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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零六·妖孽

    她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紫薇一眼,紫薇便急忙垂下了头自悔失言,她做的太明显了,老太太虽然很厌恶朱元,可是也更不喜欢在中间挑拨离间的人。

    好在盛氏马上就来了,她一来,朱老太太就把人都给遣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了盛氏和朱老太太两个人,紫薇拍了拍心口,老太太和大太太肯定都是讨厌朱元的,反正到时候朱元都是死,她多说了两句话,肯定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盛氏的确是为了朱元的事来的,一进了门,才给朱老太太请了安,她便迫不及待的问:“老太太,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已经过去看过了?”

    朱老太太之前就知道这个水鹤的姐姐患病的事儿。

    水鹤的姐姐之前是在朱三太太的院子里做事,后来朱三太太把她给配了小子,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弄得水鹤的姐姐也染上了这种病。

    原本这是必死的。

    朱老太太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人就格外开恩,她信佛,对这种不干净的人更是退避三舍的。

    可是前些天,她忽然把人给搬进来了。

    而是还让水鹤亲自照顾。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故意透露给了水鹤朱元会治病的消息。

    所以朱元一回来,水鹤就跑去找朱元求救了。

    朱老太太嗯了一声:“已经去看过了,刚刚还为了这事儿跟我吵架呢,拍着胸口说一定要只好她。”

    朱老太太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

    少年人就是有一股文人的酸腐气,什么都没学到,以为骨气和义气两个词就能走遍天下,以为自己是那等行侠仗义的大侠,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但凡是有人苦苦的求上门去,他们就会忍不住自己抬高自己,觉得这世上没了自己不行。

    果然,她不过略施小计,朱元就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医术来,巴不得跟大家都说她能治病。

    真是......

    啧啧......

    盛氏脸上也慢慢浮现一丝微笑:“那就好了,不怕她医术好,就怕她医术不好治不好,或者是不敢治,现在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朱老太太嗯了一声,叮嘱她:“你这两天也少去招惹她,不管什么事,都不要上去说她不是,让她去闹。”

    盛氏笑了一声说自己知道。

    朱老太太便又道:“还有,紫薇这丫头嘴碎,从前看着还好,能够解闷儿,可是现在却有些心大了,你让她先出去学学规矩,以后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进来。”

    紫薇听见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她做错了什么?

    老太太的心思她自问绝对不会揣测错的,自己明明是按照老太太的心思做的事,为什么老太太反而厌恶起了她,还要把她赶出去?

    朱元听见这件事的时候却只是弯了弯嘴角。

    朱老太太这正布一局大棋呢,哪里容许紫薇这种多嘴多舌的在边上坏事?

    之前紫薇找麻烦,她故意出头挑衅,为的就是让紫薇多说些话,看来紫薇果然是说了挺多话的,多到朱老太太都觉得她做的太多了怕她坏事。

    绿衣不明白朱元笑什么,却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在朱元的计划之内的,很是开心的拍了拍手,就跟着朱元去看水鹤的姐姐了。

    水鹤的姐姐果然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温度越来越高,水鹤几度都吓得差点眼过去,差点儿怀疑朱元是不是故意害她们。

    可是等到清晨的时候,她姐姐烧退了,身上的红斑似乎也消退了一些,她便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了,一心一意的照着朱元的吩咐去做。

    忙碌了四五天,这天清晨的时候,水鹤的姐姐终于醒了。

    水鹤欣喜得简直无以复加,抱着姐姐痛哭了一场,跪下来给朱元磕头道谢。

    绿衣有些得意又有些自豪:“我就说了,我们姑娘很厉害的,我们姑娘说了会治好,就一定会治好的。”

    水鹤哭得哽咽。

    朱元检查了水鹤姐姐的身上,见上下的红斑都已经消退,而脸上脖子上的红疹也都退的差不都了,便对水鹤点了点头:“没事了,她没事了,只要注意些,以后应当不会再生这种病了。”

    水鹤的姐姐还昏昏沉沉的,听见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水鹤却扑过去又抱住姐姐:“你没事了,姐,你听见了吗?以后就没事了,你不会死了!”

    水鹤的姐姐眼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机,搂着妹妹哭的委屈又欢喜。

    绿衣很感动,低声对朱元说:“姑娘,水鹤的姐姐就只有水鹤一个亲人,她要是死了,水鹤怎么办啊?姑娘你太厉害了。”

    朱元洗了手接过她递来的布擦了擦手,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挺自豪的。”

    “可不是,我们姑娘厉害,就是我厉害嘛!”绿衣欢喜起来:“我可喜欢您了姑娘!”

    可是还没等着气氛持续多久,门便噗通一声被推开了,朱家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和老头儿们都站在门口,神色各异的看着屋子里的场景。

    朱老太太正在旁边,她身边正跟着一个大和尚,慈眉善目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高僧。

    此刻那个高僧正看着朱元,指了指朱元肯定的说:“妖孽就在此了。”

    众人齐刷刷的又看向朱元。

    绿衣瞪大了眼睛。

    水鹤也吓得忘记了说话,紧紧抱着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这些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因为他们又想送走姐姐吗?

    她急了,忍不住道:“我姐姐已经被大小姐治好了,她没事了,没有病了!”

    朱老太太没有理会,神情凝重面色难看的问那个高僧;“大师,您没有弄错吗?这是我大孙女儿,虽然这些天的确是有些怪异,可是.......可是看上去,这分明就是我们家的孩子啊!”

    “妖孽降生,上天必有示警。”高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妖孽也可附身于人身上,与人共存,先是伪装成宿主,渐渐就露出自己的本性,这也是常有之事,不足为奇了。”

一百零七·指鹿

    众人看着朱元,惊疑不定的保持了沉默。

    这个姑娘从前一直都没有任何特点,叫人根本就记不住朱家还有这号人的存在,他们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印象,更谈不上看出她现在跟从前有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他们现在也看不出来朱元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

    可是高僧的话能不信吗?

    高僧毕竟是高僧啊,广济寺的高僧向来很受青州人的尊崇,是青州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善男信女无数。

    几乎所有的青州人,都往广济寺去上过香,也都对广济寺的高僧极为信服。

    而广济寺这一代的普字辈的僧人也几乎都赫赫有名,尤其是主持大师的弟子普渡,更是在青州城最为受人推崇。

    大家都以能听他讲经布道为荣。

    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普渡大师,其中一位老太太狐疑的看了朱元一眼,率先开口:“的确是如此,我看着丫头的确是很诡异。她不过是个养在后山的,这些年别说能学习医术了,我看她连基本的教养恐怕都欠奉,一个人难道真的能凭空学到这么多东西?反正我是不信的。”

    说起来,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本来朱元就只是一个被朱家遗忘的人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从哪儿去学这样的本事?

    朱老太太跺了跺自己的拐杖,皱着眉头深以为然:“老身也觉得这丫头跟从前不同了,从前我的孙女儿是个最老实听话不过的,又温柔又文静,可是就是从前阵子开始,忽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变得嚣张跋扈,跟从前判若两人......”

    她忧心忡忡:“前阵子更是不知道怎么了,还闯到了知府家里,宣称自己会治病.......我们朱家这么多年,可从来不曾出过什么大夫。”

    众人都忍不住啧了一声,看朱元的眼神果然又惊又怕如同在看妖孽。

    真是让人厌恶。

    难怪这么难治的病都给她治好了,原来根本不是人,而是被妖孽附身了。

    水鹤愣住了,抱着双臂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怎么回事?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她姐姐出去的,怎么竟然不是冲着她姐姐来的,而是冲着朱元来的吗?

    大小姐是妖孽吗?

    可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啊,她分明看起来跟正常人是一样的,一点儿区别也没有。

    而且她人也好的很,根本就不像是妖孽。

    大家都不肯帮她姐姐治病,都恨不得把她姐姐给扔的远远的,可是唯有朱元,当时她一去求,朱元什么都没多问,就答应了。

    她结结巴巴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小姐不会是妖孽的,大小姐怎么会是妖孽呢?我姐姐的病就是大小姐治好的,大小姐是活菩萨,她怎么会是妖孽呢?”

    水鹤的姐姐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师一定是弄错了,不会的,大小姐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不会害人的!”

    “胡说!”人群里一个老太太开口,面色难看的看着他们:“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呢?大师就是大师,大师怎么会弄错呢?这么多年来,广济寺里的高僧们都是德高望重的,他们怎么会污蔑一个女孩子?!”

    朱元面含讥讽的看了一直面无表情,慈眉善目的普渡大师一眼,面露玩味。

    真的没有瑕疵是个圣人吗?

    从前朱元倒是也以为这世上的和尚尼姑是方外之人,都该是无欲无求的。

    可是自从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之后,她便知道事情全然不是看上去的这样。

    上层的贵族圈里,多的是不正经的尼姑庵道观。

    道姑和尼姑们干的都是娼妓的勾当。

    她挑了挑眉,丝毫没有被他们这样的语气激怒,看着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很正派的普渡大师轻声问:“大师说我是妖孽?”

    普渡大师慈眉善目,面上一副怜悯的神情:“小施主戾气横生,浑身上下都被怨气笼罩,到底是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小施主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淡淡的看着朱元头顶,轻声道:“小施主,你想过你从前的灵魂吗?此刻她正站在你的头顶看着你,如今她只剩下了一缕魂魄,随时便会消散.......”

    他始终带着一缕怜悯,仿佛是真的可怜这个女孩子。

    说话的时候也不疾不徐,如同是在念佛号一般:“施主,何必如此执着?你本是异世魂魄,原本便不该来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从前是你所熟悉的,其实也跟你没有关系了,就如同你现在占据的这个身体,你有没有想过,你从别的地方挤进去了,原先的魂魄就被挤开了?她又无辜不无辜呢?”

    大师就是大师,说话如此蕴含哲理,而且叫人无法指责的同时还心里暗自信服。

    可惜他遇上的是百毒不侵的朱元。

    朱元笑了一声,看着他面色冷淡:“大师,你说了这么多,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异世魂魄?什么占据身体?您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

    原先的魂魄?

    这一世若是她没有过来,朱元的魂魄存在跟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她自己就是朱元,她上一世经历过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当初的事,也不会再走旧路。

    既然如此,凭什么这些人要指着她说她是不该来这个世界的?

    朱元牵了牵嘴角:“好了大师,咱们就不要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了,都实在一些,我是不是朱元,我的医术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难道这些朱家的长辈都不清楚吗?什么叫做朱家从来没有出过大夫?我的母亲她不是朱家的人吗?朱家人嫌贫爱富拜高踩低已经达到了这样不要脸的份上,连我的母亲是朱家的媳妇儿这一点也要否认了吗?!我的母亲付氏,她从前还曾经替先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治过病,连太后娘娘也治好了,她的医术到底如何,难道还需要我说吗?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会医术,到底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百零八·是罪

    绿衣愤愤然终于找到了可以插话的机会,立即就拔高了声音:“是啊!我们姑娘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姑娘治死人了吗?我们姑娘害人了吗?我们姑娘治的人都好了,难道这也是罪过吗?!”

    先太子妃?!

    没有人听绿衣的反驳,可是所有人都听进去了这句话。

    是啊,付氏死的实在是太早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付氏曾经也是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当初先太子妃难产迟迟生不下龙胎,是付氏手到擒来,让龙胎安然落地。

    算起来,太后娘娘可是要叫付氏一句恩人。

    朱元看向如遭雷击的朱老太太,缓慢的牵起了嘴角,看着朱老太太和她身后的盛氏,一字一句的问:“你们忘记了吗?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替你们朱家做了多少事?又是如何死的?”

    她笑了笑,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金针,眉头也没皱一皱的啧了一声:“看来你们真是忘得差不多了,那么要不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遍?”

    众人都精神一振。

    什么死因啊?

    付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元这么说,难道付氏的死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盛氏的脸色难看的要命,面色瞬间惨白,几乎下意识的攥住了朱老太太的手臂,悄声道:“老太太,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呢?当年的事,她还那么小.......”

    她紧张得失态了,朱老太太一把反握住她的手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好了!这个也值得你这么慌张,这就是个妖孽,妖孽说出多么惊世骇俗的话都不稀奇,你也当真?!”

    她指着朱元冷笑:“妖孽!我的孙女儿不是你这个模样,我的孙女儿才不会如此大逆不道,你哪里来的快回哪里去,别等我们出手!”

    朱家的其他人渐渐觉出些不对味来了,在旁边观望不置可否。

    主要是朱元之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什么叫做朱家的人忘记付氏怎么死的啊?

    当年付氏难道给太后接生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朱元后退了一步,看着朱老太太缓缓笑了:“老太太,谁是妖孽,你边上这个才是妖孽!”

    普渡大师急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朱老太太狐疑的看了边上的普渡大师一眼,旋即又笑了:“你在说什么昏话?!普渡大师精通佛法道行高深,怎么会是妖孽?分明是你信口雌黄,胡乱攀咬!”

    心口雌黄,胡乱攀咬?

    朱元笑了一声,缓缓拍了拍手。

    朱老太太不耐烦的皱起眉来,这是疯了吗这是?好端端的说着话,她拍什么手?

    可是下一瞬,后头簇拥着她的人便都被挤开了,之前被他们拦在门外也不敢如何的杨玉清领着大批人进门来,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众人都吓了一跳,看看朱元又看看朱老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妖孽吗?”朱元看了杨玉清一眼:“那你告诉告诉大家,都查到了些什么。”

    杨玉清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将在场的人都环顾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普渡大师身上,偏头看了他一眼,忽而发问:“普渡大师,你是什么时候出嫁,什么时候来的广济寺挂单,而后成了主持大师的弟子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朱老太太敏锐的察觉出事情不对,急忙站在前头护犊子:“这与你何干?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杨玉清对这个老太婆半点儿不客气,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中的一沓纸:“怎么没关系?你们拜了这么多年的佛,都不知道这是李逵还是李鬼,我真是替你们觉得害臊,也替菩萨觉得委屈啊!”

    李逵李鬼!?

    什么意思?

    众人轰然炸开了锅,纷纷追着他要个说法。

    这个广济寺可是青州最出名的古刹了,要是真的出现了假和尚,那可不是小事,何况已经这么多家人请过这位普渡大师回家做法事或是祈福了,这要是和尚是假的,那么.......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杨玉清猛地将手中的纸尽数扔在普渡脸上:“证据摆在眼前,当初从浙江灵隐寺来挂单的那个普渡大师,早在路上就死了!既然死了,那来这里,又一路成了广济寺大师的人究竟是谁?难道还是鬼不成?!说别人是鬼,为什么不亲自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老太太懵了。

    她只想找跟德高望重的和尚,谁知道竟然一找就找出了事啊?

    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普渡大师有什么不对,怎么现在忽然人就死假的了呢?

    她气的有些发懵:“你们有什么证据?!难道空口白牙的说人是冒名顶替?!”

    “怎么没有证据?”杨玉清啧了一声:“当初灵隐寺主持亲自写信引见,让普渡来广济寺挂单,除了和尚度碟之外,还有两样法器,一串佛珠为证,除此之外,还曾经亲自在信中注明,普渡是背后有大片被烫伤的伤疤的,为着普渡荡出去见路上有孩子差点儿被杂耍滚烫的油锅所伤,自己护住孩子而受伤,灵隐寺主持才收了普渡......”

    他说着,忽而猛地向前走了几步,猝不及防拉着普渡往前一拉,猛地撕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他的后背来,而后大笑了几声:“你们看,这个假和尚,他的背后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朱老太太已经气得有些站不住了,却还是强自嘴硬:“你信口雌黄,再说,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你又凭什么知道?!”

    “就凭当初我在义庄已经见过真的普渡和尚,也凭当初我就是那个验尸的仵作!当时的文书上头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普渡和尚的死因,和他的身份,既然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另外一个普渡?!这个不是假的,那又是什么?!”

    朱老太太哑口无言。

    普渡和尚挣扎着不肯放松,可是杨玉清看着瘦弱,力气却极大,竟然让他连动弹也困难,他登时急了,急忙分辨:“不是的!不是如此!我没有!”

一百零九·揭穿

    普渡大师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不管是对着多大的权贵,他也能安之若素,泰然处之,什么时候有这样失态过的时候?

    众人都怔住了看向他们,面带疑惑,眼里含着探究。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连平时的高深模样都没了?

    而且杨玉清说的头头是道,连证据都拿出来了,如果是假的,人家哪里能说的这么真?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普渡和尚已经死了的话,那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冒认普渡和尚的身份?

    普渡和尚挣扎个不休,忽而看住了朱元,带着些疑惑带着些挣扎,咬了咬牙冲她冷笑:“你根本就不是人,是妖孽,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别人心里不知道,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这个妖孽祸害,你会害死朱家所有人,你会害死他们!一个都不会剩!”

    他当年做下的那些事根本已经毫无线索,也没有什么知情人,当年被贿赂的那个替他改身份隐瞒普渡和尚的死讯的县丞已经死了。

    这件事除了那个县丞,根本已经没有其他人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朱元会知道?

    她根本就不是寻常人。

    他擅长看相看命,眼前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个逆天改命的命格,而有这种命格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她根本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朱元了。

    否则要是有这样的面向,早就已经被人传扬开来了。

    普渡和尚看了朱老太太一眼,面含威胁警告。

    反正这件事是朱老太太引起的,要不是朱老太太请他来对付朱元,朱元也不会把这些事都翻出来,他的往事根本不会被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只能死朱老太太给他摆平。

    不然的话,他反正破罐子破摔,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以后朱家的日子却还长着呢,他多的是法子让朱老太太等人鸡飞蛋打。

    朱老太太咳嗽了一声,面色涨的通红,咬肌都已经鼓起来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么倒霉?!

    以为找个德高望重的高僧来,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毕竟谁都知道,广济寺的高僧们一个个都是道行高深精通佛法的,他们说的话肯定大家都会信。

    加上朱元本来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丫头,朱家都不把她当回事,高僧又这么说,她是个妖孽,大家怎么会替她说话,怀疑高僧和朱家的决定?

    到时候本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沉塘的,甚至直接杀了,那也没人说什么。

    自古以来,家族有权处置不详或是做错事的成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都不能避免。

    原本朱元也不该避免。

    只是现在却横生枝节,偏偏就出了事。

    她竟然还要被一个假和尚威胁......

    绿衣切了一声,嘴角翘的可以挂油瓶子,撇了撇嘴看着她们冷笑:“真是可笑至极,你们竟然找了个假和尚来说真小姐是妖孽,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

    众人有些发懵。

    这个小丫头口齿挺伶俐的啊?

    这话说的如此犀利又刻薄,偏偏还正确无比,一句话就扎进了朱家人的心里,扎中了他们的心病,他们连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朱老太太忍无可忍,不能对着普渡发泄,也不能对朱元如何,就对着绿衣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下人罢了,这么多主子在场,也轮得到你来开口说话?!这么不懂事的小丫头,给我拿出去乱棍打死!”

    她的怒气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点,挑衅似地看着朱元,一字一顿的说:“我看你主子如今言行举止大大出乎人意料,恐怕也是你这样的邪魔外道在边上调唆所致!你这样的丫头,被打死也是理所应当!”

    朱老太太向来便很是刻薄,绿衣被她看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站在朱元前面一点的地方,直直的站着看着她抿了抿唇:“老太太,打死不打死我,不是您说的算,是我姑娘说的算!”

    这些人凭什么做姑娘的主?!

    他们都不是好人,还想找这些高僧来说姑娘是妖孽,打着什么主意真的打量别人不知道,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这样的人,还想越过姑娘去?!

    朱元闲闲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收起脸上玩味的笑意看向普渡,皱着眉头对杨玉清道:“他嘴巴太脏了,佛门乃是清静地,怎么会容纳如此六根不仅,丧德败行的人?你替我教训教训他,也替广济寺出口气,替真正的普渡大师正正名吧。”

    杨玉清应了一声是,毫不迟疑伸手就劈手左右开弓给了普渡和尚几个耳光。

    他是当土匪出身的人,出手快准狠,声音之清脆凌厉叫朱家的人都忍不住在旁边摸了摸自己的脸。

    亲娘哎,这样厉害的手劲儿,几巴掌下来恐怕脸都要破了。

    普渡和尚被打的嘴巴都肿了起来,朱元盯着他啧了一声叹口气:“说什么妖孽不妖孽的?我本来还打算看在你这些年也算得上是低调行事只求苟活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私下跟广济寺说这件事的,可是你偏偏要来妖言惑众,为了一己私利来这样构陷一个小姑娘......”

    她说着,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面色青白的盛氏和朱老太太,轻声笑了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呢,你现在就说出你到底是受谁指使来污蔑我,二呢,就是直接从这里被绑缚去衙门。”

    她看着普渡和尚,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你想清楚了,要是你现在直接告诉我,我或许还能把你送回广济寺,广济寺为了遮丑,或是主持顾念师徒的情分,你又并未害人,还会给你一条生路,可是......如果进了衙门的话,冒充僧人,抢夺度碟,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是啊,不仅不是小罪名,甚至还可能会被杀头的。

    本朝冒充僧人向来是重罪,情节恶劣的,是可以处以极刑的。

一百一十·先见

    普渡和尚跪在地上形容狼狈,头上的几个戒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诡异的没有开口说话。

    主要是这情形有些超乎他们的意料。

    原本是听说水鹤的姐姐的病被治好了,他们想过来看看热闹的,毕竟当初水鹤的姐姐得了的可是绝症。

    大家都知道这是没救了,不过是在拖日子挨时间罢了。

    可是现在忽然说人被治好了,他们怀揣着一些好奇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确实想来瞧瞧,谁能治好这样的病。

    谁知道却遇上了普渡和尚说是朱家出了妖孽。

    这可是大事。

    毕竟之前祠堂被烧掉的事一直都是朱家人心里的阴影。

    实在是替耿耿于怀了,好端端的快到清明了,明明是祭祀祖宗的时候,可是没想到祠堂却被天火烧了,你说着搁谁身上谁不得郁闷?

    祠堂被烧了,说不得就影响风水,以后朱家若是走背运了,其他的族人们该怎办?

    都是正敏感的时候,大家就一同同仇敌忾的来抓妖孽了。

    谁知道妖孽没抓到,现在倒是先抓到了一个假和尚。

    这.......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朱元的意思大家心里也不是不清楚,他们都知道朱元逼着普渡和尚要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么......

    朱家一个老太太站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朱元:“你娘当初死的时候你才五岁多一点,就算是神童,也不能学到这么多东西吧?你怎么什么都会?不仅会治病,我看你好像还挺能的,普通的人哪里能做得到?!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开始身先士卒替朱老太太冲在最前线指责朱元的那个老太太,朱元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七老太太,您那儿子在庄子上虽然吃着朱家大房的饭,不过难道你跟朱家大房还同穿一条裤子吗?”

    七老太太傍着大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明晃晃的指着他们说出来过,七老太太瞪大眼睛:“你放你的娘的屁!”

    七老太太毕竟条件不是那么好,也就不是那么讲究,该说脏话便毫不吝啬,一连串骂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朱元啧了一声,摇了摇头看了杨玉清一眼。

    杨玉清有些不耐烦的放开了普渡,往她跟前一站。

    七老太太骂不出来了。

    朱元便冷笑了一声,看着七老太太:“你眼睛瞎了不要紧,聋了也不要紧,但是不该说的话可最好不要多说,就如同你儿子分明是个生不出孩子来的,为什么又有了儿子呢?七老太太,您不多嘴的话,我会说出来吗?当年我母亲给您儿子诊断出来的时候,您大骂我母亲骗子,庸医,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相到底怎样,你心里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大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啊了一声。

    朱老太太已经忍无可忍让朱元闭嘴了:“你闭嘴!”

    她说着,见场面险些控制不住,心里早已经把要处置朱元的想法忘了,只想遮丑。

    这个死丫头简直不是一般的邪门,什么都知道,当年那么隐秘的事,她竟然也还记得,还能说出来打击人。

    看看七老太太气的已经晕过去,朱老太太头痛的倒竖了眉毛,急忙看了盛氏一眼,岔开了话题:“好了好了!既然这个和尚是假的,那就快些把人给送回寺里,让寺里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让他们广济寺定夺!大家都别再留在这里了,快些回去吧。”

    这个时候知道遮羞了,朱元牵了牵嘴角。

    普渡和尚听出朱老太太的意思来,这个老太婆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他挣扎起来,趁着杨玉清没动静,一股脑儿的没头没脑的往外冲。

    他才不留在这里等死。

    朱家人目瞪口呆。

    这怎么回事?

    今天朱家大房是在请他们来看戏吗?

    戏台子就是朱家,扮演角色的都是朱家人自己粉墨登场?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众人暧昧的看了盛氏一眼,慢慢回过味来。

    这是这个小姑娘不甘被人当成肥猪了,所以朱老太太和盛氏准备联手用佛法杀人了。

    也真是够狠的。

    要是今天没闹出真假和尚这事儿,那朱元可就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是众人眼里的妖孽,是引发天火烧了祠堂的罪人。

    那就能顺理成章的死了给继室的子女让路了嘛。

    不过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被朱元反过来给算计了,自己的计划也暴露人前,现在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有些意思,朱家这个小姑娘,真是有些意思了。

    朱老太太气的尖叫。

    这个普渡!

    她气的发晕,盛氏却很快就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反身看了朱元一眼。

    这个贱人什么都知道。

    她肯定是真的都知道。

    盛氏没有再停留,迅速让自己的陪房进来,一部分去把朱家各房的人送走,一部分去找普渡,另一部分将水鹤的这间屋子给围了起来。

    水鹤吓得腿软。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峰回路转,急转了几个弯之后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这算什么?

    老太太想找假和尚污蔑大小姐结果不成?

    老太太之前让她去找大小姐治病也是为了污蔑大小姐?

    那大小姐......

    水鹤噗通一声跪在朱元跟前:“是我害了大小姐!要不是我求您给姐姐看病,就不会这样了......”

    绿衣冷笑了一声:“哪里有这么简单?他们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

    她气的不轻:“老太太这些人太坏了,他们就是故意的!”

    朱元笑了一声,叫绿衣扶水鹤起来,摸了摸水鹤的头摇头:“这没什么,他们最终也没能对我怎么样,而且,经过这件事,他们也应该知道来硬的对我没用,肯跟我好好的谈谈,好好的听我说话了。”

    什么?

    费了这么大的劲,绕了这么大圈,最后大小姐竟然只是想让朱家的那些人好好听她说话吗?

    那大小姐能跟他们说什么?

一百一十一·不利

    朱老太太觉得最近诸事不利。

    她原本以为是握在手掌心里里的猎物,如今正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他们给吞噬殆尽,这一点发现让她格外的受挫也格外的恼怒。

    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人,其实也就受不了委屈。

    盛氏递了杯子往前,朱拉太太看着就觉得喉咙里冒火,猛地一扔就将杯子扔在地上碎片四溅,将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紫薇刚刚才反省还没回来,其他的丫头们物伤其类,看着朱老太太这么大发雷霆,下意思的就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无端的矮了半截。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从前甚至都不在老太太眼睛里的大小姐忽然就翘起尾巴来了。

    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现在朱家谁不知道,被扔在后山茶林里,大家不闻不问的朱元,现如今已经是让朱家长辈闻风丧胆的朱大胆。

    真是开了眼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众人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朱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察言观色,朱嬷嬷就啧了一声就道:“老太太何必为这样的人烦恼?”

    朱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这些伺候老了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愚笨了一些。

    这次的事跟从前都不同。

    假和尚的事一闹出来,大家都知道朱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朱老太太对待付氏和付氏留下的孩子无情无义。

    朱老太太要了一辈子的强。

    这么多年来,她辛辛苦苦的支撑着朱家的荣光,自己带着几个儿女,从来再苦再难也不求人,愣是把孩子们都培养成了人上人。

    朱大老爷不必说,先是娶了个付氏,一帆风顺的考中了进士取了翰林,荣光无限的时候娶了老婆,而后付氏死了,大家都以为他得沉浸悲伤中不可自拔。

    可是他却又转头就娶了盛阁老的女儿,盛贵妃的亲妹妹,身份地位一跃而上,水涨船高。

    朱二老爷也一直勤勤恳恳的当官,稳步上升。

    三老爷之前也一直是富甲一方,有名的孝子。

    其他的几个儿女,也一个个的都很有出息。

    朱老太太一直都是青州城内人人称羡的对象,大家都知道她是老封君,是老寿星,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

    就因为找了个假和尚,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尽数毁于一旦。

    朱老太太咳嗽了一声,难受的很:“你不知道,我从前以为,付氏死了也就死了,万事都因为付氏的死而消散了,可是没想到,这个人死了还能叫我如此不安宁。”

    朱元的存在,实在是让朱老太太头疼。

    她一开始以为朱元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笑话。

    可是朱元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她,她这个想法究竟是如何的可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引枕上,看着朱嬷嬷等人道:“你知道什么,我从前也是这么以为,觉得这个贱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是你看看结果......”

    结果就是她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朱嬷嬷也知道朱老太太的意思,唉了一声就道:“不过这回普渡大师的事,的确是.......是有些邪门,这么多年了,多少达官贵人来过广济寺朝来拜谒过这位普渡大师,没有一个人看出不对的,还有主持大师,他德高望重,也没有看出过这个和尚是假的,可是大小姐却提前知道了,而且还让人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让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大小姐何德何能啊?”

    朱家这么多长辈都做不成的事,朱元何德何能啊?

    朱老太太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现在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怎么办呢?

    她厌恶付氏厌恶的要命,看见了朱元就觉得痛苦。

    从前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都没资格的人,现在堂而皇之的在她头上拉屎,她居然还不能直接就处置了朱元.......

    外头盛氏和朱大老爷求见,朱老太太等了儿子儿媳进来,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的冷笑了一声:“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到现在竟然来拖自己人的后腿!”

    在朱老太太看来,朱元这样的人,也就该配自己找个合适的方法死了,来平息朱家沸沸扬扬的谣言。

    没有自己死,已经是不可恕的罪过。

    而还给朱家找麻烦,戳穿她的计划,就更是不可原谅的事了。

    朱正松自己也紧皱着眉头,片刻都没有放松,他自己坐在了朱老太太下手,也让朱大太太盛氏顺便做下,自己便对着朱老太太道:“这件事.......是儿子考虑不周。”

    可问题是,朱正松自己心里也觉得委屈。

    真是从来也没想到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被自己素来根本都记不得的女儿给一巴掌打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清了清嗓子:“广济寺这件事,已经基本确认无误,广济寺已经报官去了。那个普渡和尚就是假的,不仅和尚身份是假的,连说出来的身份也是假的,现在已经查明了,他就是个屠夫,因为家有悍妻,不堪折磨而出的家,可是他在和尚庙里一直受欺负,正准备还俗的时候,碰见了真的普渡和尚的事,想着真的普渡和尚的身份,想着自己的苦楚,他实在忍不住就心生邪念,偷换了身份,去了广济寺。谁知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事,可是却一次被您给撞上了。”

    盛氏没有说话,她现在心情极差。

    这个看不上眼的贱人所出的贱种如今耀武扬威,她简直一刻钟也无法忍受。

    分明是跪在她面前低眉顺眼讨生活求原谅的,现在却要让她卑躬屈膝。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甘心?

    盛氏忍无可忍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不是很好的冲着朱大老爷恼怒的斥责;”你是怎么办事的?当初你是怎么跟我交代的?你亲口说你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任何后患都不留的!可你看看如今!”

一百一十二·忍气

    如今她被看不起的人,甚至都不该出现在她眼前的一个小姑娘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这口气她怎么能咽下去?

    顾不得朱老太太在场影响好不好,也顾不得当初自己是怎么表现的,朱大太太恶狠狠地瞪着朱大老爷:“你要是不把这个祸害给彻底解决,我就写信给我父亲和我姐姐!”

    朱老太太皱了皱眉,心里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娶了高门贵女,就是有这点不好。。

    朱大太太是盛阁老的掌珠,也是盛贵妃的亲妹妹,自小是比盛贵妃亲自教养的,感情非同一般,盛贵妃的身份节节升高,盛氏自然也是锋芒毕露。

    虽然面上盛氏一直对着她这个婆婆和和气气的。

    可是现在盛氏几乎是指着朱正松的鼻子骂,何尝不是骂她这个当娘的,朱老太太有些心塞,心里不免将她跟从前的付氏对比。

    付氏虽然不好,可是孝顺这一点却是没话说的,从来没有底她们这些长辈大声过。

    不过也没办法,这世上没有完全能合心意的事,朱老太太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她只是看了儿子一眼,咳嗽了一声就道:“这件事你媳妇儿的确是委屈了,是你对不住她,没有管好你自己的儿女,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下去。

    尤其是祠堂的事现在不能栽赃给朱元了,那就更麻烦了。

    朱正松自己也心烦意乱,偏偏又不能跟朱老太太和盛氏讲道理,叹了口气就皱眉道:“这件事......我亲自去跟她谈一谈。”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朱正松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要对付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了。

    朱正松见婆媳两个都紧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有些想要叹气。

    真是太倒霉了。

    他还以为哪怕全世界的男人都得为家里内宅的事操心都轮不着他呢,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虽然他是看不上朱元也看不上付氏。

    可是现在局势不同了,朱大老爷咳嗽了一声有些无奈:“好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能抛下谁啊?”

    朱老太太打断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当务之急,是得先想想怎么处置眼前这个灾星,难道就任由她嚣张?”

    “还真的就只能任由人家嚣张。”朱正松有些难堪,见朱老太太和盛氏都不可置信又不赞同的朝自己看过来,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可奈何:“现在朱家族中耆老们都找我了,说是做事不可太过,凡事太过则不仁不义不祥,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被人抓住了把柄反咬一口,现在我们弄死朱元,事情才真是大了。”

    这个道理朱老太太和盛氏一不明白,她们不过是感情上比较难接受罢了。

    毕竟一个一直看不起的人现在又要骑在自己头上,真是一件不大好受的事,尤其是付氏的死还跟她们脱不了关系。

    盛氏不自在的正耸了耸肩膀,问朱正松:“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难不成把她带京城去吗?!”

    朱正松有些为难,他知道盛氏对朱元厌恶的厉害,也知道她是绝不能接受朱元踩在头顶的,看了一眼母亲,他才犹豫着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因为治好了孟符的女儿和妻子,也因为治好了苏同知的儿女,朱元现在因而声名大噪,谁不知道她医术精湛?谁又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之后的话朱正松没说出口。

    但是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是啊,要是这个时候朱元死了,谁都会觉得是盛氏容不下继女。

    盛氏气的发疯,简直不能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不起眼的继女欺负到这个份上。

    她咬牙切齿的哭了起来:“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让我父亲和姐姐给我报仇!”

    朱正松没有说话。

    他也是厌恶朱元的,也赞同盛氏找娘家出手。

    毕竟朱元实在是有些太不对劲了,谁都摸不准朱元的脉,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毁了什么。

    他润了润喉,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的意思来,反而还道:“这是以后的事了,回了京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眼前这个关卡怎么过。朱元现在握有了真假和尚的把柄,是个不省事的,我们不能让她出去乱晃,但是不能杀了她------她边上那个人实在厉害,那就只能暂时先顺着她的话去做.......”

    耽误了这么久,磨磨唧唧到了现在,朱正松终于说出了来意:“我去找过她了,她的意思,是这次清明的时候,要她母亲享受祭祀,还要你亲自跪在坟前执妾礼,给付氏磕头敬茶。”

    朱正松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盛氏,急忙又撇开了头:“我也知道这对来说是很为难的事,不过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忍一忍,为了我,为了朱家.......”

    朱老太太沉默着听到现在,抬头看着朱正松蹙眉望他:“你的意思是是说,先顺着她?”

    朱正松嗯了一声:“闹到现在沸沸扬扬的,大家还真的以为我们杀人放火了,这岂不是太委屈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说起来就气的慌。

    是想杀人是想杀了朱元以绝后患,可是问题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就得背了这个黑锅。

    真是说理都没处说去。

    也太憋屈了。

    朱老太太倒是更想得开,反正现在倒霉也不是她倒霉,也不是她去道歉,她呵了一声就看着盛氏:“算了,遇上这么个人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个混不吝的,豁的出去脸都不要,你跟这样的能计较什么?”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盛氏笑了笑:“急什么呢?在青州自然是不好施展,可是等到以后回了京城,难道你还怕有不能拿回尊严来的时候吗?且忍了这一时之气,让让她又怎么样呢?”

    盛氏没有说话。

    问题是她是天之娇女,她什么时候让过人,凭什么要让人?

    她看着朱大老爷和朱老太太期待的眼神,目光暗了暗,半响才闭上了眼睛。

一百一十三·亏心

    屋子里四处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朱三太太咳嗽了几声,探起身子来就着阮嬷嬷的手喝了口茶,喘了一会儿粗气,才问:“怎么样了?”

    那个死丫头,说好了如果他们帮忙攀咬盛氏,就会放过他们,不再追究之前朱三老爷逼死了杨家一家的事的。

    可是结果却食言而肥,在他们彻底得罪了盛氏之后,又放过了盛氏,反而还是让杨蔼然指证朱三老爷,定了朱三老爷的罪。

    不仅如此,朱三老爷还因为诬陷她人而又罪加一等,现在要充军去了。

    充军啊!

    朱三太太在心里想到这个结果,就忍不住气的咬牙切齿。

    谁不知道当兵辛苦,尤其是发配去充军的重型犯,那都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对象,以后他们一辈子都得带着这个阴影生活了,能不能有命活着回来还都是两说。

    这个死丫头,竟然能如此狠心!

    朱三太太咳嗽的厉害,眼里散发着熊熊怒火:“这个死丫头真是狡猾又心狠,前头说的话转头就能反悔,就是狐狸也没她会咬人!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岂止是死了才好。

    在朱三太太看来,朱元最好还得死无葬身之地。

    阮嬷嬷一直静默着没吭声,等到朱三太太分了几次总算是把这药给喝完了,才将碗收了起来,讷讷的说:“老太太请来的普渡大师......是假的。”

    朱三太太没反应过来。

    阮嬷嬷见朱三太太睁着眼睛没有反应,顿了顿就道:“这事儿怕不成了,老太太和大太太现在气的狠了,听说连紫薇和玉兰都被发落了,就是因为主子们心情不好......普渡大师自身不正,哪里还能取信于人?大小姐这一招,也真是够狠的......”

    什么叫做软刀子杀人?

    这就叫做软刀子杀人,不打不骂,也不喊打喊杀,温温柔柔的,就把刀子朝你最软的地方捅进去了。

    朱老太太和盛氏一个最要脸面,一个最要自尊,现在这两样都没了,里子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

    朱家族人们谁不知道这俩人老不修,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虐待设计对付一个小姑娘?

    加上朱元说的那些关于付氏的死的似是而非的话,现在大家都已经想入非非了,朱家如今简直是丑闻缠身。

    朱三太太拽紧了身下的床单,直到将猩红的毯子紧紧的攥的都变了形,才猛地锤了一下床板。

    天杀的小妖精。

    这世上难道真的就没有人治得了她了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老太太和盛氏准备对付朱元去请广济寺大师的事,连三太太自己都只是根据这些天家里的动静猜出来的。

    朱元离得远远的住在同知府,家里也没半个亲信,她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做什么都能一帆风顺?如有神助的?

    阮嬷嬷急忙替她拍背,见三太太气的厉害,忍了一会儿才看着她的脸色轻声劝解:“咱们还是不要搀和这些事了......三太太,不是我说,我觉得,大小姐不大对劲......”

    说起这个,阮嬷嬷忍不住神经质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将音量放的更低了一些:“三太太,您没发现吗?大小姐指谁打谁,指哪打哪儿,就没她弄不倒的人......咱们还是别跟她斗了,她来势汹汹,可是我看她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三老爷只是充军.......”

    “可是看她留在朱家,这架势,分明是要朱家倒霉啊!”阮嬷嬷将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跟她硬碰硬了。”

    她顿了顿,轻声提醒:“您可别忘记,她是光棍一条,可是咱们却是有小少爷小姐她们呢啊!”

    这哪儿斗得过啊!

    没有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她们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孩子的安危。

    阮嬷嬷的话说进了朱三太太的心里,她想了想这些天以来朱元的手段,一点一点将心里的不甘压下去,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又睁开眼睛,对阮嬷嬷说:“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阮嬷嬷怔住,一时没有说话。

    朱三太太就笑了一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脾气难道我还不知道?朱元把你得罪得狠了,还让你学狗爬学狗叫,但凡是有半分机会,你都不可能放弃报复她的。老实说吧,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反过来劝我。”

    阮嬷嬷没有没拆穿的羞恼,她叹了声气:“三太太,她哪儿用得着讨好我给我好处?不仅没给我好处,反而还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她看着朱三太太,苦笑着说了原委:“昨儿晚上回家,我儿媳妇便跟我说,遇上了一个好心人,把我孙子的病给看好了,给了一剂药,吃着很好,当天晚上就不吐不烧了......”

    这个人是谁,就不必说了。

    阮嬷嬷哪里敢跟朱元再杠下去,说句不好听的,朱元要是趁着什么时候动点手脚,一家人的命还要不要了?

    朱三太太觉得头痛又挫败:“真是没天理,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竟然能学到这一身的医术......”

    她自己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反应过来:“她做这个,到底是还想干什么?!现在三老爷都已经要发配充军,大嫂......大嫂现在也贤名尽毁,她到底还想干嘛啊?!”

    难道不该见好就收吗?

    不然她以后怎么在朱家生存下去?

    没了朱家,她算是什么?

    一个没有父母宗族的女孩子,没有任何长处那还好些,要是有美貌那就是灾难,而如果既美貌又还怀揣一身的医术,那就完了!

    没人护持,她总免不了被人觊觎,既然这么聪明,这些道理她都不懂吗?!

    一个女人,不听天由命,时时刻刻都不安分又嚣张,她真的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吗?

    阮嬷嬷见朱三太太烦躁,等了等才低下了头:“她似乎......似乎想知道当年付氏的事......”

    付氏!

    又是付氏!

    朱三太太迟疑了一瞬,猛地抬起了头看着阮嬷嬷:“你跟她说了什么?!”

一百一十四·吐露

    当年的事,朱三太太没有参与过。

    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见死不救贪生怕死素来都是人之常情,可是奈何付氏现在生的这个女儿,她不是个寻常的人。

    朱元这架势,分明是要把付氏当初的事给翻出来。

    可是翻出来之后呢?

    她准备把朱家的人怎么办?

    就是这些年冷落了她而已,她都能把事情闹成这样,要是知道了付氏的死,那她还不得气的把朱家给炸了?

    不能说的,朱三太太瞪着阮嬷嬷:“你没说出什么来吧?!”

    阮嬷嬷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我,我能说什么呀?”她看着朱三太太的脸色:“我要是知道,就真的说了,大小姐现在这么大的能耐......”

    她的话音还未落,房门便砰砰被敲响了,朱三太太怔了怔,坐直了身子,就看见朱元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现在朱家已经是朱元能随便走动的地方了吗?

    朱三太太心里下意识这么想,往床角缩了缩,看着朱元满脸警惕:“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朱元给自己理了理腰间坠下来的流苏,微笑着看着她:“就是今天觉得七妹妹她们都挺可爱,所以想夸赞一下三太太,养的孩子们还都挺好的。”

    谁可爱?

    朱三太太被她的语气给惊住了,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朱筠得罪了朱元的事,她瞪大了眼睛,受了惊吓忍不住连着咳嗽了好几下:“你别胡来!她们不过还是小孩子!她们要是有做的不好的,我替她们给你道歉......”

    到了这个时候了,道歉就很容易了,为了子女,父母总是能无条件低头的。

    朱元牵了牵嘴角。

    再坏再冷漠的人,对待自己所出的子女总是温柔的,哪怕那温柔有限,总归是跟对待寻常人完全不同的温情。

    如果她的母亲也还在呢?

    如果付氏也还在,她以后走的那些弯路,受的那些苦,是不是也就都会少一点?

    从没有依靠的娘家到挣扎求生的后半生,那些日子多深刻多难过她都记得。

    所以看着朱三太太的慈母心,她微微冷笑:“三太太真是慈母心肠令人感动,也不知道朱家的人眼睁睁作壁上观看着我母亲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留下来的孩子怎么办?”

    朱三太太吞了口口水。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

    朱元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朱元,一时甚至忘记了说话。

    朱元垂头略显冷淡的打量桌上的花纹,好似还有些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留任何余地:“三太太,你记不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什么话?”

    朱三太太真不记得了。

    朱元跟她说的话没有三百也有一千,指的是什么她真的不记得。

    朱元就好心的提醒她:“当时我在苏家,你头一次找上门的时候,我告诉过你,那个时候如果你老实跟我说当初的事,展现出你的决心,我时会放过你们夫妻的。”

    朱三太太忽然不寒而栗,觉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怪朱元没有放过朱三老爷,最后朱三老爷还是充军了,原来朱元要的根本就不是让朱三老爷指证盛氏,她要的从来都是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可是不得不说,人总是得吃过教训以后才懂的怕的。

    如果说之前朱三太太还心存侥幸不敢得罪朱家和盛氏,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她就只觉得自己如同大冬天的被扔进了冰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

    之前一次犹豫耍滑,朱三老爷就充军了。

    那......

    那这次朱元提起了她的小女儿,自己的大女儿朱筠之前还得罪过朱元,如果自己不说的话,朱元是不是就要对她的孩子们下手了?!

    朱三太太激动起来:“你别动她们!她们不过都是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可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朱元微微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朱三太太的眼神冷漠:“三太太还是好好想想,按理说,我母亲应当也没有得罪过你,可是你还不是对待我如此狠心绝情?所以说,罪不及子女,那都是幻想罢了。”

    她说完这个,见朱三太太大睁着眼睛,就起身俯视朱三太太:“更何况,三太太,就算是我说会放过她们,你信吗?”

    朱三太太撑不住了。

    她不知道朱元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咄咄逼人的本事,让人根本半点选择都没有。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来之前朱元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考虑到了,用什么来威胁,要知道什么,她会怎么反应,这些都算计进去了。

    这样处心积虑,要多深的心机才做得到?

    朱三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痛。

    被人算计的滋味实在时不怎么好受,她迟疑了很久,觉得心脏都开始刺痛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朱元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站起了身,径直往外走。

    朱三太太顿时有些慌了,急忙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几步,连鞋袜也顾不得穿,就问:“你去哪儿?!”

    怎么回事?这就算是谈崩了吗?那她出去之后预备怎么对付朱筠她们?

    朱三太太对自己的孩子们心知肚明,这些孩子们都天真单纯的很,哪里是朱元这样的狡诈狐狸的对手?

    她咽了口口水,也顾不得了,急忙喊住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朱元便果然停住了脚,回头坐回了原地,挑眉看了她一眼:“那就说罢,等会儿恐怕大太太就得来看我了,我没多少时间。”

    朱三太太觉得憋屈,偏又没什么办法,等到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朱元和自己,才深吸了口气无奈的说:“你娘的事我真不知道多少,我只知道,你娘她死之前,是怀了身孕,且身孕已经满了九月了......”

    说起当年的事,朱三太太还是有些不大自在:“那时候,家里出了事,我忙的团团转,本来顾不上京城那边......”

一百一十五·哑谜(干脆不要名字了万赏加更5)

    万事开头难。

    既然开了口做了决定,接下来的话也就都说的顺口了,朱三太太说完这句话,见朱元面无表情,便咬了咬牙说:“其实你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还是好的,大家也都喜欢她,朱家除了公婆难伺候些,规矩多些,倒也不是那么难过。”

    朱三太太仔细想了想,有些感慨:“那时候你父亲对你母亲还好的很,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自从去了京城做官,一切就都不同了。”

    朱三太太啧了一声:“男人就是这样的,变心比变脸还快,哪怕天仙似的人物,娶回家里去,过几天也就玩腻了,你父亲大约也这样,一开始去京城,你母亲怀了你不好长途跋涉跟着去,他还挺挂心,时常有信送来,慢慢就变味了。”

    那时候付氏在老宅生下朱元,因为是个女孩儿,朱老太太很不喜欢,觉得跟相师说的不同。

    相师替朱家算过命,说是若是长子先产下男孙,朱家便会兴旺发达,可如果先产下女孙,朱家便会被这个孩子拖累。

    付氏本来就又有些特殊。

    朱老太太哪怕不信,也难免觉得膈应,对付氏就更加冷淡也更加刻薄。

    大冬天的也要付氏天天去房里立规矩,一天三餐的在旁边伺候着,除此之外还要当家理事,掌管内宅事物。

    付氏辛苦操劳,朱老太太嘴里也仍旧没什么好话,且从不肯看朱元一眼。

    直到有一天,朱正松寄了一封信回来。

    朱元敏锐的察觉到这份信的特殊性,直了直背终于来了些兴趣。

    “信里说让付......”朱三太太一时口快差点儿说出付氏名讳,急忙改了口有些尴尬的说了下去:“信里说让大嫂进京去。”

    一去了两三年,生下孩子也当这个孩子不存在,忽然就想起发妻来了?

    朱元冷漠的将杯子放下,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一开始老太太不肯,为了这事儿,很是发作了一通大嫂,可是后来大哥又寄了信回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主动叫我准备好东西,还叫三老爷亲自护送大嫂进京......”朱三太太想起往事有些感慨:“那时候你在船上水土不服,又实在是小,还差点儿熬不过去,幸好你娘医术不错,愣是把你的身子给调养好了......”

    朱三太太摇摇头:“后来在京城,也听说有一段好的时候,那时候大嫂给家里准备的年节礼物都时极为丰富的,书信也时常寄回来,甚至还听说去给如今的太后治病了......”

    那时候付氏在朱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连向来瞧不上付氏,对付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朱老太太也让人打了个长命金锁,让人送上京城给朱元当成生辰礼物。

    “可后来就渐渐的不知怎么了,就出事了。”朱三太太说起这些,也忍不住面露疑惑:“你母亲在京城病了,听说如今的太后娘娘时时召见,她也都说是病了,不肯奉诏......”

    一开始还替太后治好了病,被太后赏赐而风光无限,后来却不肯再去见太后?

    任是谁都知道这里头有事。

    朱三太太说到这里就停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母亲后来怀了身孕,就一直在京城的家里闭门养胎,可是等到生产的时候,说是难产.......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

    女人生孩子时过鬼门关,本来就是赌运气的事儿,生孩子死了的多了去了,这看起来也没什么蹊跷之处。

    朱三太太就啧了一声:“消息传回来,老太太她就让人上京城去帮着料理你娘的身后事了,过不多久,你父亲再娶......就让你扶灵回来了。”

    “难产死了吗?”朱元似乎是在笑没错,可是似狐似猫的眼睛里全是讥讽:“我母亲真的是难产死了?”

    ?朱三太太一脸懵,这话她怎么答?

    她说实话,跟着盛氏跟风踩朱元是肯定做过的,可是要说能参与大伯的房里的事,她是真没资格也没能耐,付氏的死有没有猫腻她也只是猜测,却根本不能肯定。

    因此她摇了摇头:“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不知道也不要紧。”朱元站起来看着她:“不过有件事你肯定是知道的,新夫人是我五岁那年进的门,按理来说,她的孩子到现在最大也该是八岁左右,可是......”

    朱三太太吞了吞口水。

    “可是我在广济寺看见的朱景先的生辰八字,却跟他的年纪对不上,这是怎么回事?”朱元笑了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听说,我扶灵回家以后,老太太不愿理会我母亲的事,所以将后事都交给你打理,那么......到底埋了几个人,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埋了几个人?!

    朱三太太被她这样的形容弄得一惊,浑身发冷的后退了一步。

    朱家风俗,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也不能办后事,只能找个附近的地方就那么埋了。

    可就算是这么简单,按照朱家的规矩来说,该有的程序也是不能少的,比如说请风水先生来定穴,如何化解怨气,如何不影响祖坟风水,会不会对朱家有妨碍,又譬如说,虽然不能立碑,却也该有个记号。

    这些事的确没人比朱三太太更清楚了。

    朱三太太终于知道朱元为什么找上自己了。

    朱元根本不是猜测,她根本就早已经知道,如今不过是在证实罢了。

    也就是说.....

    朱三太太打了个冷颤,没敢再耍花枪,急忙跳了起来:“没有没有,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了差错我不知道,不过我经手的时候,的确是只埋了你母亲一人......至于那个孩子,我并没见到,问京城那边,也只是说刚出娘胎就夭折不详,所以就地掩埋了,让我们给立个衣冠冢就行......”

    朱元哦了一声:“三太太,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你还要继续跟我打哑谜吗?”

    什么?

    朱三太太一时没有想明白,见朱元看过来,便目光发直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这些年盛氏给你的好处,不是白给的吧?”朱元看了她一眼:“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想替谁瞒着?”

一百一十六·破锅

    朱三太太无话可说。

    她的确是收了盛氏许多好处,盛氏娘家显赫,身份尊贵,手指缝里漏一点儿,也足够她享用了。

    朱元静坐在一边,似冰似雪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见朱三太太迟疑犹豫,便不再忍让,径直冷笑:“三太太,我耐心有限,且对你和你养出来的孩子都没什么好感,你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遮遮掩掩两边讨好,那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你说不出来的话,我想,总是有人能说的清楚的。”

    她说到做到,立即便起身要走。

    朱三太太对她毫无办法,见她脚步不停,心下一紧,终于什么也不敢隐瞒,嘶哑着嗓子朝着朱元的背影大声道:“我说!现在大嫂的嫡长子,就是你的亲弟弟!”

    朱元回过头来,眼睛似乎是在看她,却又似乎不是在看她,朱三太太忍不住觉得心里发寒,嗓子紧了紧,哽咽着道:“那时候,我发现送回来的只有付氏的骨灰,已经觉得奇怪,便去问了老太太......”

    既然让她办丧事,还对外宣称是一尸两命,那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骨灰,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说什么路途太远所以只需要立个衣冠冢,谁信啊?

    大人的尸体都运了,还差一个孩子的吗?

    三太太嗅觉敏锐,加上那时候已经从朱老太太的态度里察觉出了些东西,便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

    后来果然也被验证了。

    朱元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挑眉看着朱三太太问她:“你肯定?”

    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说了,朱三太太破罐子破摔,赤脚走到桌边自己提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也说了,你发现广济寺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对,这就是破绽了-----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分明就是付氏死的时候的时间,那时候现在的新大嫂都还没进门呢,凭空就先生出了一个儿子来?”

    朱三太太想起当年的事,摇了摇头便道:“因为这个不对劲,我就留了神,新大嫂在进门之后生了孩子之后,拿出大儿子的生辰八字送回祖宅来入谱,又说这八字不好,得请大师给算了改一改......我就确定了,去问了老太太。”

    这事儿很难瞒住当家的人。

    毕竟入族谱是一件大事,生辰八字要改的话是很麻烦的,加上更改之前的生辰八字时间蹊跷,朱老太太便跟朱三太太说了实话。

    后来盛氏因为这个,送年礼的时候还特意给三房送了一千两银子,朱三太太生了女儿,盛氏也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连长命锁都送了三种式样的。

    朱三太太便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在了心里。

    朱元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

    她知道朱景先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朱正松和朱老太太明明那么厌恶付氏和自己,却非得把朱景先留下来,而且还能留在身边,甚至要塞在盛氏名下养大。

    看他们对这个孩子分明是万分重视的。

    同样是付氏的孩子,为什么冰火两重天?

    而他们连付氏都厌恶,这个孩子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盛氏对朱景先是恶意满满这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苦心孤诣的把他养废,然后还要他们姐弟相残。

    可是就算是盛氏如此受朱正松重视和喜爱,却也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够让朱正松彻底对这个儿子死心,抛弃这个儿子。

    到底朱家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朱元回过神,见朱三太太赤着脚红着脸看着自己,就回过神来看着她微笑:“三太太,空口白牙的说的话始终不能当真的,我相信,你这个人这么谨慎,对于这种大事,不会不留下什么凭证的,不如......”

    她微笑着看着朱三太太慢慢瞪大眼睛一副错愕的样子,喜怒不辨的道:“不如三太太送佛送到西,把凭证也一起交给我,如何?”

    朱三太太还没说话,外面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绿衣急忙在外面提醒朱元:“姑娘,姨太太让水鹤过来,说是大太太往咱们那里去了,请您现在过去呢。”

    朱元嗯了一声,见朱三太太也紧跟着自己走了几步,便停住脚认真看着她:“三太太,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又做交易?

    上一次朱元认真的说谈交易的时候,她最后耍了个心眼没有完全拿出朱元需要的东西,结果朱元答应她们的事也打了折扣,朱三老爷虽然没死也充军了。

    现在朱元又说要做交易,朱三太太不自觉的颤了颤。

    另一边的盛氏已经等的极不耐烦。

    她原本不想来的,可是朱正松和朱老太太一直在耳边唠叨,她实在是烦不胜烦。

    女人嫁了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她娘家再势大,可是受限制的地方也仍旧有许多,她不耐烦的看了苏付氏一眼,沉声道:“这也太没规矩了!从没见小辈这样叫长辈等着的!”

    苏付氏懒得应酬她,光是这些年来朱元受的苦,就足够叫人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继母,她冷笑了一生反唇相讥:“我只听说过养不教父之过,要是嫌她教养不好,你该去找朱正松啊。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们教导过她什么,怎么还有脸回过头来指责她规矩不好?”

    盛氏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些人一个个的,以为朱元厉害了,都蹬鼻子上脸了,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一个个的接连踩到她脸上来。

    她迟早有一天会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得罪她的后果。

    冷哼了一声,盛氏正要说话,便听见外头朱正松的声音大声的传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回我们回京,会带你一同回去,也答应了清明节叫盛氏替你母亲扫墓挂纸,你还想要什么?!”

    在这些男人看来,一个女人替他生儿育女最后死于非命,所值得的也不过就是清明的时候得到一个继室扫扫墓的待遇。

    朱家真是一口破锅。

一百一十七·祭拜

    盛氏迎出来,正好听见朱大老爷指责的这番话,心里怒气上涌,看着朱元冷笑了一声。

    她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

    朱元自以为清高自傲,有点医术傍身就了不得了。

    可是说句实话,她之所以低头,根本不是因为朱元本身如何了得,无非是朱家那对母子非得要名声,所以才逼着她来道歉。

    若是照着她的性格,她只会立即杀了朱元以绝后患。

    人死之后,什么都好说了。

    她看着朱元,想着朱景先,心里竟不自觉的觉得快意起来。

    嚣张吧,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等到以后,她会让朱景先和朱元互相痛恨,直到互相残杀。

    朱元想要她给付氏低头扫墓,执妾礼。

    她只怕付氏没有这个福分,在九泉之下也要看着儿女相残不能安息。

    朱元不搭理朱正松,朱正松急的要命,追着她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朱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这次真假和尚的事,你祖母本就不知情,你若是还有点良心,还想当我朱家的人,就老老实实的让你那个手下闭嘴,不要胡乱说话......”

    这回原本朱老太太是想利用普渡大师指责朱元是被妖孽附身来害人的,谁知道普渡的身份却是假的。

    现在广济寺已经把普渡交给了官府报了官,苏同知已经受理了此案,到时候普渡大师肯定会攀咬出朱老太太收买她的事,朱老太太多年的名声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老人辛苦了一辈子,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一旦毁了,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朱正松看着朱元,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暴躁,极力的游说:“你始终是朱家的人,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不然明天就是清明,你也不想你母亲在明天还仍旧坟前冷落,被人作为笑柄取笑吧?”

    朱正松挺直了腰背看着朱元:“我知道你本事大翅膀硬,可是作为朱家的家主,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却总能叫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咱们就各退一步,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好处,还是能和和睦睦的相处,你说是不是?”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人是这么当父亲的。

    朱元还记得张昌华当时冒死也要救张和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女儿也许随时都可以放下我可我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能放下她。”

    不过大约朱正松对着盛氏的孩子,是会有这样的慈父之心的。

    朱元冷冷的牵了牵嘴角,立在门槛处看着朱正松连眉头也没有动一动:“朱大老爷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这次的事不要把朱老太太牵扯进去,可是......我不信你。”

    眼见着朱正松就要发飙,朱元紧跟着道:“你们总是喜欢食言,这次的事便是一个例子,所以这交易不是不能不谈,可我有个条件,要我让杨玉清和普渡闭嘴,也很容易,明天清明过了之后,你们的表现叫我满意了,我就让你们如愿。”

    朱正松没有法子,第二天亲手替付氏清理坟前杂草的时候,心里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曾几何时,这个女人和她所生的女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她死了这**年,他都根本差点不记得自己先还娶过一个妻子了。

    可是就是这样被他弃如弊履的女人,现在竟然还要他亲自来扫墓祭奠,风水轮流转的感觉还真是不那么好领受。

    墓前杂草丛生,朱正松眼见着朱元和绿衣苏付氏三个人正清理,对盛氏做了个安慰的表情,终于将付氏坟前的杂草都给清理干净了,点了一把火将这些杂草都烧了个干净。

    坟前点了两只明晃晃的蜡烛,朱正松亲自蹲下身将一把纸钱扔进了火盆里点燃,示意朱大将烧鸡水果等祭品拿出来摆上,便看了盛氏一眼。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盛氏咬了咬牙。

    朱三太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朱家的族人们也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多年了,大家拜祭的时候先去哪座墓都是心里有数的,从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大房要求得给付氏也算上,没想到这回却让尊贵的新夫人亲自给原配磕头了。

    人生际遇可真是无常。

    盛氏心里流血,朱正松心里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反正人死如灯灭,在他看来给一个死人挣面子是最愚蠢不过的事了,他率先跪了下来,说了一通怀缅的话,而后便道:“如今我已经娶了填房,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想来见你,拜见拜见姐姐,如今她已经来了,以后我会和她好好照顾孩子们,你在九泉之下,也安息吧。”

    他将三炷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冲盛氏使了个眼色。

    盛氏恼怒不已,可是朱正松为了让朱元满意,请了朱家老少族人不少人来,她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朱正松的面子,只好闭了闭眼睛,略显艰难的跪在了付氏的坟前。

    朱元微微牵了牵嘴角。

    上一世到她自己死,也没有等到这一跪,可是这一世,总算是等到了。

    谁说给死人挣面子没有必要?

    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是有眼睛有公道的。

    她以后就会让盛氏知道,低头妥协服输,这些当年付氏曾经在朱家的人身上领受过的委屈,到底是什么滋味。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有勇气跪在母亲的坟前,理直气壮的承诺。

    我会让害过你的人,通通都得到报应。

    这些人现在跪在你面前,母亲,你看到了吗?

    我知道这些都还不够,远远不够,不过你放心,很快了,你等着我把他们都送下来跟你忏悔请罪。

    苏付氏捂着嘴,心里又酸又痛,揽着朱元忍不住哭了。

    绿衣也忍不住眼睛红红的哽咽着哭出了声。

    夫人,从前我们连像样的祭品也不能凑齐,可是现在您看见了吗?姑娘有出息了有本事了,她让老爷和新夫人都跪在了您面前,您放心吧,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了。

一百一十八·去哪(干脆不要名字了万赏加更6)

    朱家那个一直都不得朱老太太喜欢的、死了都没掀起什么波浪的付氏现在翻身了,朱家族人们茶余饭后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是活得久了就什么事都能见识到。

    一个活着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死了**年以后的清明祭奠上,却忽然出尽了风头,朱正松和他那个极为尊贵的新夫人盛氏亲自去扫墓祭奠,甚至还在墓前下跪,让盛氏敬了茶还喊了姐姐。

    这可真是......

    这可就是在变相的执妾礼啊!

    有点眼力见的谁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同知啧了一声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元这脾气,可真是,想到什么就非得做什么,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让它变成现实。

    朱家和盛氏肯定是对付氏做了什么,苏同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里替朱元担心。

    她这样做出气倒是出气了,可是却也等同于是在按着盛氏和朱大老爷的头要他们低头,这样以后她怎么跟朱家的人相处?

    朱大老爷还好说,总是亲爹吧?

    可是盛氏可是继母啊。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不知道圆滑的处事了,他这样想,正想让女儿到时候去劝解劝解朱元,就听见苏管家冲进来说苏万堂死了。

    苏同知手里的茶杯噗通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知道这回苏万堂肯定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报复会来的这么快,不由就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弟弟也是咎由自取,他这么劝解自己。

    要是苏付氏的罪名成真,真的被绑回了苏家,也肯定免不了沉塘的下场,苏付氏也同样会死的。

    朱元要苏万堂的命,站在朱元的角度,实在不是多不能理解的事。

    可是苏同知还是难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安静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睁开眼睛看着惴惴不安站在旁边的苏管家,问他:“怎么死的?”

    “是......”苏管家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咱们老太太把他关住了,他却还是想法子偷偷跑了出去......”

    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一个人的本性时改不了的,苏老太太觉得丢人,将跟他有点牵连的小厮都给处置了,他身边全是女人。

    这对他来说怎么能受得了,苏万堂忍了几天便忍不住了,偷跑了出去。

    苏老太太让家里人带上人去追,气急了非得要把人给抓回来不可,谁知道苏万堂爬上了那暗娼馆的楼,家里人追得急,他一时不慎掉了下来。

    找了大夫瞧了,大夫让说摔伤了头了,让家里准备后事,连药方也没开。

    人果然过了两天就没了。

    为着这事儿,苏老太太一夜间就病了,险些气的也跟着过去了。

    苏夫人到了家就碰上这一团乱麻,又惊又怒的迎接了族中的声讨,又忙着给婆婆治病侍疾,又忙着处置小叔子的后事,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好容易才抽出了空往苏大人这里报了信。

    苏管家见苏同知有些惊讶,便挠了挠头直说了:“老爷,夫人让我回来告诉您,这事儿怨不得朱姑娘,跟朱姑娘没什么关系,这实在是......无妄之灾。”

    其实苏夫人说的更加直接,这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陷害了妻子险些害的妻子被沉塘,毫无悔过之心,哪怕母亲痛哭流涕的跪求他回心转意,在他心里人命和母亲家人也敌不过**。

    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实在不值得同情。

    苏万州有些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千算万算,没想到苏万堂自己跌足死了。

    他嗯了一声,好半响才叮嘱苏管家:“你再回去一趟,等到夫人把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就和夫人一同护送老太太过来,其他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苏管家答应了去了,又去朱家报了一趟信。

    朱家却正忙着,朱大老爷回来是为了清明节扫墓祭祖的,可是谁料到出了这么多事,他被弄的焦头烂额。

    烧坏了的祠堂本来就说不清楚,族里天天有人上门让他们负责把祠堂给修好,最后他出了一大笔银子,心里心痛得简直在滴血。

    修建祠堂不是小事,当初修建这个祠堂,是朱家所有人都有捐赠,最后筹集了三万两银子,才修建好了的,现在祠堂毁了,就得重修,而且如今物价比从前又贵,造价也比从前更贵,这一下子他就拿出了四万两银子。

    原先跪付氏没让他怎么样,这一次却真的叫他肉疼,弄得他现在暴躁不已。

    不过这不影响朱元就是了,苏管家很顺利的见到了朱元,跟她说了苏万堂的事。

    朱元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却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等到苏管家走了,才看着苏付氏轻声喊了一声姨母。

    苏付氏反应过来,笑了笑垂下头握住她的手:“这没什么,他于我来说比陌生人还不如,这些年就算是一开始有过憧憬,也渐渐被他的冷淡和无耻给磨没了,到现在听见他死,说句有些难听的话,我忽而觉得,老天还是有眼睛的。”

    她不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对,不过喜欢男人却不敢承认,还得娶个妻子回家摆着,天天到晚冷着个脸,让妻子受尽千夫所指的误会,横眉冷对甚至还想让妻子背上弑夫的罪名,却实在是有些丧尽天良了。

    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她作为受害的那一方,实在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可以给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人。

    朱元担心苏付氏看不开,既然苏付氏看的开,那就又更好了,她莞尔一笑,带着些少有的调皮眨了眨眼睛:“姨母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人伤心难过,我是想跟你说,差不多该准备准备,我们要走了。”

    要走了?

    之前朱元说,要让朱正松和盛氏跪在付氏坟前道歉赔不是,她真的做到了,苏付氏正想问她的,把朱正松和付氏得罪的这么狠,之后又该怎么办,现在朱元就说要走了?

    去哪儿?

一百一十九·走了

    朱正松正安慰受了奇耻大辱的盛氏:“好了,这次的事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那个死丫头打的人措手不及,我才不得不让你低头......回去了就好了。”

    说起了回去之后的事,朱正松心里略有一丝烦躁。

    盛家看盛氏看的很重,盛家又势大,让盛氏在老家受了委屈,回去以后盛家就肯定得让他受委屈。

    哪怕责任都在朱元身上,可是自己也得跟着吃不少挂落的。

    想到这里,朱正松就咬了咬牙:“好的不学,她那个娘的神经兮兮倒是全被她学来了,一天到晚的神神叨叨人不人鬼不鬼,到了京城,找个佛堂从此让她修身养性,再也不许她出来祸害人!”

    杀了她怕老家族人又戳脊梁骨,毕竟这回普渡大师的事已经叫老家族人都默认他们朱家联合外人想杀自己家闺女了。

    不能杀,那就关好了。

    眼不见为净。

    反正他也从来不当朱元是他女儿,关起来只要一辈子不出现在他跟前,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盛氏扭过头哼了一声,满腹心酸:“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总归我都是为了你,你心里可要记清楚。”

    至于朱元?

    在青州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加上苏同知被这个死丫头给收买了,她根本无人可用,也初来乍到不知该找谁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而回了京城呢?

    回了京城,朱元那就是一头待宰的猪。

    她一定会让她知道,这种在案板上待宰的滋味是何等的难熬和痛苦。

    在青州这个鸟不拉屎民智都尚未完全开的地方,朱元能横着走,可是等回了京城?

    谁会在意你是不是有好运气是好大夫?

    更重要的,盛家可不是朱家,没那么太多忌讳,手段多的是,朱元只怕还没进京,命就已经没了。

    她不满的看了一眼朱正松。

    都怪他,当年明明可以直接弄死这个死丫头的,他非得弄到老家养起来,以至于如今养出了一个祸害。

    朱正松却并没有被怨恨的觉悟,他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娘子自然是这天下最好的娘子了。只是你也要知道,这丫头的命格的确是......和那一位可是绝配啊。”

    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盛氏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皱眉看着他,冷然斥责:“你疯了?!要是个安分的还罢了,送过去也就送过去,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个疯子!她要是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你有几条命填进去?!”

    朱正松有些难堪,挠了挠头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命格一说是十几年前就有的,这么多年了,等也等了,你等到跟这丫头一样命格的人了吗?!皇后娘娘和恭妃娘娘早前倒也不信命,可你瞧瞧,随着那个小皇子身体越来越差......还不是认命了......”

    人啊,有时候本来就是有命定这个说法嘛。

    就像是付氏,当初大家都说她是早死的旺夫命,结果她不就真的早死且旺夫了吗?

    朱正松想起付氏,三十多了也仍旧清俊的脸上现出些奇怪的神情来,摸了摸下巴有些称奇:“你还真就别说,她神神叨叨的,可是有些话却也误打误撞的说的都对的上......”

    盛氏眼神阴鸷满含讽刺瞧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你是在说,当年她说过,她生下来的儿子将会位极人臣的事吗?”

    位极人臣?

    盛氏想要发笑。

    为了这四个字,朱正松跟着了魔似地,那时候非得要把这个小孽种给留下,而且还要塞到她的名下充当她的嫡长子。

    这始终是她心里的隐痛。

    在她心里,她不顾身份下嫁给姓朱的当填房,姓朱的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之前的付氏算什么?她自己本人要让位,生下来的两个野种也本来就不该存在挡她孩子的路。

    可是朱正松本质上还是个赌徒,总想着以小博大,对这两个孽种虽然不上心,却也坚持要留下来。

    尤其是朱景先。

    想起这个孩子,盛氏目光冷淡中带着些嘲讽。

    天之骄子?位极人臣?

    想什么呢?

    现在还不是一个出了名的废物?

    朱正松梗了梗,有些尴尬。

    朱景先的确是有些扶不起来。

    这些年可从来没有人跟朱景先透露过他的身世,在自己的关照下,府里的人对待朱景先完全就是按照对待嫡长子的待遇来的。

    尤其他还总盯着盛氏。

    盛氏对待朱景先真是没话说的那种好,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嘛,总会有些感情的。

    可是朱景先真是没什么出息,蠢笨也就算了,脾气还像是一头蛮牛,动辄便生气使性子。

    盛氏牵了牵嘴角:“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现在我算是信了,什么人生养什么孩子,付氏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这话说的太刻薄了些,不过朱正松也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就摸了摸她的背啧了一声:“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我知道你养育他花了很多心思,很辛苦,不过慢慢来嘛,说不得人家时大器晚成呢......”

    他对付氏的预言是很信的。

    虽然现在看起来儿子的确没什么出息,可是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盛氏有些心塞。

    一个朱元就已经让她头疼不已了,要是朱景先真的能大器晚成,这不是在要她的命吗?!

    可是这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她知道朱正松这人只在乎权势和利益,只要能往上爬,什么他都能做,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悦:“好了,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过的,找个人去教教她规矩,否则她这个样子回了京城,我们全家都要跟着成了笑柄。京城那些贵人们可不是这青州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觉得她是天神下凡。”

    朱正松点点头正要答应,就见朱大焦急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姑娘走了,姑娘她跑了!”

一百二十章·酬劳

    走了?!

    朱大老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盛氏也皱着眉头不耐烦到了极点:“好端端的,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明儿就回京了,她又去哪儿了?”

    朱正松反应过来,虽然不耐却还是强忍着问他:“派人跟着了吗?是不是到苏家去了?”

    朱元在青州也只有他们家能去了,朱正松没当回事。

    朱大摇了摇头,急的满头大汗:“不是的,之前有人瞧见了,大小姐她,她带着姨太太和绿衣她们,坐马车走了!连行李都收拾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啊!”

    出哪门子的远门?朱大老爷想要骂人了。

    他昨天都已经交代过了,让她们收拾东西跟去京城。

    连带着他连苏付氏那个碍事的大姨子他都没嫌弃,朱元到底还想干嘛?

    朱正松站了起来,怒气满面:“找人去找!把那个不孝女绑也给我绑回来!要是她不肯,就打断她的腿!”

    越来越嚣张过分了,难不成真的当他这个父亲是死的?竟然敢这样目中无人,全家一起去京城,他都已经不计较她那些破事儿打算给她找条活路了,她竟还不知好歹!

    盛氏啧了一声,不屑的牵了牵嘴角:“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在后山养大的,这样的丫头哪里知道什么规矩什么叫做体统,这样的,你还异想天开想献给皇后和恭妃娘娘?你当娘娘和皇子那儿是收破烂的,这样的货色也要?”

    话说的很难听,可是道理却是真的。

    朱正松想想朱元那个目中无人的蛮横样子,再想想她还动不动就让人屁股坐碎瓷片,不由抖了抖,满脸的怒气转成嫌恶,抿了抿唇便对朱大朱二下了命令:“让人去追,不许她出城,抓到了,径直绑了领回来交给我们处置。”

    算了,看来这个死丫头是真的没那个好命。

    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足见跟付氏一样是个不识抬举的傻子。

    还是死了算了。

    说不得这个死了,气运就全都聚集在付氏的另一个孩子身上了。

    朱景先可跟朱元不同,从小就对他这个父亲言听计从,是个真正的孝顺儿子。

    朱家急的人仰马翻,绿衣却和水鹤在马车上优哉游哉,水鹤从来没有出过门,绿衣却已经跟着朱元去过襄阳了,在马车上还跟水鹤说上回朱元去襄阳救人的事儿。

    水鹤的姐姐已经被朱元提前让向问天送去一座庵里休养了,没了担心的事儿,她也变得活泼起来,见朱元正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事,就低声问绿衣:“咱们是去哪里啊?”

    前天她听见过大老爷吩咐,让人准备东西回京城的。

    难道大小姐不跟去京城了吗?

    那多可惜啊?

    大小姐本来就是大老爷的嫡长女,按理来说本来就该在大老爷跟前的,现在大小姐岁数又已经不小了,正是该去京城叫各位夫人们眼熟方便以后定下一桩好亲事的时候。

    看大老爷的意思,这回是愿意带着大小姐一同走的。

    大小姐要是单独跑出来的话,大老爷肯定就再也不管大小姐了啊。

    不过朱元显然没有这个担忧,她将目光收回来,见绿衣正叽叽喳喳的像是只放飞的小鸟,便忍不住笑了笑。

    绿衣仰头看她,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姑娘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她都已经出过一次远门了,跟着姑娘有吃有喝也不用担心被欺负,她什么都不担心,还跃跃欲试-----姑娘去的地方都有趣的很,说不定又有什么好戏看呢。

    不过这次要去的地方似乎不是很远,因为绿衣才问完,就听见外头向问天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咱们已经到了。”

    到了?绿衣睁大眼睛。

    这么快啊,她们早上才出的门,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呢,就已经到了?

    不过她也没有迟疑,见朱元起身,便急忙跟着动了,扶着苏付氏下来,转头有些诧异的啊了一声:“姑娘,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不是出了那个假和尚的地方吗?”

    山门处广济寺三个大字正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绿衣站在朱元身后摸了摸下巴,见朱元稳步往前走,也就跟着亦步亦趋的走了几步。

    向问天顾不得其他人,声音嘶哑看着朱元说:“大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朱元承诺过他,一定会帮他把家里的冤屈洗刷干净,让他们重新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世上的。

    可是现在他却半点希望也没看见。

    朱元明明都已经让朱正松和盛氏低头答应带她回京城了,却又忽然什么都不说的跑了。

    这样一来,回京城的打算就要落空。

    不回京城,她还能怎么帮他报仇?

    朱元挑了挑眉,见他情绪激动很是不满,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想什么?还需要跟你说清楚吗?”

    虽然这些人都有脾气而且有本事,可是朱元希望他们的脾气和本事都在适当的范围之内,如果他们总是做每件事之前都要质疑她的动机,那她养他们也太累了。

    向问天有些恼怒,杨玉清却拽了他一把摇了摇头。

    正好这时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众人行了个佛礼,念了声佛便询问的望着朱元:“姑娘是来礼佛的?”

    “是来见主持大师的。”朱元微笑着,见小和尚客气的说主持不见人,便打断他:“那就请你跟主持大师说一声,佛像的主人来了。”

    小和尚怔住。

    什么佛像的主人?

    难道是在寺里请了什么佛像吗?

    他有些迟疑,可是看着朱元身后人数不少,其中有几个还凶神恶煞,便迟疑着答应了去了。

    苏付氏也很茫然,握住朱元的手轻声问她:“什么佛像的主人?元元你什么时候寄存在这里的吗?”

    存倒是没有存,不过这东西肯定时她的没错了。

    朱元笑了笑,并没有卖关子径直跟苏付氏说:“这是我之前救了王嫱的酬劳,现在我来取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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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点名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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