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人体炸弹
汪承恺看见一个极其瘦弱的女子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走路时看起来轻飘飘的,像是飘荡过来的女鬼一般。
这人是之前被抓获的icv成员优昙,她的歌声可以迅速让人陷入恐惧、情绪崩溃。
在维安局原本的大楼被炸毁以后,部分犯人也被一同转移到了这里。这里的顶层被改造成一间又一间牢房,这些犯人们就被困其中,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门。可是这个女人,是何时又是怎样逃出来的呢?
她目光游离,表情呆滞,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那凄凉的吟唱声越发清晰了起来。汪承恺轻轻关上房门,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那吟唱声仍在他耳边回响,汪承恺紧闭着眼睛,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沾染着鲜血的手术台,以及低垂在一侧的苍白的手。有鲜血顺着那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流下,滴落在原本洁净的地面上。
他渐渐被惶恐和无力感所笼罩,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淌了下来。他双手哆嗦,嘴唇发颤,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会的……不……”
那诡异的吟唱声渐渐远去,汪承恺依旧紧紧捂着双耳,他拼命摇晃着头,那令他脊背发寒的幻象才彻底烟消云散。
他倚靠着房门蹲坐在地,肩膀微微有些发颤,眼圈也红红的。他好像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说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这会儿,柳未珂等人正对付着鬼目的那些克隆人。有数名克隆人已被层层叠叠的石块紧紧包裹,他们动弹不得、寸步难行。
仅存的几名克隆人围聚在一起,将红头翁挡在了身后。
坚实又密集的石块仍不断地从柳未珂的脚下蔓延开来,并且迅速朝那几名克隆人延伸了过去。他们不停闪躲着,却渐渐无路可退。
其中一个克隆人在转瞬之间就被石块覆盖住了下半身,他慌张地伸出手,想要寻求身边同伴的帮助。但他身边的人立即躲开了他的手,唯恐避之不及。
几秒钟后,这克隆人的手臂也动弹不得了,他被周身的石块箍得快要喘不过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面部涨得通红,双眼也有些凸起。
就在这时,他太阳穴附近的皮下似乎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他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倒计时的声音。
那克隆人圆睁着眼睛,表情十分惊恐。“不、鬼目先生……我还不想死!我不想……”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头部被炸得粉碎,整个人当场面目全非。在他血肉模糊的头颅里,还残存着半截被烧得焦黑的芯片。
鬼目正是利用这东西控制这些克隆人,也正是这东西能让他们瞬间毙命。所以鬼目从来不担心这些家伙们会背叛自己。除了芯片意外被毁的21号克隆人以外,其他的克隆人们都不得不对他忠心耿耿,唯他马首是瞻。
在那名克隆人被炸毁的瞬间,离他最近的一个维安局成员也被炸伤,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呻吟着,手臂和大腿血肉模糊。
柳未珂发现那些克隆人们的太阳穴附近都开始隐隐约约发出光亮,她意识到这些家伙们可能都要和维安局的人同归于尽。她连忙大喊:“大家都快散开!快呀!”
她紧接着跑到刚刚那个受伤的维安局成员跟前,想要把痛苦不堪的他搀扶起来。
那些克隆人们的头部已开始微微发热,他们有的仓皇大叫,捂着头部喊着“我不想死”,有的则已经吓得双目无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哆哆嗦嗦地等待着死神来临的那一刻。
那受伤的维安局成员痛苦不已、满头大汗,他刚刚在柳未珂的搀扶下站起来,却又因钻心的疼痛而跪倒在地。他一边推着柳未珂,一边虚弱地说着:“柳队长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快啊!”
又有两个克隆人头部爆炸,瞬间丧命。眼看着剩余的克隆人们也要变成一个个**炸弹,柳未珂连忙挥了一下手,一道坚硬的石壁便瞬间拔地而起。
接连发生的爆炸冲击着那墙壁,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迷得柳未珂险些睁不开眼睛。
呛人的烟雾和热浪忽然扑面而来,柳未珂透过石缝,看见石壁的另一边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
虽说维安局成员们与那熊熊大火之间隔了一道石壁,但眼下火势越来越旺,灼热的浓烟腾腾升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仍在接连作响。熊熊火焰像是喷吐着赤红的蛇信子,很快就要蔓过石壁,席卷而来。
又一个克隆人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他痛苦不堪地捂着自己的头部,左边太阳穴开始发烫并震颤。“别杀我,别杀我……我还可以派上用场,我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爆炸声便轰然响起。柳未珂面前的石壁剧烈摇晃着,越来越多的碎石滚滚落下,整面石壁已有了倾塌之势,灼热的火苗也迅速烧了过来,院子里霎时间火光冲天。
前来施以援手的月宴立即使用异能,四周寒意骤起,大片冰霜覆盖了她脚下的地面。
柳未珂这会儿已是浑身冒汗、脸颊滚烫,在月宴异能的帮助下,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消减了几分。
她迅速冲向大楼寻找灭火器,并对身旁的同伴们喊道:“大家快救火!”
聚集在院子里的部分川宁星劳工们,已被这凶险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仓皇地奔逃、哭喊,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
顾思屹连忙抱起险些被人流挤倒的小康,同时对身边的人喊道:“麻烦大家冷静一点,不要挤在一起,小心受伤啊!”
在月宴的异能作用下,有接连不断的寒冰幻化而出。它们汇集到半空中,融化成水流浇在那些炙热的火苗上。
然而这里的火势实在是太旺,月宴也渐渐体力不支,四周的冰霜刚刚生成便会在高温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原本的脸颊和眉毛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此刻也化作了流水,沿着她湿润的脸庞一点点滑落。
第721章 寒意刺骨
这会儿红头翁和王医生正躲在角落里咳嗽,刚才接连发生的几次爆炸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致命伤害,却也让他们吃了一些苦头。
灰头土脸的红头翁掩着口鼻不住地咳嗽,他的手臂血淋淋的,不过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看了眼仍被挟持着的舒游,发现他的口鼻都被王医生那半透明的手臂捂着。他满面通红,眼睛凸起,此刻已经呼吸困难,眼神涣散。
红头翁说道:“咳咳,先松开手,他要是死了,咱们就连个人质都没了。”
王医生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几乎要奄奄一息的舒游。
舒游瘫坐在地上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看起来十分虚弱。就在王医生和红头翁关注着周围事态的时候,他突然猛地推了一下身旁的王医生,试图逃离他们的控制。
可他才刚跑出去两步,脚腕就忽地一凉。只见王医生的身体又变成了透明粘稠的液体,他涌动着来到了舒游的身后,一下子就缠住了他的脚腕。
舒游整个身子被往后拖拽了数米,双手和膝盖都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一道道血痕。
王医生那荡漾着的躯体再度包裹住了舒游,并一点点漫过了他的颈部。他的声音在舒游的耳边幽幽响起。“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刚才可是你主动要替那孩子当人质的,这会儿再想要后悔可就晚了。”
此刻维安局的人们大多都在忙于救火和疏散人群,一时没有人能来帮舒游脱困。
王医生看着混乱的人群,低声说道:“红头翁少爷,就趁现在,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红头翁立即跑向那些克隆人们之前搭乘的车,而王医生像是涌动的潮水一般,裹挟着舒游一起跟了上去。
然而这辆车刚刚被爆炸波及,已经变得有些残破,车窗都被震得七零八碎,驾驶座位置的车门也有些变形。
红头翁费力地打开了那凹陷了一块的车门,迅速坐了上去。王医生也吃力地拉着舒游坐上了车子的后排。
红头翁按下车内的一个按钮,想让这辆车重新变成隐形状态,可是这辆车因为之前的冲击导致功能受损。那特殊材料制成的轮胎刚刚变成半透明的状态,就又显现出原本的颜色。
“该死!”红头翁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正当他要发动汽车的时候,一道石墙突然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他立即踩下刹车,堪堪停在了距那石壁只有两三厘米的位置上。
“快放了舒游!”柳未珂死死盯着车上的红头翁和王医生,掌心和手指尖出现了一颗颗石子。
与此同时,大片石块沿着那石壁的底部延伸了过来,即将就要触及到红头翁他们所在的汽车。
红头翁立即慌乱地倒车,还险些撞倒了外面一个幸存的克隆人。那克隆人拼命拍打着车门,手被车窗上掉落下来的玻璃碎片划得血肉模糊。他刚刚被自爆的同伴炸伤,浑身多处受伤,血流不止。
红头翁驾驶着的那辆车很快就把他甩开了一段距离。那克隆人拖着受伤的左腿,跌跌撞撞地追着那辆车,声嘶力竭地喊着:“红头翁少爷,带我一起走吧,红头翁少爷!”
红头翁哪里还顾得上他的死活,对他凄惨的叫声充耳不闻。可就在他倒车的时候,一块冰刃霎时间穿过破碎的车窗,飞速刺中了红头翁的肩膀。
红头翁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发出了微弱的闷哼声。那冰刃把他的肩膀刺得鲜血淋漓,刺骨的寒意也在瞬间遍及他的全身。慌乱之中的他险些把车撞向一旁的墙壁,他哆哆嗦嗦地停下车来,冰凉的双手变得僵硬麻木。
他试图把肩膀上的冰刃拔出来,手指却在接触上去的一瞬间就被一层冰霜覆盖。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牙齿也开始打颤。他感觉寒意蔓延到了他的每一寸皮肤,侵入了他的每一个毛孔,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口鼻处冒了出来。
“红头翁少爷,红头翁少爷……”那个幸存的克隆人又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您别丢下我,我还不想死啊。”
他的左脚忽然动弹不得,整个人因为惯性而跌倒在地,死命扒着车门的手掌又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克隆人慌张地回头望去,看见密密麻麻的石块已经包裹住了他的整只左脚。“救我啊红头翁少爷,救救我啊,王医生……”
石块沿着他的左腿一路攀援而上,逐渐将他的全身都包裹住。紧接着,它们又从他鲜血淋漓的指尖迅速蔓延上那辆车。
那些冰冷坚硬的石块像是富有生命力的藤蔓一样,始终相互连接,并且快速延展着,渐渐贴附到了那辆车的内部。
红头翁眼看着那些石块就要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却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像是走投无路的羔羊,根本就无处可逃,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甘心地攥紧了手里的枪,看了眼车门旁那狼狈不堪的克隆人。“你现在很累,很痛苦对不对?”
那克隆人忙不迭地点着头,可怜兮兮地说着:“求您别丢下我啊红头翁少爷。”
柳未珂变幻出的那些石块紧接着包裹住了他的颈部,又迅疾地向他的脸部攀援而去。他的嘴巴瞬间被密集的石块覆盖,这下连求救声都很难发出来了。
红头翁看着他痛苦又恐惧的模样,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道:“我会帮你解脱的。”
那克隆人的眼中本来还萌生出了一丝希望,可他很快就领悟了红头翁的意思。“不、不……”他发出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尚且还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
“别怕,很快就会结束的。”红头翁举起枪来,对准了那克隆人的头部。那克隆人太阳穴附近的芯片正发着浅浅的光亮。
此刻红头翁的手上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头发上甚至出现了冰凌,眉宇间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极度的寒冷让他握着枪的手指越来越僵硬麻木。
第722章 诡音回响
红头翁瞥了一眼身后的王医生,提醒道:“当心些,小心一会儿伤到你。”
王医生瞬间明白了红头翁的意思,整个身体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粘稠液体,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周围的物体。
这会儿柳未珂以及月宴等人都在接近这辆车,若不是顾及到车内舒游的性命,他们出手肯定会更加果断。
当柳未珂看见红头翁将枪口对准了那名克隆人时,她也立即猜到了他的想法。她连忙喊道:“大家快退后!”
红头翁看着车旁战栗不安的克隆人,幽幽说道:“你不会白死的。”他动了动因为寒冷而险些变得失去知觉的手指,艰难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瞬间出膛,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克隆人的太阳穴。
“轰”的一声过后,那克隆人的头部瞬间爆炸,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红头翁的半边脸。伴随着刚才的爆炸,那些坚硬的石块也都被震碎了。
红头翁的身体多处受伤,他的颈部血肉模糊,几乎要露出里面的白骨。可过了没多久,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王医生因为提前利用异能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液态,所以并没有受伤。那些四处横飞的玻璃碎片和各种残渣穿过他透明的身体,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被他们挟持的舒游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的左臂被炸伤,当场血流不止。他痛苦不堪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红头翁踉踉跄跄地从那被烧得焦黑的车中逃了出来。王医生也紧随其后,他裹挟着奄奄一息的舒游,像浪潮一般涌了出来。
那辆残破的车燃着熊熊大火,几乎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们刚从车内逃出来,这辆车就“轰”一声爆炸了。
红头翁还没来得及站稳,一颗坚硬的石子就朝他的方向飞了过来。他有所防备,迅速地弯了下腰,那石子就掠过了他的头顶。
刚才的爆炸和起火都导致他周围温度过高,所以月宴幻化出的冰刃和冰霜都已融化。那刺骨的寒意已经消失,红头翁的行动也逐渐变得灵敏了许多。
柳未珂见刚才的攻击被他躲过,掌心又接连生出了数颗石子,脚下也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石块。
红头翁一把拽起身边的舒游,恶狠狠地用枪指着他的头部。“未珂姐,你要是非得步步紧逼的话,我可就要拉着舒游陪葬了。”
舒游虚弱地张开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地说道:“未珂姐,你们不用管我……”
“你给我住口!”红头翁手里的枪死死抵着舒游的太阳穴,那坚硬的枪口在舒游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
“你冷静点儿莫凡,只要你不伤害舒游,我们可以放你离开。”柳未珂语气和缓,想要尽力安抚红头翁的情绪。
她指尖和掌心的石块通通消失不见,脚下层层叠叠的石层也无影无踪。她后退了两步,然后张开空无一物的双手,说道:“你看,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让他们也通通退后!”红头翁声音嘶哑地喊着。他防备地盯着周围的维安局成员,以及对他虎视眈眈的月宴和商陆等人。
柳未珂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和红头翁保持距离。
月宴有些不甘心地瞪着红头翁和王医生,她掌心里又悄然生出了冒着寒气的冰刃。商陆伸出他那布满毛发的健硕的手臂,悄悄按下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红头翁挟持着舒游步步后退,他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刻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然而他没有注意到柳未珂的脚下出现了几道裂缝,有密密麻麻的石块相互连接着,一直深入到了地面之下。
正当红头翁准备扭头逃跑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脚下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他立即警惕地低下头,然而为时已晚。密密麻麻的石块拼接而成的巨大石板猛地冲破了他脚下的地面,将他整个人撞了出去。
舒游一个趔趄,险些也被红头翁带倒,好在离他较近的御谷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他。
红头翁重重摔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浑身疼痛不已,他刚想扶着地面站起来,那些石块就牢牢覆盖住了他的双手。
“不、不……”红头翁拼命拽着自己的手,试图脱离那些层层叠叠的石块,可是却被那些石块越箍越紧。
就在这时,柳未珂忽然回过头来,警惕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片刻之后,女子诡异哀怨的吟唱声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糟了,这应该是优昙的声音。大家当心,千万不要被这女人蛊惑!”柳未珂见识过那女人异能的厉害,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竭力保持平静。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表情哀怨,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慢悠悠地朝大家靠近着。
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清冷幽怨的吟唱声持续地在周围回响。
柳未珂紧紧捂着耳朵,但是那歌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仿佛那女子就站在她的耳畔轻唱。
她忽然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脊背也有些发凉,一种恐慌感无可避免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恍惚间,在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柳未珂忽然看见覆盖在红头翁身上的那些石块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站直了身子,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和手脚,关节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那瘦削的脸上蓦地出现了一丝阴狠的冷笑。“未珂姐,别怪我,这可是你逼我的。”
红头翁冷漠地举起了手枪,枪口正好对准了不远处的顾思屹。
“不,别开枪,别开枪……”柳未珂心底的声音在不停地呐喊,可她却突然间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尝试着使用异能,想要阻止红头翁开枪,可是那些细碎的石块只是短暂地出现在她的指尖,便又很快消失了。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柳未珂惊恐地看见顾思屹胸膛中弹,伤口顷刻间血流如注。
第723章 恐怖幻象
脸色苍白的顾思屹颤抖着张开嘴,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那声音忽近忽远又十分模糊,柳未珂根本听不真切。
顾思屹的身体猛地向后倒下,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汩汩流淌的鲜血仿佛蜿蜒的赤红长河,好像永远也流淌不尽。
那些鲜血顷刻间蔓延到了柳未珂的脚下,染红了她的鞋尖。她想要冲到顾思屹的身边,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红头翁的那张脸在她眼前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她看见他再度高举起手枪,毫不留情地朝着身边的一个又一个人开枪。
那些维安局的成员们仿佛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个个木然地站立在原地,直到被子弹洞穿胸膛。他们绝望地张着嘴,好像要呻吟或者尖叫,可柳未珂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并非什么声音都没有。此刻仅存在柳未珂脑海之中的,还有女子诡异的吟唱声。
柳未珂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把掌心磨破了皮。那刺痛感让她的脑子稍微恢复了清明。就在这一瞬间,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黑暗,以及强烈的晕眩感。
优昙那清冷的吟唱声犹在耳畔,柳未珂脊背紧绷,浑身发凉,心头仍被恐惧笼罩。她好像掉进了漆黑的冰窖里,肩膀还微微有些发颤。
顾思屹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和红头翁那狰狞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来回交叉出现。柳未珂紧闭上眼睛,竭力保持着平静,不断提醒着自己:“别慌,这都是幻象,都不是真的……”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不远处的红头翁仍受制于那些层层叠叠的坚固石块。他拼命挣扎着,石块却越箍越紧。冰凉的石头覆盖上他的面部,令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顾思屹正在安抚着陆英和孟亭那几个孩子。顾思屹这会儿面色苍白,脑海里也会时不时地闪现一些令他万般恐惧的场面,不过他还能勉强维持镇静,能够分辨出哪些是现实,哪些只是幻想。
而陆英、孟亭那些孩子们深陷恐惧之中,一时难以恢复清醒,他们有的失声尖叫、嚎啕大哭,有的则脸色煞白、表情呆滞,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幼的冬冬此刻满脸泪水,浑身发抖。他恍惚间又看到了母亲左婧死时的样子,她看见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脖子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在他的想象之中,他正哭嚎着奔向自己的母亲,并试图用冰凉的小手捂住她汩汩流血的伤口。
这一幕他曾切实地经历过,他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呼喊“妈妈”,她都不会再醒过来。
可是这一刻,左婧那冰冷的手忽然攥住了冬冬的手腕。
冬冬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慢吞吞地张开了嘴,喃喃着:“妈妈,妈妈……”
“冬冬你看见什么了?你醒醒,看看叔叔好吗?那些都是幻觉? 这里没有妈妈。”顾思屹关切又着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而冬冬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 他眼眶湿润,嘴角轻颤,口中不停重复着“妈妈”。恍惚间? 他看见母亲左婧从血泊之中坐了起来? 她被子弹洞穿了的颈部依旧鲜血淋漓? 甚至裸露出了粼粼白骨。
然而她那干裂又黯淡的嘴唇微微张着,竟然冒出了一句话:“冬冬,到妈妈怀里来,再也不要离开妈妈了。”
顾思屹看不到冬冬的脑海里到底出现了何种幻觉,他只能看见冬冬满是泪水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他充满期待地张开双臂? 声音沙哑地说着:“妈妈,你活过来了对不对?求求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在冬冬的想象之中,他已经趴进了左婧那还残留着血迹的怀抱之中。可是忽然之间? 他感觉到左婧的身体越来越冷,一股腐臭气也在周围弥漫开来。
“妈妈你别死,你别离开我。”深陷幻象之中的冬冬觉得自己正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他仓皇地抬起头来看着左婧的脸? 奢望母亲能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左婧的面庞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可是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浮肿,甚至渐渐开始腐烂。
她喃喃着:“别害怕宝贝儿,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此刻她的笑容配上那腐烂残缺的脸,只让人觉得无比可怖。
处在幻象之中的冬冬惊惧万分,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妈妈竟会忽然变成这副可怕的模样。他仓皇地挣脱开左婧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后退着。
而现实中的他正倒在了顾思屹的怀里。顾思屹摸着他满是冷汗的小脸,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却仍无法把他彻底唤醒。
冬冬看见左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每走一步,鞋子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
冬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左婧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可怕模样,但之前也无意中从电视报道中看见过,自己那身在太平间的母亲忽然“死而复生”,还四处游荡寻找自己,最后还被炸得死无全尸。
他从来不肯相信那可怕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左婧,却还是在看到了报道之后接连数天都噩梦缠身。如今这可怜的孩子被优昙的异能操控,不得不再次看到这令人恐惧的一幕。
深陷幻象的冬冬浑身不停地发抖,他的脑海中几乎只剩下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左婧。他带着哭腔说道:“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的……”
“怎么,连你也嫌弃妈妈,想要离开妈妈是吗?”左婧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那浮肿变形的脸仿佛就在冬冬的眼前。
“冬冬,你不可以抛弃妈妈,知道吗?你就是妈妈得命啊。”左婧那颤抖的声音似乎就在冬冬的耳畔回响。“妈妈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乖,听妈妈的话,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深陷幻象之中的冬冬恍惚间看见左婧朝他伸出了手,下一秒,那双还沾染着鲜血的手就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孩子,我得带你一起走啊,别让妈妈孤孤单单地离开这里。”
第1章 开门,送快递!
“好饿啊!”
傍晚,江禅机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打开门锁,进入家里。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面积几平米的廉价出租屋,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桌子,还有一个连转身都很困难的厕所,没有热水器、花洒等淋浴设备,洗澡要去外面的大众澡堂。
咕噜噜。
他的腹中传出饥火中烧的悲鸣。
“好饿啊!真的快饿死了……”
江禅机无力地瘫软在硬梆梆的床上,眼神由于饥饿而呆滞。
床是最简单的木板床,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身上没有多少肉的他每次翻身都觉得硌得慌。
囊中羞涩的他只能住得起这种程度的出租屋了,而且就连这间屋子的租金都拖欠了很久,以至于房东大婶的脚步声成了他最可怕的梦魇。
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仿佛在催促他尽快往胃里填充弹药,否则身体就要罢工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想吃饭啊!”
他低头试着安慰瘪瘪的肚子,但似乎没什么用,反而得到更大的抗议声。
早饭没有吃,午饭只吃了昨天剩下的面包皮,晚饭……屋子连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江禅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想要寻找一份打工的机会,但是运气不佳,一份工作也没有找到——并非他挑三拣四或者工作单位的要求太过苛刻,而是他太过年轻又没有学历,最关键的是他支支吾吾的拿不出身份证,稍微正经一点儿的工作单位都会有所顾虑吧?
总之,现在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钱就吃不上饭,江禅机的人生大概就要这样结束了——若干天之后,素未谋面的邻居们会闻到异样的气味,但是由于太麻烦而懒得报警,直到下次收房租的日子房东才会发现他腐烂已久的尸体,并皱着眉说真会给我找麻烦,要死就死在外面去啊,明明还欠着房租呢……
真是短暂的人生啊!
睡吧,睡着了应该就不饿了吧……
江禅机的眼前渐渐变得黑暗,即将就此睡过去,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咚咚!
“有人在吗?快递!”
江禅机的眼皮短暂地睁开了一下,随后又慢慢闭上,他不记得自己网购过东西——他根本就没有钱好吗!免费试用的机会也从来没有落到过他头上!
所以大概是送错了,爬起来开门也没有意义,就让我舒舒服服地睡过去吧……他如此想,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重。
咚咚!咚咚!
“快递!开门!”
真是个模范快递员啊!
即使没人回应仍然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声音还很响。
江禅机眼前的黑暗又暂时褪去,无力地叹了口气,想安静地死都不成吗?
他眼神呆滞地盯着被上任租客抽烟熏黄的天花板,无视快递员一下接一下的敲门声。
反正我不去开门,再过一会儿就会走了吧?
咚咚!咚咚!
然而,这位快递员的敬业精神令人钦佩,执着地敲门,像是跟屋里的江禅机暗暗较劲。
“江禅机,江禅机在吗?开下门,有你的快递!”
江禅机一激灵坐起来,没送错?
按理说,收到未知的快递,很多人会感到惊喜、意外和好奇,急于知道是谁给自己寄的快递,以及快递盒里的内容物是什么,江禅机却胆战心惊地缩紧了身体。
地址……暴露了?
他以前上过类似的当,债主们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的住址,然后伪装成送快递的、查水表的或者社区送温暖的诱骗他开门……
只要他中计一开门,等待他的就是漫长且无休无止的质问,逼着他说出父母的下落,毕竟他父母欠了人家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然后……跑路了。
跑路了,你敢信?
别人家都是儿女坑父母,就他家是父母坑儿子!
丢下尚未成年的独生儿子,两个人连夜落荒而逃,等儿子——也就是江禅机,第二天早上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懵懂地打开门,瞬间涌进一屋子的债主,差点把屋子挤爆。
面对债主们七嘴八舌的逼问,晕头转向的他好半天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父母不仅欠下了一屁股债,竟然还丢下儿子双双跑路了!
好歹带着我一起跑啊!
把我自己丢下来算什么?
父母还在茶几上留下一张纸条,声明他们不是跑路,而是去筹钱了,他们一定会东山再起,把欠的钱都还上,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就行。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因此把儿子留了下来。
看完纸条的内容,江禅机明白了,自己被父母给卖了,成了抵押品。
放在古代,就是质子。
“人质”的质,不是某种带正电的微观粒子。
好一招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之计!
如果他不是那个“壳”就更好了……
父母大概认为,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债主们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把他留下来,虽然生活苦了些,但起码能够完成高中学业。
这种想法……真是很傻很天真,怪不得他们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们会就此罢休吗?当然不会。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和父母是一伙的,串通起来企图无限期拖延并赖掉债务,于是二话不说开始抄家,把他家里能卖钱的东西全搬走了,然后把他扫地出门,因为连家里这唯一的房子也早被父母抵押了出去。
至于上学,无家可归的他没有放弃希望,想要通过申请学校宿舍来延续学业,学费可以通过打工来筹集,至少要把高中上完,但债主们每天去学校门口堵门,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很快,教务主任委婉而坚决地向他下达了休学的建议,虽然转学也是一条路,不过哪个学校肯接收他呢?
高中辍学的他颠沛流离,吃尽了各种各样的苦,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像老鼠躲猫一样战战兢兢地躲避债主们的追踪,偶尔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能安稳几天,一旦行踪和身份暴露,债主们就会蜂拥而至。
难道,门外锲而不舍敲门的快递员,就是债主们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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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分类是都市,但背景是虚构的,阅读时请勿太较真
第2章 惊弓之鸟
没有经历过上门要债的人,无法想象被满屋子的债主七嘴八舌逼债的可怕,各种尖酸刻薄的言语,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在门上和墙上泼油漆,贴满讨债告示,甚至还有在门口泼汽油这种赤果果的恐吓。
还好他是男生,如果换成年轻妹子,恐怕《借金XX》系列18X小本子里的剧情就会成为现实……
每次地址暴露被债主们堵门,江禅机只能灰溜溜地借尿遁或者屎遁从厕所逃跑,反正他没什么行李。
他对被他牵连的房东很抱歉,由于他的原因而导致房间被搞得一塌糊涂,想再租出去都要大费周章,但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的错吗?
久而久之,青涩的他积累了一套不应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侦察与反侦察经验,越来越娴熟地隐匿行踪,重中之重就是不能使用身份证。
现代社会,很多东西都是联网的,债主们之中有一些神通广大的家伙,无论他用身份证租房、应聘打工还是买车票,最迟第二天就会债主们被找上门来。
在一次逃跑中,他的身份证丢失了,因为上面的原因一直没有再补办。
没有身份证,在衣食住行的各方面肯定会遇到诸多不便,但他想活下去,终归要有所取舍,相比于暴露行踪被债主们围追堵截,他宁愿当一个黑户。
说起来,虽然房东大婶催房租的时候总像一头狂怒的霸王龙,但既然肯收留没有身份证又一直拖欠房租的他,其实她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
一路逃亡,江禅机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被他牵连的各位房东,如果门口的快递员真是债主伪装的,那他就要在其他债主闻讯而至之前先行离开,至少不要令这里也被泼油漆、泼汽油。
退一步说,无论快递员到底是不是真的快递员,任其在门口不断喊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事,被楼内其他住户听见了,说不定就会辗转落到债主们的耳中,毕竟住在这栋破旧公寓楼里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很可能也背着债务。
于是,江禅机一咬牙,对门外说道:“别敲了,也别喊了,马上开门。”
门外的喊声和敲门声终于止歇。
江禅机走到门口,把心一横,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穿着快递员的制服,一脸不耐烦地瞪着江禅机,“这不是屋里有人吗?为什么不开门?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江禅机也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嘀咕:如果这是伪装的债主,伪装得还挺像……
“对不起,太困了,刚才睡着了,没听见……”江禅机低声致歉,目光在纸箱上瞟了一眼,陪笑道:“让您久等了。”
快递员憋了一肚子气,其他的快件都送完了,就剩下这一件,他想送完赶紧下班,省得明天还要特意来这偏僻的鬼地方再送一次。
不过江禅机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就算快递小哥很生气,也不好发作,只能自叹倒霉,懒得跟江禅机争吵,盼着赶紧签收下班,回家洗澡解乏。
“你是江禅机?”他例行公事般确认道。
“是。”江禅机陪笑点头。
“签一下。”快递员板着脸指着签收单的空白位置,并且递过笔。
江禅机依言签上自己的名字。
“笔。”快递员瞪眼。
“喔,对不起!”
江禅机太久没有收过快递了,忘了把笔还给人家,险些顺手装兜里。
快递员接过笔和签收单,把纸箱胡乱塞进江禅机的怀里,转身就走,江禅机还能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无非是抱怨江禅机耳朵有毛病之类的。
江禅机没有生气,毕竟是他故意磨蹭在先,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再说他早已习惯了债主们比这恶毒百倍的咒骂,他反而感觉一丝欣喜,这似乎是个真的快递员。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楼层内其他住户的房门紧闭,没人出来看热闹。
廉价公寓楼里不是每个房间都住着人,而且租户们一向是自扫门前雪,很少有人管闲事。
他暗暗祈祷这个时间的租户们都在外面上班,还没人回到公寓,也没人听到刚才的喊声和对话。
江禅机抱着纸箱回到屋里,反锁上门,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在楼道里走动,这才把目光落到纸箱上。
纸箱上贴着的快递单信息,在“发件人”一栏里写着“杜绅”和“杜圣”这两个名字,对江禅机来说是很陌生的名字。
“收件人”一栏里确实写着他的名字。
“杜绅……杜圣……”他默念了几遍。
尼玛……这不是“赌神”和“赌圣”的谐音吗?
他一下子明白了发件人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脑子里进了水的父母。
从他们选择的这两个化名,就能明白他们欠了一屁股债的原因了吧?
以及他们宣称要“东山再起”却无法取信于债主们的原因——谁会相信两个弃家逃跑的赌徒呢?
江禅机沦落到今天的悲惨地步,距离饿死只有一步之遥,完全要归咎于这两个不靠谱的双亲。
他气得举起纸箱,恨不得扔到地上然后狠狠跺烂!
事到如今,他们居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愤怒和委屈充斥了他的胸膛,甚至连肚子都暂时不咕咕叫了,他把纸箱举起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狠心把它摔烂。
“姑且看看他们寄来的是什么……”他嘀咕道,“万一是吃的呢?”
其实他更希望寄的是钱,满满一纸箱的钱,但心知不太现实,快递公司不可能答应邮寄大笔现钞。
嗤啦嗤啦。
一想到纸箱里可能是食物,他饿狗扑食般撕开封条,打开纸箱。
然后收获了满满的失望。
不是他期盼的蛋糕、点心、火腿、罐头等充饥果腹的食物,仅仅是一瓶白色的饮料——大概是饮料吧,反正是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周围用泡沫塑料以及废旧报纸固定并作为缓冲,以防运输途中震碎。
一封信笺压在瓶下,上面写着他老爹的字迹:超级珍贵的隐身药水。
什么鬼?就算是寄一瓶特伦苏也好啊!
第3章 可疑的药水
信笺背面还有字,字还挺多,江禅机强忍着撕烂信笺砸碎瓶子的冲动,毕竟这是时隔多日再次与父母联系上,虽然他们害得他落到这般境地,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的现状,更想知道他们是否已迷途知返。
如果他们能改过自新,回来跟他团聚,即使是三个人后半辈子全要打工还债,至少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
只要三人拧成一股绳,一家人互相支持,相信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他也愿意原谅他们,一起去向债主们恳请延长还债期限,就算要下跪磕头也没关系。
天色渐渐暗淡,江禅机不敢开灯,因为开灯就会暴露他在屋里的事实,然后就会引来房东大婶揪着他的耳朵催缴房租。
他凑到窗边,逐字逐句阅读信笺内容。
“机机……”
机机——没错,这是父母给他起的小名。
他才几岁大的时候,还没察觉到这个小名有哪里不对。
同龄的孩子们往往都用名字最后一个字叠加作为小名,这很正常,像孙雅惠的小名可能就是惠惠,李楠的小名可能就是楠楠,既简单又好记,也容易被接受,稍微长大一些可以无缝过渡到大名。
但总有例外,有些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不适合叠加,比如江禅机。
有些家长,养孩子跟玩游戏似的,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给孩子起了各种各样特立独行甚至令人羞耻的名字,比如姓王就给孩子起名“王者荣耀”,难道他们不考虑这可能会令孩子上学以后受尽嘲笑吗?
他父母给他认真起了“江禅机”这个大名之后,仿佛耗尽了所有脑细胞,小名就随便敷衍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父母偷懒用“机机”当他的小名,就应该隐约可以察觉到他们脑子有坑的事实——他们也不想想,这个小名会给儿时的江禅机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上幼儿园的时候,一起玩的男孩子们总是哈哈大笑着叫他“机机”,而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从来没跟他一起玩过,幼儿园的女老师们,叫别的孩子都是叫小名,唯独叫他是叫大名……
上小学以后,他为了这个小名而跟父母发过好几次脾气,在家里这么叫他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还这么叫,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无论他怎么发脾气闹别扭,父母总是屡教不改,甚至在他上了高中后,甚至在时隔多日的这封信笺的开头,依然故我地使用这个令他心酸又无奈的小名。
“机机,祝你生日快乐!”
“爸妈最近才辗转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你受了很多苦,爸妈对不起你……”
看到这第一句,江禅机心里一阵酸楚,使劲眨了眨眼睛,鼻腔也有些堵住了。
没错,今天是他的17岁生日,他自己都忘了,但是父母还记得,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即使他们再怎么不好,终究是他的父母,而且除了误入歧途之外,他们以前对他也挺好的,他心里的怒火不知不觉又消融了几分。
“不过你放心,有赌未为输,爸妈一定会翻本的,一定会赢很多很多钱,给你买房娶媳妇……”
我……
江禅机差点儿爆了粗口!
果然即使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能相信赌徒会痛改前非!
“机机,爸妈最近的运气很好,刚刚赌赢了一个好宝贝,就是这瓶隐身药水,虽然我们也很想喝下去隐身逃债,但现在的你更需要!喝掉它,跟我们一起跑路吧!”
江禅机:“……”
“说到这瓶隐身药水,如果我们不解释一下的话,你肯定不会喝,毕竟很可疑嘛,哈哈!”
你们也知道很可疑啊?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在东南亚玩石头,两人不约而同挑中了一块石头,我们都认为里面肯定藏着绝世品质的翡翠,用激光切割开之后,里面却只有薄薄的一层翡翠,翡翠里面裹着这个瓶子,瓶子里充满液体,还写着古怪的文字。你知道,为了鉴宝捡漏,我们学习了世界所有已知的古文字,但这些文字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文字,于是我们试着翻译了一下。”
完蛋了!这两个蠢货完全被那些鉴宝小说给荼毒了!
江禅机以手掩面,难以承受父母既是赌徒又是蠢货这样残酷的现实。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他接着往下看,无论如何总要把这封信看完,也许能知道父母目前的下落,他想试着去找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迷途知返。
“这似乎是类似于产品说明一样的东西,我们不知道瓶子是怎么进入一块完整石头内部的,总之我们把翻译后的文字按原有格式写下来,包括后面的注释,如下——”
不稳定的隐身药水。
(警告:由于是试验型新产品,虽然经过了我们的最大努力,但本药水的化学性质并不稳定,会随时间而衰变,有一定机率失效或者部分失效,或者有一定机率产生不可预知的副作用,非常危险,因此我们决定中止研究,永久封存。)
我擦!
这特么的叫古文字?
古文字里还会有化学性质、衰变和副作用这样的科学术语?
他满脸黑线地盯着信笺上的文字,悲哀地预感到父母的脑子大概已坏掉了,要么是他们驴唇不对马嘴地胡乱翻译了一通,要么就是他们被别人设局给耍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本来就是嘛,一块完整的石头内部怎么可能会冒出一个瓶子?
瓶身上那些晦涩的古文字又怎么可能被两个屡战屡败倾家荡产的赌徒给破译出来?
破译出来的文字竟然跟现代产品说明书差不多?
连八岁小孩可能都不会相信这离奇的天方夜谭,也就是说他们的智商如今还不如八岁的孩子……
信笺到这里就结束了,他翻遍纸箱,也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至于那个瓶子……
屋里光线很暗,他刚才拿出瓶子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瓶子里有字,此时他对着窗户把瓶子举到眼前,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居然真的看到了一些鬼画符般的扭曲痕迹,确实有几分像是某种象形文字。
接着,他心中一动,因为他注意到一处细节,这些文字并不是刻在瓶子外壁上的,而是刻在瓶子内壁上的。
瓶口不大,伸进手指都比较困难,瓶身似乎一体成型,没有拼接的缝隙。
那么这些“字”是怎么刻进去的?
第4章 孤注一掷
对江禅机来说,父母的信誉度已经降低到了冰点,若不是这个瓶子确有几分可疑,他恐怕连信里内容的1%都不会相信。
就算瓶子内侧的字迹启人疑窦,并不代表他就相信父母的鬼话,因为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谈不上见多识广,也许大千世界里真的有在瓶子内侧刻字的技术,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然而,他那两个烂赌**母似乎没有被人大费周章整蛊的价值,而且以他对父母的了解,他们虽然嗜赌成性,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当然日常生活中的小玩笑不算在内,这可能也是他们屡赌屡败的原因之一,毕竟在赌场上尔虞我诈才能赢钱。
如果父母对石头、翡翠和瓶子的描述是他们亲眼所见,没有掺杂水分……
江禅机凝视着瓶子里的不明液体。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他失去了同学,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正常生活,连父母都基本相当于不存在了……
刚才,他都已经做好坦然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了,如果这液体是毒药,他希望是最猛烈的毒药,可以令他瞬间死亡的那种,至少比活活饿死要强得多。
整天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躲避债主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即使这液体有1%的希望能令他隐身,他也愿意赌一把,从此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踏上寻找父母的旅程。
想到“赌”字,他不禁自嘲地笑了,把一切押在渺茫的机率上,这可能是遗传吧。
瓶塞是与瓶身是同样的透明材质,他认为是玻璃,但如果父母说的是真的,这里面的液体是某种不稳定的化学试剂,那可能并非普通的玻璃那么简单,不过无所谓了。
瓶塞的开启方式很复杂,他研究了好半天,先拧再拔再拧,终于取出来了,三段式的结构似乎是为了确保密封性。
他凑近瓶口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也可能是他的嗅觉不够灵敏。
正好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有些渴了,于是没有进一步观察,也可能是怕犹豫之后反而失去了勇气,他很干脆地一仰脖,咕嘟咕嘟将瓶内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咂了咂嘴,液体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液体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类似珍珠奶茶里的粉圆,可能是液体凝结成的固形物,也可能是杂质或者别的东西,但他喝得太快了,等察觉到时已经咽进去了。
算了,反正无所谓了。
他把瓶子放回桌子上,静静地躺到了床上,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砰砰砰。
他紧紧闭着眼睛,攥紧了拳头,心跳得很快,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格外响亮。
尽管他认为自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他毕竟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说完全不害怕死亡,那是自欺欺人。
他脑子里充满了胡思乱想的念头,一会儿想起过去的普通人生,一会儿浮现出父母的脸,一会儿又想到房东大婶发现自己凉透甚至腐烂的尸体会是什么表情……总之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再加上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所造成的低血糖,令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倒是胃里似乎隐约涌起某种热流。
毒药发作了吗?
也许应该死在外面,至少不要给房东大婶找麻烦……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眼皮变得格外沉重,无法阻挡的困意像山一样压住了他的身体,黑暗瞬间涌进了他的视野。
江禅机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
这是……哪里?
梦里的江禅机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像是某种超然的视角漂浮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上空,身体固定不能移动,如同安置在天空的一台摄像机。
几座荒山包夹着一块盆地,无论荒山还是盆地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机,连一棵草都没有,更没有动物,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万籁俱寂。
他在梦中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盆地之中隐隐传来低沉的轰鸣,打破了绝对的宁静。
咚!
盆地最低洼之处突然鼓起一个土包,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水柱破土而出,裹挟着泥沙与碎石喷起几十米高,形成一道巨型喷泉。
随着水力的冲蚀,泉眼越来越大,更多的水涌进盆地,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湖,湖中央水势剧烈翻腾,大量泥沙漂浮在水中,非常混浊,看不清湖底。
水位高度逐渐上升,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盆地不复存在,小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个可观的大湖。
又不知过了多久,湖底的泉眼中似乎没有更多水涌进来了,湖面渐渐趋于平静。
江禅机以这种超然的视角继续旁观,他什么也没想,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只是一场无聊的电影。
没有风。
绝大部分的湖面波平如镜,倒映着周围的秃山。
唯独湖中央的一小块湖面,不时有汩汩的气泡冒出来然后迸裂,像是湖水之下藏着什么活物在呼吸,当然也可能只不过是泉眼里混进的气体而已。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泉眼应该连通着某个地下湖,在压力的作用下冲破地层最薄弱的部分涌出地面——江禅机的高中地理课本里是这什么讲的。
就算确实有大鱼之类的东西被水冲进了湖里,那估计也是死路一条,因为这样的穷山恶水,显然是养不活什么大鱼的。
没有外力扰动,湖水里的泥沙慢慢沉淀,湖水变得相当清澈,但是因为湖水很深,湖面之下十来米就已经是一片昏暗了。
起码湖面附近没有鱼虾活动的迹象。
死山,死谷,死湖。
唯一会动的东西,只有湖中央偶尔冒出的气泡。
一个,两个,三个……
江禅机的意识很淡薄,呆呆地盯着气泡,以及涌出气泡的那一小块湖面,若非如此,他甚至无法确定时间是否在流逝。
好香!
他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是食物的味道,然后在腹中馋虫的勾引下惊醒了。
第5章 隐身
咕噜噜……
咕噜噜噜噜噜!
比起普通人,江禅机体内不仅有生物钟,甚至还自带闹铃。
每当该吃早饭的时候,他的肚子总会早早地把他唤醒,而如果有额外的刺激,更是叫得格外响亮。
“可恶!房东大婶又在吃猪油蛋炒饭!”
江禅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狗那样吸着鼻子。
浓郁的香味从一楼的管理员房间飘出来,而江禅机租住的鸽子笼则位于三楼,在管理员房间的正上方。
没什么风的时候,房东大婶做饭的香味就会毫无保留地飘上来,偏偏江禅机又是个吃不起饭的倒霉蛋,这简直是一种残忍至极的处刑!
房东大婶最喜欢用猪油蛋炒饭当早餐,每当前一天晚上飘来电饭煲蒸饭的香味时,第二天她的早饭就有超过一半的机率是猪油蛋炒饭。
江禅机有一次溜过管理员房间时偷偷从窗口瞥了一眼,那是何等的神仙炒饭啊!
满满一大盘子!
大米用的是前一天晚上蒸出来的隔夜米,而且选用的是上等的长粒米,虽然比起价格相当的短粒大米来口感并不一定更佳,但视觉效果更胜一筹。
房东大婶通常分放三个鸡蛋,从菜市场买来的农家土鸡蛋,甚至可能是农妇们清晨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尚带余温的最新鲜的鸡蛋。
盘子里的炒饭堆得冒尖,每一粒大米都裹着金黄的蛋液,颗粒分明,长长的米粒互相支撑着制造出比短粒米更多的空隙,这令蛋液分布得更加均匀,雨露均沾,绝不会有哪一粒米保留着本来的颜色。
米粒之间点缀着莹润如翡翠的青豆、橙红如朝霞的胡萝卜、黄中透白的玉米粒,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葱花,以及少许不易察觉的姜丝……
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盘用猪油炒出来的蛋炒饭!
用植物油炒出来的蛋炒饭都是异端!
用植物油炒出来的蛋炒饭没有灵魂!
猪油炒出来的蛋炒饭,比植物油炒出来的香十倍!好吃十倍!
滚特么的健康!要的就是卡路里爆炸的口感!
正是为了除腥和解腻,所以额外添加了普通蛋炒饭通常不会放的老姜切丝。
看到那盘猪油蛋炒饭的瞬间,江禅机就被馋哭了,已经分不清脚下的洇湿是泪水还是口水。
与他一起流口水的,还有小巷里闻风而至的几条流浪狗。
他想,皇帝过的日子,大概就是每天早上能吃一盘猪油蛋炒饭吧,吃一盘不够还能随便再添饭的那种。
至于说厚着脸皮请房东大婶让自己尝尝炒饭的味道……想啥呢?那可是魔神般恐怖的房东大婶啊!
从入住第一天起就拖欠着房租的他,在房东大婶面前就像是过街老鼠!
从此以后,每当楼下飘来猪油蛋炒饭的香味时,他肚子就会叫得像雷鸣。
咕噜噜噜噜!
“好饿啊!快死了……”他捂着瘪瘪的肚子绝望地趴在床上,无力地捶床。
几乎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被绝望吞噬,以后的生活、父母欠的巨款、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嗯?
等一下,我还没死?
他愣了愣,由于一两天没吃过饭了,过低的血糖令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这时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是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他看见桌子上的瓶子,他才知道那不是梦。
没死。
只是更饿了。
那么……我隐身了吗?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和手脚,瘦弱的身体还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隐身什么的。
会对那两个脑子进水的烂赌鬼双亲抱有期待,我真是傻到家了!
没死也没隐身,今天只能继续找工作,找不到就饿死在外面吧,省得饿死在公寓里给房东大婶找麻烦,死了之后还要被她骂。
一两天没进食了,更早的时候也仅仅吃了少量东西果腹,便意之类的根本不存在。
白天的时候,他为了安慰肚子而大量饮用自来水充饥,平时夜里总会憋醒一两次,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又额外喝了一瓶不明液体,按理说昨天夜里肯定应该跑厕所放水的,然而竟然一觉到天亮,直到现在才有一些尿意。
他稍微有些疑惑,昨天晚上又不热,没怎么出汗,喝的水都跑哪去了?总不可能是尿床了吧?
真要是尿床的话,他绝对会被房东大婶给宰了!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还好床单是干的。
算了,没尿床就好。
他打着呵欠走进狭窄的厕,开始放尿。
一般来说,没人会低头观察整个放尿的过程吧?
江禅机也是如此,他走到马桶前,眼神呆滞地平视前方,心里琢磨着今天应该去哪里找工作,手里本能地解开腰带,拉下裤子,凭感觉释放战斗机,开始放水。
放完水,身体也轻松了一些,他低下头,正要拉上裤子系腰带,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我勒个去!
我的战斗机呢?
虽说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但就算是死也要以一个完整男人的姿态去死啊!
他惊得满身是汗,不过旋即他又发现另一处不对劲儿的地方——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有着熟悉的手感?
戳……按……掐……
“好疼!”
他疼得像大虾一样缩起身子,不过心理上却多少镇静了一些。
战斗机和油箱都还在原位,只是看不见了……或者说,它们隐身了。
居然真的隐身了!
可为什么……
他想起父母翻译的古文字注释,提醒这种隐身药水的成分并不稳定,可能部分或者全部失效。
这就是部分失效?
应该是部分生效吧!
至于为什么隐身之后没有露出血管和肌肉这种细节问题他懒得深究,总不可能比隐身更难解释!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本应惊慌失措,但江禅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倒是突然想到找工作时接到的一则传单:红叶女子学院即将开学,对外招收少量优秀适龄女生,学费和食宿等一切费用全免。
提供免费食宿的女子学院……
他望向空空如也的机场,也许可以去试试?
*
*
敲黑板,划重点:
不是变身文
是隐身文!
第6章 红叶学院
解决温饱问题的灵感来了。
如果他是漫画里的人物,此时想必脑袋上会冒出一个明亮的灯泡,并且配以“计划通”的字样。
假设是一个正常人,突然遇到自己的**隐身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大概会惊慌失措,然后急于找到原因和恢复原状的办法。
但江禅机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说,他的正常生活早在父母弃家跑路的那一刻就已一去不复返了。
债主们找不到他父母,只能找他,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没钱没家没身份,什么都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人在极度饥饿之下能做出任何事,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别说他的**只是隐身了,就算现在有个当太监进宫伺候皇上的机会,说不定他一咬牙也会同意。
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那有毛用!
反正要出去找工作,不如先去那个女子学院试试,万一能蒙混过关呢?
即使被人当场戳穿又如何?事到如今,他还要顾及面子吗?
唯一令他后悔莫及的是,如果那瓶药水没被他喝掉的话,上交国家应该也能换来不少钱吧?
可惜了,错亿的感觉!
咕噜噜噜!
肚子又在提醒他,该吃东西了。
“好饿啊!”
食物是没有的,不可能有的。
于是他只能又灌了一肚子自来水,但肚子咕唧咕唧地哼哼着,仿佛在说这种愚弄人的把戏该到此为止了。
“传单呢?传单在哪?”
他在巴掌大的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厕所里找到了那张印刷精美的铜版纸,他前几天在大街上收到这份广告,也不知道那位小姐姐为什么把女子学院的招生广告递给他这个男生,他就随手接下了,准备当厕纸用,虽说硬了点儿吧……但至少比手强。
还好他这几天都没吃东西,没便意,这则广告传单才安然保留到现在。
江禅机是男生,但红叶学院的大名如雷贯耳,他早就知道。
红叶学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私立女子学院,实行的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一贯制英才教育,学生绝大部分都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每年对外招生的数量很少,且从来不招男生,“适龄女性”是入学的基本前提。
虽然学业仅仅是到高中为止,但实际上外界默认红叶学院的高中毕业等同于正常的大学毕业,因为一贯制教育体系,红叶学院的女生们不用为升学考试这种事浪费时间,外界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课程,在红叶学院里可以压缩至幼儿园至高中阶段。
时间缩短了,学习的内容并没有缩水,只是把应试教育的部分砍掉了,再加上红叶学院挥舞大把钞票聘请了世界顶级的师资力量,这种教育方式能得到外界的默认也并不意外。
想想看,普通人从初中开始,本应学习知识的时间,很大程度被题海和备考占据了,尤其是初三、高三和没什么卵用的大四,把这些浪费掉的时间用来单纯的学习知识,普通人也完全可以在高中阶段完成大学学业。
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们不用为升学竞争发愁,不用为毕业后的工作发愁,甚至不用工作,从幼儿园开始的人生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18岁成年之前就已完成大学学业,大把灿烂的人生等着她们去享受。
她们站在比同龄女性高得多的起跑线上,青春就是她们最大的财富。
之后,无论她们是接掌家庭企业、创业经商、走向政坛、还是进一步深造,或者与门当户对的男性花前月下,就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了。
如此高大上的红叶学院,原本与江禅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当然现在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过相比之前,他突然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混水摸鱼的希望。
他找出那张广告传单,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招生报名及入学考试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啊。”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前几天他从小姐姐手里接过传单时根本没仔细看,幸好还能赶上,否则如果错过还要等一年,而他绝对再坚持不了一年。
红叶学院的全名是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顾名思义,招生范围并不止局限于本地,而是面向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财阀巨富,实行现场报名现场考试的自主招生制度,所以要留出足够长的时间让有意向者前来报名,但今天也已经是最后一天。
招生简章那些废话就不用看了,他直接跳到了报名和考试要求。
红叶学院的巨大名望和极具优势的学制,令其成为女生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学府,然而红叶学院一般只对政商巨头们的千金小姐敞开大门,连暴发户都会被拒之门外,与绝大部分普通人更是无缘。
不过,为了提高学生的整体质量,光靠那些千金小姐们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她们毕业后选择进一步深造的比例太低,不利于提升学校的学术声望。因此每年开学季的时候,红叶学院都会对外少量招生,通过考试就能入学。
几乎每位适龄女生都渴望鲤鱼跃龙门,就算她们本人没兴趣,她们的家长也不会坐视,因为这并不仅仅关系到孩子本身的前途,一旦侥幸入学,随便结识几个政商巨头的千金,全家都跟着沾光。
每到红叶学院的招生季,成千上万名女生争取一个入学名额,已不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能形容的了。
为了优中选优,红叶学院的入学考试难度可想而知。
江禅机在辍学前,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到不了顶尖的程度。
以他的水平如果是去正常报名考试的话,结局必然是光荣地组成分母。
所幸,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入学。
红叶学院除了招收普通人之外,也对“能力者”敞开大门。
从大约十几年前开始,世界范围内陆续出现了拥有超凡能力的人,被称为超凡者。
迄今为止,有一条铁律从未被打破——觉醒了能力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
更准确地说,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少女。
第7章 三重试炼
江禅机作为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对十几年之前的往事只有很模糊的概念。
第一位超凡者觉醒的准确时间,事到如今已无法考证。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所有的秘辛差不多,超凡者的相关事件,经历了萌芽、悄然发展、个体引发的危机事件、国家层面惊觉、消息压制、绝密、机密、心照不宣的秘密、泄密、半公开、公开……这样一系列阶段。
每个阶段的持续时间有长有短,江禅机只知道从正式公开到现在,大约是十几年时间,但实际时间可能长达二三十年。
那段暗流涌动的岁月中,肯定埋藏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国家、社会与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在全世界范围都是如此。
经过一系列的斗争、阴谋、流血和谈判,国家和社会最终接纳了超凡者,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可以和平相处。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不外乎几重因素:
第一是以社会总人口而言,超凡者的数量相对很少,觉醒初期组织松散;
第二是国家机器一旦认真起来,超凡者很难抗衡;
第三嘛……超凡者都是青春少女,其中喜欢好强斗狠的毕竟不像男人那么多——反过来如果超凡者都是杀伐果断的男人,每个人都想称王称霸开后宫,恐怕世界已经大乱。
也许,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少女和男性的心理差别还是很大的。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次要原因,不过世界各国和超凡者总算是互相承认了。
总之,种种不和谐的往事已成为历史,世界翻开了新的篇章。
就连科学研究的重点也从传统方向转为对超能力的研究。
也是从十几年前开始,与世界其他几座著名女子学院差不多同一时间,红叶女子学院正式开始招收觉醒了能力的青春少女——实际可能更早,更早时是秘密招生。
通过这条途径入学的方式比较简单,只要你证明自己拥有能力就行。
因为从出现第一位超凡者到现在,至少二三十年的时间里,超凡者无一例外都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少女,大家默认超凡者==女性,所以这条途径对性别、年龄、背景的检查不像正常入学考试那么严格。
江禅机是男生,纯爷们,不过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拥有一身怪力。
这身怪力为他惹来了不少麻烦,比如幼儿园跟小朋友们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弄伤别人,在餐馆刷盘子时情绪一激动不小心把盘子掰断,在花店打工时捏碎花瓶,在办公室当打字员时戳烂键盘等等……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被辞退。
现在他的战斗机已经隐身了,再加上这一身怪力,他寻思能不能利用这两点来钻个空子?
据他所知,超凡者的能力五花八门,其中包括强化自己身体这个类型的觉醒者,拥有极高的力量、敏捷、速度和抗打击能力,他打算从这方面试试。
这条途径稍微宽松,但依然要经过体检,先体检再测试能力。
体检必不可少,并不只是检查性别,还要检查身体有没有缺陷之类的。
江禅机没有把握混过体检,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人落魄到这种地步,早已经饿得连节操都吃下肚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怂!
不过在那之前……需要先观察一下这个隐身药水的效力,万一隐身效果只持续很短一段时间岂不糟了?
那么要如何观察呢?
他刷地一下脱下裤子,盘膝坐在地上,陷入深深的思索。
总不能一直等药水失效吧?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也许直到他饿死也不会失效。
灵机一动,他打个响指。
可以想办法加速一下,比如置身于严苛的环境里,就像电子产品在正式生产之前必须经过的快速老化测试一样。
几分钟之后。
江禅机从厕所接来一杯清水倒上去。水流短暂地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很快就消失了,只余下不显眼的水渍。
“嗯,看来水不会让它失效。”
如果一沾水就显出原型那就没有继续测试的必要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望向接下来的进阶挑战。
一瓶泡着蒜的腊八醋。
一杯粘稠的辣椒酱。
半盒凝固的陈年清凉油。
前两个是他被餐馆开除时老板当成工资发给他的,后者是前任房客遗留下来的,对夏天的蚊子有奇效。
别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三样,因为他的房间内能起到测试作用的只有这三样。
“只要通过这三重试炼,在任何情况下应该都不会露馅了!”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在面对这三重艰巨的试炼时也不禁压力山大!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腊八醋——颤抖的原因一半是饿的一半是吓的,把眼一闭,浇了下去。
喔喔喔喔!
他本来已经打算如上面那样喊出来了,却发现其实不怎么疼,只是有些凉,外加一些烧灼感,简单来说就是冰火两重天——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
睁开眼睛,醋酸没有对隐身效果产生破坏作用,只不过凉意渐渐褪去,只剩下烧灼感,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用清水把残余的腊八醋冲洗掉。
“原来也没什么嘛!小意思!”他擦了一把满头的冷汗说道。
江禅机又拿起辣椒酱,隔着瓶子凝视着内容物——红的深沉似血,黄的鲜艳如玉。
“……”
“还是稀释一下吧,直接抹上去肯定会出事。”
他怂了,用清水与辣椒酱按照9比1的比例重新调配了一下。
深呼吸几口。
他勇敢地倒了上去!
“啊!”
汹涌澎湃的剧烈热量涌来,又迅速传遍整个身体,像是着火了一样。
痛感很小,或者说剧烈的烧灼感完全压制住了痛楚……
同样的,辣椒素也没有破坏掉隐身效果。
烧灼感稍稍褪去,灼痛感令他的身体和五官都扭曲了,他挣扎着用清水浇上去,把残留的红色辣椒水冲洗干净。
他躺在地上喘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辣*吗?
咕噜噜噜!
肚子又在催促他进食。
好饿啊!
他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液,勉强爬起来。
“……”
腹中的馋虫在喧嚣,他吸了吸鼻子,浇过腊八醋和辣椒酱之后似乎别有风味,如果再洒点儿孜然就更好了……
他猛然惊醒,甩掉那个过于可怕的念头。
三重试炼已经靠着作弊通过了前两关,只剩下终极试练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后一关比前两关加起来还要可怕——他亲眼见过一只大花蚊子在凝固的陈年清凉油上落了一下之就再也没有飞起来,从此折戟沉沙。
这半盒琥珀色的凝固清凉油仿佛在睥睨着他:尽管放马过来,就算是隐身的,我也打给你看!
第8章 剪刀的用法
江禅机胆战心惊地盯着手里的半盒清凉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他,这东西抹在错误的部位是会出人命的!
“再怎么说这个也太过分了……正常人一辈子也不会让那里抹上清凉油吧?在红叶学院里遭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大概为零!”他小声自言自语为自己辩解。
腊八醋和辣椒酱的测试是有必要的,他已经设想出相关的情景,比如在红叶学院的食堂里吃饭时,路过的一位女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肘,而他的胳膊肘又将摆在桌面的辣椒酱和醋瓶碰翻了,正好落到他的双腿之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然而清凉油……他想不出什么状况能和清凉油亲密接触。
“江孱鸡!你又在鬼嚎什么!”
楼下传来房东大婶的咆哮,大概是他刚才那一声惨叫惊动了这位魔神。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心虚气短地回道。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房东大婶吃完早饭正在刷碗,暂时没空搭理他。
“算了,就这样吧。”他果断放弃了最后一关试炼。
因为清凉油抹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清水冲掉的……
不论如何,经过前两道试炼的严苛考验,战斗机的隐身效果丝毫无损,这药水大概不会轻易失效,没准儿还是永久性的。
如果能混进红叶学院的高中部,就相当于拥有了三年的免费饭票,如果再能顺利毕业,还能拥有极为耀眼的学历,哪怕是红叶学院的普通毕业生都是各大公司的抢手货,不过这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要以女性的身份伪装下去了……
但至少,还能活着……活着才是硬道理。
先忽略体检的问题,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外表能否被别人当成女性?如果别人一眼看出他是男的,等不到体检他就会被踢出报名队伍了。
他跑进厕所照镜子。
好多天没照过镜子,镜面蒙着一层灰,他先用清水和抹布把镜面擦干净。
说起来应该感谢父母的基因,他这张脸还是蛮清秀的,特别在饿了好几天之后,就更显得清秀了……
一个很显而易见的常识——脸瘦就显得眼睛大,眼睛大就显得萌。
由于没钱也没心情理发,他的头发比寻常男子要来得更长一些……不,应该是长很多,走在路上往往被人误会是搞艺术的。
所以,如果稍微捯饬一下的话……
他找来一把剪刀。
当然不是要咔嚓一下自宫,只是咔嚓了几下头发。
在他多次打工失败的经历中,也曾经有过在理发店当Tony老师的学徒,虽说还没领到工资就被炒了鱿鱼,但好歹是学了一点点初级的理发技术,不至于剪得像狗啃一样。
他回忆着大街上年轻女性的流行发型,黑色的头发一撮撮地飘落在了地上。
“这样可以了么?”
他疑惑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不太确定镜子里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似乎剪得有些短了吧?”
他挠挠头,望着地上的头发。手艺太差的结果就是这样,但是没办法,剪下来的总不能再粘上去。
现在的他,后面头发的长度刚刚盖过脖子,前面的刘海垂落到眉毛的位置。
就常识而言,肯定是头发越长越容易被认为是女生。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却突然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没有女性的衣服!
这是当然的吧,哪个单身男子会给自己准备女人的衣服?简直是变态啊!
江禅机是生理和心理都很正常的少年,绝对不是变态。
没钱买也无处可借,他颓然坐在了床上。
为什么早没想到呢?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行啊!
就这样放弃吗?
痛痛快快地接受饿死的命运?
江禅机的眼光瞟过桌子上的腊八醋、辣椒酱和清凉油。
如果就这样放弃,那我受的苦又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就算是当众出丑,他也要尝试一次!
最后,他还是穿上了平时穿的那件白衬衣加破洞牛仔裤的组合——牛仔裤的破洞是真的磨破的洞。
他从小就瘦削,这段时间更是一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里度过,男士衣服从来只能穿S号或者XS号的。
“就这样吧。”
不能再磨蹭了,他洗了把脸,离开出租屋,锁门下楼。
这栋公寓楼地处偏僻的市郊,上下三层,一楼因为人来人往有些乱,三楼冬天冷夏天热,二楼算是黄金楼层,房租是三层里最贵的,可见即使是在这里租房的穷鬼们也有阶级之分。
管理员房间位于一楼的公寓入口,其中有一扇窗户开在楼道里,房东大婶那极具威慑力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这扇窗户后面,锐利的眼睛盯着进出公寓的每一个人,身兼房东、管理员和警卫三职。
凡是拖欠房租的人从窗前经过时,被房东大婶一瞪、一吼、一拍桌子这三板斧攻击,定力不足的甚至可能当场吓尿。
出租公寓人员流动性大,龙蛇混杂,再加上位置偏僻,却竟然从来没有发生过治安事件,全都仰赖房东大婶的坐镇,据说她的咆哮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江禅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一般是等房东大婶上厕所的时候悄悄溜过去,但今天他要赶时间,只能冒险猫着腰从窗户下方快速钻过去。
正好楼道里没有其他人,他伏低腰背,放轻声音,四肢并用,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
就在他跑过一半的时候。
“江孱鸡!别以为我看不见!给我站住!”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他脑袋顶上响起。
他吓得一个趔趄,冥冥之中预感到危机,本能地顺势向前一扑,堪堪躲过了头顶上那只沾着猪油的巨灵神掌!
他侧头一看,不禁大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知什么时候,房东大婶竟然在窗户对面的楼道另一面墙上安装了反光镜,就是那种通常安置在路口的凸面镜,通过反光镜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户下方的动静。
可恶!这个招数竟然有别人使过吗?
第9章 自我意识过剩
江禅机懊恼不已,好在暂时不用担心被房东大婶拦住。
管理员房间在楼道里有窗户但是没有门,以房东大婶的体积,想从窗户里跳出来恐怕不太可能。
房东大婶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岁吧,最多四十岁,膀大腰圆,眼如铜铃,满脸横肉,听说她年轻时也是附近一支花,后来可能是猪油蛋炒饭吃多了,严重发福,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她没有结婚,似乎要一直这么单身下去。
这栋公寓楼是她去世的父亲留给她的,虽然地处市郊不算太值钱,但是在穷鬼租客们面前已经是巨富了。
她扯掉腰间的围裙,粗圆的手指隔着窗户指着他吼道:“江孱鸡!你鬼鬼祟祟要去哪?我问你,你拖欠的房租、滞纳金还有水电费,什么时候能交上?”
人穷志短,江禅机对房东大婶的咆哮声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不过今天他却把胸膛一挺,朗声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哎呦!”
逼才装了一半,一只拖鞋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差点儿糊在他脸上!
“少特么在老娘面前瞎哔哔!”房东大婶的音量又提高了三成,“我问你,你这是要去哪?”
她上下打量着江禅机,楼道里光线较暗,她能看出江禅机的样子与以前不修边幅的他有不小的差别,整个人即使不说焕然一新,至少也算是令人眼前一亮,这不禁令她怀疑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穷疯了终于自暴自弃了?
“我……我是去打工面试。”
江禅机心知侥幸混进红叶学院的机率非常渺茫,而且那毕竟是个女子学院,不宜大肆宣扬,只能含糊其辞。
他以前确实是不修边幅,也不怎么梳头发,因为这样可以减小走在大街上被债主们认出来的机率,刚才他捯饬了一下之后,给别人的观感肯定大不相同。
“很重要的事?”房东大婶一脸的不相信,横眉怒目道:“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敢去那些牛郎酒吧之类的地方鬼混,老娘我非拧断你的鸡腿不可!”
在这栋偏僻的公寓楼里,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租客,因为穷困潦倒而走上了歪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选择什么样的路是他们的自由,但江禅机这个半大孩子,是她当初心一软让没钱也没有任何证件的他住了进来,所以她觉得自己多少要对他负一些责任。
然而,以江禅机现在的身体,就算去牛郎酒吧也不可能了,估计会被当成怪物围观……
他胡乱搪塞了几句,然后匆匆冲出公寓大门,气得房东大婶七窍生烟。
“该死的家伙!等你回来,要是敢不一五一十交待清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房东大婶气呼呼地说道。
“咦……”她探头到窗外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自语道:“怎么有股宫保鸡丁的味道……”
江禅机没钱坐车,向房东大婶借钱的话,就算她肯借,也要详细询问他要去哪里,所以他只能步行去红叶学院。
红叶学院离此地要步行不短的一段距离,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报名和考试都要在今天完成。
他清楚顺利入学的希望极为渺茫——他现在的身体能否通过体检,他的怪力又是否能够通过测试,他没有一点儿把握。
他的怪力从小就有,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父母,都没把这怪力当成和女性超凡者相同的能力,一是因为超凡者只能是女性这个观念深入人心,二是因为从古至今,拥有一身怪力的普通人并不算特别罕见,像力拔山兮的项羽、装逼致死的秦武王等等,总不能说项羽和秦武王都是女扮男装吧?
怪力从未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惹来不少麻烦,但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怪力能再大一些。
一路上,偶尔会有行人侧头看他。
“暴露了吗?”
“人们都觉得我很奇怪吗?”
江禅机把头低下,想走得快一些,可是由于饥饿,他根本走不了多快。
其实这纯粹是他的自我意识过剩,人们看他只是好奇,因为他衣着打扮很中性,乍一眼看到他时,很难分清楚头发稍长脸颊清秀的他是男是女。
一部分行人猜测他是男的,因为他个子高而且胸太平,另一部分行人猜测他是女的,因为他前进的方向正是红叶女子学院。
谁都知道现在是红叶学院的招生季,本地人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事实上,前往红叶学院报名考试的年轻女生为数不少,今天已经过了报名和考试的高峰期,再往前几天那才叫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像他这样步行前往红叶学院的考生,绝对是非常罕见,其他女生家里只要没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至少在今天会让孩子坐出租车前往学校,一方面是让孩子可以养精蓄锐,另一方面就是面子问题了,青春少女的自尊心可是很敏感的。
罕见,但并非绝无仅有。
走着走着,他突然没来由地……肚子里轻轻悸动了一下。
起初他以为是饿了,肚子又在抗议,但仔细一琢磨好像又不是,因为并不是胃部在蠕动,而是……更往下的位置,反正不是胃。
他正在纳闷,随即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位个头不高、身材柔弱的女生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哎?刚才这女生就在那里吗?怎么感觉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算了,可能是之前他饿得头昏眼花走神了吧。
她穿着附近一所初中的校服,梳着齐耳的妹妹头,头发漆黑有光泽,脖子很细。
奇怪的是,大部分人走路时都是目视前方吧,就算是为了顾及地面上的障碍物和坑坑洼洼,视线至少也是45度角看着前方的地面,而这个女生……她几乎是把脑袋垂成90度,像是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在往前走。
江禅机个子高腿长,不久就从后面赶上她了。
从她侧面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脸挺小,皮肤像是那种不怎么见阳光的白皙,刘海很长,垂在额前几乎快遮到眼睛。
她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给人的感觉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在执行前往红叶学院的固定程序。
“喂!你这样慢慢走,会迟到哦!”
超过她的时候,江禅机好意提醒道。
虽然去报考红叶学院的人很多,但终归能少一个算一个,说不定其中哪个就可能挤掉你的名额,所以其他人不会管闲事,说不定还期望她走得再慢一些,误了报名最好。
江禅机却早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极其渺茫,所以他的心态很平和,对于其他考生没抱着竞争意识。
第10章 同行
女生那死水般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丝涟漪。
缓慢的,很缓慢的,她抬起了头,望向江禅机。
“你也是去报考红叶学院吧?不走快些的话,可能会迟到。”江禅机再次提醒,以为她刚才走神没听清楚。
她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直到几秒后,涟漪才从瞳孔中扩散至眼眸,再从眼眸扩散至脸上,形成了表情,惊讶与无措的混合。
“你……你……你能看到我?”
在她开口之前,江禅机以为她的嗓音会像她的体型一样柔弱,软绵绵的,像个小女生,然而实际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而她嘴唇的开合方式又带着明显的笨拙,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她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不过,她这个问题更怪异。
江禅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我说,你是去报考红叶学院的吧?再不走快些就可能耽误报名。”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消失,恢复木雕泥塑的状态。
江禅机琢磨,这可能是表达几个意思,一是肯定他的猜测,二是表示她明白了,三是表达一下谢意吧。
萍水相逢,他没再说什么,从她身边超过,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看到她远远地跟在后面——其实也不能说是“跟”,因为大家都是去红叶学院,顺路而已。
看来她听取了他的建议,走得稍微快了一些,否则早被急匆匆前行的他甩没影儿了。
他回头的瞬间,她额前的刘海晃动了几下,像是她之前也在看向他的背影,当他回头的时候就赶紧重新低下头,避免与他对上视线。
也许是误会吧,说不定她只是抬头看路而已。
这个女生有点儿怪——不过这话轮不到他来说,毕竟他也算是个怪人。
就这样,江禅机走一段路就回头看一眼,像是怕她跟丢一样。
很快,他察觉到她身上有一些更古怪的细节。
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都对她视而不见一样,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小孩子,迎面就大踏步向她走过去,一点儿也没有减速或者转弯的意思。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是这样,江禅机可能会认为是遇到了没礼貌的人,但每个人都这样,甚至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也是这样,按理说即使不考虑对方的安全,至少要考虑小婴儿的安全吧?
这就令他想不明白了。
她虽然一直低头看脚下,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她不会等别人来让路,总是提前变动自己的行进路线。
左移两步,避开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
右移三步,绕过一个迎面走来的醉醺醺的宿醉男子。
驻足,等邻街开店的中年妇女将一盆脏水泼到她前方的人行道上之后,再踮起脚尖踩在干燥的砖石上小跳过污水横流的地带。
无论是走是停,她的选择都很……经济。
没错,用“经济”这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躲避障碍和行人的时候,能平移两步就绝不走三步,能斜插四步就绝不走五步。
这是怎么回事?
咣!
“疼!”
江禅机回头看得入神,糖分缺失的大脑努力分析着女生的行走方式,没注意到自己的前面出现了一根电线杆子,毫无防备就撞了上去……
还好他瘦,身体轻,如果是一个肥宅撞上去,肯定撞得不轻。
他吸着凉气,揉着红红的脑门,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这一撞好像也触动了他的灵感。
如果那瓶隐身药水没有部分失效,而是真的令他全身都隐身了,是不是就会遭遇类似的情况?
所有人都对你视而不见,不会理你,走在路上也不会避让你,这……虽然确实可以躲避债主,但未必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接着,他的思维又发散到了更广阔的范围。
行人还好说,如果是开得很快的汽车呢?
如果司机也没有注意到她……
车祸猛于虎,每年都有上百万人死于交通事故,算上因交通事故而受伤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躲避行人很容易,反应正常的人都能躲开,但高速行驶的车辆就很危险了。
江禅机揉着脑门,正好走到两条街道的中间,即将过马路,而且是一条较为繁忙的马路,尽管司机们在路口时都会放慢速度,但路口依然是交通事故的高发区域。
想了想,他停下脚步,半转身站着,小憩的同时顺便等她。
她又走了几步,见他在前方停住了,于是也放缓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心里大概在猜测他为什么停下来。
“我也要去红叶学院报名,一起走吧。”江禅机说道,提心吊胆地等待她的反应。
如果她流露出“什么?你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去报考女子学院?你是变态吗?离我远一点儿!”之类的表情,那他也不用去红叶学院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了,趁着没饿死之前赶紧去找找有没有打工的机会,实在没有就找个桥洞底下躺着等死吧,向满天神佛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
可能是长期饿肚子的原因,江禅机说话时有气无力,听起来比较轻柔,甚至有些中性。
她注视着他,脸上浮现出极为轻微的表情,像是几根睫毛动了动之类的。
她在想什么?
在揣摩他的意图,还是在纠结要不要跟他这个陌生人同行?
“察言观色”这个词对她不太好使,江禅机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等待她的回复。
她的视线稍微偏了偏,扫视一眼车水马龙的路口,又重新落回他的脸上,半响之后才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江禅机也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露馅,可以去红叶学院试试。
他们两个并排而行,过马路的时候,司机也许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但至少可以注意到江禅机的存在,主动减速或者避让,平安无事地通过路口——这是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甚至连小孩子都能自己顺利过马路,但对她来说,并非那么简单。
第11章 有钱人的世界
一前一后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并排前行,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未免有些僵硬。
指望这个沉默的女生主动找话题不太现实。
“你这身校服,是附近那个初中的吧?我好像见过,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吗?”江禅机没话找话。
沉默。
她依然低头前行,已经不需要她避让行人了,江禅机选择能提前绕开障碍物的路线,她就像系在大船上的一艘小船,亦步亦趋地紧随他的脚步。
江禅机更是尴尬,继续没话找话:“好多人啊……都是跟咱们一个方向……看来最后一天的竞争还是会很激烈……老实说,我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啊,估计会成为分母……哈哈……”
一路上,完全是江禅机像这样玩单口相声,女生从来没有接过话,起初他很尴尬,不过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适应能力强,否则也活不到今天,简直是拥有小强般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儿,他就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的尬聊。
自从父母离家跑路而自己被学校劝退之后,江禅机整天东躲XZ,惶惶不可终日,跟以前的朋友、同学和老师全都断绝了联系,一是他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怕惹祸上身,更直白地说就是怕他借钱,二是他也不想给他们找麻烦。
不是有那句话吗?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上一次像这样畅所欲言,距今已经有多久了啊……
每次找到一份工作,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就在他刚刚跟一起打工的同事们熟络起来时,债主们就会找上门来,而他只能仓皇逃窜,像打游击战一样换地方,这导致他很久没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了,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
一打开话匣子,他就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当然,他不是傻瓜,对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女生,他不可能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但即使只是随便吐槽一些打工的事、房东大婶的事之类的,也足以稍稍减轻他心里的苦闷。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在外人看来,可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好朋友,绝不会想到他们只是初识,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江禅机没有问她的名字,因为有很大的机率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不同的两条人生轨迹之间唯一一处交叉点,相逢不必相识。
离红叶学院越近,交通也越堵塞,车道里驶过形形色色的豪车,全都驶往相同的目的地,或者从相同的地方驶出。
几家欢乐几家愁。
通过考试成功入学的家庭,打开车窗和天窗欢声笑语,恨不得让周围每个人都得知他们的喜悦,而考试失败的家庭,往往是车窗紧闭,一家人在车里激烈地争吵,互相埋怨,或者像坟墓一样沉寂无言。
江禅机暗暗叹息,只不过是一次考试而已,就算考砸了,至少日子过得比他幸福多了。
豪车里的这些家庭,与普通家庭相比已算是大富之家,然而他们的家世、财富、权势的综合水平连红叶学院入学标准及格线都没达到,否则他们的女儿在幼儿园或者小学阶段就可以直接申请入学了,不用等到现在才千军万马来挤独木桥。
“咱们好像快到了吧……”
江禅机看到路边立着醒目的标示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但是他没看到校园、校舍、教学楼之类的建筑,倒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停机坪,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航空管制塔台,不时有直升机起降。
这里只是红叶学院的外围,有停车场、停机坪,还有一些类似于地下通道出入口的建筑。
开车来的家庭把车开进停车场,在校园外围警卫的指挥下停好车,然后敬畏地注视着那些地下通道的出入口,跟孩子或者相识的其他家庭窃窃私语。
“喂喂!知道吗?拥有自家的私人飞机和私人直升机,只是红叶学院的中等水平哦!”
“啊?这才是中等水平?那上等水平是怎样?”
“就是那样啊。”说话者指向一排地下通道的出入口,“红叶学院里真正的有钱人,都是像这样修建一条自家门口直达学校门口的私人地铁!”
“私……私人地铁!”闻者无不吃惊。
修建地铁可是一项大工程,就算是只连接两处地点的小型地铁系统,修建起来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涉及地下管网的改道和地面建筑的改造,仅仅为了方便自家女儿在红叶学院内度过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居然就修建一条私人地铁?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令人无法理解……
另外数一数地下通道出入口的数量,就知道这么干的不止一个家庭,出入口的拱门上方,醒目地雕刻着地铁拥有者的家族姓氏或者家徽。
“没错!私人地铁这种东西,相较于直升机来说,既安全又快捷,行驶起来安静且平稳,而且从来不会有堵车之虞,不是与千金小姐们的优雅形象很搭吗?”
“说的也是……像咱们这种平民,将来有朝一日能拥有私人直升机已经是奢望了……私人地铁之类的,想都不敢想啊!”
“唉,没办法,为了孩子将来的幸福,一起努力吧!就算咱们的女儿考不上,至少盼着能让咱们孙女那辈能够免试从幼儿园就进入红叶学院!”说话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说得好!一起努力!”
两个家庭互相打气的场面本应令人感动,但江禅机却听得半响无语——开百万豪车的算是平民,那像他这样走着来的算啥?是不是已经被开除人籍了?
身边的女生倒是对这些人的喧嚣没什么反应,江禅机走她就走,江禅机停她就停,仿佛外界的一切对她都无所谓,就连能否进入红叶学院也不重要。
江禅机还是头一次来到红叶学院,他不认识路,只要跟着大部队走就行了。
又走了一阵,前面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
“报考红叶学院的学生们,最后一天的报名工作已经开始,请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按先后顺序前往指定地点报名,家长们请止步,有扰乱秩序者将被永久取消报名资格并被逐出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