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欺骗
所谓近乡情更怯，之前江禅机知道父母很可能就被关在第43号试验站，或者至少是附近，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个房间，他的心情矛盾而复杂，有点儿像是开盲盒，说不定他隐身进入哪个房间之后，就看到父母正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在小纸条上写拼音，尽管事先试想过那个场景很多次，他还是不知道应该对他们说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说最好，绝不能像是拍电视剧一样，明明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还得费劲解释一堆有的没的……借着忍者服的掩饰，直接把他们带走就好，事后再考虑其他的。
现在既然马里金娜知道了他父母的位置，倒是可以省去开盲盒的刺激，但他真的有时间去处理这件事么？小红龙虎视眈眈，帕辛科娃心怀叵测，而他父母别的不说，起码在眼下这个时刻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核反应堆不出问题，他们就不会有事，而如果核反应堆出了问题，他也来不及带他们跑多远，所以这应该就是在小我和大我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选择还不算太困难。
“我知道了。”他把心一横，毅然决然地说道：“不过暂时顾不上他们，等其他事情结束之后再来处理他们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你弄明白帕辛科娃到底想干什么没有？”
马里金娜为难地摇头，“我不太敢用心灵感应来感知她，总感觉会被那个东西发现，最多只敢蜻蜓点水地感应一下，我知道她最近几天非常忙，而且非常累，状态远不如巅峰时那么完美。”
尽管马里金娜并非战斗型超凡者，但试验站里有一些战斗型超凡者，再加上她的直觉准确度可谓是当世第一，她本能地对帕辛科娃的实力有判断和对比，正常情况下的帕辛科娃，光是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场就令人高山仰止。
“是吗？这是个好消息。”江禅机很意外，回想一下刚才在负五层的遭遇，他太紧张了没有仔细观察帕辛科娃的脸色，但难道她没有亲自追进裂缝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不在状态？他不知道帕辛科娃是干了什么将她自己累成这样，但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如果有哪怕一线可能，千万不要趁机杀了她……”马里金娜恳求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生病的老虎依然是老虎，不会变成老猫，我们不被她杀了就是好事，对我们而言，杀了她也会有诸多棘手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做到那种程度……但也请你理解，万一我们真的和她以死相拼，就说明如果让她活着，就没有其他人的活路了。”他郑重说道。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马里金娜也不能太胡搅蛮缠，她之前还担心他们过河拆桥，顺利潜入试验站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还好她没“看”错人，真要是强逼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杀死帕辛科娃就属于不讲理了。
“喂？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无线电里响起昔拉不耐烦的声音，“我们可以进来了么？”
按照计划，昔拉和伊芙会趁乱混入试验站，因为他也给她们借了一身忍者服，昔拉使用忍者服是驾轻就熟，但他没让她们跟他第一批同时进来，理由也很简单，伊芙不是战斗型的，而昔拉又总是肆意妄为，凯瑟琳虽然没问题，但她的战力依赖于她的十字剑，忍者服可没办法连那么大的剑都一起隐身。
昔拉本不应该主动联系他，因为她们在外面不清楚他的情况，主动联系他可能导致他暴露，但一是因为昔拉等得不耐烦，二是因为她们在外面看到试验站的守卫力量几乎是倾巢而出了，没把握奥罗拉她们能撑多久，所以更想速战速决。
“可以了。”江禅机大致阐述了自己的所在位置，等她们找过来。
“帮我看一下，帕辛科娃现在在哪里？还是负五层么？”他问马里金娜，他觉得帕辛科娃要么在负四层，要么在负五层，不会离开核反应堆太远。
“等我看看。”马里金娜尽量抛开杂念，凝神感应。
最近她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紧急情况下或者受干扰下的心灵感应，不像以前那么需要花很多时间，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了将军的影像。
“额……将军在负碱层。”她只“看”了一下，反正江禅机只要知道她的位置而已。
“负三层？负三层不是你们平时训练所在的位置么？”江禅机疑惑道：“她在负三层干什么？”
“她去找‘那个人’了。”马里金娜解释道。
“哪个人？”他更加不解，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帕辛科娃不顾小红龙的威胁和奥罗拉她们的骚扰还要去见的人，肯定是一位重要人物吧？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我的前辈，也是一位心灵感应者。”她说道，“啊，当然她比我可厉害多了！”
“是吗？”江禅机一惊，在他看来马里金娜的心灵感应已经是屌炸天的程度了，比她还厉害的心灵感应者，岂不连上帝在撒尿都能感应出来？
“将军去找她干什么？”他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前辈几乎是无所不知，是国家的秘密武器。”马里金娜流露出发自内心地崇拜，“要不我再帮你看看？”
昔拉还没进来，江禅机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帕辛科娃，感觉没有太大把握，“负三层是你们训练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其他受训的超凡者？”
马里金娜肯定地点头，尽管都只是预备役的菜鸟，但其中个别人已经崭露锋芒。
这样的话，江禅机就更没把握，光一个帕辛科娃都很棘手，再加上其他超凡者，岂不是去人头的？
“如果不危险的话，你就帮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帕辛科娃到底想干什么。”他说。
马里金娜已经有相当的觉悟，帕辛科娃将军不是傻瓜，等这件事过去后，如果他们失败了，她肯定会进行清算，因为若试验站里没有内应，外面的人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入侵，而且准确地找到了电源所在的位置，所以她迟早要暴露，不成功便成仁。
她再次进入心灵感应状态，这次她没有感应帕辛科娃，而是将意识集中在那个她只隔着玻璃见过一面，却印象极深的前辈身上。
很快，她成功了，不仅“看”到前辈的影像，还看到了站在前辈面前的帕辛科娃将军，前辈还是待在那个被圆形玻璃围拢的特殊房间里，但跟平时不同的是，玻璃外面没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去试验站外面搜索入侵者了，或者是被将军遣退了，但负三层不止这一个隔间，这个隔间里没人不代表其他隔间里没人。更奇怪的是，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给马里金娜的感觉，两人像是因为某些意见不合而僵持住了，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实属不寻常，作为下级，无论将军下达什么命令，前辈都只能接受才对，如果有哪里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但不应该抗命才对，而此时前辈像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以解决的难题似的，反复对将军说着什么，可惜马里金娜没办法连声音都一起感应，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在马里金娜感应前辈的刹那，前辈的表情似乎产生了些许异样，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马里金娜在感应自己，毕竟她们的直觉都是世界顶级的，但也可能是马里金娜多心了。
将军的神态和动作愈发强硬，几乎是凑到了前辈面前，而前辈扛不住压力，似乎终于屈从，答应了将军的要求。
因为感应距离太远且难度太高，将军知道前辈在心灵感应的时候不能有任何打扰，走到玻璃外面等着，而前辈闭上眼睛开始感应，保持着这个姿态在纸上闭着眼写字。
马里金娜试着感应她在写什么，那是一串字母与数字的组合，似乎是密码，这令马里金娜回想起来，前辈会定期猜测各个有核国家的核弹发射密码，因为这些密码都是经常变动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猜一次，难道这次也是？但前辈为什么对这种几乎是日常的任务有所抵触呢？
写完之后，将军进来取纸条，看到纸条上的那串字母，嘴角露出微笑，转身往外走，她一出门，就把前辈反锁在了玻璃屋里。
前辈察觉到不对，使劲捶打玻璃，但将军没有理会。
前辈像困兽一样在玻璃屋里转转团，最后又回到桌边，开始在纸上写字，马里金娜意外地发现她每个字母都写了两遍，这显然是为了让马里金娜能准确地感应出她在写的字，因为每个字母写两遍，猜错的机率就很低了，她写的是——将军说发生了紧急情况，让我猜测俄国的核弹发射密码，可我在猜测的时候，发现克里姆林宫一切正常，将军骗了我……
第808章 追踪
马里金娜记得很清楚，她和前辈那唯一的一次隔着玻璃见面，前辈给她最深刻印象的、也是令她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猜出了其他核大国的核弹发射密码，当时她简直傻眼了，理所当然地认为，有了其他国家核弹发射密码，整个世界岂不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么？
后来她才从教官和语言老师那边听说，原来有了密码不等于能发射核弹，毕竟核弹掌握在人家手里，即使是帕辛科娃将军也不可能隔着十万八千里替人家按下按钮，再说就算将军有这个本事，可以远隔万水千山按下按钮，但按下按钮只是发射核弹的一系列复杂流程里的最后一步而已。
她恍然之余，又有一个新的疑问在她心里油然而生——既然拿到了其他国家的核弹发射密码没有实质作用，那为什么还要让前辈每隔一段时间来猜人家定期更新的核弹发射密码呢？意义何在？
这个问题连教官和语言老师都回答不了，而大人面对自己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往往就会板起脸让她专注于自己的训练，别问这些有的没的，其实在她看来，前辈这更像是一种训练，就像是她每天做的训练一样，通过持之以恒的训练来保持猜测的成功率和熟练度，但这还是解决不了那个疑问——意义何在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意义，想必前辈也知道了，所谓猜测其他国家的核弹密码只是光明正大的幌子，将军真正要做的，是得到本国的核弹密码——想到这里，她不禁毛骨悚然，还好自己进入试验站的时间尚短，否则岂不也成了被将军用来毁灭世界的工具？幸好她醒悟得早，在铸成大错之前跟江禅机他们取得了联系，甚至没有帮将军得到那两个中年夫妇的秘密。
前辈醒悟的太晚了，可能是被将军说服，将军大概是告诉她本土受到了袭击，而断电与响彻试验站的警报声令前辈信以为真，尽管很抗拒去猜测本国的核弹密码，但架不住将军的威信，还是照做了，但猜测的过程中，她感应到首都的重要部门和重要人物都一切正常，这不像是遭到了核突袭的样子——前辈很可怜，她默默地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但这唯一的一件错事就会将她一切功劳抹杀。
马里金娜明白前辈尽量把消息透漏给了她，前辈可能并不确实她是不是在感应自己，但这是前辈唯一的希望了，那个玻璃屋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喊破喉咙外面也听不到，更何况现在试验站里本身都乱成了一团。
“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江禅机见她睁开眼睛，像是虚脱一样满头冷汗。
马里金娜颤抖着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他的心顿时沉到谷底，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被奥罗拉言中了，他后悔怎么在认识马里金娜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不就是核弹发射链条中的最后一个未被将军攻克的环节么？
“你们附近有导弹发射基地么？在哪里？”他追问。
马里金娜不可能知道这种事，别说她了，整个试验站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导弹发射基地的准确位置，虽说发射基地已经很老了，但机密就是机密，即使有人知道那么一点端倪也不敢随意谈论。
“不好了。”他通过无线电说道，“帕辛科娃将军已经得到了本国的核弹发射密码，她可能真要动用核弹了！”
奥罗拉她们正在被基地的军事力量搜捕，听到了他的话也无暇回复他，凯瑟琳问道：“这样的话，要不要让米雪去杀了她？”
米雪暂时没有参与到行动里来，因为她太显眼，容不得抵赖，一旦她加入战斗，谁都知道隐修院掺和了这事，如果只是单纯地杀了将军，改日将军的近卫军团势必会兴师问罪，所以这只能当作最后的手段。
这时，由于各种高科技安全装置全都因为停电而失效了，昔拉和伊芙穿着忍者服也顺利地潜入了试验站，跟江禅机会合。
有昔拉在，江禅机的底气足了一些，他让马里金娜再看一下将军在哪里。
马里金娜再次感应到了将军，这次的环境对她来说很陌生，她模糊地看到周围有不少军车，所以应该是她没去过的车库。
不过令她困惑的是，有一队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军车里装东西，是几个沉重的金属罐子，罐子的颜色极为醒目，上面似乎还印着什么标志，而这些人每个人都穿着怪模怪样的防护服，像是在抬金条一样，生怕这些罐子有所磕碰。
她努力试着看清楚，但她的视角是固定在将军身上的，不能随意移动，周围的东西只能模糊地看个大概，等到将军走到车边时，她才看到，罐子上印着的东西是核辐射警告的黑黄标识。
“将军上车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更加惶恐不安：“车里放着好几个金属罐子，上面印着核辐射的标记……其他人都穿着防护服，只有将军没穿。”
江禅机一听就明白了将军的意图，她是想以身作饵，把核燃料带在身边，将小红龙引出来，否则如果让小红龙一直缩在地下，确实比较难办。
将军的目的地肯定是导弹发射基地，吸引小红龙跟在后面，可以令发射基地的人因看到这样的异象而恐慌，毕竟大红龙作为末日预言里的关键一环，在西方很有受众，不论军人信不信教，起码很可能听说过，而恐慌是会传染的。
不过，将军驾车离开试验站，对江禅机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试验站里他们处处掣肘，一旦动起手来，说不定将军都不用亲自动手，他们就会被其他人包了饺子，而如果在野外跟将军进行最后的摊牌，压力就会小很多。
于是他决定临时改变计划，原路退出去，改为在野外拦截将军。
他让伊芙把红外镜给了马里金娜，这样马里金娜可以随时通知他们将军的动向，虽然每个红外镜的通讯范围有限，但他们人数不少，稍微安排一下，可以做到通讯接力，反正将军应该不会开车闲逛，很可能是走直线前往导弹发射基地。
将军先出发，等他们回到外面再上车，已经被将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因为他们为了躲避试验站军事力量的搜索，把车停得比较远，而且车也做了伪装，不过没关系，既然是野外，就有米雪的用武之地了，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米雪拦住或者破坏车辆，给他们赶上将军的时间。
伊芙自然没有意见，昔拉没有对这个提议表示反对，她默察情况，也认为在试验站里动手的难度有些大，她是来杀帕辛科娃的，不是来斗气的，如果有更简单的办法达到目的，没必要非要知难而上。
打定主意之后他们就没再犹豫，否则被将军拉开太远的距离也不好办，他们跟马里金娜暂时分开，重新进入隐身状态，原路退出试验站。
试验站外面依然是鸡飞狗跳的一团乱，守卫们还在追捕袭击者，不过奥罗拉她们有江禅机报信，在守卫们出动的时候就已经边打边退，仗着刚开始守卫们没办法出动直升机，作为事先有计划的逃亡一方比追踪的一方更有优势。
不过，奥罗拉在逃亡中已经没办法顾及冰雹的落点，她能在跑跑停停中还释放出冰雹已经很不容易了，失去冰雹对机库的压制，守卫们已经将直升机顺利牵引出来，有直升机加入搜捕的话，逃亡一方的优势就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还好有马里金娜，江禅机拜托她在适当的时候拉响试验站的火警，如果有可能，真的放一把火最好，这样就能令守卫以为试验站受到了袭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大部分兵力就会被吸引回来，给奥罗拉她们减轻压力。
同时，江禅机给飘在空中的米雪发出信号，等米雪下来之后，把新的计划告诉她，虽然由她来追踪将军的车辆更简单，但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奥罗拉她们，等她们彻底安全之后再去拦截将军也不迟到，毕竟她飞行的速度极快，也只有她可以做到兼顾两头，但无论是拦截还是保护，她都会尽量隐匿身形，不从正面出击，以免暴露自己的存在。
第809章 登天
原生态的茂密针叶林里，一辆轮式装甲运兵车正在以并不算快的速度行驶着，负责开车的准尉紧张得头上和手心里全是汗，连方向盘都湿了——无怪他紧张，车厢里的座椅全被拆掉了，那几个冰冷的金属罐子时刻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是轻微的颠簸令罐子之间发生稍微碰撞或者摩擦，他脸上的汗就更多，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尽管他知道那罐子很结实，但始终克服不了心理上的恐惧。
他在第43号试验站里是车技最娴熟的人之一，也是因为这样而被将军选中执行这次任务，他已经很小心地在开车了，尽量避免颠簸，但这破路实在是没办法，假如这也能算路的话，实际上只不过是林间的一条通路而已，湿滑、泥泞、坑洼不平。
正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距离应该乘直升机出行，但这是特殊情况，一是因为袭击者可能用巨型冰雹攻击直升机，二是车厢里那几个金属罐子，万一直升机出危险，那几个罐子可就全摔在地上了，不仅会受到落地的冲击，还会因为直升机坠毁时的爆炸而受到火焚，谁也不能保证里面的东西不会泄漏……不过，这两个理由还是略显牵强，毕竟还有将军随行，谁能当着将军的面前攻击直升机呢？
准尉百忙之中偷眼瞟了一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将军，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因为将军的脸色不太好，似乎仍未从疲倦中恢复过来，这就可以理解了，并非最佳姿态的将军选择了更稳妥的陆运。
帕辛科娃不时看一眼通过车后摄像头传来的流媒体影像，相比于前方的路况，她似乎更在意车后的状况。
“再开慢一些。”她说道。
准尉遵照命令稍微减速，其实他更乐意开慢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总有某种直觉告诉他，这趟路恐怕并不平静，而将军要求开慢一些，可能并不是为了金属罐子的安全，而是为了其他某些事，但另一方面，他又恨不得尽快赶到目的地，摆脱烫手的山芋，天知道这一路上那些铅罐里的东西会不会令他不孕不育，或者长出可怕的肿瘤——铅罐里装的是核燃料和核废料，理论上铅罐的厚度足够挡住外泄的辐射，将军没有穿着防护服就足以证明是安全的，但他还是本能地害怕，他宁愿面对枪口来个痛快的，也不想受辐射而死。
试验站的反应堆是小型的，燃料和废料用这几个罐子和这一辆车就能装得下，若是更大型的反应堆，想全装下就得一个车队外加武装护送人员了。
随着将军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地望向车后影像，准尉也不禁好奇起来，也悄悄瞟向监视器，想看看将军到底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至少以他的眼力，没看到有什么异常之处，这当然是好事，没有比平平安安把这堆金属罐子送到目的地更好的事了，也比待在乱成一团的试验站里好。
“停车。”
“将军？”他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车？这不符合安全规定，运送核燃料的车遇到情况可以减速，但不能无故停车。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将军冷冷地说道。
他再次看向监视器，可视野所及，后面根本没人啊。
“往上面看，这里。”将军提醒，用手指戳在监视器屏幕接近顶端的位置。
他看了看前方没有障碍，伸长脖子去盯着监视器将军指的位置，在那里看到了……一小块光斑？
在极夜尚未结束的昏暗天空中，有一小块位置似乎比其余天空稍微亮那么一点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他甚至更倾向于认为那其实是监视器使用年头过久屏幕老化而形成的坏点，就像人老了之后眼睛里会生黄斑一样，或者干脆是屏幕脏了而已，被不知道是哪个邋遢大兵说话时喷上了口水，当然也可能是喷上了某些更糟糕的东西……
他伸手抹了抹屏幕，那一小块光斑依然在，并不是屏幕上的污物，另外他注意到，随着运兵车的颠簸，那一小块光斑在屏幕上的位置也在发生轻微的变化，这表明并不是屏幕的问题，那一小块光斑是真实存在于运兵车外面的天空中，但是距离有多远难以辨认，因为旁边没有参照物，没有参照物就没办法判定距离和光斑的实际大小。
但那是什么呢？将军又是怎么断定那不是视觉方面的误差？勘察加半岛多变的气候令这里有时候会出现非常奇怪的天气现象，试验站里不止一个人曾经声称看到UFO，但最后大多证明只是云层和光影折射造成的视觉幻象。谷
他稍加犹豫，还是踩下了刹车。
将军从军服的兜里翻了翻，找出一副眼镜，那似乎是一副太阳镜，但又跟常见的太阳镜有所区别，是全包式的，更接近于泳镜，戴上之后会将整个眼睛都包裹起来，镜片上涂有反射度非常高的涂层。
这副眼镜有些眼熟，他回忆了一下，好像见过试验站里的超凡者军人把玩过类似的眼镜，从前一阵子起，试验站里的每一个超凡者军人都配发了这种眼镜，但除了偶尔戴着玩玩以外，没见她们谁正式戴过，毕竟这眼镜日常戴着肯定不太舒服，戴时间长了会在皮肤上都勒出印子来。
听她们说，这副眼镜好像是为了防范某个潜在的强敌，是那头母棕熊花岗岩少校某次擅自外出回来受到处分之后，将军就拿出一笔钱专门找军事实验室定制了这种眼镜，发给试验站每一个超凡者，当然不包括那些预备役的小女娃们。
将军拿出这副眼镜并不是为了把玩，她真的戴上了这副眼镜——不得不说，长得帅气的人就算戴上这副怪眼镜依然帅气。
接着，将军下达了一个更令他错愕的命令：“把车厢门打开。”
“啊？将军，您说什么？”
他大惊，再也顾不上琢磨这副怪眼镜的事了，车厢里装的可全是盛着核燃料和核废料的铅罐啊，光是无故停车都足够把他送进军事法庭了，再打开车厢门的话，若此时有宪兵在，当场就可以把他枪毙，半点儿都不带冤枉的。
“准尉，执行命令，把车厢门打开。”将军板起脸重复道，不知道是不是戴上这副怪眼镜的原因，将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语气、神态、还有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场，令他不寒而栗。
他脸孔痛苦地扭曲，一方面是军队的规定，另一方面是将军的直接命令，无论他怎么选择，今后都没好果子吃，不过本着县官不如现管的原则，他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车厢门，就算是上军事法庭也得是活着回去之后的事。
将军摘下军帽扔在座位上，打开副驾驶车门下了车，向车后方走去。
将军的压迫力从面前消失，准尉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眼睛不眨地盯着后方的监视器，想看看将军打算干什么，也许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的话能活得更久一些，但就算要死他也想死个明白。
令他瞠目结舌的怪事出现了，只见监视器里的将军越走越高，屏幕里很快只能看到将军的腰、腿、鞋，最后连鞋都看不见了，仿佛车后面有一道楼梯，而将军顺着楼梯走上去。
车后摄像头的角度是平视后方且不可调整，他揉了揉眼睛，赶忙打开车顶的仓盖，探出脑袋回头望去，整个人都傻了。
帕辛科娃将军的动作确实像是在走楼梯，但那所谓的楼梯用肉眼根本看不到，是一道无形的空气楼梯，她就这么一直走，一直飘向天空，初期跟上普通的楼梯差不多，不过很快她每迈一小步，身体都会轻飘飘地拔高一大截，重力像是不情愿地对她失去了束缚，眼睁睁地看着她脱离大地的掌控，投身于天空的怀抱，也许那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噗通！准尉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人们都说，帕辛科娃将军是最接近于神的人，但他亲眼看到的，这哪里是最接近神的人，明明是最接近于人的神！
不一会儿，将军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小点，不徐不疾地飞到空中，没有再继续飞，像是在等待与那一小块光斑来一场命运般的邂逅。
第810章 潘多拉之盒
帕辛科娃就像是古代传说里的神仙，就这么凭空地悬浮在空中，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而都以为这是海市蜃楼，或者是某种……魔术？
可惜在场的除了帕辛科娃本人以外，只有一个半人——跪在地上的准尉，以及米雪。
米雪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心”，但此时她心中的震惊不比准尉差多少，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不是靠障眼法糊弄人的魔术，也不是镜花水月的海市蜃楼，因为她不是用眼睛看的，她的光粒没有探测到任何道具之类的东西造成的反射，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不用眼睛看到的往往更加真实。
“久仰，幸会。”帕辛科娃率先开口，“你就是传说中的光之天使吧，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帕辛科娃透过特制的眼镜审视着米雪，声音平静并无惧意。
“哦，并非我有意冒犯，但这样的你，大概说不了话吧？”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米雪迅速在她视网膜上写字，但帕辛科娃没有看到，因为特制眼镜反射率太高了，她发射的光子没有几个能穿透过去，更别说在帕辛科娃的视网膜上留下字迹了。
帕辛科娃料到米雪说不了话，也没看到米雪写的字，继续说道：“但我听说你可以读唇语，所以大概能看懂我在说什么。”
米雪察觉帕辛科娃可能没看到自己刚才写的那行字，再通过扫描发射帕辛科娃的眼部相比于普通人的眼部轮廓有形状怪异的凸起，不似普通的眼镜，倒和花岗岩少校戴的那副眼镜的轮廓很相似，大概是同款眼镜，据说可以很大程度上反射和过滤掉她的光线。
不过，尽管这眼镜在某种意义上是米雪的克星，但毕竟这眼镜不能100%反射和过滤光线，否则戴眼镜的人岂不就成了瞎子了？因此米雪也很镇静，这眼镜能极大削弱她的攻击力，又不是说她的攻击就完全无效化了，她倒是不明白帕辛科娃如此镇静的原因，不论怎么看，不论帕辛科娃有多强，哪怕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天花板，面对她都没有任何胜算，可惜她打的字帕辛科娃看不见，所以苦于没办法问出来。
“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明隐修院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了是吧？”帕辛科娃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我很尊敬院牧长，但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否则你恐怕会后悔莫及。”
作为回应，米雪的手中出现了光之十字剑。
“哦，你果然能看得懂唇语。”帕辛科娃盯着光之十字剑，“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的最终决定么？”
米雪并不理会帕辛科娃有礼貌语言中蕴含的威胁，她不是第一次被人威胁，无论那些人有多强，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又有新客人了。”
帕辛科娃的视线瞟向米雪的后方，那边的空中又有一个东西在迅速接近，带着不小的动静。
米雪比她更早地发现，而且知道来者是骑着飞马的江禅机。
江禅机他们退出试验站之后，找到了车辆的藏匿之处，在这么广袤复杂的原始森林里藏几辆车太简单了，昔拉和伊芙她们开车追来，而江禅机骑着飞马更早地赶来——他对其他人讲了不用担心，他是来接班米雪的，只负责飞在空中跟住帕辛科娃，把米雪解放出来去保护奥罗拉她们，他不会贸然擅自行动，肯定要等到昔拉她们赶到再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远远看到飞在空中的帕辛科娃时，脑袋瓜里就嗡的一声——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屌。
显然，帕辛科娃对念动力的运用已臻化境，早就不止扭曲汤匙那么简单了，而且据马里金娜所言，这还是她的实力由于不明原因而大受损伤的情况下，难以想象她全盛状态下是什么样子，古代剑仙想杀人还得先祭出一把飞剑之类的法宝，她想杀人估计心念一动，对方的颈骨就扭断了吧？说到底，现在的她跟传说中的剑仙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要说区别，可能是她比剑仙更可怕吧。
当然这不是她本身就练到了这么强，而是令她起死回生的那个存在令她产生了如虎添翼的变化。谷
令他没有掉头就跑而是硬着头皮飞到近前的原因，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米雪有信心，无论帕辛科娃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奈何得了米雪吧？难不成她的念动力强到连微观粒子都能影响？他不信，她要是真有这么强，他死在她手里也没什么冤枉的，因为全世界都要死了。
“帕辛科娃将军，咱们通过电话。”他不会说俄语，隔着一段距离用英语大声说道，由于怕自己的脖子像汤匙那样一言不合被扭断，他离帕辛科娃的距离比米雪更远，只是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足够远了。
“我知道你是谁，看到这匹飞马就知道了。”帕辛科娃点头，欣赏地打量着飞马的英姿。
“那好，我就直说了。”他省去虚伪的客套，“帕辛科娃将军，我听说过你的事迹，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你现在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毁灭世界？都到这份上了，你也没必要骗我这个小人物。”
帕辛科娃皱了皱眉，“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你并不否认吗？”他避而不答并反问，不会傻到暴露马里金娜的身份令帕辛科娃有机会秋后算账。
帕辛科娃沉默片刻，她并不是因为被他戳穿心事而心虚，是在思考到底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反思之后依然没有头绪，她从来没有把她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又怎么会走漏风声？
“这个世界病了，病得很严重，数次处于毁灭的边缘，即使我不出手，迟早有一天也会自我毁灭。”
她神色淡定，也许是根本没把江禅机放在眼里，直言道：“而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毁灭得很体面了。洪水虽然会抹杀大地的生命，但洪水过后，被现代工业榨干的贫瘠土壤会变得肥沃、重新恢复生机——你知道，手机用得久了，难免会变卡，因为里面充满了各种文件的碎片和垃圾，而不花钱又能令手机焕然一新的简单办法就是重置手机，恢复出厂状态。”
“你可能会说，手机还有重要的文件或者你和重要人的聊天记录，那也没关系，可以把这些重要的东西备份一下，然后再重置。”她继续说道：“同样的，即使这个世界重置，我也会保留一些重新的东西，让那些我认可的东西留存到新世界，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比如说，这匹飞马如果死了，我会觉得很可惜。”
也许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事实上人类也确实好几次处于核毁灭的边缘，若当时的某些当事者真的按下了按钮，如今世界可能已经在捡瓶盖了，这可比什么“通道”之类的威胁严重得多，但江禅机知道这并非她的真实想法。
“不，你不是这么想的。”他盯着她说道，不等她开口，又抢着说道：“真正的你，或者说是真正的帕辛科娃，绝不会这么想！每个人都敬仰的那个帕辛科娃，是连敌人都想保护的英雄，不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拯救世界！”
“你什么意思？”她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眉毛皱得更深，语调也变冷。
“你懂我是什么意思，不是么？”他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不是随时可能被扭断，但既然已经摊牌，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别装傻了，现在的你早已不是以前的帕辛科娃了，我奉劝你——那个隐藏在帕辛科娃躯壳里的你，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管你是不是人类，我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帕辛科娃平静的面孔终于扭曲了，恼羞成怒的疯狂中带着痛苦，“我本来觉得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现在看来不能把你留存到新世界！”
谁都知道帕辛科娃要动手了，米雪知道她厉害，江禅机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早就防范着，此时立刻挥舞着光之十字剑打算冲上去。
“你找死！”帕辛科娃这句话不是对江禅机说，而是对米雪说的，“你以为，宗主会未雨绸缪防范你，学院长会未雨绸缪防范你，我就不会提前有所准备么？”
跪在地上的准尉听不到空中的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突然听到车厢里有动静，那几个危险的金属罐子像是活了一样，从车厢里蹦出来，有一双无形的手按动密码锁，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的封印。
他傻了，不是被惊呆，而是被吓傻了，吓得灵魂出窍，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金属罐子飞到了空中，盖子纷纷开启，露出了里面盛放的核废料。
一瞬间，大量的质子流、电子流、伽马射线向米雪轰击过去。
第811章 压制
那个瞬间，反正江禅机的注意力是都放在帕辛科娃的身上，他倒是知道下方有一辆运兵车，还有一个男军人，但那个军人没有持枪械，所以他也没太上心，毕竟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帕辛科娃，当时运兵车的车厢门是打开的，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米雪天生的眼观六路，她察觉到那辆车的旁边有异动，有几个圆筒状的东西从车里出来，然后弹开了盖子一样的东西，但她没办法感知颜色，更不可能知道那圆筒状的东西上涂有的警告标志，她以为那东西可能是导弹或者火箭炮之类的武器，但那又能对她怎么样呢？
现场唯一及时反应过来的不是江禅机也不是米雪，而是尤绮丝，江禅机的视觉捕捉到了他能看到的一切，但他忽略了那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东西，而尤绮丝通过他的余光察觉到了危机。
“马上隐身！”她最大限度地向他发出警告，腹部的阵痛令他抽回了注意力，尽管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没有傻到像电视剧里的人物一样先追问为什么，而是下意识地进入隐身状态，不是忍者服的隐身，而是赵曼的隐身，顺便连他骑着的弗丽嘉也同时进入了隐身。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米雪突然感觉到万箭穿身的痛苦——名副其实的万箭穿身，虽然她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痛感，但身体损伤而带来的痛苦与力量流失她是能感觉到的。
她全身像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裂，要把她如报纸般撕成无数条，如果此时有人在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她身体的一侧就跟……拔丝芋头似的，拉出了无数的细丝，那是无数的质子、电子轰击在她的身上、穿透了她，在撞击过程中发生了能量跃迁，每一次撞击虽然都很微小，但都会带走她的一部分能量。
不过，相比于当初撒旦被螺旋加速粒子炮击中的那次，米雪目前的境况要好一些，因为螺旋加速器里的粒子是在强磁场的束缚下被加速到接近光速再发射出去，而此时的这些质子和电子，它们是自然地从核废料里迸射出来，虽说速度比任何宏观物体都快得多，但相比于螺旋加速器里的粒子速度就差得太远了，所具备的动能就差得更远，造成的伤害同样有巨大的差异，这是客观事实决定的。
更具体来说，被粒子炮击中就像是挨了一颗炮弹被炸得粉身碎骨，而被这些核废料照射就像是被好几挺机枪射得千疮百孔……听起来都很惨，但被枪决总好过被炮决，起码还能留下一具全尸，相对而言的全尸。
另外，粒子炮威力虽大但只有一发，这些核废料却是实实在在的无限子弹，只要铅罐的盖子没有关闭，就会一直往外射，让所有玩过电脑游戏的人来选，是选一门只有一发炮弹的火箭炮，还是选一支无限子弹的机枪，大部分玩家应该都会选后者。
当米雪结结实实挨了第一下之后，若她有痛感恐怕已经痛得失去了意识，还好她没有常规的痛感，尽管她非常痛苦，但依然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攻击来自于哪里，但伽马射线的持续照射令她很快就明白了，攻击来自于地面那辆车附近的几个圆筒形物体。
既然这样她肯定不会傻傻地留在原处当活靶子，立刻拼尽全力开始机动闪避，她不仅是躲避，而是在闪避中寻找接近帕辛科娃的机会，因为那几个圆筒状物体的存在很蹊跷，它们能凭空悬浮起来，肯定是帕辛科娃的念动力在搞鬼，那么本着擒贼擒王的原则，先杀了或者至少重创帕辛科娃才是治本之道。
米雪的想法虽然没错，但帕辛科娃既然早就有了对付米雪的腹案，又怎么不会防着这一手？
米雪的机动力毋庸质疑，宏观物体没有哪个能跟得上她的闪避能力，不过有一个问题，虽说她的敏捷灵活无与伦比，但那几个圆筒状物体只要稍微调整角度，就可以轻易地将她的身体笼罩其中而持续照射，这个道理就跟手电筒只要移动一点点，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就能移动很远一样。
米雪往前一冲，铅罐开口的位置就提前调整到她的必经之路上，在她前方布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她要是硬闯的话，就跟鲁莽地冲进地雷阵差不多。
至于帕辛科娃自己，难道她就不怕辐射的伤害？
铅罐没有对准她，这些铅罐外壁很厚很厚，分为数层，内层是铅，外层是不锈钢，真正存放铀棒的只有中心位置，空余空间几乎没有，令铀棒不至于在里面乱晃荡，所以当盖子打开后，铀棒仅露出顶端，只能以特定角度向外散发辐射，跟锥形的手电光差不多，并不是将铀棒从罐子里完全取出来令其向四面八方辐射。帕辛科娃很清楚这些罐子的构造，控制着罐口对准的角度和范围，不让自己被直接照射。
其实辐射对人体更大的伤害在于吸入沾染了核辐射的尘埃形成内照射，不过此处空气里的尘埃本来就少，帕辛科娃守株待兔的时候选在了上风头的位置，虽然不能说核辐射百分百影响不到她，但她谋定而后动，即使有也极为轻微。
米雪就很惨了，无论她飞到哪里，辐射都如影随行地跟着她，甚至提前拦截在她要去的方向，这几挺“机枪”持续不断地向她发射子弹风暴，持续不断地令她受创。
反观帕辛科娃，好整以暇地悬浮在原处，只要控制罐子的角度就行。
然而，帕辛科娃也有很在意的事，刚才江禅机和飞马就这么在她眼皮底下从空气里消失了，不得不承认这令她极为震惊，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哪个超凡者震惊过了，无论她们有多强，她们的能力有多么神奇，令她震惊的不是江禅机消失这件事本身，而是她看过花岗岩少校的报告，知道江禅机是一个躯体强化型的超凡者，她相信少校的判断不会有错，而他从她眼前消失这种能力显然另有蹊跷，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种能力，除非她们……很特殊，比如像她一样特殊。
“有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能力？某种隐身术么？”她大声说道，音量大小对米雪没有意义，所以她是在对隐身的江禅机说话，只是她不知道江禅机隐身之后是听不到外界声音的。
她知道这不是忍者的隐身术，因为江禅机刚才没有戴着忍者的面罩，而且忍者的隐身术不是眨眼间就能生效的，需要有一个渐变的过程，而江禅机刚才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隐身了。
“我改变主意了，你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我对你很有兴趣。”她说道。
她一心二用，说话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对米雪的攻击。
米雪不仅没办法还手，甚至连招架都招架不了，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身体不断被高能粒子击中、贯穿、撕裂，说是正在被凌迟也不为过，她的身体越来越模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留给她的只有一条跑，就是拼命逃跑，逃得越远越好，继续硬扛下去只有身死魂灭的唯一结局。
不过就在这时，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发生了。
准尉看到铅罐在他眼前自行打开，经历了短暂了震惊与恐慌，思维陷入一片混乱，但他好歹是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神经就算不是钢铁所制，至少也不会那么容易断掉，他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念头是逃跑，身体本能也是这么做的，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想跑，趁自己的蛋蛋还没有因为辐射而烂掉，跑进运兵车里逃离这个鬼地方，但当他连滚带爬地钻进运兵车的驾驶室，军人的意志重新支配了他，令他稍微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将军正在对付的是什么人或者什么鬼东西，但他知道在野外打开盛放核废料的铅罐是绝对不行的，这不是什么规章条例的问题，而是攸关更多人生死的问题，若是这些核废料进入地下水，整个勘察加半岛恐怕都要完蛋了。更重要的是，将军这么做是不对的，他像试验站的每个人一样从心底尊敬帕辛科娃将军，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分辨对错。军人会执行上级的命令，但不是所有的命令都会无条件执行。
他把心一横，从座椅底下翻出核生化防护服，用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又戴上头盔，然后再次下了车。
之前他过于恐慌，根本没看清情况，一心只想着逃跑，此时他冷静下来观察，估摸着自己穿着防护服不会吸入放射性尘埃，只要不站在罐口的正前方，应该不至于受到严重剂量的辐射。
他走到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铅罐后面，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起来把盖子重新按在罐子上，同时用一把泥巴将密码盘糊住了。
第812章 偷鸡
这位甚至没被帕辛科娃将军记住名字的准尉在关键时刻没有屈服于内心的恐惧，也没有屈服于将军的权威，尽管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很严重，不仅是他自身可能受到核辐射的伤害，还有来自于将军的愤怒，但他毕竟是一位军人，对将军的尊重不代表将军可以为所欲为，将军让他停车，可以，让他打开车厢门，也可以，但将军打开了盛放核废料的铅罐，这就超过了他可以接受的底线。
他有着西伯利亚人的鲁莽，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回头，关闭了第一个铅罐盖子之后，马上就依样画葫芦想去关第二个。
不过他的行动令帕辛科娃有所察觉，发现是他在捣乱之后，帕辛科娃仅仅是皱了皱眉，之前被他关闭的那个铅罐立刻横飞过去，把他重重地砸飞到一边。
运兵车里装载的这些铅罐，一部分盛放的未使用的铀棒，剩下的盛放的是经过不同程度使用过的铀棒，前者相对来说很安全，铀棒里的铀含量不到5%，以二氧化铀的形式存在，安全到可以戴着一双薄手套将之捧在手里把玩的程度，但这些铀棒一旦被使用过，被塞进过反应堆，不论时间有多长，其中的一部分铀就会转化为其他拥有更严重放射性的元素，此时帕辛科娃打开的铅罐一共有四个，都是盛放着经过使用的铀棒，而其他装有未使用铀棒的铅罐还老老实实地躺在车里，因为这些未使用的铀棒没有杀伤力，辐射很低。
准尉拼尽全力也只关闭了四个铅罐中的一个，这四根铀棒的使用时间不尽相同，使用越久的铀棒辐射越强，不过姑且可以认为辐射减弱了四分之一。
如果不是准尉的英勇行动，米雪恐怕连逃跑都未必能成功，辐射的减弱再加上将军分神砸晕准尉，终于令米雪得到了一个逃离这里的机会，她当然不想逃，但她面对源源不绝的辐射子弹，没有其他选择，利用这难得的空隙用尽剩余的全部力量，往她来时的方向飞离，即使是在她逃离过程中，辐射依然紧随其后，以上万公里每秒的高速从后面照射着她。
“哼。”帕辛科娃沉着脸冷哼一声，若不是准尉捣乱，她本来有相当的把握在这里将米雪置于死地，毕竟放着这么一个家伙存在，终归是一种威胁，但既然被米雪跑了，她也不打算去追，追也追不上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重创米雪起码令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对她的计划产生阻挠。
“你还在么？还是说已经跑了？”她环视四周，对空气说道。
江禅机消失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跟米雪一样逃掉了，逃掉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年少气盛宁死不逃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不过很麻烦的是，隐身者肯定是处于主动的一方，在隐身者打破隐身之前，她没什么好办法来确认他是否还在。
如果说米雪刚才趁她分神的工夫而捡了一条命，此时她的视线正在空中寻找江禅机的踪迹，没有留意地面的状况，而意外也就在这时再次出现。
森林里一条勉强称之为“路”的通道里，运兵车静静地停着，准尉被铅罐砸飞之后撞到了一棵树，失去意识躺倒在树下，四个铅罐被重新封印了一个，剩下那三个还在对着米雪逃离的方向，核废料发射的快中子射程很远，尽量把米雪逼远一些。
树林里原本很静，就算附近有什么动物，也早被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吓走了，但路边的常青树丛灌木却突然扑簌地摇动起来，声音倒是不大，像是有什么大体型的动物正在悄悄接近，试图避免被空气中的帕辛科娃发现。谷
接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从树丛里探出头，由岩石构成的脑袋上凹凸起伏，如果靠近仔细观察，说不定还能从岩石的缝隙间找到手雷的残片，正是在第43号试验站里闹了一出的小红龙。
其实小红龙不是刚刚抵达这里，只是它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趁着帕辛科娃、米雪和江禅机在空中对话和打斗，放慢速度悄悄地在森林里接近运兵车。
它能感应到，那四个罐子正在释放着令它垂涎三尺的热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重要的是——尽管这四个罐子每个的发热量都不算太高，看似远远不能满足它的需要，但如果把它们里面的铀棒取出来，然后将四根铀棒聚拢到一起，发热量的提升就不是1+1>2那么简单了，它们之间彼此会产生链式反应，尽管由于它们含铀量较低不可能达到临界质量，但小红龙也不需要让自己变成一个移动的原子弹，只要给自己提供无限的热量外加令自己变成一个移动的脏弹，更符合它的利益。
小红龙对核废料的渴求不亚于狂派对能量块的渴求，可惜的是，那个愚蠢的人类男性竟然关闭了其中一个罐子，这些罐子太结实，想破坏外壳有些费事，但三个罐子姑且也暂时够用了，被关上的那个罐子它可以另想办法，比如将其浸泡到地下岩浆里直到外壳软化溶化为止，或者威逼利诱某个人类用切割机将外壳破坏，方法有的是，关键在于怎么把它们安全带走，想在帕辛科娃眼皮底下偷鸡可并不容易。
它耐着性子等，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机会，再这么耗下去别说偷鸡了，偷什么都不成，于是它趁着帕辛科娃在空中搜寻江禅机踪迹时，突然从森林里蹿出来，向那三个罐子猛扑过去，哪怕只将其中一个吞进肚子里，它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因为就算是帕辛科娃，也尽量会避免被辐射正面照射，到时候它跟她对峙就有了底气。
应该说，它选的这个机会确实不错，但可惜它还是小看了帕辛科娃，因为帕辛科娃带着核废料走陆运本来就是为了把它引出来，重创米雪算是意外的收获，她貌似在寻找江禅机而没有关注地面的动静，但小红龙蹿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树林的摇动，它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思维的速度还快，当她察觉树林摇动时，心念一动，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就横在了小红龙的去路上。
小红龙这一扑志在必得，用尽全力，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它撞到空气墙时也撞得挺惨，脑袋上那几个凸起如角的岩石疙瘩又撞断了一两个，并且它旋即感受到来自上空的威压，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从空中向它压下来。
若是全盛状态下的帕辛科娃，能靠念动力将至少几百公里高空的通讯卫星破坏的她，完全可以将小红龙牢牢压在地上令它无法动弹，但毕竟她为了破坏卫星而消耗了太多体力和精力，而小红龙虽说比大红龙体积缩水了很多，但浓缩的都是精华，它的实力并没有比大红龙减弱太多，这一来一回、此消彼长之下，小红龙仅仅是感受到强大而无形的压力，但奋力挣扎来了个懒龙打滚，硬生生从泰山压顶的念动力之下钻出来了，不过它要是能出汗的话，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帕辛科娃难以察觉地咬了咬牙，人类这种生物真是该死，闲得没事往太空发射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太空垃圾干什么，若不是为了破坏那些卫星，区区一条泥鳅又怎么能从她手里滑出去呢？
突袭偷鸡失败，小红龙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从刚才那一下的短暂交手之中，它隐约察觉到帕辛科娃的实力似乎没有它想象中那么可怕，厉害是厉害，但没有压倒性优势，自己未必没有机会，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如果放弃这次获得核废料的机会，它基本上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那些大型核反应堆的核废料处理过程都有严格的规范，每根铀棒榨干之后还得将核废料泡在水里待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再埋进沙漠或者哪里，它可没有那个耐心耗下去，再说帕辛科娃所筹划的阴谋一旦得逞，恐怕这世界上的核反应堆全都得泡在水里不见天日。
最后，令它敢于正面挑战帕辛科娃的勇气在于它的底牌还没有出尽。
拜撒旦教的成员，可不止露西娅一个，露西娅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个。
第813章 狙击
相比之下，帕辛科娃将军根本没把小红龙放在眼里，它深藏地下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棘手，但它现在既然出来了，而且目力所及之处根本没有让它能再钻回地下的裂缝，那么它对她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什么时候动刀只看她的心情，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里，毕竟它这种由岩石组成的沉重身躯不可能飞到天上来跟她决战。
不过话虽如此，在她元气大受损伤的当下，要怎么杀死这只怪物，多少算是一个问题，它身体里没有器官的存在，也即是没有致命弱点，不是扭断脖子就能死的，想彻底杀死它不外乎那么两三条路，一是把它耗到热量用尽，或者用水或者冰来加速这一进程，二是将它粉碎至渣，途径要么是现代火力的轰炸，要么是其他手段，总之要把它打成碎片。
若是全盛状态的帕辛科娃，做到第二点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的她想做的话还是很困难的，尤其是不知道江禅机是否离开、米雪是否会卷土重来，得考虑他们捣乱的可能性，而第一条路，她实在没那个时间耗下去，水和冰也一时找不来，所以情况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帕辛科娃越是没采取行动，小红龙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尽管它不知道她在犹豫或者担心什么，但它知道如果是正常的帕辛科娃，早就以雷霆之威杀下来了，她没动就意味着哪里有问题，不论是什么问题，都是它的好机会。
它一边戒备着帕辛科娃，一边用尾巴甩向三个铅罐，不出意外，尾巴还是撞到了无形的空气墙，估计想让空气墙消失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杀了帕辛科娃，另一种是让帕辛科娃分神而顾及不到这里，但这就需要场外因素了。
另一方面，江禅机进入隐身状态之后，一时之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尤绮丝突然让他隐身，紧接着他看到了帕辛科娃与米雪之间兵不血刃却无比凶险的隔空战斗，看到之前被他忽视的地面状况，看到了那几个印着核辐射警告标志和金属罐子，还有那敞开的罐口，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后怕地吓出一身冷汗。
那可是带着强烈辐射的核废料啊！打死他都想不到，帕辛科娃竟然想出了这种剑走偏锋的邪路来对付米雪。
诚如她自己所言，宗主忌惮光之天使的存在，因此千方百计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学院长同样忌惮光之天使，因此主持建造了可以转化为一次性武器的螺旋加速器，无论智力还是见识都不逊于她们的帕辛科娃将军，没有理由不对光之天使防着一手，就是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光之天使存在的，除了她自己之外，也没人知道第43号试验站以核能为电力来源是不是就考虑到了这一层，在需要时可以用核辐射来对抗米雪……要用有没有效果来评判，可能是这三人里想出来的最有效的办法，不是被动的防守，也不是只能发射一次的火箭炮，而且可以移动具备很强的灵活性，可依然令人觉得……太出格了。
江禅机眼睁睁地看着米雪被打得千疮百孔，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在没有完全弄清情况之前，他现身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目前的隐身状态也未必安全，天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处于辐射的摧残之下了。
“尤绮丝，情况怎么样？我现在……”他提心吊胆地问道。
“目前还好，你的DNA依然保持着完整，没有因为辐射而被切断。”尤绮丝答道，“但我建议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要是能走的话，他巴不得立刻就走，但米雪已经败逃，如果他再走了，谁来阻止帕辛科娃呢？
他的视线落在那四个金属罐子上，并且又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准尉冒死关闭了其中一个罐子，他寻思着，要不自己也冒险一搏，试试能不能把其他三个罐子关闭？但他没有防护服，关闭罐子势必要现身，难免会受到辐射。
也许这就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时刻？拼着自己受到辐射全身溃烂而死，关闭罐子成为英雄？但之后呢？不不，反正辐射是用来对付米雪的，而米雪已经逃离，那么与其去现身去关闭罐子，还不如现身去跟帕辛科娃打一架，因为她不可能对他关闭罐子的行动坐视不理。谷
而这个时候，小红龙又来凑热闹了，它显然是在觊觎核废料，而帕辛科娃还要依仗核废料来震慑米雪，防止米雪卷土重来，所以不可能把核废料拱手让龙。
小红龙刚才坐山观虎斗，知道江禅机很可能也在附近伺机而动，现在是三国鼎立的状态，但江禅机没有拿着圣剑，所以对它更有利一些，但时间并不站在它这边，无论是帕辛科娃的援军到了还是江禅机的援军到了，都够它喝一壶的。
更没时间和耐心耗下去的是帕辛科娃，再拖下去，她的行动随时可能被外界怀疑，她必须尽快进入导弹发射基地，然后借口外界爆发大规模战争而将基地封闭起来，之后她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就在他们三个都想动又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动的时候，静谧的森林里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枪声——江禅机当然听不见，但他看到帕辛科娃在空中的身影突然一个摇晃，就知道出现了新的意外情况。
小红龙心中暗喜，知道是自己安排埋伏的信徒赶到了，它的信徒搞来了一支狙击步枪，威力非民用枪支可比，可惜不是反器材狙击步枪，只是用来攻击普通目标的狙击步枪。
在它预想中，帕辛科娃挨了这一枪，就算不当场死亡，至少也得从空中摔下来吧？没想到她仅仅只是身体晃了晃，突如其来的一枪令她完全没有防范，她捂着左肩，像是受伤了，但当她将手移开时，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那颗长长的军用子弹悬停在离她的肩膀距离几厘米的位置停住了，甚至还在快速自转——她身体摇晃并不是因为中弹了，而是她虽然阻止了子弹前进，但子弹带来的动能和冲击力不会泥牛入海一样凭空消失，正是子弹的动能令她在空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江禅机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还打算飞到将军身边然后突然现身偷袭，结果将军看似毫无防备，实则身体周围一直遍布着空气墙，如果他真的头铁去攻击她，首先在空中使不上力量，其次就算他能使上力量，也未必能打破无形的空气墙，毕竟连当年简静岚都拿帕辛科娃没什么办法，简静岚的拳术极度依赖于脚踏实地，而帕辛科娃却不需要。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枪响，藏身于森林中的枪手看到帕辛科娃挨了一枪却没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但意志力是够强的。
从升到空中开始，帕辛科娃就一直待在原处没有动，无论面对的敌人是米雪还是小红龙，仅仅是适度扭转身体而已，但现在她不得不动了，否则她在毫无遮挡的空中就是一个活靶子，她不清楚枪手带了多少发子弹，但她可不想用身体来尝试，无谓地消耗自己的体力与精力。
实际上，她居高临下，在第一声枪响发出时，还没有找到枪手藏身的位置，但第二声枪响暴露了枪手所以的大致范围，距离她大概有四五百米的直线距离——若是全盛状态的她，这种程度的距离，即使将那处位置的森林全都摧垮也问题不大，但无奈现在她真做不到。
第二发子弹也被空气墙阻挡住了，悬停于空中，她凝视着这两颗子弹，子弹在空气中只会受到风向、空气阻力与重力的影响，那么根据这些因素来修正之后，就可以反向推测枪手在水平方向上的准确位置。
于是，这两颗子弹的头尾掉转了180度，又以念动力推动着它们，极快的速度反向射回去，她并不指望真能射中枪手，只是试探枪手的位置。
枪手好像也知道自己处境很危险，一旦被帕辛科娃缓过一口气，自己绝对活不下去，于是拼着暴露自己，连续用狙击枪向她射击，而她要么躲闪，要么硬撑，两者都很消耗体力和精力，子弹的穿透力太强，应付起来很费劲，那么明智的做法就是——降落地面，落到地面之后，可以利用树木作为掩护。
第814章 骑虎难下
不来到俄国之后，江禅机不止一次反思过，是不是带更多人来会更好，比如要是有千央在，刚才帕辛科娃在空中静止不动的时候，就是杀死她或者重创她的最好时机，不过话说回来，激光威力虽强，却极好防范，对于帕辛科娃而言，如果她没有防备也就罢了，若她知道有千央的存在，想防御激光其实是很简单的，只要让自己周围弥漫着沙尘或者烟雾就行了，这对她没什么难度，而激光的能量即使能穿透沙尘和烟雾也不剩多少威力了，这就是当年在那个雾气弥漫的洼地里跟15号战斗时千央帮不上什么忙的原因。
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在帮助小红龙，肯定是撒旦在哪天夜里偷偷联系上了某位信徒，但客观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水越混越好，尽量拖延时间，否则只靠他来对付帕辛科娃无疑是送死。
在帕辛科娃受到枪手骚扰时，江禅机一直留神着小红龙的动向，他知道它的目标肯定是核废料，果不其然，小红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帕辛科娃也许强得离谱，但人类大脑不是为了多任务而设计的，当她自身受到攻击时，对核废料的控制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尤其是核废料桶有三个，难免顾此失彼，小红龙就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向核废料桶发起冲击，它赌的就是帕辛科娃的空气墙防御有所减弱，因为它看出她状态不佳，如果这样都拥有铜墙铁壁般的防守，那就只能认栽了。
不出它所料，当它试探性的第一下撞击到废料桶外围的空气墙时，根据反弹的力道就能感觉出来，空气墙的强度比之前减弱了很多，之前那真的是铜墙铁壁，撞上去纹丝不动，而现在隐隐能感觉到空气墙在震颤，就像是撞到一堵土砖墙，信心大增的它立刻卯足力量第二次撞击，这下它是发了狠，成败在此一举。
帕辛科娃的分神确实产生了影响，小红龙的蓄力一击成功地突破了空气墙的防御，它梦寐以求的三个废料桶近在眼前。如果给它足够的时间，它会选择想办法把里面的铀棒抽出来，然后只吞掉铀棒，就像吃包子只吃馅，除了好吃之外，更重要的是方便将铀棒聚合到一起来促进它们释放出更多的热量与辐射，而现在每个铀棒都装在铅罐里只露出一小截没办法最大化利用它们的威力，但小红龙显然没有那么久的空闲，等帕辛科娃缓过神来，它就没机会了，不管是包子皮还是包子馅，先囫囵吞下去再说，起码它可以喷出带辐射的焚风了。
就在它即将得手的刹那，突然感觉到有一团带热量的物体凭空从自己脑袋上出现，还不等它有所反应，脑袋就挨了重重的一下。
江禅机骑着飞马突然现身，这一下就是弗丽嘉的铁蹄重重地踏在它的脑袋上，来了个马踏飞龙，令它并不算特别坚固的岩石脑袋上硬生生地留下一双马蹄的印记，踏碎了不少岩石，也令它险些来了个狗啃屎。
弗丽嘉在它脑袋上借力一蹬，原本的俯冲之势再度变成腾空之势，而江禅机利用这个机会，一手托着一个铅罐，将两个铅罐托到了空中，然后用力一掷，一左一右抛向森林里，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两三秒内完成，但依然令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除了时机的把握不容任何偏差之外，他也害怕自己受到辐射的影响。
不过，他已经戴上了忍者的面罩，再加上之前就穿上的忍者服，他的全身都被忍者服包裹了，他知道忍者服隔热阻燃，甚至为了对抗红外线探测，能在很大程度上屏蔽身体向外散发的红外线，所以他只能寄望于忍者服也有一定的抗辐射能力吧。另外他托起两个铅罐时，都注意了罐口的朝向，辐射不会直接照射到他的身体，顶多有少量的放射性尘埃落到身上，只要不吸入，完事之后把衣服销毁，应该问题不大。
抛向森林里的两个铅罐会稍微造成一些污染，但肯定比被小红龙吞下去要好得多，属于无奈之举。
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他带走了两个铅罐，第三个铅罐就没办法了，小红龙回过神来之后气恼得想咆哮，但嘴张开之后又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斗气上，还是一口将剩下唯一的没有关闭的铅罐吞了下去，另一个被准尉关闭的铅罐它正想也吞下去，就感觉到无形的沉重压力落在了它的身上。
为了躲避枪手攻击的帕辛科娃落回地面，与小红龙的直线距离更近，所能施放的念动力当然也更强，她看到刚才的一幕已经稍晚，没来得及阻止小红龙，也没来得及阻止江禅机，但她来得及亡羊补牢，不仅用念动力托住了两个铅罐，还限制了小红龙的行动。
小红龙张口想要冲她喷出带辐射的焚风，但嘴刚一张开，就被帕辛科娃强行给闭上了，就像是把它的嘴巴捆住了，令辐射只能憋在它的肚子里。
但小红龙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之前的它，热量是只出不进，现在不论怎么说，至少体内有了热量补充，它不甘心受制于人，帕辛科娃限制的重点在于它的嘴巴，那么对它行动力的限制就没那么强了，它再次施展懒龙打滚，试图从她的限制下挣脱出来，但尽管她对它身体的限制有所减弱，依然没那么容易令它如愿，任它在地上滚来滚去，始终无法完全脱离她的压制。
江禅机抛出铅罐之后，由于身在空中，他担心受到枪手的狙击，再次进入隐身状态，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他冒险在帕辛科娃身边现身，不等他做什么，帕辛科娃已经可以扭断他的脖子或者限制他的行动，他的动作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她的思维更快，所以他现在只能干等，观察事态的发展，时间站在他这边。
帕辛科娃现在颇有骑虎难下之感，现在的她没办法彻底杀死小红龙，但这么耗下去，只会令她的计划彻底失败，她扫视了一眼江禅机消失的位置，她已经知道他没离开，正在旁侧虎视眈眈，他这种罕见的隐身能力令她感觉很棘手，像泥鳅一样滑溜，抓不住，事实上她刚才既有无暇分神的原因，也有故意放水的原因，故意令保护铅罐的空气墙有所削弱，因为她想借此引出江禅机，她认为他不可能坐视小红龙吞下铅罐，她的判断倒是没错，但一方面压制小红龙，另一方面趁着江禅机现身来控制住他，可惜就差一点点，她选择先压制小红龙，等她的念动力在即将袭上他的身体时，他就消失了，她的念动力扑了个空。
想了想，她决定抽身事外，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江禅机他们收拾，反正她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重创米雪之后，元气大伤的米雪应该在短时间内无法对她造成麻烦，小红龙的存在会对她在大洪水之后建立新世界造成一定的隐患，但如果继续拖下去，连大洪水都要成为泡影了。
就在她打算回到运兵车里驾车离开的时刻，她突然看到有一个人影从森林缓步走出来，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个枪手，但仔细一看，她全身剧震。
“爸……爸爸？”
令她呆若木鸡的一幕出现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死去多年的父亲，起码看起来与她记忆中的父亲一般无二。
不用问，是昔拉她们落后江禅机一步，如今终于赶到了现场，昔拉按照事先的计划，穿上了花岗岩少校送来的旧军服，伪装成帕辛科娃父亲的模样，其实她的模仿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一来隔了太长时间，人对太长时间没有见过的人，记忆总会出现偏差，尤其是帕辛科娃经历死而复生之后，记忆本来就已支离破碎，二来帕辛科娃震惊之下，也忽略了某些不太相符的细节。
“怎么可能？你……你已经死了啊！”帕辛科娃第一次失态，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
“好久不见，小熊宝宝。”昔拉用符合中年男人特征的低沉嗓音，准确地叫出了帕辛科娃在小时候的爱称。
听到这个时隔多远没有听到的、熟悉又陌生的爱称，帕辛科娃的怀疑和疑惑都被瞬间轰碎了大半，泪水一下子涌出，积聚在特制眼镜里。
第815章 攻心
江禅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支援，他看到假扮成帕辛科娃父亲的昔拉穿着老式军服出现，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至少不再是孤军奋战。既然昔拉来了，那么伊芙和拉斐应该也在附近藏着，伊芙虽然没有战斗力，但她吃过的盐比别人吃过的米还多，她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她不会鲁莽行事，她肯定是观察形势再做决定，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他刚才现身又隐身的过程，但这种事还是等活下来再考虑，还不知道帕辛科娃是否会吃这一套，起码目前来看，多少是有一些效果的。
放在以前，让目中无人的昔拉做这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她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不过今非昔比，她察觉帕辛科娃的实力已经高于难以想象的程度，因为死而复生之后的帕辛科娃几乎从来没有展现过全部的真正实力，现在来看是超乎她预料的，即使她可以命令对方的细胞自杀，但也得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行，不能隔着老远就能让对方立死当场，但如果不进行伪装，想接近帕辛科娃简直是天方夜谭，在她接近于对命令帕辛科娃细胞自杀的距离之前，她的脖子恐怕已经先被帕辛科娃用念动力拧断了。
所以没办法，昔拉为了保住脑袋，也只能低下高傲的头，老老实实按照计划来扮演帕辛科娃的父亲，反正相关知识和技能都是现成的，22号的记忆里储备着足够多的经验，她只要把这些东西活学活用就行了，不求满分，但求及格。
要说她临时抱佛脚，伪装功力肯定不如22号本人来得精湛，容貌、声音和语气离惟妙惟肖还有不少差距，更何况忍者们没办法将帕辛科娃父亲在牺牲前最近的照片传输过来，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底牌，就是她通过亡魂知道帕辛科娃父亲对女儿小时候的爱称，这个杀伤力太大了，足以弥补她在其他方面的不足，甚至可以说，假如由22号本人来扮演，也未必能有目前的效果。
大部分人小时候都有爱称或者小名，男孩子不一定会有，但女孩子几乎肯定有，尤其是在幸福家庭里度过童年的女孩子，帕辛科娃的童年就算是比较幸福的了，尽管她父母时常因公出差执行任务，但离别也令团聚的时光更加弥足珍贵，每当父母从遥远的外地或者外国回来时，她总会欢叫着扑进他们怀里，父亲会把她举高高，嘴里念叨着小熊宝宝的爱称，而那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因为距离下一次离别还有很久很久。
当然，仅有父母的少数亲戚朋友知道她这个爱称，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时至今日还活着且能记得这事的人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是以当她看到父亲的音容笑貌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听到这个她睽违多年的爱称再次于耳边响起，她支离破碎、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汹涌而出，强烈到无法遏制的感情在她胸中激荡，在她本人都没有察觉之际，眼泪从她的眼角躺落，被箍在特制的眼镜里，没有被别人看到。
昔拉在刚附身22号时，出于好玩以及躲避忍者学院追踪的心理，随便伪装了自己的外貌并且时常变换，那时她随心所欲没什么压力，而现在她面临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紧要关头，连她都担心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过尽管隔着眼镜看不到帕辛科娃的眼神，但从她的语气以及肢体语言的小动作上，隐约可以察觉到她内心的震颤，没有被第一时间拆穿，基本上已经成功了一半。
其实帕辛科娃既不是傻瓜又不是疯子，她内心深处何尝不知道这不可能是她的父亲，因为她父亲已经死了，但她宁愿相信他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她宁愿骗自己，宁愿相信发生了某种奇迹，或者当年的事干脆是个误会，毕竟当时年纪小的她并没有亲眼看到父亲的尸体，说不定是军队哪里搞错了，把别人的尸体误当成父亲的尸体，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全无可能，而父亲因为某种情况而隐姓埋名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跟她相见……想骗自己，方法和理由还不是多的是？
昔拉知道帕辛科娃想问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但根据22号记忆里的经验，这些问题全都不能回答，连碰都不能碰，一旦回答较真起来，目前的气氛就会泡汤，理智就会战胜感情，所以她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帕辛科娃的询问，以我为主，将谈话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小熊宝宝，你长大了，我记得你才这么高……”昔拉虚虚比划了一下，没必要很精准，意思一下就行，“你长大了，变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还有你这身军服，我可是记得你最讨厌穿军装的人了。”
有22号的丰富经验作指引，昔拉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戳中帕辛科娃内心最柔软的部位，令后者语言哽咽、身体颤抖。
江禅机看得不禁感慨，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的古老兵法真是诚不我欺，真刀真枪的打架是战斗方式之中最下乘的，无论是他还是小红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帕辛科娃分毫，现在昔拉凭借寥寥几句话，都已经快令帕辛科娃站不稳了，这令他想起黑木崖之战，五大一流高手围攻东方不败都占不到任何便宜，东方不败基本上没有弱点，唯一可以算作弱点的就是感情，如果不是五大高手利用了东方不败的感情弱点，恐怕一个也不能活着走下黑木崖……
只不过，感情攻势有效归有效，但关键是帕辛科娃已经不是以前的帕辛科娃了，若真是以前的帕辛科娃也闹不到现在这种程度，感情攻势真的能令帕辛科娃放下屠刀，战胜控制她的心魔么？江禅机觉得，尽管机会渺茫，倒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站在人类顶点，虽说那个邪恶存在有先手优势，但帕辛科娃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昔拉也看出帕辛科娃的动摇，而这时心里就打起了算盘——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慢慢接近帕辛科娃然后出其不意地杀了她呢？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博，谁也不知道帕辛科娃到底动摇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她抢先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自己过去肯定是送死。
而就在这时，帕辛科娃突然抱着头痛苦地低吟，双肩不断地剧烈颤动，牙齿咬得咯吱响，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的苦痛。
江禅机想起马里金娜曾经对他描述过类似的情景，说是通过心灵感应“看”到过帕辛科娃在遍布熔岩红光的地方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而她也就在那时“看”到帕辛科娃的身上趴伏着那个邪恶的阴影。
“尤绮丝，你能感受到什么吗？”他问道。
“嗯，有另一个有别于帕辛科娃的意识存在于她的体内——不，并不是单纯的存在，而是像藤蔓缠绕大树一样纠缠在一起。”尤绮丝答道。
“你有办法把那个东西……跟帕辛科娃的意识剥离开么？”
“她们现在已经是共生的状态了，跟连体婴差不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靠外力来剥离很困难，不是在这种情形下可以做到的，我劝你不要冒险，现在她的状态极为不稳定，随时可能暴走。”尤绮丝说道，“只能寄望于她自己掌控身体的控制权……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担心一下小红龙的问题，它好像快脱离掌控了。”
江禅机一惊，小红龙之前没有被完全压制但也闹不出什么风浪了，只能自己打滚瞎折腾，所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帕辛科娃的身上，此时帕辛科娃的大脑里天人交战、自顾不暇，确实是小红龙翻身求解放的最佳机会。
他赶忙望向小红龙，只见它倒是稍微平静下来，不像刚才一样满地打滚了，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小红龙吞下了一个核废料铅桶，那个桶的体积不算小，就比常见的汽油桶小一圈，因为如果桶壁不够厚是无法隔绝辐射的，桶壁的厚度摆在那里，体积就不可能太小，所以它吞下铅桶之后，身体的上半部分的某处——如果把它看成蛇的话，大概就是蛇胃的位置，明显膨胀了一轮，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它打滚运动减肥了的原因，那个位置好像没那么膨胀了。
糟糕！他突然明白了，小红龙之前满地打滚看似是想要挣脱帕辛科娃的压制，难道这只是伪装，其实它是在利用打滚的剧烈动作，利用身体与地面的碰撞、挤压来弄裂铅桶？至少是将铅桶里装的核废料铀棒挤出铅桶。
现在它的胃部明显没刚才那么膨胀了，这说明铅桶已经被压瘪了或者压裂了，而这也进一步意味着，核废料铀棒也被……挤压了？
第816章 辐射
看到小红龙的样子，江禅机惊呼大意了啊，没想到小红龙明明没有脑子，竟然还有这种程度的智商？它打滚挣脱帕辛科娃的压制是假，打滚压瘪压裂核废料铅桶是真，但它伪装得太巧妙太隐蔽了，不仅骗过了他，连帕辛科娃都骗过去了，就算是比他们更聪明更机灵的人在现场，恐怕也很难想到那方面去。
铅这种金属是比较柔软的，尽管桶外还有一层不锈钢外壳，但为了保证对辐射的屏蔽，不锈钢外壳并不厚，主要还是铅层比较厚，不锈钢外壳仅仅是为了起到基本的防护和固定作用，毕竟按理说运输核废料通常都是有武装人员负责押运，不需要桶本身有多么坚不可摧，正常人看到桶身上的核辐射警告标志，也不会脑抽想把这东西卖到废品回收站。
然而这就给了小红龙以可趁之机，它准确地利用了人的思维定势，闷声作了个大死，现在它不折腾了，只是因为它不需要再折腾了，它已经达成了它的目的，将桶的外壳破坏，将里面的核废料铀棒挤压得更加致密，当然它也有遗憾之处，如果能吞下三个桶或者四个桶就更加完美，但是没关系，只要解决了这些人类，再去森林里找到那两个桶，还有被关闭了盖子的那个桶就行了。
它肚子里的铀棒已经被挤压得不再是长条的棒状，经过它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摔打自己的身体，外加腹中的高温，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球状，铀棒里的铀含量比较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达到临界质量，但这不是未经使用的铀棒，铀棒在反应堆里承受中子的轰击，已经衰变生成了诸多其他放射性更强的金属元素，这些金属元素被挤压得更加致密且成为球体之后，可以令铀棒里残余的铀的衰变速度加快，生成更多的热量，也伴随着更强的辐射。
假如小红龙能说话，它一定会狂傲地宣布，自己是有史以来第一条以核能为动力的原子龙，而不再是小红龙这么土气而过时的名字。
当然它说不了话，即使它能说话，它也不会说，只有电影里的蠢货才会在偷袭之前先喊一嗓子自报家门，利用帕辛科娃神思不属的机会反杀不香吗？
帕辛科娃根本没有注意到小红龙这边的动向，她脑中的疼痛就像是要把她的脑袋生生裂成两半似的，疼得她都想以头抢地，但是疼痛来自于大脑深处，而且这并非生理型的病痛，即使她给自己来个开颅手术也无法找到病灶。
很明显，她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不想让她继续被昔拉的攻心之术所感染、打动，因为种种迹象都显示她已经强烈动摇，动摇到它觉得很危险的程度，而这还是在她的精力因为摧毁卫星而极度疲劳之时，或者相反，正是因为她的精神极度疲劳，令她的“表”意识减弱，而潜意识逐渐浮出水面。
潜意识这种东西是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连本人都没办法控制，即使它控制了帕辛科娃的表意识，但拿潜意识没有办法，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都是以表意识在支配自己的行动，越是内心强大、意志力坚强的人越是很少让潜意识浮出水面来影响自己的判断和行动，反之就可能被别人认为是优柔寡断，身为军人的帕辛科娃当然是前者的典型。
因此它不能坐视下去了，它知道面前这个所谓的父亲是假的，它不能让她再继续被昔拉蛊惑视听，但在她潜意识崛起的现在，它又不能命令她堵住耳朵不听，于是只能采用最极端的办法，通过剧烈的疼痛令她无暇倾听。
然而，帕辛科娃本来就因为昔拉的出现而心神动摇，对小红龙的压制力减弱了，那个东西再这么折磨她，就算她是神仙也没办法再压制小红龙了。
与此同时，昔拉看到帕辛科娃痛苦不堪的样子，这时候对她继续实施感情攻势恐怕她也听不进去，但这是趁机将她杀死的好机会，只要接近到足够安全的距离……
昔拉和控制帕辛科娃的邪恶之物各怀鬼胎，都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打着算盘，但就在这时候，江禅机从空中突然现身，大声提醒道：“小红龙！它不对劲！”
情急之下他也没空说明小红龙到底怎么了，反正一看就知道小红龙要搞事。
昔拉不由地转头望向小红龙，邪恶之物稍微减轻了帕辛科娃的痛苦，因为它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尤绮丝需要通过江禅机的五感来收集环境信息一样，邪恶之物同样得倚靠帕辛科娃的五感。
也就在这个瞬间，小红龙长身而起，张开黑洞洞、喉咙里透着暗红光芒的丑陋大嘴，向帕辛科娃喷出带有强烈辐射的焚风，焚风涌出之后立刻以锥形向前方冲击。
帕辛科娃的战斗本能令她在焚风的前方立起一堵空气墙，尽管空气墙能暂时阻挡焚风，但带着辐射的尘埃撞到空气墙之后不可避免地向周围扩散，辐射无形无质，吸入身体之后就会形成可怕的内照射。
她体内的邪恶之物看到这种情况，判断此地已不宜久留，虽说它能修复她的身体，就像曾经她死而复生之后，它修复了她因长时间缺氧而死伤惨重的脑细胞和身体细胞，但辐射的杀伤力远比物理杀伤更难修复，会直接切断DNA的双螺旋，它没时间也没把握来做这种事，所以抽身而走是最正确的选择，就把这个喷吐辐射的怪物留给江禅机和昔拉处理吧。
它给帕辛科娃下达指令，让她马上起飞，用最快的速度飞往导弹发射基地，将力量用在防御枪手的射击，反正小红龙再怎么变身也不可能长出翅膀变成真龙。
然而，帕辛科娃没有动，她站在原地，不仅阻挡了焚风，而且集中精力再次将小红龙的嘴巴封闭了起来。
只是小红龙得到核动力之后，活力大增，它不用再担心自己热量耗尽变成冰坨，因此使用力量时不再束手束脚，精神与体力双重疲惫的帕辛科娃封住了它的嘴巴，但没余力再封死它的行动了。
它像是一节小火车，闷声向帕辛科娃冲过去，它没指望帕辛科娃会傻傻地站着不动，它的目的是把她逼走，让它可以冲进森林里找到被江禅机掷出的两个核废料桶，它知道这两个桶的位置，它们在森林里释放着令它垂涎的热量。
没想到，帕辛科娃一点儿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像是打算与小红龙硬刚，这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而她做这种傻事的原因……是因为如果她躲开，她身后的昔拉就首当其冲，在她的意识里，那是她身为普通人的父亲，她绝不允许她的父亲再死一次，尤其是死在自己面前。
这时，昔拉想动手杀死帕辛科娃是最佳时机，只要她再往前走几步就进入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可以悄无声息地令帕辛科娃死于非命，这不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么？让帕辛科娃回归亡者的国度。
可看到帕辛科娃拼命想保护自己的样子，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昔拉却罕见的产生了一丝犹豫，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犹豫，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杀了帕辛科娃只有忍者学院会有麻烦，而如果不杀了她，所有人都会有麻烦。
至于她自己，杀了帕辛科娃之后，她将直接面对小红龙的冲击，而她的能力对小红龙没有半分效果，就算她不被直接撞到，被焚风喷到之后也难逃一死，而且是很痛苦的死法，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又不是她自己的躯体，她是承诺过会将这具躯体物归原主，但实在做不到……也就没办法了，她完事之后拍拍屁股走人，有本事他们来亡者的国度找她算账呗。
她把心一横，将本不该产生的无聊感情甩到脑后，正要对帕辛科娃动手，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从森林里出现了。
昔拉侧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怪物般的拉斐，她从22号的记忆里知道拉斐的来历，这两天被迫相处在一起，但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她没有跟拉斐产生任何形式的交集，在她的认识里，拉斐就是一个人形的机器，没有灵魂，只会听江禅机以及他授权者的指令行事而已。
在昔拉她们坐车赶来之后，她就自己换上旧军服过来了，伊芙和拉斐都留在车里，但为什么拉斐会出现在此？是伊芙给拉斐的指令？拉斐过来能干什么？凭那柄破弓箭，能奈何得了帕辛科娃么？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昔拉仔细一看，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拉斐应该是时刻戴着一副钢铁面罩，防止她出于各种原因而咬伤其他人，但此时出现的拉斐，脸上什么都没有，久违地露出了口鼻。
最重要的是，拉斐的眼神里竟然闪动着理性的光芒。
第817章 王炸
如果把灵体的存在形式也算成生命，昔拉的生命虽说远不如伊芙那么漫长到会令人失忆的程度，但她的见识恐怕也仅次于伊芙这个人类了，她从亡者那里听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过眼前的情况还是一时没有令她回过味来，这个明明早就已经失去神智的拉斐怎么突然像是好转了似的，还有是谁给她摘下了她自己没办法摘下的金属面罩？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八成是伊芙，但伊芙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在亡者的世界里没人可以骗昔拉，但在现实世界里，她最近不止一次被耍了，可能是生活在没有谎言的世界里令她辨别真假话的能力变得迟钝，她感觉自己可能又被耍了，或者被蒙在了鼓里，她着实不喜欢这样的预感。
当然，一个区区人类的出现并不足以令如今已经狂傲到无视一切的小红龙停下冲击之势，它也根本没把拉斐放在它本来就不存在的眼里，只要是人类，无非都是血肉之躯，杀一个还是杀几个都没什么区别，除了头顶上骑着飞马的那个可能有些例外。
帕辛科娃没有余力去关注拉斐，她身边遍布空气墙，拉斐也根本没办法走近她。
但就是这个看似对战局无足轻重的拉斐突然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是一串正常人根本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不过恰好在场者至少有两个人能听得懂，她说的是古希伯来语，只是由于她这具身体太久时间没说过话了，导致口齿略为模糊。
昔拉听得清楚，但她恨自己能听得清楚，因为当她听清楚的同时，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五指山压住了一样，全身沉重无比，连动一根小指头都很困难，这样感觉她同样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就在昨日。
“你……”她已经明白了行尸走肉般的拉斐缘何突然变得近似正常了，是露西娅附身到了拉斐的身上，但露西娅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对，露西娅死了是江禅机的一面之辞，她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但想想他好像没有为了露西娅而骗她的必要，现在看来果然是被骗了……也不对，这么说好像冤枉了江禅机，他没有骗她，露西娅确实是死了，否则现在就不可能附身在拉斐的身上，但某种程度而言，这比骗她更可恶。
不仅是她倒霉，同样倒霉的还有小红龙，它也是一瞬间就像是被泰山压顶，但不同于帕辛科娃用念动力的压制，它和昔拉纯粹是因为本身的力量被封印了，当然由于惯性，它还是继续往前冲了一小段，然后就被空气墙挡住了。
江禅机在空中看到这个场面，悬着的心有一半落地了，伊芙的时机选择不能再好，现在无论是昔拉还是小红龙，都不能凭借武力来捣乱了。
“*^&$#。”露西娅附身的拉斐又对昔拉说了一句希伯来语，江禅机听不懂，但他希望是让昔拉继续做她该做的事——扮演帕辛科娃的父亲，尽管昔拉的身体被放逐了，但嘴巴还是能用的，而且从外表看不出来，貌似昔拉还是像刚才一样平静地站在原地。
伊芙让露西娅在这时候出场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放逐小红龙，当然这也是目的之一，最重要的是让昔拉可以不受干扰地做最后的尝试，试着能不能唤醒帕辛科娃的部分神智，之前帕辛科娃的表现令他们重新燃起了这方面的希望，如果有可能，他们并不希望帕辛科娃被杀死。
不过，露西娅并不是念了两句咒语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她对昔拉说完之后，又在继续反复念诵咒语，可能是她同时放逐两个强敌很困难，也可能是如今的小红龙已被现代科学加持，今非昔比，总之她的样子并不轻松，放逐的时间肯定不是无限的。
昔拉心中怒火爆棚，放逐她一次也就算了，人死不记仇，但接二连三这就令她压不住火了，但露西娅刚才那句希伯来语，除了让她继续角色扮演之外，还提醒她现在即使拒绝也什么都做不到，一旦扮演露出破绽，她非但杀不了帕辛科娃，还会被后者反杀。
昔拉愤怒归愤怒，但好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放逐，怒火上头之后稍微冷静下来，察觉到留给自己的选择确实没多少，正如露西娅所说，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角色扮演进行到底，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不是被帕辛科娃杀就是被小红龙杀，现在哪怕一个三岁小孩子都能轻易杀了她。
露西娅选择用古希伯来语跟她说话，是为了防止帕辛科娃听懂，否则容易令帕辛科娃出戏，毕竟帕辛科娃没有理由能听得懂古希伯来语，这是无奈之举。
另一方面，帕辛科娃看到小红龙突然停止了攻击，颇有些迷惑，她知道肯定和新冒出来的拉斐脱不开关系，不过既然拉斐出现之后没有攻击她，大概是友非敌，她暂时顾不上拉斐，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睽违的父亲，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谷
她转身重新面对昔拉，“爸爸，这里很危险，你赶快离开这里！”
昔拉倒是想走，但问题是动不了，只能陪着演戏，还得尽全力，得把22号记忆里的一切有用的经验全都拿出来。
昔拉用尽量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帕辛科娃，带着沉痛说道：“孩子，你的心里很痛苦，是吗？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很伤心。”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对于动摇的人很有效，令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令其自己给自己破防，帕辛科娃不仅更动摇，兼之产生了深深的羞愧，因为她的潜意识很明白，无论她给自己找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本质上她的行为都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罪行之大令历史上一切罪犯都相形见绌，如果这是由一个自身品质不怎么样的二流子来做，可能没什么负罪感，但真正的帕辛科娃是一个太过正直且善良的人，她的潜意识每天都处于煎熬之中。
她体内的邪恶之物不会坐视她动摇下去，若是有可能，它肯定会强行命令她杀了昔拉，但她绝对不会遵从这样的命令，因此它故技重施，再次释放出无法忍受的痛苦来干扰她，不让她继续听昔拉说话。
因此，帕辛科娃再次身处极度的痛苦之中，这原本是杀了她的好机会，但处于放逐状态的昔拉心有余力不足，反过来还得安慰她、开导她，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
“孩子，听我说！我知道你能听到，不要用你的耳朵，用你的心来倾听我的话！我知道你可以做到，你一定可以做到！”昔拉用她能做到的最大音量说道，声音再提高就无法伪装成中年男性的嗓音了。
在场者谁的心里都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成败就在此一举，当然谁都很清楚，帕辛科娃能成功的机率很小，但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他们只能寄望说帕辛科娃的意志力与她的实力一样站在了人类顶点，如果这样都无法唤醒她，也就只能狠心杀了她，并且承受带来的一切后果，但至少比任由她为所欲为而带来的后果更好。
“不要向痛苦屈服！我的孩子，你可以战胜它！战胜正在控制你的那个魔鬼！看着我！我的孩子，你比它强得多！你是我的挚爱，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
昔拉开始认真扮演之后，22号的身体本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作用，不管昔拉本人怎么想，她嘴里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出她在这种场景下应该说的话。要知道，如果22号想演戏，她的演技远超奥斯卡影后，因为影后演砸了只会票房滑铁卢，她每次演戏都是拿命在赌。
帕辛科娃似乎真的用心听到了，从痛苦中挣扎着望向昔拉，痛苦令她更加无法分辨父亲容貌上的细微不同，父亲的音容笑貌已经是她与人世间的唯一联系，就像是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松手的话，她就会堕入再也无法爬出来的深渊。
“小熊宝宝，等一切都结束了，可以为我变一次魔术么？用你最拿手的，你最想为我表演的魔术。”昔拉凝视着她说道，带着温和的笑容与爱意。
最怕空气突然凝重，江禅机明明是在飞马背上，身边全是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声音与气流，但随着昔拉这句话的出口，他却没来由地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结冰、凝固为固体落地，简直令人窒息，心脏也仿佛停跳了。
这不是他的错觉，尽管他的第六感远没有马里金娜那么灵敏，但他很肯定，刚才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无形的巨大变化。他的双腿感到弗丽嘉的身体也产生了一阵涟漪般的微颤，它紧张不安地打着响鼻，若不是他没下命令，它很可能想要飞走，逃离这个地方，它比人类的感觉更敏锐，它也察觉到有某种异常正在发生。
江禅机冒着冷汗，真想对昔拉说一句——你可真敢说啊，这是直接把王炸拿出来了。
第818章 釜底抽薪
帕辛科娃即使在头痛欲裂之际也依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军人风范，至少没有疼得满地打滚，也没有疼得蹲在地上，但疼得弯腰弓背抱头是免不了的，但就在江禅机突生微妙的感应之际的下一刻，她像是疼痛消失了似的，慢慢地直起了腰杆，重新挺拔地站直了。
离她最近同时也是站在她正面的昔拉看得最清楚，她之前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孔也恢复了平静，只有额头上的冷汗证明刚才的剧痛并不是她装出来的。
就连正在忙碌地不断念诵咒语的露西娅也察觉到这边出了异常状况，但她没时间去旁观，她倒不是担心什么，反正她已经了，再死一遍也不会更痛苦，她必须保持专注的原因一方面是保持对昔拉和小红龙的放逐很费精力，二是这具身体的深处时而有疯狂嗜血的渴望涌上头顶，要不是她对各种古老的恶魔都有研究，知道一些相关的克制方法，否则她在这具身体里撑不了太久。
谁都知道变局要出现了，只是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变化。
帕辛科娃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渍，再次望向昔拉，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人？忍者么？”
昔拉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这下子弄巧成拙，看来22号的经验也不总是靠谱，偏偏在最要命的时候被拆穿了西洋镜。她动了动眼睛，使劲向露西娅递出复杂的视线，意思是你还在等什么，帕辛科娃已经发现破绽，赶紧把我放了，否则咱们全得死在这里。
露西娅不在乎，这具身体又不是她的，死就死呗，因此没有理会，而且她知道如果放了昔拉，说不定自己还会死在帕辛科娃的前面。
昔拉觉得自己这次生命得按秒计算了，随时可能眼前一黑重回亡者国度，不过帕辛科娃并没有立刻动手杀了她，而是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说道：“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大致能猜出你的身份，但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在梦境之外再次看到了父亲，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将军，难道你已经……恢复了自我？”江禅机在空中惊喜地问道，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为此付出一切代价都值了。
帕辛科娃摘下那副特制眼镜，抬头望向他，“我不知道，可能并没有，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近些年的我，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梦，离此时的我都极为遥远。”
“呃……可能是你刚恢复的原因……”江禅机安慰道，她有这种感觉很正常，人类脑死亡超过半小时以上，她大脑里的神经元恐怕都死伤大半了，对于以前的记忆肯定模糊不清，即使后来恢复，新生的神经元里也没有老神经元存储的记忆了，好在人脑的记忆容量极大，就像是一块只装了10%数据的硬盘，哪怕有一半损坏，也未必全坏在存储数据的位置上。
帕辛科娃微微摇头，“你们走吧，赶紧离开这里，由我引起的麻烦，我会自己负责收场。”
江禅机不放心地问道：“将军，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打算干什么？”
总感觉她的语气里蕴含着决绝的死志，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令她脱离了被控制的状态她又自己寻死，否则他们折腾半天不是白忙活了，他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很难受，作为一名完美的军人，她的尊严不能接受自己的所做所为，如果她不做点什么来洗刷荣誉，不仅是自己，连父亲都会背负污名，她没办法向别人解释摧毁卫星和破坏通讯的原因，与其等别人查到她头上，令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不如……
江禅机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是那种时刻受人仰望的明月，但对他而言，无论什么情况好死都不如赖活着，脸面值几个钱，就算她闯了大祸，但还没到无法挽回的程度，金钱上的损失可能无法估量，但她没有杀人，暂时没有谁因她而死，加莫娃上尉那些人是昔拉杀的，不能强行归到她头上。
帕辛科娃转头直视小红龙，“我的时间不多，我要把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话音未落，小红龙脑袋上那几个凸起来形似钝角的岩石疙瘩突然纷纷折断破碎，还有它的尾巴，也咔嚓咔嚓地地开始无限对折并且粉碎，它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台无形的万吨水压机，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被压缩、压碎。
江禅机他们这些旁观者看得都打了个冷颤，当帕辛科娃的敌人真是极不明智的选择，从她看小红龙的眼神里就能感受到她的恨意，那不仅是对小红龙的恨，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恨。
但是她之前还是一副心有余力不足、拿小红龙没什么好办法的样子，而现在怎么像是突然变身成超级赛亚人II似的……
此时的帕辛科娃背对昔拉，后者看不到她的脸，但江禅机居高临下，看得比较清楚，他看有某种红色的液体滴落到她胸前的军服上，是鼻血，她正在流鼻血。谷
显然，已经身体精神双重疲惫的她并没有变身超级赛亚人，而是在透支、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许她这么做确实可以将小红龙粉身碎骨，但她自己恐怕也会力竭而死，这值得吗？她这一身本事，就算去工地搬砖都能月入百万吧？关键是这不一定能杀得死小红龙啊，它的躯体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附着在这堆岩石之中的撒旦或者路西法。
“将军，你这样做没有意义！”他劝道。
帕辛科娃不为所动，继续用念动力压缩小红龙的身体，像是打算把它压成四四方方的一坨，用它的身体将核废料桶封印住，而她的鼻血流得更厉害了，说是血流如注都不为过。
平时她无论用念动力做什么，都只需要心念所至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用手部的动作来辅助发功，但现在的她太虚弱了，罕见地将一只手伸向小红龙，帮助自己集中精神，否则小红龙在她的眼里都出现了重影。
江禅机见她赌气般一意孤行，知道普通的劝法没用，再次祭出杀手锏说道：“将军，如果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帕辛科娃平静的脸孔再次生出痛苦的波澜，但这次并非源于疼痛，而是心痛。
“他会对我很失望。”她说道。
“不，他会感到无比伤心，他不在乎你成为了什么人，不在乎你做过什么，他只会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如果你自暴自弃地死在这里，给这坨无机物陪葬，那才真正让他失望。”江禅机相信爱她的父亲一定是这么想的，不会有错。
帕辛科娃平伸的手臂颤抖着晃悠，像是无力支撑，江禅机这句话快把她的心脏都绞碎了，她的眼前仿佛出现父亲的脸，流着泪看着她。
“对不起。”她喃喃说道，既像是在对父亲道歉，也可能是在对江禅机解释，“我没有选择，那个东西还在我的身体里，如果我不死在这里，它还会控制我胡作非为……”
是这样吗？江禅机担心的就是这个，那个东西存在了不知道几万年，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灭的，一旦帕辛科娃经过休息，体力得到恢复，她又会成为强到逆天的存在。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有办法帮你解决。”他沉声说道，“当然你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她凄然一笑，“我连生命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代价值得珍惜？”
江禅机想了想，把心一横，驱策弗丽嘉降落地面，这当然是很冒险的行为，万一帕辛科娃是装出来的，他的小命就在今天结束了，但这次北方之行从头到尾都是在冒险，眼看临门一脚了，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将军，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请借一步说话。”他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说道。
昔拉恨恨地哼了一声，心说臭小鬼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还想对我保密，等你死了，我要让你的亡魂后悔今天的一切。
帕辛科娃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下手臂，暂停对小红龙的压缩，向江禅机走过去。
他又带着她往树林里走了几步，借树木遮挡昔拉她们的视线，然后说道：“将军，你担心那个东西再控制你为非作歹，说实话这个担心不无道理，我们大家也有同样的担心。不过，在我想来，它想利用你，无非是以两种方式，一是你的地位，二是你的个人实力，前者好办，你可以向更高级的长官申请离职或退出现役，不再掌握实权，而后者……我倒是有办法将你一部分的源能抽离你的体内，令你不再那么强，但这也得看你是否愿意才行。”
说白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令帕辛科娃变得不再那么有利用价值，即使那东西再次控制了她，也做不出什么恶行了。
第819章 剥离
以帕辛科娃的身份，肯赏脸屈尊来倾听江禅机的建议，已经算是她脾气好了，尤其是处在她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一般人换成她，早就爆炸了，而她还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冷静，实属难能可贵。
她听江禅机的上半段话时，并没有觉得很意外，说实话以她的处境，事情败露之后，她不被送上军事法庭枪毙已经是看在她过去的功勋上，还想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挪屁股，简直是在做梦，即使事情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如果到时候她灵智尚存，肯定也要主动引咎辞职退役，这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他的后半段话就令她很惊讶了，尽管如此，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的涵养与她的身份相匹配，不会随便大惊小怪，顶多仅仅是稍有异色而已。
江禅机话一出口，觉得有些唐突，后脖子发凉，因为他知道很多超凡者把自己的实力看得比命还重要，万一帕辛科娃也是这么想的，直接就把他脖子扭断岂不冤枉？
于是他又赶紧补充道：“将军，我只是提个建议，可一点儿都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啊，具体怎么做还得看你的想法……”
帕辛科娃微微摇头道：“我并不留恋于我所拥有的力量，我原本希望这身力量可以用来保护大家，但现在事与愿违，成了伤害大家的根源，再说我现在拥有的力量并不都是属于我自己的，得到这些邪恶力量的同时也被灾祸之源所依附，即使失去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倒不如说——如果让我变回一个普通人，我也可以接受，只是……你真的能做得到么？”
她本身就是科研机构的首脑，虽说第43号试验站与红叶学院的穹顶实验室在功能性和方向性上有所差别，前者更注重实际应用而后者更注重理论探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前者是军事科研机构，而后者是学术科研机构，不过两者没有本质的差别，帕辛科娃对理论的了解也比大部分超凡者强得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超凡者可以将源能从另一个超凡者体内永久性抽走的，因为源能这种微观存在不受电场和磁场束缚，也不会折射和反射，只受个人意识的影响，但没听说过哪个人可以主动解散源能的。
江禅机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大概可以，但过程可能有些痛苦。”
尤绮丝在他脑海里轻嗤了一声，“原来你打的这种主意么？真是小看你了啊。”
江禅机真想替自己喊冤，这是他的临时起意，十分钟之前他都没这么想过，谁能想得到帕辛科娃真的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邪恶存在呢，谁能想到她会做出放弃自己生命的选择呢，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得到好处才这么说，更不可能提前打了这种如意算盘，因为即使是现在，帕辛科娃只要稍微一动念，恐怕依然可以把他的脖子拧断，谁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触怒她？
帕辛科娃略为沉吟，她是想稍微推敲这种可能性，但不等她细想，剧痛再次从脑海深处传来，她不由地按住太阳穴。
“将军？你……”江禅机后退一步，惟恐帕辛科娃身体的控制权再次易主，他随时准备进入隐身状态。
“如果你做到的话，就来吧。”她咬牙说道。
“啊？将军你不需要再仔细想想吗？”
她这么快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他担心她太冲动了会后悔。
“不用，来吧，快一些！”
帕辛科娃以军人的果断说道，她体内的邪恶存在试图用剧痛干扰她的思索，反而坚定了她的决心，原因很简单——凡是那个东西畏惧、拒绝的东西，岂不正应该是她欢迎、接受的东西？所以不需要再考虑，它不想让她做的，她就一定要做。
“需要我做什么吗？”她问。
“呃……我说了过程可能有些痛苦，所以希望你尽量别抗拒和挣扎……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闭上眼睛。”他说，可惜没有麻醉药什么的，像她这么强大且身经百战的人，一旦受到攻击，身体很可能会本能地做出反应，只能希望她以自身的意志来克制。
让她闭上眼睛并非全是不想让她看到尤绮丝的腕足，更重要的是目前的她并非敌人，让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很难下定决心。谷
她豁出去了，站在原地把眼一闭，“我尽量。”
江禅机对尤绮丝说道：“可以做到吧？但最好别让她完全地失去力量，只要让她别再那么强就行了……”
尤绮丝没有听他絮叨，直接从他身后探出一条淡黑色的无形无质腕足，缠绕到帕辛科娃的身上，像是一条黑色的蟒蛇，末端更是将她的额头缠住了。
尽管腕足并非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且相对于以前那几次，这次尤绮丝的动作明显轻柔多了，大概她也担心动作过重、过猛会激发帕辛科娃的反抗，但帕辛科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脸部的肌肉在轻轻颤抖，手也攥成了拳头，眼睛闭得死死的，像是在强行忍耐。
江禅机佩服她的意志和决心，不是所有人都能以自己的意志来克服面对未知时的恐惧，换成别人早就忍不住睁眼看了，然后吓得屁滚尿流，像她这样明明感觉到异物缠身却信守承诺巍然不动的，可以说是钢铁神经了。
然后，尤绮丝开始抽取她体内的源能，她脸上的涌出痛苦，但相比于邪恶之物给她造成的痛苦，现在的痛苦是可以她可以靠意志忍受的，她能感觉到力量正在从她体内迅速流失，现在如果她想睁眼，更多的是出于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正在触摸她的又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出乎意料的更大痛苦向她袭来，而江禅机也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由于几乎没有外物能伤到她，帕辛科娃虽然身经百战但基本上没有受过外伤，她脸部线条优美英气而又充满上位者的威严，此时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另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这张脸并非实体，并非帕辛科娃的脸部变形，而是像……灵魂出窍，有某个灵魂要从她体内离体而出，“灵”与“体”处于半脱离状态，但那肯定不是她的灵魂。
江禅机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张脸有灵长类动物的特征，但明显不属于现代人类，犬牙如猿猴的犬牙一样粗壮硕大尖利，它像是在无声地嚎叫、狂吼，拼命反抗，因为尤绮丝正在抽的可是它的毕生修为。
“尤绮丝……”他想问尤绮丝看到那玩意儿了没有，但这是废话，他都看见了，她肯定能看见。
帕辛科娃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了，满头全是汗，她正在承受的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痛苦，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正在被抽出细胞核，或者有东西正在把她的皮肤从身上活生生地扒下来，这些痛苦不仅是源自源能被抽离的过程，还有那个邪恶之物在她体内的暴动和反抗所带来的“灵”与“肉”的剥离感。
江禅机真想用手机把这罕见的场景录下来，作为帕辛科娃被控制的证据，但……还是算了，就算是录下来又给谁看呢，俄军更高层的将领就算看到了，就算愿意相信，也不能把这当作证据，总得有人为现在的状况背锅担责任，总得有个能被更多人接受的合适理由来解释这一切，比如万能的抑郁症之类的……就是明知道在说谎也找不到辩驳的说法。
尤绮丝没有理会他，她可能也在专注地对付这个棘手的家伙。
帕辛科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她都快站不住了，脸色白得像是复印纸，配上她没有擦干的鼻血，再加上那个浮现于她脸部上方的哀嚎非人面孔，甭提多疹人了，江禅机不得不催促道：“快一点儿，尤绮丝，差不多得了……”
他急得直跳脚，生怕帕辛科娃就这么死掉，时间漫长得就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尤绮丝终于收回了腕足，黑色的虚影消失了，而帕辛科娃的身体也像是失去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栽倒，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一个箭步用胳膊拦住她，没让她直接摔倒地上。
“将军？”他试着轻轻摇晃她，但她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好在，还有呼吸。
第820章 沙盒
江禅机把帕辛科娃平放到地上，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极为微弱，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如果她的生命是一支火烛，现在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蜡油烧光见底，一阵微风吹来就可能熄灭，即使没有风，同样也撑不了多久，她的生命早在多年前就应该结束了，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人类无法理解且并非善意的力量，而此时这些力量离开了她的身体，这确实是釜底抽薪，只是连她的“薪”也一起抽掉了。
江禅机不禁担心地问道：“尤绮丝，你不会抽得太过分了吧？她这样子还能活得了吗？”
“这和我无关。”尤绮丝一口否认，“不如你问问她自己，她应该就会感谢我。”
“她都这样了，我还怎么问她？”江禅机满腹牢骚，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解释，帕辛科娃和他一起走进树林，然后她就半死不活了，他总担心帕辛科娃之死的锅会落到22号头上，没想到自己先背上了。
“这是……哪里？”
一个声音从他身体深处传来，江禅机一惊，赶紧将意识深入到尤绮丝的那片虚拟空间里，只见一个人影正在湖边凭空出现，出现的方式很特别，刚开始那个位置空无一物，随即出现了一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粒子，这些粒子以极快的速度繁衍……不，与其说是繁衍，不如说是“展开”，从点到线，从线到面，从面到体，逐渐填充出了一个人形，这些粒子本身没有颜色，当它们展开到面和体时，反射的是周围环境的颜色，直到人体完全成型，颜色最后才被添加上去。
江禅机一开始没有认出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的装束很奇特，披着一件黑色……不，是深紫色的斗篷，戴着一个同色的尖顶宽檐帽，手里还拿着一根指挥棒似的小棍子，有些像是动漫里的魔女造型，帽檐下方的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等等，那是帕辛科娃？
江禅机傻眼了，刚才他看到尤绮丝的腕足缠住了帕辛科娃的额头，有预感尤绮丝可能要复制帕辛科娃的意识，但就算如此，也应该是出现一位穿着军装的成熟帕辛科娃啊，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未成年少女的造型？
“尤绮丝，这是你的恶趣味吗？”他吐槽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没有那种闲心。”尤绮丝冷声说道：“我说过了，她的意识和那个东西的意识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共生状态，很难彻底剥离，但如果将她的意识和记忆选择较早的还原点，就能得到一个尚算干净、没有被污染的备份。”
江禅机恍然，这么讲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这个还原点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大脑会自动对记忆进行分割，在睡眠中进行后台整理，你回想一下每次新学期的开学日与之前暑假的最后一天，明明只是一天之隔，却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这些还原点也有强弱、完整与否之分，而目前这个还原点是最强的还原点之一，将她的记忆与思维分隔成了前后两段，哪怕她参军之后的数个还原点都没有这个鲜明。”尤绮丝解释道。
江禅机似乎明白了，难道此时的这个帕辛科娃，就是骤闻父亲噩耗时并觉醒出超强能力的帕辛科娃？从那天起，她的人生出现了巨大的转折，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她美好而纯真的童年就此结束，她一天之内就长大了，走上攀登人类顶峰之路，要说她的记忆与思维从这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段，还真就差不多，换成别人处在她的位置，虽然多半达不到她以后的成就，但精神上的转变应该很相似。
“如果这么说……那你岂不是连那个东西也一起复制了？”江禅机胆战心惊，他可不想被那个邪恶之物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在这里。”
随着尤绮丝的话音，又有一个东西出现了，出现的过程与刚才的小帕辛科娃差不多，但样子可就没那么可爱了，那是一个脸上长着汗毛的类人动物，说是汗毛，但其实比人类的汗毛更粗更长更茂密，骨骼粗壮，眼神凶残，活脱脱的就是之前在帕辛科娃脸上浮现的那张面孔，但诡异的是，它居然穿着一身军服，赫然就是帕辛科娃的那身军服，而且它的体型也更接近于人类。
看到这么诡异的景象，江禅机知道尤绮丝说它跟帕辛科娃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状态并非虚言，这不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吗？
与这个东西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铁笼子——大概是铁的吧，反正看着挺结实的，当然在虚拟空间里说是铁还是钢并没有实际意义，笼子的出现还比这个东西稍早一点点。
“不用害怕，我把它放在一个单独的分层里，大概就像是你们电脑上的沙盒，表现在视觉上就是你看到的笼子，它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尤绮丝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一说倒是很好理解，有时候电脑里下载到某些可疑但又令人忍不住想点开的文件时，把这种可疑文件放在沙盒里打开是个比较稳妥的选择，即使这种起了诱惑名字的可疑文件其实是病毒或者木马程序，也危害不到电脑和电脑里的重要文件，既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很安全。
这个类人生物再怎么厉害，和帕辛科娃捆在一起，在电脑程序上也不可能比尤绮丝更厉害，所以她说它逃不出貌似铁笼子的沙盒分层空间，他是一百个相信。
它出现之后，看到周围的环境，看到禁锢自己的铁笼子，异常恼怒，握着栏杆用力摇晃、撕扯，但笼子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他和尤绮丝旁若无人地交谈，把少女魔术师的小帕辛科娃晾在了一边，她先是看到湖面之上被水柱托起的尤绮丝，又看到笼中怪物的出现，害怕得浑身颤栗，她想往后退，脚下又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个踉跄，站稳又后低头一看，原来是熟睡在草丛里的处于待机状态的赵曼。
小帕辛科娃更是吓得不轻，她不知道赵曼是活着还是死了，正常人睡得再熟，被她刚才踩到一脚至少也应该翻个身，但赵曼是一点儿没动。
“你好。”江禅机的虚拟形象向她打招呼。
“对不起……我的英语，不太好……”小帕辛科娃有些费劲地说道，周围只有江禅机一个看着像是活人的生物，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赶快跑到他旁边。
“那个人……还有那个人……”她指向湖面上悬浮的尤绮丝，又指向草丛里的赵曼，又惊又惧又急，“她们是谁？还有那个东西是什么动物？马戏团的大猩猩吗？我在马戏团里见过穿着衣服的猴子……对了，你知道我妈妈还有我奶奶在哪里吗？还有我爸爸……”
一想到父亲，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像是快哭出来似的，她想起来父亲已经阵亡在战场上，她刚从父亲的葬礼现场回到家，哭得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难道自己是被绑架了？
她的一连串问题令江禅机有些招架不住，这些问题他大部分都可以回答，但回答起来比较麻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而且他也不确定哪些问题可以回答，哪些问题最好别回答。
“你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那个动物被关在笼子里，那个姑娘睡着之后打雷也醒不了，至于那个姑娘……”他安慰道，当说到尤绮丝的时候，他只能解释道：“她看着像是被水柱托着是吧？其实只是在表演魔术而已。”
一听到魔术这个词，小帕辛科娃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连之前想起父亲的悲伤都被稍微冲淡了，望向尤绮丝的视线已经像是在看同行了。
“魔术？我没听错吧？”她破涕为笑般兴奋地说道：“她是魔术师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魔术！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会魔术！”
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不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你也喜欢魔术，咱们就是好朋友，喜欢魔术的没有坏人。
江禅机当然相信，如果她算是魔术师，那就是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没有之一。
得知父亲的噩耗与参加葬礼之间有一段时日，刚参加完葬礼的她还没有完全想好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距离她下定决心参军还有数年的时间，毕竟现在她还没成年，想参军也没人要，这数年内她的心路历程又产生了复杂的变化，但这时候的她还没有迈过那扇门。
“哦？你也是魔术师？”他问道。
“算……算是吧。”她不太好意思，她以往只敢在奶奶和父母面前自称魔术师，在外人面前羞于启齿。
“我……我可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举起了手里的魔杖。
第821章 解构
在虚拟空间里看到虚拟的赵曼时，江禅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虚拟的赵曼和真实的赵曼都是同一时期的存在，除了身体构成的成分之外，没有其他的区别，而眼前的小帕辛科娃和现实世界里的帕辛科娃将军令他生出沧海桑田般的历史沧桑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出来，眼前正在努力掩盖悲伤的小帕辛科娃是怎么化悲痛为力量而走上成长之路的，变成叱咤风云的英雄，这就是人生的奇妙之处吧。
小帕辛科娃举起魔杖之后，才发现少了点儿什么，尴尬地茫然四顾：“这里有没有汤匙？”
“汤匙……”别人向自己索要东西，江禅机下意识地一摸口袋。
当然他在虚拟空间里的形象不是穿着忍者服，仅仅是平时穿的衣服而已，但无论是不是忍者服，都不太可能正好在兜里装着汤匙，然而他偏偏在兜里摸到一根细长的硬物，拿出来一看，还真是一柄亮晶晶的金属汤匙。
他瞟了一眼尤绮丝，不用问，这肯定是她在瞬间生成的，放进他的兜里。
“还真有。”他把汤匙递过去，而这时头脑还相当单纯的小帕辛科娃急于在另一个“魔术师”同行面前展示自己的魔术，没有想到为什么他会随身带着汤匙，简直像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一样。
小帕辛科娃兴奋地一手接过汤匙，用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魔杖敲了敲汤匙，发出叮叮的脆响，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魔术……嗯，你们肯定见别的魔术师表演过，挺常见的……”
她这么说，大概是想降低他的心理预期，毕竟在她看来，用水柱将自己托在湖面上的尤绮丝是一位更高阶的魔术师，自己这种业界常见的小把戏多半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江禅机有很痛心的感觉，如果帕辛科娃的时光永远停留在此时，她长大之后的苦难不会降临，该有多好，但这当然是奢望，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时光不会倒流，起码尤绮丝掌握的科技都无法令时光倒流。
“我很期待。”他衷心说道。
小帕辛科娃还是头一次在家人之外的外人面前表演魔术，紧张是难免的，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远道而来的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由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
正常在家人面前表演时，她总要说一段不长不短的垫场话，但在外人面前她比较羞涩，仅仅只说了一句就尴尬地停下了，此时她还不知道，魔术师的垫场话其实都是在等汤匙上的化学药品生效或者镓质汤匙受热变软而已。
她面前唯一的观众江禅机鼓掌，使她紧张的心情略微平复。
她将亮闪闪的汤匙举在自己和江禅机的眼前，也不见她特意集中精神，这根汤匙就突然像软掉的面条一样，脑袋耷拉下来，匙柄弯成了圆滑的弧度。
魔术成功，小帕辛科娃开心地露出微笑，冲淡了她心底深沉的悲伤。
江禅机屏住了呼吸，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尽管他们是以虚拟形象身处虚拟空间之中，但现实世界里的一切物理法则和宇宙基本参数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同样精确地生效，就像现在很多高端电脑游戏都标榜“真实物理引擎”，你在游戏世界里击打某样东西，它也会如现实世界里一样被击碎落地，但电脑游戏的物理引擎跟这片虚拟空间里的物理引擎相比就有如云泥之别，小帕辛科娃手里的汤匙，在这个世界里想折弯它，需要用到的力量和引发的奇迹跟现实世界里折弯汤匙的难度一模一样，而在她手里却那么轻松。
江禅机瞟了一眼尤绮丝，后者大概是给小帕辛科娃开放了一个专门的“端口”，令小帕辛科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用虚拟空间的源能。
尤绮丝给小帕辛科娃准备这柄汤匙，并不是为了欣赏她的魔术表演，而是通过解构她的意识运转流程来模拟她的念动力使用方式，当她折弯了这柄汤匙，尤绮丝也将过程记录了下来。
“厉害！太棒了！”江禅机真诚而热烈地鼓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谢谢……”小帕辛科娃腼腆地笑了笑，她觉得他太夸张、太过奖了，毕竟这真的是业界常见的小魔术，比起那些什么刀锯美女、大变活人之类的差远了，如果她父亲没有出事，她本来还想以后在魔术的道路上继续精进，不过……现在她的这份心已经有些淡了，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永远也填补不了的窟窿，处于人生的茫然期。
“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短暂的兴奋过后，她又忐忑起来，视线频频落在笼子里的怪物身上。
“这个嘛……”江禅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该把残酷的真相告诉她么？还是说随便找个理由骗骗她，或者干脆让尤绮丝将她转换为待机状态，和虚拟赵曼一样沉睡过去，反正尤绮丝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帕辛科娃与赵曼无论性格还是境况都相差太远，赵曼属于神经质疯丫头类型的，而帕辛科娃……从少女时就相当完美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别人他不敢保证，但如果是帕辛科娃的话，一定可以勇敢地承受真相的压力。
“尤绮丝，可以……在这里开个窗口，让她看到现实中的我所看到的一切么？”他问道。
话音未落，一个像是投影画面般的窗口在他和小帕辛科娃的旁边浮现，如卷轴般左右展开，这个窗口大致是椭圆形的，正是现实中江禅机的主要视野。
小帕辛科娃目瞪口呆，魔杖都掉到了地上，“这……这是什么魔术？还有，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我觉得她很眼熟？她怎么了？也是睡着了么？”
尽管他和她在虚拟空间里进行了一小段互动，但在现实世界里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现实世界里的他还半蹲在帕辛科娃身边，担心地盯着将军的脸。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他对小帕辛科娃说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其中有一部分是我道听途说，但我会尽量保证其真实性。”
他把他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按照时间顺序逐一道来，包括她在东欧那场战斗中的身亡，以及笼子里这个怪物的由来，直至今天所发生的事，全都详细地讲了出来，所幸虚拟空间里的交流都是思维级的速度，再长的故事也用不了真实世界的几秒钟就能讲完。
小帕辛科娃一开始的眼神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甚至有些想发笑，但自己身边的一切令她笑不出来，江禅机沉重的脸色令她笑不出来，她看到的那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女人也令她笑不出来。
江禅机讲完之后，他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消化和思考。
“我不相信你的话。”她摇头道，“你是说我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然后又成了险些毁灭世界的坏蛋？你一定把我跟别人搞错了，我没有那么厉害。”
江禅机知道这些东西太过超现实，不可能被她轻易接受，换成别人也不可能轻易接受，她表现出的抗拒心理是很正常的，但要说她一点儿也不相信，那也不太可能，毕竟他们身处的这片虚拟空间就已经足够诡异，不存在于现实中。
其实小帕辛科娃不是傻瓜，从刚才起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她的英语明明不怎么好，但跟江禅机的沟通完全没有障碍，她想说的话直接就传达了给了他，仿佛他们之间可以用思维沟通似的，但要让她全盘相信他的话，对于尚算稚嫩的她而言太过困难。
“没关系，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因为你提出了问题，所以我把知道的东西回答了你。”江禅机说道，“至于以后的事……你可以继续用我的眼睛来看、继续用我的耳朵来听。”
“你要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小帕辛科娃紧张起来。
“不是我要把你关在这里，是现在的你根本无处可去，如果你离开了这里，就不复存在了。”他叹道。
她的视线在窗口与他的脸上反复来回巡梭，咬咬牙道：“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么？”
“是的。”江禅机承认，“真实世界里的你，已经被这个怪物纠缠得死死的，杀了它也就相当于杀了你，但是……如果你相信和接受了这一切，也许我们可以将你——目前的你，放回帕辛科娃将军的体内，让她心里永远住着你，这样当她无法控制自己而迷茫的时候，也许你可以帮她找到正确的路。”
他看了一眼尤绮丝，他不知道她能否做到这种事，但她没有表示反对意见，所以大概是没问题，反正帕辛科娃的身体里不止一个意识，那么再多一个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