令道：“汝既求死，吾岂能不成全！来人，杀了！”汲廉遂被斩首。
曹操扫视一眼被俘的陶军，狞笑一声，道：“此辈皆徐州人，乃吾大仇，留之则心不服，释之则反助敌，留不得！皆杀之！”诸将迟疑，夏侯渊欲谏，曹操抽刀出鞘，喝道：“不遵吾号令者，可来试吾刀！”
冯楷高叫道：“吾等唯曹公之令是从！”率领所部率先扑向被俘陶军。
陶军被俘后被用绳索捆绑成长串，正等待曹军收编，却等来曹操屠杀命令，骇惧哀怒，面对冯楷屠刀，有跪地求饶，有破口大骂，乱成一团。
雪白的钢刀劈下，鲜红的热血冲上！
冯楷率先动手，黄牛、周豹、王辛、刘霸、常孟等被曹操收编的黄巾及盗贼将领也不甘人后。
他们大都曾进犯徐州，被陶谦、臧霸等击败，本就与陶军有仇，且多年为贼，军纪败坏，手上沾满平民百姓鲜血，杀被俘陶军毫无心理压力，而且杀戮效率极高。
不一时六千陶军被杀得干干净净，血雾弥漫，彭城城下如同炼狱。
曹操举刀一指彭城，喝道：“杀！”曹军杀声震天，冲向城门。
曹操杀俘时，彭城守兵及百姓都已望见，骇得面无人色，一边咒骂曹操，一边收拾行囊，城中人声嘈杂，爹叫娘唤，小儿啼哭，乱成一团。
大家打开东门，乱纷纷向泗水边跑去。
到了岸边，才发现渡桥被毁，顿时又狂骂陶谦。
有人想涉冰而过，还没走到河中间，冰面咔嚓一声响，裂开一个口子，将他陷入水中。
水寒刺骨，那人没挣扎几下，就被河面吞没。
曹操命夏侯渊等带兵入城，自己带着冯楷、黄牛、周豹等绕过彭城，直扑泗水。
曹操望见泗水西岸黑压压的百姓，面露森然杀机，狞笑道：“此辈不愿为吾之民乎？留之何益！”举刀向前一指，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冯楷、黄牛、周豹等已经杀红了眼，齐声欢呼，向众百姓扑去。
初，长安、洛阳遭董卓之乱，河南残破，百姓逃难，因徐州在陶谦治理下颇为安定，大家纷纷逃到徐州，彭城丁口至十几万。
曹操举起屠刀，杀数万人于泗水旁，冰为之解，泗水尽赤！
第一百二十章 杀曹嵩潘允死难
当日张闿麾下士兵向曹嵩发起攻击后，遭到曹嵩部曲私兵的激烈反抗。部曲虽所经战事不多，但大都是曹嵩在兖州招募的乡里勇士，随他避难徐州。这些人与曹嵩紧紧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曹嵩有失，有曹操在兖州，他们恐怕此生再难回到家乡。因此面对贼兵攻击，无人退缩，将曹嵩严密保护在中间。
曹嵩部曲约有四五百人，在曹嵩的命令下重点看护其辎重财物，每辆大车旁都围着十几人，又看到山贼攻来，仓促间曹嵩身边聚拢了不到百人。这百人面对张闿士卒的攻击，立呈败像。
一个拼命护主，一个见钱眼开，碰撞之下，战况十分残酷。张闿已派亲兵前来制止前部贪婪作乱士卒，那为首者眼看成功，哪里肯听，拼命猛攻。
曹嵩大惊，眼见贼兵跟自己隔着只几个人，一边后退，一边大叫：“拦住此贼！”他身胖体肥，又已六十多岁，行动迟缓，那贼首勇悍异常，眨眼间已经又放倒几人，与曹嵩只隔着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
呜！地一声响，一只弩箭掠过，插入身形暴露出来的曹嵩的咽喉，箭尖自颈后透出。
曹嵩喉中格格作响，伸手想去握箭杆，却无力地垂下，胖大的身躯向后便倒。
正是一个贼兵把握住贼首创造出来的机会，利用手弩一举将曹嵩射杀。他大叫道：“张校尉，曹嵩方死，残兵未灭，山贼未退，汝欲独吞财宝，杀人灭口，不嫌太早乎！”
张闿攻击乱贼的士兵听了，手下皆迟疑。几个贼兵缓过一口气，聚拢士兵，背靠背结成圆阵。曹嵩部曲含恨向攻击，被贼兵结圆阵挡住。
贼首又大吼道：“张校尉，还不停止内斗？”
张闿自看到曹嵩死后，脸色青白，浑身发抖，又怒又惧，浑身无力，曹嵩死在自己麾下士兵手中，陶谦能听自己解释？曹操能听自己解释？天下之大，自己已无路可去！听到贼首呼声，勉强恢复清醒，只有投奔刘备一途了！当下下令道：“杀曹嵩族人，鸡犬不留！”
张闿有兵三千，以一千兵迎击山贼。山贼留下近百尸体，狼狈逃窜入山。以两千兵围攻曹嵩部曲，曹嵩丧命，其部曲虽然拼命，然已无章法，被结成战阵的军队轻松绞杀。由于队伍过长，头尾有几人见机的早，逃脱围杀，其余皆尸横就地。
最后盘问俘虏，清点尸首，得知共七人逃走，张闿忙派人追杀，免得走漏消息。
问刘备手下中郎将吕虔近在鲁国，张闿遂带兵押运着曹嵩亿万财货自氶县北上，欲经昌虑入鲁国。
**************
刘备虽然悬远，但是消息来得及时，且是快马接力，只比陶谦、曹操晚了一天就收到消息。他听到张闿贼兵居然动手杀了曹嵩，也是一惊，本想把曹嵩握在手里，是要活的，结果还是成了死的！
刘备遂自高唐悄然南下。为免被曹操密探侦知，刘备只带了十几骑跟随，武卫军全部留下，伪装他仍在高唐。
刘备进入济北国后，又得到曹操曹操攻徐州、屠彭城的消息，神色变幻，默然良久，叹息良久，没想到徐州百姓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