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尾声
“陛下可慢着些,跑这么快做什么,万一摔了怎么办?”
“这不是着急过来见娘子你嘛。”许敬桓弯腰捏捏许平韩的脸,“韩韩今日可有好好吃饭?”
“有!”
许平韩朝父皇挺胸,一副骄傲的样子,“我今天还跟着郑先生学写了好多字!郑先生还夸奖了我呢!”
“这么厉害!”许敬桓蹲下身去拍拍他的脑袋,“那看来我们韩韩还真是厉害,郑先生可从不轻易夸人的!”
“嘿嘿。”
许敬桓伸手捏捏他胖胖的脸,许平韩也一副享受的样子,跟着嘟囔着嘴说道,“外公今日进宫见母妃,还说等我再大些,就教我武艺!”
“你外公的武艺那可了不得。”许敬桓伸手给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这样以来,父皇也不用给你另外找学武的师父了。”
“舟舟呢?舟舟今日做了些什么?”
“舟舟和郡主姐姐去扑蝴蝶了!”许平舟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枝梅花来,“父皇,这梅花送给你!”
“舟舟真乖。”
许敬桓笑眯眯接下舟舟手里这朵梅花,缓缓站起身来,抬眼看向面前的槐夏,伸手将这朵花别在了她鬓间,“娘子今日也这样好看。”
“陛下可别再这般叫臣妾了。”槐夏伸手拉住他的手,“被别人听见了笑话。”
“这儿就我们一家人,我这么叫又有什么关系?”
许敬桓拉着她的手走到位置上坐下,舟舟和韩韩也跟着自家爹娘在位置上坐着,“你这么匆匆来找我,是不是有阿楚他们的消息了?”
“前些天我让我宫里的侍女出去给舟舟买些一口酥回来,结果那侍女听街上的说书听得入了迷,傍晚才回来。我问她听了些什么,结果没想到听到了‘杨过’‘郭靖’的名字。”
“这不是阿楚之前写的那些书里边的名字吗?”许敬桓问道,“我记得好像在之前她还没有把这本书写完?”
“对啊,所以我便派人出去调查了一番。那说书先生说,他们是从一个戴面具的男子那里买的话本。我猜想,那男子应该就是阿晏,写这本书的人就是阿楚才对。”
“如此甚好,也算是终于有他们的消息了。”
许敬桓像是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般松了口气,“自从瀛王死后,他们就突然消失在我们面前,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儿。”
“陛下不准备去把他们找回来?”
“他们本就不想再过问这些俗世之事,我们又何必去打搅他们?”
许敬桓低头,见许平韩悄悄拿起自己桌上的点心偷偷吃了几块,伸手拍拍他的脑袋,“韩韩,吃这么多甜食,小心你的牙全坏了。”
“坏了不打紧,反正还会换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许平韩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把盘子端到自己手上吃起来。眼瞅着舟舟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许平韩把手里的所有点心又给拱手让了出去:“舟舟,你吃!”
“你说的也对。”槐夏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但我想到阿楚身上还有未解的毒……”
“那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支持他们罢了。”许敬桓将手覆在她手背上,“娘子放心,或许我们这么担心他们,他们反倒过得逍遥自在的呢!”
“也是。”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完成阿晏交到我手上的重担,让北辰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你说呢?”
“嗯。”
槐夏点头,被这般劝说一番,也总算是已经释然。低头看着两兄妹嘻嘻哈哈的样子,也跟着不自觉会心一笑。
“对了,端木臻和秦定安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办婚事啊?”许敬桓突然想起这件事,开口询问槐夏,“我都已经等不及了,秦定安怎么还没有动静。要不我直接下旨给他们两个赐婚算了?”
“你可别做这种事。”
槐夏赶紧劝说许敬桓,“要是被秦将军知道,那还不得觉得自己面子都丢完了?追了这么久端木大人都没追到,还要靠陛下赐婚——”
“那按照他那温温吞吞的性子,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嘛。”
许敬桓想着槐夏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还是找个机会给端木臻旁敲侧击一下。”
“都当了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
“每天都要这样端着,在娘子面前,自然是放松一些。”
许敬桓索性人也靠在槐夏肩膀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
“沈廷!你东西收好没有啊!我都等不及了!”
“小清,你可别这般匆匆忙忙的,把什么重要的东西都给拉下了。”沈廷在里头回应许菏清的话。
“我之前不是已经把东西都收好了嘛——”
“你带的东西都是些用不上的!”沈廷无奈叹气一声,“包袱不准备好,到时候要用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办?”
“这个东西带够不就行了?”
许菏清拍拍自己腰间的荷包,里边全是鼓鼓囊囊的金叶子,“陛下先前赏赐给我的,别说走遍整个北辰,去东丽,西青那几个地方全都游遍都不一定能花的完我这些金叶子呢!”
“你呀——”
沈廷见她把钱财放在这么招摇的地方,赶紧走上前来让她把钱袋给重新放好,“钱财不外露,万一被偷了,你用什么吃饭?”
“我……”
“这些金叶子带上一些就好,以备不时之需。”沈廷说道,“至于其他的钱,届时我们直接去沈家的钱庄取钱就行了,用不着那么麻烦。”
“对哦,我都忘记还有钱庄这回事儿了。”
许菏清突然憨笑一声,过来挽住沈廷的手臂,“包袱你背!”
“自然是我背。”沈廷知道她又想躲懒,“只是交到你身上的钱,你可得保护好了。”
“放心吧!”
许菏清拍拍胸脯,“沈家的事情你都交待好没有啊?”
“都交待好了,再不济,还有陛下端木大人他们帮我们看着呢。”沈廷回答,“走吧,哥哥嫂嫂他们要等久了。”
“他们有什么久等的?反正就一直窝在那个小木屋里,我们晚些到也没什么的。”许菏清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先去买些桃花饼带着。等出了浪州,可就没有这么好吃的桃花饼了!”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第四百七十九章 明天见
山林之中,一间小小的木屋里突然飘出阵阵香气。
炉子里的火正熊熊燃烧着,上边炖着的猪蹄汤已经变成了漂亮的乳白色。案板上的红枣已经被切成了碎,刚从炉子里端出来的蒸南瓜飘出清甜的香气,和在一起搅拌成馅儿,用紫米皮包裹成球,再次放进蒸笼里。
现杀的鱼紧接着也被摆在了案板上,快刀砍成几大块,浇上料酒放上香料,放进油锅里开始炸。
李惟楚原本在外边好好地写着自己的书,闻见厨房里飘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香气,终于没忍住循着味儿小跑进厨房。
“炸鱼块!我要吃!”
“吃什么吃,我这还没做好呢!”许海晏见她拍拍手就要伸手从碗里拿,伸手轻轻拍在她的手背,“先去一边坐着!”
“可是我饿了!”李惟楚摸摸自己的肚子,“我都已经写了一天的书了,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还不给我吃饭!”
“那边有新卤好的毛豆,拿去吃。”
许海晏抬手指着一边的灶台,上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盘子毛豆等着李惟楚临幸。被那香味勾了魂,李惟楚人都是飘着走过去的,抱着那盘毛豆就要走——
一眼瞥见上边还有装着紫色不明液体的瓶子。
“阿晏,这是什么?”
“那是我之前酿的紫米酒。”许海晏瞟了一眼,顺口一答。
“等等!你可不能喝!”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许海晏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筷子就要来拦她。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就那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给自己倒了一小壶屁颠屁颠地拿出去了。
“你喝一杯果酒都胡言乱语,谁给你的胆子喝紫米酒的啊?”
“怕什么,反正在自己家。”
“等会儿小清他们来了,你在他们面前出丑,我可不管你啊!”
“我的好相公怎么可能不管我呢?对不对?”
李惟楚突然出现在门边,趴在厨房门上朝许海晏眨了眨眼睛。
“真是的——”
许海晏伸手拍她的脑袋,“少喝点,听到没?”
“就这一点,不碍事。”李惟楚朝他吐了吐舌头,一眨眼就溜到了院子里去了。
无奈地叹气一声,许海晏突然尖叫一声:“我的鱼——”
“这家伙,肯定是又把鱼给炸糊了。”
李惟楚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一边看着新出的话本,一边熟练地吃着毛豆,好不惬意。从外边树林里吹过来清凉的风冷的李惟楚一哆嗦,把身上的毯子重新给自己裹好,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嫂嫂,我说你这日子也过得太惬意了吧——”
正安静地听着风声看着自己的书,突然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吓得李惟楚一个激灵差点滚下吊床来:“我靠!”
“小清?!沈廷!”李惟楚手上沾着油就要冲上来,被许菏清一把推开:“嫂嫂,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也不能把油全蹭我新衣裳上啊!”
“哦不好意思,忘了。”李惟楚赶紧往旁边水缸里舀水洗手,“你们今天来的还挺早的诶!”
“今天晚上就准备出发了,所以想着早些过来看你们。”许菏清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便蹭你们顿饭。”
“还在外头就闻见大哥做菜的香味了。”沈廷也跟着开口说道,“虽然方才才吃了几块桃花饼,这会儿肚子又饿了。”
“菜马上就做好了!”李惟楚指着从这边看过去的厨房窗口,“你看,我估计等会儿就能上桌了。你哥今天晚上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剁椒鱼头!”
“得了吧,这剁椒鱼头还不是给你做的,我们三个都不吃辣。”
“嘿嘿。”
李惟楚把自己手里的书放下,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坐下,“阿晏说今天天气不错,晚上的星空肯定很好看,让我们在外边吃。”
“这天色也差不多要暗下来了。”
“我去点灯。”
跟着忙忙碌碌了一阵,李惟楚带着许菏清两人进厨房去观摩许海晏大厨风采。在看见剁椒鱼头浇上热油那火树银花景象之时,李惟楚和许菏清两人开始跟着鼓起掌来。
“阿楚,你的剁椒鱼头,端出去。”
“嘿嘿,我的我的。”
李惟楚小心翼翼地捧好,旋即快步走出厨房放在了外边的桌子上。另外两人也帮着端了些菜出来,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李惟楚还顺手把方才自己倒的那一壶紫米酒放在桌上,所有人也跟着落座。
“今天晚上这顿饭,就当是给你们两个践行了。”许海晏给他们各自倒了杯酒,“小清,沈廷,路上注意安全。”
“哥,你就放心好了。”许菏清笑道,“等我们到各地碰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给你和嫂嫂两人带回来!”
“现下距离所有事情结束那天也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你们两个出去游山玩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呢?”
“我们?”
李惟楚突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挽住许海晏的手臂,“我们自然是在这个地方继续住下去啦。你们不用担心我们。”
许菏清原本还想说她身上枯血丹的事情,但被一边的沈廷察觉,拽了拽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开口提及此事。许菏清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端起自己的酒杯同李惟楚碰杯,“嫂嫂!我敬你!”
“那我便干了!”
众人在院子里的餐桌上有说有笑,觥筹交错。李惟楚已经有了些醉意,一抬头看了眼天空:“阿晏你瞧!好漂亮的星空!”
“的确。”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李惟楚笑着,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许海晏的眼睛,“大人,你的眼睛比这满河星空更好看!”
“是么?”
许海晏轻笑一声,伸手拉住李惟楚的手,“你也是。”
……
送走了许菏清和沈廷,李惟楚也已经醉得站都有些站不稳。许海晏一把将她横抱起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阿晏,我把书写完了。”李惟楚嘴里嘟囔着说道。
“嗯。”
“书房左边柜子第三排那个抽屉是前几天卖话本子的钱,我都放在那儿的。”
“好。”
“还有,晚上风大,你可要记得关窗,别着凉了。”
“知道。”许海晏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放,“还有什么要说的?”
“好像没有了……”李惟楚眨巴着眼,“对了,还有一句。”
“还有一句什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李惟楚听见他的回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里还在嘟囔,“明天见……”
“嗯。”许海晏低头不敢看她,眼泪啪嗒一声滴在床沿上,“明天见。”
握住的手终是失去了温度。
番外一 信与墓碑
阿楚,展信悦。
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七天。你离开的时候,喝了你想喝的紫米酒,还吃了我给你做的剁椒鱼头,见到了许久没有见面的小清和沈廷。我想你唯一有遗憾的,可能就是没有见到你一直挂念着的槐夏还有她的孩子。
所以前些天,我趁着去帮你给先生送话本的机会去看望了他们。他们夫妻两个见到我很高兴,还一直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还在家写书写得焦头烂额不肯出门,我是在家里被你赶出来的。
小小地“诬陷”你一下,你会不会生气啊?
你生气的话,晚上会不会来梦里找我跟我吵架?
我好想跟你说说话啊。
我原本觉得,我对你要离开这件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能很快适应这件事。毕竟在你没有出现的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也是这样过来的。
但这件事原来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轻松。
你不在,好像对做饭这件我最喜欢的事也已经失去了兴趣。每次在厨房兴致勃勃想做些什么好吃的时候,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的时候,总觉得你就站在那儿,一边笑着跑进来环住我的腰,一边问今天的菜谱是什么,然后自以为偷偷地拈起旁边已经做好的菜尝上一点,再笑眯眯跑出去。
坐在院子里吹风的时候,看看挂在树上的一晃一晃的吊床,还以为是你躺在吊床上,又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起身去厨房给你拿点心出来想叫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其实并不在上边。
很奇怪对吧?明明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现在却独自生活的每一刻都觉得那么难熬。
阿楚,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我想看看你,你也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在这里等你。
……
我的好朋友,好久不见。
不知不觉,李惟楚离开已经过了两年。每次想让她来我的梦里,她却好像故意同我作对似的从来不肯出现。我想她是不是在那边看见了什么美男子,已经把我忘记了?要是她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也在那个地方,能不能帮我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此,我也不强求她还能念着我这个结发相公。我也只同你说,家里的昙花昨天晚上开花了。这花本是她种在院子里的,之前我顺手用这昙花炖了汤,还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一直想看昙花开花,但她每次还没等到花开,就自己先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见她睡这么香不忍心叫她,她却还总是怨我。
当然,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只是嘴上同你抱怨一下而已。
这封信不要给李惟楚看,我怕她晚上过来同我吵架。
不过,要是你不小心让她看见,我也不会责怪你。
对了,端木臻和秦定安也终于在今天年初的时候成了亲。不过听他们说,端木臻一直忙着朝廷的事情,还同秦定安说最近几年不想要孩子。这话被朝廷的人听到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朝廷里有些官员还悄悄在背后讲端木臻的坏话,但最后都被秦定安教训了一顿,还说要是再听见有人说他媳妇坏话,就把他揍得落花流水。
你要是听到了……不对,李惟楚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偷偷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今天就写到这儿吧。
算算时间,我应该很快也能见到你了。
有些高兴。
……
楚楚,你还好吗?
原本按照夏一先生说的,在前两年我就应该去你那儿见到你。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还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每次想死的时候,想到你可能还想通过我知道这边的消息,也就只好继续留下来。你会不会怪我?
同你说说最近的情况吧。唐霏霏你还记得吧?唐霏霏一直想跟郑玄羿有个孩子,但这些年却一直没有动静。今年总算是老天爷给了个机会,又或者说,你悄悄同老天爷打了个商量,总算是让他们有了个女儿,今年春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但小清给我这儿来了信。说唐霏霏的女儿长得有多可爱多讨人喜欢,长大之后一定比唐霏霏更好看,还问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也给她添个外甥。我虽然没见到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但想来一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
说起来,曾经我也想过我们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你那么聪明,我这么好看,我们的孩子当然不会差。
你可不要因为这句话生气,说你聪明我好看的人可是你自己。
我想想还要说什么。
对,还有一句。
我很想你。
……
阿楚,又有好几年没见了。你走之前跟我说明天见,可已经过了十二年,我也没见到你一面。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这种行为在你们那种地方叫做放鸽子。这样算的话,你是不是就是放了我鸽子?这么说没错吧?
对了,前几天,我去父亲和母亲那间竹屋走了走。父亲的尸体躺在床上,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他手里还拿着很久之前母亲留给他的一个荷包。他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但你最后选择原谅他放他走,才让他终于彻底醒悟过来。
但同样的,他人也跟着疯了。
虽然他疯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却还记得这个竹屋,也就仍由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住下。
你说,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母亲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对不对?
对了,沈廷和小清今年又得了个大胖小子。小清一直想要个女孩儿,但没想到老二又是儿子,气的她把沈廷给打了一顿。槐夏的儿子许平韩今年也说了亲,准备过两年成婚。说起来,他今年正好十六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年纪。
不知不觉,我竟然也已经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
是不是可以去见你了?
……
乾元十五年。
“爹,娘,这些信件也要烧了吗?”
“不用。”男人看着面前的两座墓碑说道,“他们两人,也许这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相见了。”
伸手拿掉掉在墓碑上的树叶,男人拍拍孩子的脑袋,“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好。”
四个人沿着一条小路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那两座墓碑相互依偎着。
那墓碑上写着两人的名字。
李惟楚。
许海晏。
番外二 重逢
李惟楚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
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眼见着自己全家人都死在了一群黑衣人刀下。一晃眼,却又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叫丞相府的地方,一进门,大厅上就坐着一个温润如玉的俊美男子。
他缓缓朝自己走来,开口轻声喊着自己的名字:“阿楚,阿楚……”
“大……人?”
“阿楚,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正要伸手去抱他,却发现方才还在自己面前的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变成了一座墓碑。
上边刻着“许海晏”三个字。
“阿晏,阿晏!”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李惟楚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慢慢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李特务长,怎么了?”
正在外边守着李惟楚小憩的华域扬听见房间里传来李惟楚的声音,赶紧冲进来要查看情况。见李惟楚脸上已经冒出层层薄汗,华域扬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来交到她手上:“特务长,您擦擦汗。”
“谢谢。”
“您最近好像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了吗?”
“无妨。”李惟楚将手帕一下甩在他手上,华域扬眼疾手快接住,顺手从一边衣架上给她拿过军装穿上,“只是一直重复做一个噩梦,梦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
“或许是最近特务长的工作太过繁忙,休息不好,才会胡思乱想。”华域扬给她倒了杯热水,“不然,特务长您同苏长官请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我也觉得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李惟楚伸了伸自己的筋骨,转身拿上自己的军帽准备到外边办公室去工作。
人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小士兵就匆匆忙忙跑到了李惟楚的休息间。
“李特务长!”
“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漫不经心地抬头扫了他一眼,李惟楚整理好自己帽子上的帽徽后戴在自己的头上,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了一番,“说吧。”
“苏长官有事找您。”小士兵回答道,“听说是特别紧急的事,让属下赶紧过来通知您。”
“苏长官有急事?”
李惟楚一皱眉,无奈地朝华域扬的方向看了眼,耸耸肩,“看来这请假的事情,应该是要泡汤了。”
“且先去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走吧。”
李惟楚脚上的军靴一下一下踩在地上发出声响回荡在走廊之中,华域扬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连她的后脑勺都不敢多看一眼,一路低着头。
抬手慢慢敲了苏见红的办公室门三下,里边一句沙哑的男声应声响起:“进来。”
“苏长官。”
“你来了。”
面前这人看起来年纪已经到了五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同那刀疤混在一起,一脸凶相。眼睛虽小,却透露出精明的光来。声音虽然懒懒的,却更给人一种压迫感。
抬眼见李惟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转头朝华域扬使了个眼色。
华域扬低头,旋即走出苏见红办公室,顺手带上了办公室门在外边守着。
看这模样,想来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苏长官今日叫我来,有什么事要说?”
“是上头的命令。”
苏见红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让她坐下,旋即将一个文件放在她面前,“你看这个。”
李惟楚露出狐疑的表情,旋即伸手将那文件拿到自己手上粗略翻了两眼:“上头的人突然关注学生运动做什么?”
“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毛头小子。”
苏见红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站在窗边眺望向远处的学校,“虽然他们本身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他们背后的人,利用这些学生那没来由的热情所制成的长枪,对我们可称得上是致命的打击。”
“不过是一群学生,全数解决,也并非什么难事。”李惟楚淡淡地说道,“说起来,解决一群学生,比我上次解决中岛健次郎要轻松多了。”
上次卧底在中岛府上刺杀日本重要军官中岛健次郎,可是花费了她好大一番心思,还差点在中岛府丧了命。还以为苏见红又要给自己安排什么变态的任务,没想到居然只是对付一群学生。
“特务长,整天只会打打杀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苏长官究竟想我怎么做?”
“我要你,潜入到这群学生当中,让这股学生的力量为我们所用。还有,学生当中应该也有对方的人,你要想办法找出他们,然后给我们这边的人提供相应的情报。”
苏见红低头指着文件上“东华大学”的名字,朝李惟楚抬眼道。
李惟楚低头:“苏长官,这么艰巨的人物交给我……您还真是对我够抬举的。”
“自然是因为我足够信任你。”苏见红淡淡地笑了声,“怎么,这个任务特务长没胆子接?”
“接!当然要接。”
李惟楚轻笑一声,放下自己翘着的二郎腿从座位上起身,“都已经多久没有当过学生了,重新体验一回学生的感觉,也还算不错。”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苏见红沉声道,“这是个长期任务,还希望特务长出色完成。”
“是!”
……
实在是许久没有穿过除了旗袍和军装以外的衣服,李惟楚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淡蓝色的学生装,看了一眼脚上的黑色布鞋,还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烫的大波浪这会儿已经重新拉回来编成两股巨土的麻花辫。
都是那华域扬,说什么女学生如今都是这副打扮,为了让自己潜入得更自然,只能装扮成这个样子。
重重地叹了口气。
要是这个任务完成的漂亮,她可一定要让苏见红给自己放个大假好好休息一番。
“诶,是哪个班来着,一晃就给忘了……”
李惟楚仔细回想了一番,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自己手里抱着的教材。
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李惟楚几乎是下意识想要立刻给迎面撞上自己的人一脚,只是知道这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太过突兀,只能强忍住这种冲动,让自己直接被撞倒在地上,摔得自己屁股疼的要死。
真是出师不利。
“抱歉抱歉!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
李惟楚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尘,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抱歉,是我没看路。”
两人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阿楚……?”
“许……海晏?”
面前这人的脸居然同梦中那人重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