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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七章·喜事

    吃完了家宴,打发了杨蔼然他们,卷棚里就只剩下了付清跟付泰两父子,夜色已经有些深了,付清看了一眼儿子,问他:“怎么?在想若是要操办你妹妹的嫁妆,该让谁来办这件事?”

    付泰顿时沉默。

    他的确是在想这个问题,毕竟办嫁妆是一件大事,苏付氏虽然能干,但是这种事总不能她自己去做。

    总归得有个正经的太太在家里的。

    否则到时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他便忍不住有些纠结。

    付清知道儿子在迟疑什么,叹了声气便摇头:“就算是如此,也绝不能把这事儿交给你媳妇儿去做,你想清楚,她何曾对阿慧有过真心?让她回来,她只会又兴风作浪。一件大喜的事儿,别被她最后搅黄了,咱们之前就已经对不住你妹妹,若是这次又坏事,那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死了的亲娘?”

    付泰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爹!我也知道马氏为人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没有动过她的主意,可是家中总要有个主母,我是在想......”

    付清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轻笑一声:“你呀你,你怎么忘了,你弟媳如今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想必这几天也就到了。你可别小看了你弟媳,她跟着老二在外头赴任,可是跟老二一道,两人你主外我主内,将官声经营得极为不错,她来替阿慧置办嫁妆,再合适不过了。”

    付泰之前倒是真没想到自己弟媳上头去-----毕竟弟媳从前在家里向来都是不管事的,她倒忘了,弟媳都跟着弟弟出去历练过许久了。

    可不是什么都要学的?

    他挠了挠头,傻呵呵的笑了一声:“这样我便放心了,那爹,我去看看阿娟她们几个。”

    自从马氏被送去了庵里之后,付娟和付冰她们便一直如同惊弓之鸟,几个人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听伺候的丫头奶娘说,晚上还时常做噩梦。

    付泰心疼她们被惊吓,也知道她们担心母亲,便时常陪伴在她们身边,这样一来,父女之间的关系比从前还要好上几分。

    今天是团圆家宴,加上父亲又回来了,付泰便想着让女儿们到苏付氏院子里去挑选些礼物,也让女儿们高兴高兴。

    他能有这份心思,付清觉得很安慰。

    大错已经铸成,马氏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了,那孩子们便要尽力的安抚好,让她们别为了她们母亲的事情挂怀,觉得自己在家中不受重视。

    付泰能够如此,就算是将来要再娶妻,那孩子们也更好接受些。

    他点了点头,提前迈了步子:“既如此,我也跟着过去瞧瞧阿慧和元元,今天忙着去总督府述职,回来又只顾着吃饭,还没好好跟她们聊聊天。”

    天底下当父母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都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付泰便也笑了,两父子说笑着到了苏付氏的院子,却惊讶的发现付娟她们已经在里头了,苏付氏正拿了一块布料在付冰身上比划:“冰儿肌肤白腻,穿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这些布料都是从海盗那里截获的,是被允许带回来的战利品。

    付清挑选了一些回来,如今苏付氏便张罗着都分给孩子们。

    付娟跟付冰她们各自得了许多,倒是朱元,苏付氏只分了两匹意思意思便罢了。

    付清随后进来,见朱元不去挑选,便很诧异的问她怎么对这些布料没意思。又道:“外祖父那儿还得了一些香料,你们女孩子必然喜欢的,听说你也喜欢调香,拿去瞧瞧看喜欢不喜欢。”

    他总是不自觉的有些偏爱朱元。

    大约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今短暂相处,便越发的想要对她更好一些,把她不曾得到的都补偿给她。

    朱元也知道外祖父的好意。

    可是表姐妹们都看着呢,外祖父这么说,表姐妹们心里只怕不会太开心,女孩子们的心思总是更细腻和敏感的。

    她没有过多思索,便径直笑了一声:“不瞒外祖父,我对衣裳首饰都不大懂,这些东西都是姨母替我安排的,因此姨母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称不上喜欢不喜欢,至于香料,就更少见了。”

    她这么一说,付娟她们才想起来,朱元的经历那么奇特,对这些首饰和衣裳自然不大明白的。

    这也是朱元的可怜之处。

    她们便都纷纷笑起来,拥着朱元给她挑合适的布料,又议论该如何做成什么式样。

    屋子里热闹的很。

    付清跟付泰两人望着女人们,不由得相视而笑。

    等到十一月十七日,杨蔼然便正式上门提亲。

    前来帮他做中人的,正是孔总兵。

    原本这活儿是陈全抢着要做的-----他倒不是真的跟杨蔼然很熟,但是杨蔼然是朱元的人,他便自告奋勇的要帮这个忙。

    可惜后来还是陈老夫人说自家刚出了白事,不好去碰红事,犯了忌讳,陈全只好作罢,把这个差事让给了孔总兵。

    付清在岑港之战中立了大功,以后论功封赏是肯定的,付家嫁女,虽然是已经嫁过一次了,但是他如此郑重其事,也没几个敢来触霉头的,因此定亲这一天场面很是盛大。

    连之前的苏家也派了人来道贺。

    前婆家都让人来道贺了,可见苏付氏为人绝对不差,因此就算是那些长舌妇也没什么好掰扯的了。

    苏付氏活了这么大,还从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终于一扫了之前几十年的抑郁不得志,神采飞扬起来。

    人自信了,便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

    朱元看着眼前的苏付氏,几乎难以将眼前的姨母跟上一世的姨母重合起来。

    她最终只是缓缓的望着苏付氏笑了起来。

    不同了,这一世什么都不同了,母亲的冤屈得到了伸张,外祖父和舅舅平安无事,现在连姨母也都寻觅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了一个良婿。

    那这么想的话,她自己也应当可以改变从前的命运,跟上一世彻底不同吧?

    苏付氏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朱元,抿着唇朝着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八十八章·义女

    定了亲事,这喜事才算是完成了一半,原本-普通人家定亲,基本上都要按照女方的年纪决定婚期,婚期一般都是要先请先生看了黄历,根据两人生辰算个好日子好时辰的。

    讲究些的世家,那是有的有脸面去求钦天监算日子的。

    更甚者,家具如何摆放,床的朝向如何,什么时候入洞房,什么时候撒帐,该先迈哪只脚,都会给算好。

    这些都是有忌讳的。

    因为想着以后苏付氏应当会跟着朱元回京城。付清便想着干脆在正月替他们把婚事给办了,而后也好尽快请了那些先生们将日子什么的也都给定好。

    杨蔼然还是要留在浙江的。

    这也是付清和他商量过后的决定,毕竟男人还是该成家立业两不误。

    也只有有了好前程,以后苏付氏才能过上好日子。

    因此婚期便定在了十二月初六。

    日子赶的这么急,一开始苏付氏还很是不安,她觉得这样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让家里忙碌的就没有一刻休息的时候。

    付清对此不以为然。

    他的两个女儿,在出嫁之时当时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以至于两个女儿都被婆家人看轻。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弥补当时的遗憾,他觉得这样还太过于简单了。

    苏付氏一时哭笑不得。

    可是幸亏她的二嫂葛氏是个通情达理又大方的人,哪怕的确行程太急,她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苏付氏顿时觉得于心不安,很是过意不去。觉得太过让家里操心了。

    葛氏知道她的担心,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太过多心了,公公对你的事上心那是必然的,就如同我娘家的父亲一样,这乃是人之常情,你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咱们本来就是一家子骨肉,父亲这些年担心你们,那些别人假借你们的名义发来的信,他全都一封一封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等到清明和母亲的祭日,便去读给母亲听,让她放心......”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琢磨接下来该如何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有些哽咽的握住了苏付氏的手:“阿慧,你不要担心我会嫉妒,你二哥最孝顺,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心里知道,他一定会为你高兴的,等过些日子,他一定会赶回来送你出嫁。”

    苏付氏没想到葛氏会说出这番话来,她和葛氏相处的时间极少,基本不知道她的性情。

    可是现在看来,二哥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妻子。

    她觉得心里发热,过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道:“二嫂,多谢你……”

    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付家的气氛也一时变得极好。

    等到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正好是付冰的生辰,葛氏和苏付氏两人觉得马氏出了事,怕委屈了付冰,便决定要替付冰好好的操办。

    付清也同意,还特意去寻了珍宝阁的大师傅专程替付冰打造了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

    付泰这个做父亲的也是,给女儿准备了一张古琴,让她好带去学堂。

    从前马氏在的时候,是不甚重视这些的。

    她不是不爱女儿,只是觉得为了一个生辰兴师动众没有必要,付冰因此很是羡慕别人家的女孩子。

    这一次她总算如愿,家里还让她可以请自己的闺蜜和手帕交来家里玩耍,她和姐姐妹妹商议了半天,将请帖发了出去。

    让她们没想到的是,有些女孩儿回帖子的时候。还问她们有没有打算邀请某某,如何如何。

    所有人都答应来不说,还隐约暗示谁家的姑娘也想来,这让付冰姐妹们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那些姑娘们平时可是不大喜欢和她们来往的。

    她们也就是从跟邹家定亲之后,才有了些朋友,可现在比那时候还要更加受重视,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这让她们都很开心。

    到了付冰生辰这天,付家从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上午起客人也都纷至沓来,这其中孔总兵和孔夫人来的最早。

    付清和付泰去外头招待客人,内院里便是葛氏和苏付氏招待。

    孔夫人还没说话便先让付冰来了跟前,笑着给了两份礼物:“一份是见面礼,另一份是贺你生辰,往后可要顺顺当当的。”

    付冰受宠若惊。

    她对于孔夫人也是特别敬重仰慕的,如今竟然得了孔夫人来祝寿,不由得喜出望外。

    孔夫人便趁着这个空隙拉了苏付氏的手:“说起来,这一次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与你们知道。”

    苏付氏去接杭州知府的夫人了,葛氏便笑着道:“夫人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正好杭州知府夫人叶夫人也进来,笑着问:“是什么事?我们能不能也听一听?”

    杭州知府在按察使府出事开始便跟着楚庭川了,这次朝廷发了谕令下来,他也是少数没有被惩治还受了嘉奖的官员。

    也因为这个,现在叶夫人是春风得意。

    而她也知道,楚庭川最重视的莫过于京城来得这位县主。

    她这回来的这么早,也是给付家和朱元面子。

    听见叶夫人调侃,孔夫人还是不改笑意:“还是当初在按察使府那事儿,我那时候说过的,我很喜欢县主,若是能够脱困,我是必然要收她做干女儿的,现在我可是来要人来了的。”

    葛氏微怔,她没听说过这事儿,因此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苏付氏也有些诧异的道:“当初不过是玩笑话,夫人如何能够当真?”

    叶夫人却忍不住心里一动,想着觉得可惜。

    是了,若是收朱元做干女儿,该是多好打好关系的途径啊。

    可是却让孔夫人抢了先,现在她要是再提起的话,就太刻意了。

    不一会儿女客们都来的差不多了,花厅都已经坐满了,孔夫人便道:“什么玩笑话?当时那种情况,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活着,谁还有心情玩笑呢?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元元做我的干女儿,也已经和我那口子商量过了,他也去和付将军说了,若是付将军答应了,那可只等你们点头了。”

    大家一时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付冰她们原本是带着姑娘们去玩的,听见这个消息就都忍不住一愣。

八十九章·挑衅

    孔夫人名声在外,她们都知道要得到孔夫人一句称赞都是很难的事,没想到现在却追着朱元要收朱元当她的干女儿,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不过来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听父母叮嘱过的,让她们不许和朱元起冲突,她们自己也经历过了这几个月来的杭州之乱,心里都清楚最近时局复杂不能惹事,因此倒也没人说什么。

    唯有一人例外。

    王歌华这回还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陈老夫人一开始不肯带她来,就是怕她惹事,可是她一直要跟着来,陈老夫人想着让她来再试试也罢,不成总该死心了,就最终还是带了她来。

    可王歌华并不觉得开心。

    其实付家的姑娘们都很友善,其他的姑娘知道她是王太傅的孙女儿也极为亲近她,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她觉得开心。

    这些姑娘们固然对她还算尊重,可是对于朱元却更是热切。

    朱元还未出现,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去追问朱元到底去了哪里。

    就连眼高于顶的孔夫人也要收朱元当干女儿。

    可是凭什么?这些人为什么对朱元趋之若鹜?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都知道楚庭川对朱元的重视?

    要不是如此,那些人精才不会想着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而她气的厉害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她的确是想不通,楚庭川为什么就非得一个朱元不可?

    她到底哪里不如朱元?!

    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王歌华实在坐不下去了,急忙站了起来下了亭子。

    跟来伺候的丫头原本在外头跟其他家姑娘的丫头说话,见她急匆匆的下来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忙过来问。

    她不答应,摆了摆手让她们不必跟着,自己胡乱跑到了花园里的一棵银杏树底下。

    冬天的树干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看头,可是王歌华却只觉得这里待着比在园子里听人讨好逢迎朱元要舒服的多。

    只有这里能够让她稍微喘息片刻。

    她好一会儿才能平复情绪,怕里面的人议论,急忙就要回去。

    可一转身,她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捂住嘴绕到了树后。

    怎么会?!

    她皱起眉头,心里又愤怒又痛苦,忍不住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怪不得前面的人怎么都等不到朱元,原来人家是在这里。

    也是,这里有殿下在,有殿下在,谁愿意去外头应付那些女人?!

    她忍不住冷笑。

    什么连孔夫人都喜欢的贞洁烈女,还不是私底下对着男人摇头摆尾,露出这幅谄媚模样?!

    她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愤怒多些还是失望多些,失魂落魄的回了亭子里,连茶水都忍不住打翻了。

    付娟和付冰都有些意外,急忙过来让她去换衣裳。

    正好朱元也上来了,付娟便急忙道:“元元,王姑娘的裙子弄脏了,我陪着她去更衣,你来这里。”

    付冰见了朱元就如同见了主心骨,也急忙去拉她:“元元坐我身边。”

    朱元今天穿了鹅黄色的夹袄,外头罩着米色的短褙子,上头只简单的镶了一层金色的边,底下系着百蝶穿花纹样的白色棉裙,远远看去就先觉得眼前一亮,等到她到了跟前,女孩子们又不由得被她的面貌闪的花了眼。

    怪不得都说朱元是妖孽,原来还因为她长了一张这样夺人心魄的脸。

    王歌华看的越发的愤怒和无奈。

    她自小受到的教导让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口出恶言,可是面对朱元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声音有些尖锐的问道:“朱姑娘,客人都已经喝了两杯茶了,点心也换了一轮,你的姐妹们都在这里待客,你之前在哪里?”

    亭子里原本的议论声顿时一轻,都被王歌华这话里的攻击性给惊了一跳。

    这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付冰也一怔,紧跟着便收了笑脸淡淡的道:“王姑娘有所不知,我表妹今天有些不舒服,因此之前在房里休息。”

    这说的也是实话,前一晚朱元便开始肚子痛,着了凉跑肚,直到今天早上才勉强好了些。

    她不知道为什么王歌华忽然气势汹汹的问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朱元却想到了原因,她深深地看了王歌华一眼。

    两者眼神相接,王歌华咬了唇寸步不让,倔强的望着朱元冷哼。

    就是这双眼睛会勾人,如果不是朱元狐媚,楚庭川怎么会上钩?

    她冷哼了一声,嘲笑道:“当真是不舒服在房里待着吗?还是因为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要躲着不敢见人?”

    这话里的火药味再明显不过了,女孩子们再伶俐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也不清楚这两位的脾气,毕竟没相处过太久的。

    付冰更是尴尬不已,同时又觉得生气。

    这是她头一个过的这样盛大的生辰,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偏偏不知道王歌华吃错了什么药跑出来闹腾。

    她忍了忍,先对其他的姑娘道:“前面的戏应当已经开始唱了,听说今儿有很出名的班子来,不如诸位姐妹们先移步出去?”

    她这是在避免事情闹大,大家怎么会不清楚?全都异口同声的答应下来,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来之前父母可是再三叮嘱过让她们不许惹事的,她们也很怕会出什么意外的情况。

    王歌华忍不住更气,见人要走,就挑衅十足的望着朱元:“怎么?怕自己做的丑事见不得光,所以要把人支开,避免人家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丑事吗?!”

    这态度实在是有些恶劣过头了,朱元哪怕是怀揣着对王嫱和王老太太的容忍,到这里也已经尽了,她冷冷的看着王歌华,沉声问:“这就是你自诩世家贵女的家教吗?跑到人家家里来做客,又如此挑衅跋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若是认真跟你计较,你只是个民女,而我有县主的诰命,你该向我行礼跪拜。”

    她目光森然冷淡,跟之前的温和简直判若两人,一时之间王歌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忽而觉得有些露怯。

第九十章·嫉妒

    在所有的情绪里,唯有嫉妒最令人面目丑陋。

    朱元不是在觉得王歌华如何,她是透过王歌华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嫉妒朱曦因为母亲而获得高贵傲气,嫉妒朱家其他的女孩子有朱老太太的维护而无法无天。

    等到后来,又嫉妒所有的女孩子有好运气,竟然能避开襄王,自己却落进襄王的手掌心里。

    嫉妒一步步将她蚕食。

    她固然等到后来成了赢家,可是这样的赢家有意义吗?

    本该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但是却从来不能交心,她费尽心思讨好他,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一个平等的状态下。

    她还要送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给他,只为了让他能够减轻一些暴虐,她能为自己的孩子谋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有用吗?

    她上一世活的水深火热,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闭上眼睛都在想第二天会怎么样,孩子们的前程会是怎样。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

    她到后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一世她之所以处事这样急进暴躁,很大的程度也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让她的性格改变了,她什么都不相信。

    可这一世不同了。

    有了楚庭川的带挈,有张显麟的帮忙,还有李名觉的支持,这一路来,她有姨母,太后老娘娘也帮过她许多的忙。

    她身上的戾气才在逐渐减少。

    可这正是她前世今生算起来活的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她皱着眉头看着王歌华,目光有些复杂。

    可王歌华本不必走她的那条路-----自己是一无所有,自小从来得不到任何人的亲近和爱意,但是王歌华却是王家人的掌上明珠。

    去王家的时候,虽然朱元很少见到王歌华,但是王嫱还有王夫人以至于王老太太,她们提起这个女孩儿来,口吻永远温柔宠爱。

    这样的女孩子,身份地位荣华富贵都不缺,却仅仅为了个男人就抛弃自己的教养,因为嫉妒而冲动行事,这绝不是什么值得的事。

    她望着王歌华,心里想起王太傅斥责自己的那番话,忍不住觉得有些讽刺。

    王太傅疏远她的缘故,是因为她行事激进,性格偏执,认定她不是楚庭川的良配,也不甘心做宠妃,只会坏事。

    可是向来以教养出名的王家教导出来的女孩子呢?

    王嫱不必说,良善软弱得过了头,被孟符欺负成那样,险些一尸两命,现在看看孙辈的王歌华,也是大概被宠的太过了,以至于连脑子都不大好用。

    不说别的,就说那一天兵变,她竟然蠢得离开安全的陈家而选择冒险去支援楚庭川,就足够可笑。

    楚庭川身边没有卫兵吗?

    再说那是多危险的情况?就算她身边有亲卫,可是如果真遇上了邹唤至的人,那四五百人能够干什么?保护的了谁?

    更不必提,她是个女孩子。

    这一举动就已经是很不合乎规矩了。

    也幸亏那些老学究们一个个的都是王太傅的门生或是故旧,因此也愿意替王歌华遮掩,还将王歌华的行为美化成是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否则的话,王歌华现在就该已经被送回京城去了。

    王歌华被朱元的话气的要发疯,不敢置信朱元竟然有让她跪下的意思。

    她又是愤怒又是难堪,见那些姑娘们全都如同是避难一样的躲开了下了亭子,便有些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反唇相讥:“县主又怎么样?!太后老娘娘若是知道你勾引殿下,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逞县主的威风吗?!”

    付冰快要哭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位王姑娘是这样莽撞的人。

    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她好端端的一个生辰,眼看着就要被毁了!

    朱元却眉心一动。

    果然。

    她就说王歌华忽然跟个疯子一样的攻击人不大对劲,原来当真是因为刚才在后院看见了她跟楚庭川走在一起。

    这对于旁的姑娘来说的确是不合规矩的事,单独跟外男相处,说到哪里去也要被人指摘。

    可是朱元不觉得王歌华有这个资格------她都敢深夜逃出寄居的陈家而去投奔楚庭川了,这岂不是更加名不正言不顺?

    所不同的,不过是因为王家位高权重,坊间便算是听见了传言也不敢提出来,跟着楚庭川的那些谋臣文士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而全当看不见罢了。

    她扬手止住想要辩解的付冰,盯着王歌华问她:“若是这样说的话,那你深夜去找殿下,又算什么?”

    王歌华顿时不假思索的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怎么能跟我比?!我是.....”

    她是得到了家族的默许,知道家族有意将自己许配给楚庭川做王妃的。

    可是话说到一半她又意识到不对,急忙住了口,但是到底还是不甘心的道:“我跟你绝对不同的。”

    原本朱元想要毁掉这么一个天真又愚蠢的姑娘有千百种办法。

    可是她不愿意。

    就像是这一世徐游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她也没从徐游的贞洁上动过什么脑筋-----身为女子,若是以自己都最惧怕厌恶的方式去对待别人,未免太过悲哀。

    她上一世用惯了这种肮脏的手段,这一世不想再用了。

    除非是盛氏那种人。

    可就算是盛氏,她也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她的戾气也比一开始要少的多,因此她还算是耐着性子,想了想就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去找女孩子的麻烦,因为你心里也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根本还是在于殿下。再说,就算殿下真的不喜欢你,你该怨恨的也不是那个被他喜欢的女孩子,而是他本身。”

    把男人看的比天还重的女人,实在是太容易做出蠢事来了。

    就如同盛氏会为了朱正松杀人。

    女人们太过把情爱看的太重,其实不是好事,朱元看着王歌华,加重了语气道:“你不敢去找殿下的晦气,就把原因归咎于我狐媚,这岂不是太过可笑荒诞了吗?”

    王歌华说不过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元一时接不上话。

九十一章·心悦

    王歌华心里发沉,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楚庭川的为人她心里知道,自来楚庭川就心思深沉,步步为营,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色之徒?再说,她怎么舍得恨他?

    分明就是朱元自己狐媚勾人,但是却要让她去冲撞楚庭川。

    她凭什么去找殿下质问?

    她若是去了,殿下该怎么看她?!

    朱元分明就是故意想要害她,害她在殿下跟前丢人,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坐在石凳上趴伏在了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付冰整个人都懵了。

    活到这么大,她也算是见过了许多的大家闺秀了,可还没见过王歌华这样的,按理来说,京城那一块儿的姑娘们总是比她们这些地方上的要傲气些,她还以为王歌华作为太傅家的嫡长女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看来,王歌华简直毫无心机,跟个小孩子一样。

    喜怒随心不说,还说哭就哭。

    连她也忍不住要皱眉了。

    她见朱元皱起眉头来,心里咯噔了一声,很怕朱元会发怒-----这位表妹生气是很可怕的,她心里清楚,因此她几乎下意识便上前扶住了王歌华的肩膀,柔声劝告:“王姐姐大约是误会了,你不知道,我表妹是个很好的人,再没有什么不规矩的,你大可放心。”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们付家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么?

    哪里是朱元追着楚庭川跑,分明就是楚庭川想尽办法的来找朱元,王歌华实在太多虑了,朱元真的没说错,如果她真的对楚庭川有意,那该去找楚庭川,来找朱元有什么用处?

    王歌华哭着不肯说话。

    朱元有些不大耐烦了。

    她好话坏话都说了,该说的道理也都说了,这已经是她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还有觉得王歌华是个小孩子而给的耐心的极限了。

    可还是说不通。

    她干脆不再说,反正王歌华爱说什么便去说吧,也影响不了她什么-----如果王歌华除了抱怨和憎恨以外还要做其他蠢事,跟徐游一样,那到时候她自然也不会手软。

    她对着付冰点了点头:“表姐,王姑娘既然不舒服,你便让人出去知会陈老夫人一声吧,我要去外头了。”

    孔夫人一来就要找她,早先就已经派人来催了一会儿了,耽误了这些时候,想必前面都早已经等急了,她没功夫再陪着王歌华胡闹。

    陈老夫人听了丫头来传话顿时就面色一变。

    她着实没想到王歌华竟然蠢到了这个份上,竟然直接的怼到了朱元脸上去了,这丫头是真的被王家人宠得太过了,不知死活!

    她急忙站了起来,笑着对苏付氏和葛氏她们道恼:“今天怕是不能陪着诸位看戏了,家里还有些事,原本我们便不该登门的,只因为家中感念县主恩德,因此才厚着脸皮上门做客,多谢贵府款待,我们下次再来叨扰。”

    葛氏也已经接到了付冰的丫头带来的话,心里正是惊怒的时候,看了陈老夫人那个丫头一眼,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温和的道:“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强留老夫人了,老夫人往后得了空,可千万要常来,您是长辈,多教导教导我们,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陈老夫人笑着应了,便疾步去了垂花门处等着王歌华。

    可是她却迟迟没有等到,不由得便有些焦急,找了人让人进去花园里问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便有些惊怕。

    她也觉得王歌华着实不知道分寸,但是王家把女儿交给她,她就有责任全须全尾的把人给还回去。

    她怕王歌华在后花园里再做些什么让朱元发怒的事,不敢耽误,急忙寻了人去找了葛氏,自己带着丫头去亭子里找王歌华。

    她才进后花园,便在湖边的开阔处看见那些原本该在亭子里的小姑娘冒着寒风在小声的说些什么,不由得便右眼皮惊跳,再走了几步,一眼看见了亭子里的王歌华,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幸好,看上去好在还没出什么事。

    她这么想着,却又忽然在瞥见了一抹紫色的衣角时而又头皮发麻-----楚庭川在这里!

    竟然是楚庭川!

    天!王歌华难道是疯了不成?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留在原地尴尬极了。

    这个时候她该退出去的。

    楚庭川在浙江这件事上算是又立了一功,作为皇帝唯一这么大了又有差事在身还有贤名又有皇后养子身份地皇子,楚庭川头一个封王不说,回了京城立太子只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碰见未来皇帝的私事,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遭遇。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不过去,王歌华到底会怎么样陈老夫人也拿不准。

    她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久,才咬了咬牙,还是往前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站在亭子底下,扬声喊了一声县主。

    朱元从亭子里探出头来,看见是她,还温和的打了声招呼行了礼。

    陈老夫人急忙说不敢,客气的跟朱元说了要回去的话。

    出乎她意料,朱元半点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很是痛快的道:“正好,王姑娘的身体也不是很舒服,老太太既然要回去,便正好了。”

    陈老夫人松了口气,急忙应是,假装不知道亭子里还有人,等到王歌华踉跄着从亭子下来,一副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扑进自己怀里,她便一把搀扶住了王歌华,咳嗽了一声,跟朱元告辞,让丫头搀扶着王歌华,到了垂花门便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一上马车,陈老夫人便再也忍不住,有些恼怒的问王歌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总算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是清楚的,可没想到你竟这样莽撞!得罪了县主,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歌华双手抱着膝盖,根本听不进陈老夫人的半句话。

    她满心满耳都是刚才楚庭川神情严肃的站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

    他说是他心仪朱元,回去了便会求皇帝赐婚,他根本看不上旁的人。

九十二章·脆弱

    王歌华缩在马车角落里瑟瑟发抖。

    当时楚庭川的眼神刻进了她心里,让她一想起来便觉得身上发凉-----像是对她厌恶已极,楚庭川对她连当初在总督府门口都不如,冷着脸仿佛她就是一个麻烦,让她不要再做蠢事,不要堕了王家的名声。

    这样的话哪怕是从普通人嘴里说出来,王歌华亦要觉得丢脸,何况是从她最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那杀伤力简直要了命。

    她一开始还强忍着,但是等到陈老夫人带着责问的语气开了口,又叹气说要把她送回京城,她就忍不住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陈老夫人被她给吓了一跳。

    可是紧跟着她就反应过来,伸手亲自从壁盒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递过去,语重心长的道:“歌华,按理来说,许多话不应当由我来说,但我始终是你的长辈,看见你行差踏错,还是要告诫告诫你。你想过没有,你如今追着朱姑娘为难的行径是不是有些太过难看和幼稚了?”

    被楚庭川喜欢又不是她的错。

    真正有心气的,就算是该生气,也是生气楚庭川没眼光,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

    这样死缠烂打,在陈老夫人这样老派人的眼里,实在有些跌份了。

    她家里的儿子跟儿媳就是两人感情太过深厚,腻腻歪歪的就一瞬都离不开对方,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家里反而因为她们两个的感情闹的鸡犬不宁。

    想到这些,陈老夫人心里还是钝钝的痛。

    她摸了摸王歌华的头,真心实意的告诉她:“孩子,人生在世,哪里能处处如意?你生在高门,长辈宠爱,又有美貌,这样的资本,去哪里过日子过的不好?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既然人家不喜欢你,那你便更该要抽身急退,这里不行,那便换一个地方罢了,一味地跟蛮牛似地钻牛角尖,是过不好日子的,反而还容易惹人厌烦,这又是何必呢?”

    她见王歌华仍旧啜泣不已,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只等到回家,便将王家的管事和丫头仆妇们都叫到自己的院子里,严肃的吩咐他们一定要看住王歌华,不许她再随意出门,也绝不许替王歌华去做什么中伤朱元的事。

    等到王家的下人全都答应下来,陈老夫人便又单独点了那个王家的管事出来:“你们姑娘做的太过了,这回她去找朱姑娘的麻烦被殿下知道,殿下很是生气,我会写信送回京城,跟他们说要把你们姑娘送回去,你也做好准备,总归也就是这么几天的事了,别叫她再闹出什么事来。”

    浙江的事如今还未全部了结,楚庭川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少说只怕也得过了年再回去了,王歌华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比较好。

    王家的管事也很有些无奈。

    他何尝不知道姑娘做的太过了。

    哪怕是真的要成为王妃,那也不该是姑娘这样。

    这样放低身段不择手段的,到时候哪怕是真的成了王妃,又哪里能在楚庭川那里得到尊重呢?

    家里是绝对不会赞同姑娘这么做的。

    听说陈老夫人要写信回去,王家的管事便松了口气。

    这样的事,陈老夫人自己说,总比自己去说好一些。

    他急忙答应下来。

    而等到十二月初一,陈老夫人便去孔家吃了孔家认义女的酒席。

    孔夫人似乎早已经知道了王歌华的事,并不曾给寄居在陈家的王歌华下帖子,等到陈老夫人过去,她也并未提起王歌华。

    陈老夫人心里就有数了,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叹了声气-----孔夫人德高望重,这一次在抗倭中又立下大功,她能认朱元为干女儿,还把场面办的如此盛大,浙江官场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派了人来观礼,或是送了礼物来。

    这已经能代表浙江官场对于朱元的态度了-----或者说,已经能说明他们对于楚庭川的态度了。

    楚庭川的意思,便是他们的意思。

    经过这件事,只怕他身边那些老学究们也再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都已经认清了自己跟着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主人。

    她给的贺礼因此也尤其的重。

    连孔夫人打开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微笑道:“老太太也太娇惯她!这一块玉璧通透无暇,连我也听说过,乃是您陪嫁时候的好东西,怎么好给了小孩子?”

    陈老夫人便笑起来:“什么好东西不好东西的?还不都是身外之物,你认女儿,县主又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当然得送礼送的重些。”

    众位夫人们都笑着凑趣,又看了朱元一眼,才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听说今儿......京城庆和伯府来人了。”

    这件事恰好是最近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说便引发了大家的兴趣。

    大家纷纷附和起来:“可不是,我们也听说了,听说......听说庆和伯府是来送人的。”

    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朱元微笑着听,笑意里含着一丝冷淡。

    邹唤至的事闹的很大,可是替他求情的人也不计其数。

    说是交给有司审理,可是京中竟一直都没人再提这事,好似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朱元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二十万匹绸缎还有那些瓷器茶叶,那能换来多少银子?每年从邹唤至那里分钱的,真就只有浙江官场上他那些同党?

    朝中必定是有人替他兜揽的。

    而能够替他兜揽的,自然是连内阁那几个都有份,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让邹唤至在浙江闹成这样,险些还要杀了钦差王爷。

    既然京城那边忽然好像是失忆了一样,那朱元就决定让这出戏更加热闹一点儿。

    江西那边的事,也是时候该捅出来了。

    她就不信,两省勾结,纵容土匪,勾结倭寇,瞒上欺下,这样的罪名,邹唤至的后台竟然还能兜得住。

    不可能的。

    涉及了这么多权贵,这么多人,还有庆和伯夫人去太后跟前诉委屈,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

    她一定会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九十三章·结亲

    众人对于这一次邹家发生的事讳莫如深。

    虽然都不遮掩脸上的好奇,但是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议论,只是叶夫人掩嘴笑了笑:“邹家做的那些腌臜事其实也多了,不说别的,他们连儿女亲事都能拿出来做筹码,这谁能料得到呢?快别提他们了,这么大喜的日子,别提那些不开心的。”

    邹唤至家的丑事一箩筐,这大抵是因为世人都喜欢痛打落水狗。

    从前仰望你要仰仗你却又连你衣角都摸不着的人,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来报复报复你。

    现在在座的许多人心里就是这样想。

    可是毕竟这件事还跟付家扯上了关系-----邹总督家当初跟付家定亲的那个六小姐,原来是一女嫁二夫的,早就许给了庆和伯府的少爷。

    这事儿听起来当然是个笑话。

    若不是因为顾忌朱元,还有那个脾气不大好的付清,众人可绝不会只是私底下议论,毕竟这说的严重些,其实跟给人带绿帽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朱元还在呢,提起这件事,叶夫人怕朱元脸上过不去,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朱元道:“县主,听说令兄回来了,不知道他身体可好些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众人眼睛便在发光。

    压抑的日子过了这么许久,好不容易碰上些劲爆的消息,谁都想要听一听的。

    付庄可是当事人。

    他们都听说了,庆和伯府来杭州找邹唤至算账,把六小姐送回来,同时还把在江西养伤的付庄给带回来了。

    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简直叫人不知道该说上一声孽缘还是说上一声荒唐。

    可是心里再感兴趣,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表现表现对付庄的关心才行-----听说县主对这位表兄是很亲近的。

    朱元点了点头,并没有流露出局促或是恼羞成怒的意思,轻描淡写的道:“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叶夫人关心。”

    她一个字都不往邹家的事情上提。

    众人也就连关心都不好再表露,自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等到十二月中旬付家办婚事的时候,他们到底还是瞧见了一直被人议论的付庄。

    叶夫人就首先有些眼热,手里握着一把松子,笑道:“邹家就算是没有倒台,这样清贵美貌的少年郎也是乘龙快婿啊!怎么竟然有眼不识金镶玉,把这样好的一个公子给糟蹋成这样!”

    可不是!

    众位夫人们刚才都见了付庄----待人接物大方有礼,为人温和,遇上那些位高权重的不卑不亢,遇上不如付家的也一视同仁,谦虚有加。

    这样的人才!

    真是可惜了。

    叶夫人望了自己女儿一眼,又忍不住有些眼热。

    收朱元做干女儿这样的好事被孔夫人抢走了,她再做也显得太刻意,这好事儿是赶不上趟了,但是......

    但是若是能跟付家做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看朱元对于付家这亲近的态度,往后付家必然是跟朱元休戚与共的。

    她微微垂下了眼,没有再说下去,等到回了家便跟自己丈夫说了这个想法。

    叶大人正洗脸,闻言将热帕子交给她,略想了想便拍板道:“成啊!倒不是说咱们势力,见人家好了就要浮上水去了,倒是我真看中这孩子的人才,你不知道,他在前头招待宾客,那做派.....何况他还有一身的好武功!近几年倭患频频,如今也还未彻底根除,我跟你说,他往后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

    听见丈夫竟然也这样赞同,叶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欢喜道:“老爷既这么说,不如去跟夫付清将军探探口风?”

    本来这种事儿最好是女眷去做的。

    可是奈何现在谁都知道付家主母去庙里清修了,这事儿自然也不归她管了,可代替马氏来管家事的葛氏又只是婶婶,问这样的亲事只怕也不合适。

    说不得只好请男人们自己出马了。

    叶大人想了想就摇头:“这不好,我一个文臣,若是这样去问,别人只怕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倒是不好。不如这样,杨太太是付庄的正经姑妈,又是朱元的姨母,你先去问问她的口风,岂不是两厢便宜?”

    被讨论的杨太太三朝回门,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一见了葛氏便轻声喊了一声嫂嫂。

    葛氏也笑着迎上来,双手扶住了杨太太的手笑起来:“阿慧,瞧这模样,新姑爷可是个会疼人的!”

    付端慧顿时忍不住面颊绯红,她急忙扯开话题:“嫂嫂,元元呢?”

    葛氏也不再笑她,轻声道:“景先前儿跟着父亲去军营了,闹的一身的伤回来,元元不放心,让锦常带着他在家里的演武场射箭,省的他再跑出去,如今知道你们回来了,现在是应当换衣服去了。”

    付端慧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先儿,真是脱缰的野马似地!一刻都不让人安心,他也不想想元元要担心的。”

    想想自己当初一开始回京之时朱景先的样子,再想想如今朱景先的无拘无束,她心里忍不住再一次庆幸。

    两人谈了一会儿,朱元果然带着朱景先进门了,朱景先跑在前头,率先喊了一声姨母,便扑上来。

    他跟苏付氏相处惯了。

    这么几年下来,苏付氏照顾他无微不至,他们几乎就跟母子一样,基本没有分开过。

    现在苏付氏成了杨太太了,他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

    付端慧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道:“都是大孩子了,可不兴这样的,这些天可还听话么?”

    说了一会儿话,付端慧才去看朱元,抿了抿唇就道:“元元......”

    朱元就笑,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先问她:“姨母,齐瑛接回来了吗?”

    当初齐瑛原本是在付家的,可是马氏一直对齐瑛暗地里冷落,所以杨蔼然就把齐瑛送到了自己一个至交家里。

    现在杨蔼然跟付端慧已经成亲,齐瑛无论如何都该接回来的。

    付端慧果然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道:“早就接回来了,今天本来要跟着一道来的,但是他们说不合规矩,便留在家里了。”

九十四章·亲戚

    齐瑛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幼便因为贪官陷害而流离失所,亲人离散,略大了些,好容易舅父终于走上了正路,能光明正大的把她接到身边了,偏偏马氏又是个不能容人的,她就只好又被送出去寄居在别人家里。

    这样的孩子,一般来说,心思都会比较深。

    朱元想了想,特意提醒苏付氏:“姨母,齐瑛她多年寄人篱下,心思难免敏感,你若是与她有时候起了冲突,不要过分苛责。”

    她当然知道自己姨母是个很温柔的人,也不担心姨母会薄待齐瑛。

    但是齐瑛的遭遇实在太特殊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齐瑛好似就是因为杀了自己的舅母而被追捕,最后跳海自杀的。

    这一世什么都变了,但是朱元还是很怕会出什么意外。

    付端慧也很诧异,她睁大眼睛笑了一声,才道:“元元你也太多心了,姨母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你放心吧,我一定将齐瑛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绝对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杨蔼然对她好,她当然也要对杨蔼然的外甥女视如己出。

    既然付端慧都已经这么说了,朱元迟疑了一瞬,便不再啰嗦,只是旁敲侧击的开口:“那齐瑛跟姨母相处得还好吗?”

    “好的。”付端慧笑的眉眼弯弯:“父亲不是给了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住我们加上下人足够了,我收拾出了东跨院,给齐瑛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说起来,我还正要跟你商量,到时候我们回京城去,能不能把齐瑛也一道带回去。你不知道,蔼然再好,终归是个大男人,哪里会知道小女孩儿的心思?再说许多事他也不方便管了,我便想着,把齐瑛带在身边,也好让蔼然放心,正好也给齐瑛调理调理身子。”

    齐瑛自小身体就极为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朱元要拿治病当交易跟杨蔼然交换,可能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可虽然经过朱元的救治,齐瑛的身体还是不是十分好。、

    付端慧万分的心疼,想着如果自己跟着朱元去了京城,总归到时候杨蔼然一个大男人还是照顾不了齐瑛,倒不如自己把齐瑛带在身边,一是能替她调理身体,二是更方便,以后还能给齐瑛挑一门亲事。

    朱元自然是答应下来。

    她本来就不大放心,能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当然是最好的。

    见付端慧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朱元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欣慰,面上也有了笑意,晚上的家宴上,她也正式改口,喊杨蔼然做姨父。

    杨蔼然答应的有些不自然,杨玉清和向问天纷纷起哄,都说杨蔼然最狡猾,竟然娶了姑娘的姨母,是前生修来的好福气。

    他们以前都是当土匪的,提着脑袋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有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哪里会想到会有如今?

    老婆儿子热炕头,这日子放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杨蔼然被调侃得有些恼羞成怒,伸手锤了向问天一拳就道:“你也消停些,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可听说了,你小子趁着去找大哥和阿庄的时候,可是在人家家里成了亲了......”

    向问天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他这次去江西找付庄和付泰的时候受了伤,正好倒在一家富户门口,那家富户救了他,他在人家家里养伤将近三月,中间遇见匪徒惹事,是他出手帮忙,而后那家人便出言提议要跟他结亲。

    那家的女孩儿姓伍,正是因为美貌而被当地县丞的儿子觊觎,向问天见了她几次,心里其实也喜欢这个姑娘的文静乖巧。

    他一生都在刀口舔血过日子,要不是遇见朱元,家里的冤屈一辈子不能得解,如今好容易安定了下来,他忽然便有了成家的心思,也因此,他留在江西成了亲,这次回来,他是带着新婚妻子一道回来的。

    外头男人们在起哄,里头葛氏便拉着伍氏的手笑起来:“男人们喝了些酒便是如此,你不要操心,他们都是有分寸的。”

    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份见面礼来:“原本想着上午便要给你的,但是你们下午才到,便放在如今给了,你别嫌弃,算是我补给你们的贺礼。”

    相比较起马氏来,葛氏实在是太会做人,进退有度又如此温柔,怪不得大家都更叹服她。

    朱元想着,便听见付端慧笑着让伍氏将礼物收起来:“拿着吧,我二嫂是个最实在不过的人,你往后就知道了,不要跟我们客气。”

    说着自己也给了见面礼。

    伍氏是个腼腆的姑娘,一笑起来嘴角便有两个梨涡,收了许多礼物,她略微有些不安,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自己都是善意的,她不过是个富户的女儿,而自己面前的却要么是官夫人要么是县主,这些人对她却如此和蔼可亲。

    这更加说明了她嫁对了人。

    她忍不住抿唇一笑,感激的道了谢。

    桌子上的气氛轻松起来,大家谈天说地,很快便提起一桩新奇的事来:“对了,听说王姑娘回京去了。”

    葛氏这么说着,想起之前王歌华在家里闹出的事,看了朱元一眼,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位王姑娘也不知道想通了没有,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记恨上你。”

    付端慧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来。

    倒不是她对王歌华有什么意见,但是王歌华也实在太不像样子,就因为楚庭川对她不假辞色而对朱元青眼有加,就能说出那么多难听的话。

    现在王家能接她回去,倒算是好事了,她不着痕迹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王歌华也真是该庆幸自己有个姑姑叫做王嫱。

    否则的话,她哪里有那么容易能够惹毛了朱元以后还轻易脱身呢?

    朱元不以为意,她自己该做的事做了就行了,至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以后会怎么做,她不在意。

    王歌华能够想通自然是好。

    如果想不通,她也多的是法子。

九十五章·荒唐

    王歌华不在意自己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自从那天被楚庭川当面斥责过后就已经死了心,虽然陈老夫人一再劝解,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说不是她不好,是殿下被狐狸精迷住了。

    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她心里的挫败和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跟楚庭川有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知道的秘密,她分明是先来的,可为什么楚庭川就是一门心思的看上了朱元?

    她有什么不如朱元的?!

    一路上她都闷闷不乐,一直等到回了府,她也没有觉得好过一些。

    见到孙女儿陡然瘦成了纸片人,王老太太眉心一跳,下意识便喊了一声华儿,便吃惊道:“怎么消瘦成了这样?!”

    其实王歌华在杭州的事他们在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王太傅早就其实知道孙女儿要跟朱元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但是却也没想到楚庭川丝毫不给自己脸面,竟然真的如此铁石心肠,对着自己家里释放的善意和暗示熟视无睹。

    等到后来知道王歌华在杭州屡屡做出蠢事,急进冒进,王太傅又有些生气,觉得孙女儿是有些太胡搅蛮缠了。

    原本他还想着要跟王老太太知会一声,等到孙女儿回来好好训斥一番,但是等到他进了屋子,见到王歌华憔悴消瘦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一怔,紧接着便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孙女儿怎么也是个美人,可如今看着却憔悴了七八分,看上去毫无生气。

    他不由得皱眉:“华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回来?!”

    他是让孙女儿去看看能不能做王妃的,孙女儿却好似是去寺庙里清修了,怎么弄得一副苦行僧的样子?

    王嫱随后赶到,见了侄女儿也一时没认出来,不可置信的看了侄女儿一阵,才坐在了母亲身边,疑惑的看向母亲。

    王老太太摇了摇头,低声叹气对王歌华道:“罢了,你这个傻孩子,起来吧。不成便不成罢,只能说你跟殿下没这个缘分......”

    这是在家里说的私密话。

    否则的话,没缘分这样的话都不该说,是僭越。

    楚庭川的王妃本来就还没定,谁也不知道会定谁,女方说缘分二字,实在荒唐又可笑了。

    王歌华喉头滚动,听见这句话顿时崩溃,忍不住掩面哭起来:“祖母!这怎么能说没有缘分?出事当天,我都不惜冒险去找到了殿下了!可是殿下.....殿下他满心满眼都是朱元!他是被朱元勾住了魂魄,对朱元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王嫱立即皱眉。

    她听的觉得不对,看了一眼老父的脸色,急忙呵斥:“华儿慎言!这样的话事关县主清誉和殿下的名声,你怎么能随口胡说?!”

    她就说了,父亲和大哥让侄女儿嫁给楚庭川的主意是馊主意。

    楚庭川此人她在青州府的时候就知道,这样的人,能从一无所有的困境爬到如今板上钉钉的太子,他怎么甘心被人操纵?

    别说有朱元,便是没有朱元,楚庭川的王妃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老太太也听的有些怒气,忍不住怒道:“你这个丫头,经过了这么多事竟然还没有知错!你口口声声说别人勾引狐媚,你自己想想你做的事合不合规矩?!凭什么别人就是狐媚了,你就是好的?你把自己当成长孙,也得对方是太宗才行啊!”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王歌华的哭声一顿,忍不住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祖母。

    王太傅则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孙女儿还是太稚嫩了。

    他见王老太太生气,便道:“罢了,让华儿先去休息吧,以后这些事情谁也不许再提了。”

    幸好,那里是杭州,千里迢迢的,那些事不会传回京城来。

    王歌华仍旧还是清贵的太傅家的嫡长女。

    以后仍旧能够有个极好的出路。

    王老太太答应了一声,等到下人把还在辩解的王歌华给搀扶下去了,便对着王太傅道:“我就说这个法子不成,您看看,办的什么事儿?!元元只怕还要误会我们......”

    王太傅就拔高了声音:“误会什么?!她是什么身份名声,她自己不知道么?!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殿下?!大臣们怎么会同意?!哪怕是宫里,向来纵容她的太后老娘娘,你看看能不能同意让她当正妃?!”

    既然朱元注定不能,那么他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有什么错?

    怎么弄得好像他对不起朱元了一样?!

    王老太太没想到王太傅这样激动,沉默了一瞬才拉住了要反驳的女儿,叹了口气看向王太傅:“老太爷!您德高望重,历经两朝,已经是天底下富贵已极的人了,可您是不是忘了,盛家若是没有被扳倒,该比咱们家还风光?!”

    王太傅陡然住了嘴。

    盛家如果不倒,那盛家就是最巅峰的----拥有权臣,又是外戚,四皇子还深受盛宠......

    可就算是这样的盛家,也倒下了。

    王太傅知道这是王老太太在提醒自己,朱元能把盛家扳倒,未必就不能这么对王家。

    但是他心里其实有些嗤之以鼻----他自认跟盛家不同。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出言。

    王嫱便低声道:“父亲,我只这么问您,朱元要做的事,您什么时候见她失败了?”

    没有。

    王太傅心里惊跳,不肯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妖孽,简直就不是凡人,那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往往在她手里却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这让人头痛。

    他最终只是缓慢的道:“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看以后罢。”

    立下这泼天的功劳,楚庭川回来,该是大小登科一道来了,很快就会知道,他的王妃到底是哪一个。

    而此时此刻,同在宫里的徐游也听见了朱元要回宫的消息-----静安公主去请安的时候,亲自从太后和皇后嘴里听说的,这肯定是错不了的。

    可是关键是,朱元竟然还成了孔夫人的干女儿!

九十六章·舒心

    徐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轻松自在的日子。

    没有了朱元捣乱,她才发觉自己做原来并非不如人,且比寻常的闺秀优秀了太多。

    她在宫中极为得静安公主的喜欢,静安公主也习惯了要她陪伴在身边,待她极好。

    不仅如此,因为静安公主得宠,她也跟着在皇帝陛下面前很是得了几次夸赞。

    因为这个,徐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对她改观,还特意给了她许多礼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元不在。

    没有了朱元这个绊脚石,日子当真是好过了不知道多少,这个扫把星在的时候,连静安公主都要受委屈,被呵斥,甚至被送出宫。

    但是一旦朱元走了,什么都好起来了。

    她还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毕竟她偷听过祖父祖母说话,知道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朱元活着回京城了。

    而事情好像也正在朝祖父祖母他们计划的方向发展,浙江的事闹得很大,朝廷里一开始全都是替邹总督说话的人。

    这些御史言官们纷纷攻击楚庭川,认定楚庭川是行事冒进,不通世情,所以才会在浙江闹得天翻地覆。

    嘉平帝留中不发,但是其实也对楚庭川多有微词,下旨让沈阁老亲自赶赴杭州,查清楚事实真相。

    祖父一开始是打算立即出手,准备在沈阁老身上动手脚的,毕竟钦差大臣要是也出事了,那楚庭川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嘉平帝是少不得要疑心楚庭川是在排除异己,故意安排培养自己势力的。

    可是谁知道事情偏偏又起了变化,没等祖父动手呢,锦衣卫里的方良就赶回来了。

    方良是卫敏斋的心腹,而卫敏斋又是嘉平帝的心腹,他们说的话,嘉平帝是极为信任的。

    他当即便因为邹总督竟然敢围堵楚庭川而震怒,呵斥邹总督是狼子野心,奸臣贼子。

    祖父为了这个事儿几天没有合眼,家里上上下下都缩着尾巴做人,生怕什么时候便触了祖父祖母的霉头,让他们生气。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事情还是有了定论,朝廷吵来吵去的,杭州那边却在内忧外患之下还在楚庭川的帮助下抗倭成功,岑港之战简直将楚庭川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嘉平帝因此一锤定音,也不必沈阁老去浙江了,直接吩咐内阁拟定人选,接管邹唤至的总督位子,并且让楚庭川推荐布政使、按察使。

    这是莫大的信任。

    但是徐游也知道祖父为此不开心。

    徐老太爷之前做了那么多事,已经是不得不做了选择站在了楚庭川的对立面了,楚庭川得势,那么祖父的地位就堪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叹了一声气,对着望过来的静安公主道:“我可真是担心呀!”

    静安公主自从上次受伤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也因为一发怒便会心痛不止,因此她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从前的嚣张跋扈都少见了。

    听见徐游这么说,她便挑了挑眉,语气还算平静的道:“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再厉害,也不能吃人。”

    她说这话是有资本的。

    上个月嘉平帝病了一场,病断断续续的一直不见好,徐游听说药引是需要心头血,毫不迟疑的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用来给太医做药引。

    嘉平帝深受感动,感叹的对太后说:“都说静安霸道跋扈,自私冷漠,可这孩子对朕的孝心却是天地可鉴!从前是朕委屈这个孩子了,她只是任性了些,却跟她母亲全然不同。”

    他提起盛贵妃的时候竟然不再讳莫如深了,可见静安公主对她的影响。

    太后默了默,预备要说静安未必是出自纯粹的孝心的,却最终并没说,只是附和的点了点头:“既她有这么一片孝心,皇帝赏她点儿什么也就是了。”

    静安公主到底是自小就在所有孩子里跟嘉平帝最亲近。

    那种从小自己带大的孩子的情分是跟旁的孩子不同的。

    从前太后就时常为了盛贵妃和静安公主的事儿生气,跟皇帝闹的很不愉快,现在她虽然仍旧不喜欢静安公主,却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跟嘉平帝置气。

    一个公主罢了。

    只要她不再弄幺蛾子,荣宠些就荣宠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自然会抬举别的公主,不会让静安公主显得太过拔尖儿。

    也因为这个,连太后皇后都不再对静安公主横眉冷目,内外命妇有机会进宫觐见的,都知道静安公主重获盛宠,静安公主如今也越发的心平气和了。

    她这么说,徐游眼神闪烁,许久才默默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殿下也不是不知道,我曾听我祖父祖母说,她不仅得了孔夫人的喜欢被孔夫人收为了干女儿,还跟信王殿下交情匪浅,听说信王殿下为了她,连王太傅家的姑娘也训斥了呢!”

    王太傅的女孩儿静安公主当然知道,她小的时候就把那个爱管闲事的丫头给折腾的有苦说不出了。

    可现在朱元代替自己收拾了王歌华,静安公主也的确没那么高兴。

    她垂下了眼帘,遮住了自己眼里所有的情绪,意味不明的道:“是啊,她真是永远都有好运气。”

    徐游就有些着急和不满。

    她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咬唇道:“这个贱丫头真是好恶毒!之前就已经把二哥给害的那么惨,若是这次再回来,也不知道二哥能不能受得住?”

    徐二少爷。

    静安公主的眼睛动了动,终于不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冷然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徐游说:“徐二少爷龙章凤姿,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给吓倒?你快别胡说了。”

    但是其实徐游说的没错。

    静安公主知道徐二少爷出事全都是因为朱元,是朱元把那个讨人厌的女人给塞到了徐二少爷身边,害的徐二少爷当众丢脸,而后负气离家出走,以至于身体一直不好。

    想到这些,她的脸色微沉。

    徐二少爷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他不该生活在过去的阴影当中。

九十七章·在乎

    静安公主的脸色变化没有逃过徐游的眼睛,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殿下对二哥还是很有偏爱,否则的话,岂不是真的便宜了朱元?

    她是不会再让朱元回来的。

    如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她过的风光无比,风头甚至都要压过之前在四公主跟前的钱嵘。

    现在她才知道站在高处果然是最好的养气法子,当初钱嵘得势,被长辈夸赞的时候,她心里多么难受?

    可她还只能甘心做个配角,陪衬钱嵘的懂事听话。

    现在却不同了。

    她好不容易再次站在了京城闺秀当中的最高峰,怎么甘心失去?

    朱元不能回来!

    太后老娘娘跟卫皇后才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她们要是抬举朱元,那朱元就仍旧可以压自己一头。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性,徐游就无法接受。

    她等着静安公主想明白了,才叹着气道:“殿下,信王殿下对她那样好,如果真的如同传闻当中说的那样,她成了王妃......”

    那可连静安公主也要略逊一筹了。

    毕竟静安公主以后再厉害也只是公主,她的身份不可能再高,可如果朱元嫁给了楚庭川,却能成为王妃,乃至于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没有人怀疑楚庭川的身份地位。

    这一次他回来,一定会被立为太子的。

    静安公主的脸色更差。

    她当然也知道徐游有挑拨的意思,但是徐游的确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楚庭川这个人最可恶,她眼里闪过厌恶,捏住了自己手里的杯子,终于不再遮掩自己的愤怒。

    如果两个自己都最讨厌的人凑在了一起,而且以后甚至可能还有资格决定她的前程......

    光是想一想,静安公主都觉得要受不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静安公主语气越发的冷肃,似乎是无奈的道:“可我又能如何呢?孔夫人收了她做女儿,总不能还反悔吧?”

    这件事连太后老娘娘都知道了,还特意给孔夫人下了口谕赞赏。

    已经是不可转圜之事了。

    徐游松了口气,见说动了静安公主,便笑着趴在桌上望着静安公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殿下怎么忘了?现在恐怕有人比咱们还要更加憎恶朱元呢。”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出手呢?

    朱元不在的日子她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借刀杀人和兵不血刃了。

    脏了自己的手没必要。

    有人充当打手才最值得开心。

    静安公主便若有所思:“说来听听?”

    徐游欢快的回了家里。

    徐大夫人正在议事厅里交代事情,听说女儿回来了,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又有些欢喜的吩咐徐嬷嬷:“给姑娘多做些她喜欢吃的吃食,她最喜欢吃家里的饭菜了,一回来必定是要惦记的。”

    徐嬷嬷急忙答应,转身去吩咐厨房加菜。

    徐大夫人随即便让人去替女儿收拾东西,自己回了宴息处,一眼就看见女儿坐在贵妃榻上,不由得满面笑意的喊了一声游儿,然后就自然而然的问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殿下放了你的假?”

    她是知道的,徐游很得静安公主的喜欢。

    这也是为什么这半年来公公婆婆对她那么好的缘故。

    她很自豪。

    虽然当初婆婆一直说徐游没有什么用,所以不如朱元,但是现在看来,女儿却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徐游就微笑起来:“殿下让我回来看看您,”

    这也是常有的事,静安公主对于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兼玩伴,向来是很好很有耐心的,徐家早就已经体会过了。

    徐大夫人也习以为常,微笑着摸着女儿的头发:“既然殿下这样喜欢你,母亲也放心了,只是你可千万还是要记住一句话,不要恃宠而骄,宫中不比外头,可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儿女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由不得徐大夫人不高兴。

    她很怕女儿一沉不住气到时候又被打回原形。

    女儿耽误不起了,已经及笄了,若是能安安稳稳从公主伴读的位子上下来,到时候随便嫁去哪户人家都是轻而易举的。

    眼看着未来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徐大夫人越发怕女儿冲动。

    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徐大夫人轻声对女儿道:“你知不知道,你祖父祖母已经决意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朱元回京了,我知道你这个丫头打着什么主意,你巴不得朱元死,这我是知道的,但是这是大人的事,你从前冲动任性,已经惹出过祸事了,现在你祖父祖母愿意做主,那你就更该好好的躲着瞧热闹,你以后的前程好着呢,可千万别犯糊涂了。”

    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总是不掺任何杂质的。

    徐游也忍不住感动,低声应了一声,就很好奇的问徐大夫人,祖父到底打算怎么对付朱元。

    徐大夫人沉默了一瞬,似乎在考虑这样的话是不是适合跟自己的女儿说,隔了好一会儿,见女儿翘首以盼,她才咳嗽了几声道:“总归你放心,朱元是回不来京城的。”

    徐游有些明白了。

    祖父这是想要永绝后患呢。

    她心里浮现出淡淡的遗憾。

    真是遗憾,她跟公主还商量了半天该如何整治这个惹人厌恶的丫头呢,没想到却泡不上用场。

    可是没什么。

    反正祖父既然决定了,那就自然有祖父的用意,祖父这次也不一样把杭州的楚庭川折腾的够呛吗?

    只是楚庭川侥幸,遇上了倭寇压境,帮助他凝聚了浙江的人心而已。

    可是朱元肯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人不会一辈子走背运,但是同时也绝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有好运的,她相信朱元这个贱丫头的背运终于要来了。

    等到回了自己的屋子,徐游想了想,便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丫头:“送出去交给王姑娘,不可有任何差错。”

    她从朱元身上学会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一点就是不管做什么事,多准备几样对策是绝对不会错的。

    虽然祖父祖母出手看样子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徐游还是觉得该加上一层保险。

九十八章·公敌

    京城一连几天都下雪,今年的年过的也格外的盛大,都说瑞雪兆丰年,下雪本身就是个好兆头,加上年关将近,国库丰盈,瓦剌那边不敢进犯,主动来朝,还有倭寇也暂时得到了教训,不敢再大肆侵扰。

    大臣们都愤愤上书恭喜嘉平帝四海升平,称赞嘉平帝是治国有道,千古名君。

    嘉平帝也高兴的很,难得有兴致的开了宫宴,宣布自四品以上官员进宫赴宴,在太极殿设宴,款待诸大臣以及各国使臣。

    至于后宫中,因为卫皇后终于身体大好,太后老娘娘也身体康健,便命诸命妇进宫觐见领宴。

    太后已经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见卫皇后领了几名内命妇来拜见,便笑着让她们起来,道:“哀家这么多年一直都很记挂你们,你们倒是好,却总不见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太婆。”

    几个藩王妃全都惶恐不安的口称不敢。

    她们的丈夫都是藩王,朝廷对于他们的行踪有极为严格的限制,他们根本不能随意进出封地,说到底,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来见太后?当然是因为嘉平帝忌讳啊!

    当时他自己登上皇位不那么容易,对兄弟叔伯们自然就更加忌讳,这些年他们可都一直在缩着尾巴过日子的。

    想到这些,藩王妃们都在心里苦笑,面上却急忙认错赔不是。

    太后自然也知道缘故,微微笑了笑便不再多说,只是特地挑了襄王妃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问她:“襄王如今可还跟从前那样胡闹么?”

    襄王杀了自己的王妃,王妃还怀着身孕,以至于一尸两命,这事儿是楚庭川亲自撞见的,当即便松消息回了京城。

    嘉平帝顿时大怒,下旨圈禁了襄王。

    后来嘉平帝也没有太管他,襄阳一直传来消息,说是襄王病了,而且是重病,九死一生几乎救不回来,嘉平帝便将处死的命令往后压了-----宗室们都上书劝谏,觉得襄王虽然暴虐,设计几乎让张家村的村民全军覆没也是恶行累累,可是到底是高皇帝后忍,跟皇帝同出一脉,既然都已经快要死了,就不能再处死。

    那时候朱元还没来京城,太后也不知道襄王到底做了多可恶的事儿,便也没有过多插手。

    谁知道京城这么热闹,一直说要死要死的襄王最后却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前年上书重新娶了个王妃。

    这个新的襄王妃的来历也很不简单-----是江西巡抚的女儿,当初只说是襄王要死了,所以想要娶个新王妃,以后也好照顾孩子们。

    嘉平帝那时候忙着处置盛家的事,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个皇叔计较,压根没有过多考虑,就按照内阁的票拟批了红。

    谁知道襄王成了亲之后反倒是不死了,病也彻底好了起来。

    这一次嘉平帝因为四海升平,又思及自己登机以来便没召藩王进过京城,如今他登位多年,皇位已稳,且如今将边境问题处置得很是妥帖,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便将藩王们都召进京城来,打算让他们在京城过年,准备太后三月左右的千秋节。

    襄王既然没事,便也上表请求进京,嘉平帝答应了,这次他的王妃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这位襄王的新王妃一眼,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

    这位江西巡抚的女儿按理也是贵女,年纪也才刚满了十八岁,真是不知道怎么如此想不通,竟会被家里嫁给一个暴虐成性的鳏夫。

    襄王妃还算是机灵,一听见太后发问便急忙回话:“不敢欺瞒老娘娘,王爷如今早已经不跟从前那般胡闹了,病好了之后便在家中修身养性,教养儿女,并不敢逾矩,这一次也是因为王爷久不见太后和皇上皇后,心中惦念愧疚,又想要亲自来跟太后和皇上皇后认罪,以赎当年的过错,才敢进京来,还求太后老娘娘容谅。”

    是个会说话的。

    卫皇后心中感叹,对于襄王,她其实也很厌恶,觉得襄王太过残暴不仁,竟然连发妻也害死,实在耸人听闻。

    见襄王妃这样的人物,她在心中就不由自主觉得惋惜了。

    倒是太后的面色越发的冷淡。

    江西巡抚也不是傻子,如果不是有所求,又怎么舍得把这么出色的女儿嫁给一个前途尽毁的王爷?

    她见襄王妃进退有度,舌灿莲花,心中生了几分忌讳和冷淡,便颔首,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宴席散了,内命妇们也出了宫,她才跟皇后说:“给襄王府的赏赐,照其他藩王减一倍。”

    卫皇后见太后这么说,就知道太后还是厌恶襄王,便急忙答应了下来。

    反正襄王铸成大错其实一直到如今都还未受罚,给他们些教训也是该当的。

    收到了赏赐的襄王也很快就打听到了自己的赏赐和其他的藩王们的不同,他在后院猛地摔了一地的瓷片,恼怒道:“贱人竟然如此辱我!”

    他的脾气暴躁异常,经过了在襄阳被算计之后便更是变本加厉,时时刻刻都可能发怒,襄王妃习以为常,并不害怕,等到襄王疯够了,还要去掐一个丫头的脖子,才冷然道:“殿下,这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你今天杀一个丫头,明天便可能被囚禁起来,再也出不了京城了,难道您不知道吗?!”

    襄王的手就停在半道上,面目冷肃凶神恶煞的看了那个小丫头一眼,暴怒的道:“还不快滚!?”

    小丫头连滚带爬的急忙下去了。

    襄王妃这才转而看向襄王缓缓的摇了摇头:“殿下可别忘了,您进京来,可是为了要四处活动,尽力遮掩咱们跟何家的关系,如果您稍微行差踏错,那可是送给人家现成的把柄。”

    襄王被说中了痛处,又急又气的指着襄王妃忍不住发怒:“都怪你们!若不是你爹穷疯了,要算计我那些护卫,我如今怎么会这样被动?!”

    襄王妃的面色更冷,如同是一座冰山,缓缓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九十九章·男人

    这些男人可真是有意思,一个个的都最喜欢做占尽便宜自己只等着坐享其成的事儿。

    他的父亲是这样,所以把她当成了是筹码献给了襄王。

    襄王也同样这样对她。

    谁都想从她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但是等到出了事,一个个的就又都怪起女人来了。

    就跟她爹一样,当初为了跟邹唤至做生意,要做邹唤至的同盟,不仅把自己的一个孙女儿给了邹唤至的儿子当小妾,竟然还把她给送给了襄王,让她给这个暴虐成性的鳏夫当第二个填房,只为了换取襄王手里的那几千护卫军。

    每个藩王都是有自己的一定数量的护卫军的。

    襄王的护卫军因为他自己太过胡闹,而被朝廷一削再削,最后只剩下了三千不到。

    但是这些护卫军也是有效用的,邹唤至的那些要出海去的商队总需要护航的打手,这些人就是最现成的人了。

    襄王又犯了大错被圈禁只等着要死了,他手底下的人最好操纵,只要襄王点头同意,他那些多年积攒下来的护卫军便愿意听邹唤至驱使。

    而邹唤至自然多的是法子让这批人的身份正常起来,能够跟着船队出海。

    双方一拍即合,只是牺牲的却总是女人罢了。

    襄王妃夏海云这样想着,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王爷这话说的差了,您明知道我是没有说话的本事的,到底事情如何,都是您跟我父亲他们一手决定。当初形势好的时候,您得到的也不少,这两年分了多少银子?要不是这些巨款让您能够上下活动,让郑如安和沈阁老他们为您活动,您怎么可能还能来京城?早就已经被圈禁而‘暴毙’或是‘病亡’了吧?现在出了事,您也不能怪我父亲啊。”

    毕竟当初可是双方都一拍即合呢。

    襄王的脸色更差,忍不住蹭的走到了她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给提起来到了空中:“你这是跟本王抬杠?!”

    他本来就又气又怒又害怕。

    邹唤至出事,他的事是必定要被京城严查的,但是这么一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洗白了那些护卫军的身份送给了邹唤至使用的他就一定完了!

    邹唤至的罪名可是谋逆啊!

    他一个藩王,扯上这两个字还能好了?!

    他的病都才刚好不久,可不想马上就又要死了。

    所以他按照了江西巡抚的意思,急忙借着嘉平帝宣召藩王进京的机会上书请求,这才跟着一道来了京城,打算先活动活动,和试探试探嘉平帝和宫里的意思的。

    这一次宫中给的赏赐这样薄,他本来就已经惶惶不安了,这个女人却还是如此的不知趣,他忍不住又生气了。

    夏海云被掐的透不过气来,双手使劲的掰开襄王的手,等到后来已经快要两眼翻白。

    幸好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是礼部来人了,襄王才急忙撒了手,如梦初醒的看着地上的襄王妃,皱了皱眉让人好好伺候,便拔腿走了。

    襄王妃的丫头见他走了,急忙扑上来将夏海云给扶起来,哭着道:“咱们请个太医吧,姑娘这样不行......”

    襄王那个人喜怒无常,一不高兴就要动手,以至于夏海云跟前的丫头们也多有遭受拳脚的,别人家的丫头都巴不得梦想着飞上枝头,可是唯有襄王府的丫头一个个都避襄王如同洪水猛兽。

    襄王妃更觉讽刺,等到缓过气来就摇了摇头:“怎么请?太医来了看见了我脖子上的掐痕怎么说?我早上才在宫里替他说好话,说他如今跟从前截然不同了,有了悔过之心,太医一来,那不就证明我说的全都是谎话吗?!”

    丫头战战兢兢,捧着茶水给她,见她脸色苍白,眼里一片死灰,忍不住就哭起来:“可是姑娘这样下去,怎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

    他又不是偶尔发疯,而是动不动就要生气发怒找人出气的。

    怪不得他的王妃全都那么短命,死了一个又一个。

    这样的王爷,哪怕是能当皇帝呢,都恐怕没人会嫁给他。

    除了实在利欲熏心的。

    实在不幸,偏偏她父亲就是这种。

    夏海云自嘲的笑了笑,捂着脖子沙哑着声音道:“罢了,找些药膏来擦吧,反正这么冷,出了屋子自然要穿大衣裳,别人也瞧不见的。”

    她这样镇定自若,丫头就更是难过伤心,忍不住低下头轻声说:“姑娘真是太难了,遇上这样的人......”

    不仅要时常被打,还要帮他遮掩。

    夏海云脸色愈发的苍白:“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弟弟妹妹都还在那个女人底下讨生活,我若是坐不稳这个王妃的位子,不能帮父亲的忙,谁知道那个女人会怎么对待弟弟妹妹?我已经是不中用了,可那个女人能撺掇着父亲把我送人,自然也能这么对他们,我若是不能保护好他们,以后有什么面目去见死去的母亲?”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

    丫头哭的更加难过。

    倒是夏海云只是淡淡的让丫头帮着自己擦了药膏,便问来的客人是谁。

    丫头擦了眼泪,急忙让人出去问,很快便回来告诉她:“是几位王爷邀请王爷一道出去用饭,听说是去京城那家很出名的酒楼了,据说是......是惠宁县主开的酒楼。”

    惠宁县主?

    夏海云挑了挑眉,想到襄王最厌恶的就是这个惠宁县主,面色更差的吩咐丫头:“晚上让妈妈伺候,你便不要进来了。”

    谁都不知道襄王会不会又忽然发疯。

    小丫头心有余悸的应是,又有些茫然的问夏海云:“姑娘,那我们难不成就一直.....一直这样忍着?”

    夏海云沉默着垂下眼睛。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至少也要忍到妹妹出嫁弟弟成人。

    否则的话,她之前所受的苦岂不是都白受了?

    这么想着,等到襄王进来,说让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便顺从的答应下来了。

    襄王看了她一眼,又道:“这件事一定要给我做好!”

第一百章·斩草

    徐游休息了不久就待不住,好容易等到了徐大夫人来看自己,急忙就拉住她喊了一声母亲:“怎么祖父祖母又没动静了?朱元那么可恶,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听见女儿提起朱元徐大夫人就觉得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头疼的厉害,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徐大夫人就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祖父对她自由安排,不用你来操心,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说着,想起女儿让人出门去过,徐大夫人又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派你丫头出门到底是去了哪儿?!可别又折腾出什么祸事来。”

    她是真的怕了。

    这眼看着能好好过个年了,她不想出什么事。

    徐游就忍不住生气。

    她如今这半年多来什么事都做的妥妥帖帖的,何曾给家里惹祸。可母亲却总是觉得她会闯祸,真是不甘心。

    见母亲追问个不住,徐游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丫头敲门,说是徐老太太那里请她们母女过去说话。

    徐大夫人顿时不再问,急忙看了女儿一眼,让丫头伺候她换个衣裳,就带着她一道去了老太太那里。

    徐老太太正和一个管事的妈妈说话,听见了她们来了,先让人出去了,一眼扫见徐游,顿了顿便道:“游儿昨天让人去送了帖子出门?”

    自从家里轮番出事,徐大夫人原本安排得人手就有许多被徐老太太的人给顶上了,因此徐游要使唤人出门,根本瞒不过老太太这边的耳目。

    听见老太太发问,徐大夫人很有些紧张。

    家里的权力如今都掌握在老太爷老太太手里,老太爷立功回来,又没有朱元捣乱,家里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自此老太爷老太太就把家中权力握的更紧了。

    她现在相比较从前还要更少了几分说话的资格,现在听见老太太这么问,又看不出老太太喜怒,她就有些紧张的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女儿好好答话。

    徐游也有些紧张。

    她看着徐老太太犀利的目光,有些不敢答话,迟疑了一瞬,才低声道:“祖母,我是给王姑娘去了帖子。”

    王姑娘?

    徐老太太略微一动念,便知道了徐游嘴里的这位王姑娘指的是什么人,她看了徐游一眼,沉声问:“你跟王姑娘自来没听说有什么交情,好端端的,也不是什么热闹的时候,你给人家下帖子做什么?”

    徐游向来很怕徐老太太,见徐老太太紧追不舍,便不敢再隐瞒,有些忐忑的道:“听说在浙江的时候,王姑娘跟朱元因为殿下的事情闹的有些不愉快,所以......”

    所以她想听一听,到底是怎么个不愉快法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要对付朱元,也可以不用自己出手了。

    徐老太太便沉下脸来,见徐游垂着头不敢说话,冷哼了一声就道:“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听见了这个消息就让你寝食难安?”

    不过就是朱元被孔夫人收为了义女而已。

    徐游的眼界哪怕是在宫里,也没有见被养的开阔一些,真是太令人发愁了,要知道,朱元在前些年的时候,就已经比徐游现在还要敏锐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这一次的事重点是朱元吗?

    绝不是的,重点是在楚庭川身上。

    如果楚庭川真的被立了太子,那这就会是国公府的噩梦。

    这不是杀了或是整治一个朱元就能解决的。

    这是有可能族灭的事。

    徐老太太语气愈发的冷淡刻薄:“你除了惦记那一点儿自己的仇怨,脑子里还会不会想些别的事情?!你祖父如今战战兢兢,唯恐哪里行差踏错惹了不是,叫人非议,让殿下回来抓了把柄,可你却在这关头还在自作主张的惹事!你生怕家里被你们带累的不够?!”

    她语气严厉,态度也比从前要冷硬得多,徐游就算是犯大错也没被这样不留墙面的训斥过,整个人顿时都懵了,看着徐老太太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还是徐大夫人先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女儿跪下请罪:“娘!小游怎么会这样做?!她只是一时情急,您也知道她的脾气,她已经改了许多了,这些日子她从来不曾出过差错,在宫中连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夸赞她一句谨慎,您看在她最近听话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徐大夫人怕成这样,多半还是怕老太太把这事儿告诉徐老太爷去。

    徐东英如今愈发的暴躁了,上次因为一个下人摔了一杯茶,他就把人给打死了。

    最后拿着帖子去顺天府,说是奴才偷盗被发现,被误杀了。

    这事情给徐大夫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她都很怕公爹。

    徐老太太也知道徐大夫人的恐惧,她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这才让她们两个起来,一面忍不住怒道:“你们也忒不懂事,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却还非要碰上去!若不是我这边消息知道的快,说不定你们就又办了蠢事!”

    徐游终于已经缓慢的转过弯来,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在朱元都还没回来的情况之下就已经被她的事情给波及,她心里又是羞耻又是难堪,咬着牙几乎闻得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被徐大夫人扯着站起来以后就一言不发。

    还是徐老太太见她牙关紧咬面色苍白,很是烦躁的皱眉道:“你也别觉得委屈,没什么好委屈的,眼下你祖父正是如履薄冰的时候,若是他知道了你节外生枝,可不是训斥两句的事儿。过了下午,你便回宫去,既是伴读,哪怕是殿下恩宠你,你也该自己有些分寸,伴着殿下好好读书才是你的本分,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再多管了,别给自己惹祸!”

    徐游没想到自己才回家来不到一天就要被赶回去,茫然看着徐大夫人,却见徐大夫人急切的朝着她使眼色示意她答应,只好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下来。

    等到出了门,徐游就攥着徐大夫人的手忍不住哭了:“娘!老太太也太严厉!”

一百零一·后路

    她也是为家里着想,要除掉朱元这个眼中钉,而且她也已经学乖了,打算借刀杀人,找别人出手。

    可是谁知道徐老太太却什么都不问,只知道她发了帖子,就勃然大怒。

    她明明做的已经够好了。

    但是祖母永远一副对她不满意的样子。

    她真是不知道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大夫人也觉得晦气的很,女儿好端端的回来一次,她还打算让女儿好好休息一阵子,在宫里当伴读千好万好,还是服侍人的,要看公主的脸色过日子,哪里有在自己家里舒坦。

    谁知道婆婆却这样不近情面,她摸了摸徐游的头叹了口气:“罢了,你祖父母既然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回宫去吧,何必惹他们不痛快呢?”

    惹了他们不高兴,自己也没好处的。

    她想了想,怕女儿脸上太过不去,便压低了声音咳嗽了几句,就道:“你也别太觉得委屈,你祖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朱元能嚣张,仗的不是其他的,不过就是因为她背后靠着的是信王罢了,你祖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我听你父亲的意思,最迟也就是这些日子,他们是一定会有动作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大人的打算,自己出手,反而节外生枝,快别闹了。”

    再说,女儿之前对付朱元也的确是没有一次成功过的。

    也难怪徐老太太根本问都不问她打算怎么做。

    徐游气的脑子发懵。

    合着不管是亲娘还是亲祖母,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觉得她是能赢过朱元的,怕她会节外生枝。

    徐老太太不管徐游生气不生气,面上能不能过得去,到了她这个年纪,能让她看别人脸色的人已经极少了。

    别说是家里的儿孙,哪怕是老太爷呢,她该甩脸子的时候还是要甩脸子的。

    发作完了徐游,她靠在引枕上休息了一会儿出了一会儿神,就吩咐人:“去看看老太爷那边忙完了没有,若是忙完了,请老太爷快些回来。”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了出去。

    等到傍晚朱元,徐老太爷就果然踏进了老太太的院门,先让丫头给自己脱了大衣裳,才往老太太那边去,烤了烤火道:“还是你这里暖和!”

    徐老太太示意人端上热茶来,让老太爷暖暖身子,才把徐游的事情说了。

    一席话说的徐老太爷面色紧绷,濒临发怒。

    他过了许久,才冷然道:“真是没成算的东西!外面好看,内里全是草包!同样是女子,朱元的心机比她何止强了十倍!她也就这点儿眼界了!”

    徐老太爷最近心情不好,听见孙女犯蠢,心里更加暴躁。

    徐老太太等他骂了几句出了气了,才语气沉沉的摇头:“老太爷也别生气,我早觉得她忽然回来怕是有事,一早就已经拦住了,二来,我也知道,这事儿她一个人没单子,肯定还有静安公主的手笔,若是静安公主插手,那倒也不能全怪在她头上了。再说,眼看着朱元越来越好,她哪儿有不紧张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徐老太太伸手将热茶往他身边推了推,见他稍微冷静,便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外边怎么样了?”

    她竖着手做了个手势,咳嗽了一声轻声问:“那一位今天可见着了,他怎么说?”

    徐老太爷是在朱元的酒楼见的襄王。

    说起来,徐老太爷就难免觉得憋屈,他们徐家好似也太不会站队了。

    当初一开始的时候徐家跟盛家亲近。

    结果盛家倒台了,四皇子也死了。

    后来兴平王出事。

    再后来,是定陆家也闹出了幺蛾子,还险些把国公府给坑的万劫不复。

    直到现在了,徐家又不得不跟襄王联手......

    这倒不是他想选襄王。

    说句实话,襄王这人喜怒无常,实在是惹人厌烦。

    他名声差成了这样,徐老太爷一开始都不屑跟这样的藩王往来,可是谁让江西巡抚跟襄王结了亲呢。

    不巧,何家跟江西巡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简单点说,就是邹唤至是徐家的人,现在邹唤至倒台了,接下来的烂摊子,那就要徐家来收拾。

    而挺巧的,襄王也同样要收拾烂摊子。

    虽然襄王不靠谱,但是好歹还是个藩王,总有些利用价值。

    他抿了抿唇,才道:“他也成了惊弓之鸟,这一次藩王进京,宫里发下赏赐,唯有给襄王府的最少,宫里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的很。还不知道邹唤至的事宫里便对他尚且如此态度,何况以后呢?他如今是战战兢兢了。”

    这也难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襄王就是被朱元跟楚庭川合伙整趴下的,现在即将碰见朱元楚庭川第二次,不管怎么样心里都肯定不会好受的。

    何况他这次犯得过错比杀了自己的王妃还要大的多呢。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襄王会害怕倒是一点儿也不令人奇怪,毕竟他犯下的那些错事都一箩筐了。

    如果这次被揭发出来,可不会再跟上次那样好运,拖着拖着就病愈了。

    她嗯了一声,才问:“那老太爷是怎么跟他谈的?”

    徐老太爷坐下来喝了茶,见香炉中缓缓飘出烟雾,便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他,如果进京的路上,邹唤至死了,那事情就简单了。”

    人不能回来京城,自然就不能受审。

    不能受审,那自然也就不能被定罪,不能牵扯出其他人来。

    徐老太太知道他的意思,垂下眼睛道:“这样也好,至少能体面的死,否则回来了,也是一场折磨。”

    如果能在半路死了,那对谁都好。

    徐老太爷面色沉沉:“看罢,就算是死了,也还是不得喘气,你还别说,小游这个丫头是不争气,但是有一点她看的很清楚,那就是有朱元一天,咱们家里就没有安生日子过,我总觉得,这一次邹唤至的事,朱元肯定是多少猜到了那么一点儿,不会觉得我们没参与。”

    这个丫头最是睚眦必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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