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命运
直到凯瑟琳的讲述告一段落,雨还在下,森林里很静,天阴得像是傍晚。
33号一直没有打断凯瑟琳,静静地听着,连腹中的饥饿也暂时忽略了。
怪不得凯瑟琳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原来这是在小时候就打下的基础,客观来说这也算是莉莉丝唯一的功劳了。
33号也经历过很悲惨的过去,但是她的悲剧是循序渐进,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噩梦,然后持续地试图摆脱噩梦。
相比之下,凯瑟琳的幸福生活是一夜之间崩塌的,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更加令人难以承受,因为33号并不留恋过去的生活,而凯瑟琳恐怕会一直生活在儿时的幸福回忆里。
“那你又是怎么到的阿勒山?”33号终于开口问道。
她很好奇,为什么凯瑟琳和妹妹没有按照她们母亲规划的那样前往红叶学院入学,否则今天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有所不同。
凯瑟琳的思绪还飘荡在那个黑暗而充满酒香的地窖里。
她拉着妹妹进入地窖后,由于失火断电,地窖里很快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这种绝对的黑暗就算是擅长夜视的猫狗也无能为力。
“凯瑟琳,怎么不走了?”阿拉贝拉问道。
“停电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凯瑟琳紧张地说道,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随时可能冲过来把她们大卸八块。
“没关系,凯瑟琳,我走在前面,咱们是去下面一层吗?”
阿拉贝拉哼起了一首童谣,改为由她拉着凯瑟琳前进,她在黑暗中仿佛能视物,轻松地拉着凯瑟琳绕过一排排的酒架和木质酒桶。
原来,这就是目盲的感觉吗?
阿拉贝拉一直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凯瑟琳很想抱住妹妹大哭一场,因为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亲人了,但是她不能哭,她一定要坚强,如果她崩溃了,妹妹还能依靠谁?
“小心,前面是楼梯。”阿拉贝拉提醒道。
她们两个走下楼梯,来到酒窖二层,凯瑟琳抱着妹妹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凯瑟琳,妈妈爸爸真的没事吗?”阿拉贝拉仰头问道。
“嗯,他们已经逃出去了,不过女仆们没来得及逃走。”
凯瑟琳尽量镇定,她知道妹妹能从声音中听出很多常人听不出的细节,说不定能听出她在说谎。
“哦。”阿拉贝拉把十字架抱在怀里,似乎是相信了。
“呀啊啊啊啊啊——”
头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之凄厉甚至连地窖二层都听得到,是人类承受巨大的痛苦时发出的惨叫。
“凯瑟琳……”阿拉贝拉听得更清楚,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凯瑟琳勉强笑道,“阿拉贝拉,刚才那首童谣,我很喜欢,能不能再唱给我听?”
“好的……”
阿拉贝拉再次唱起童谣,而凯瑟琳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天籁般的童音缭绕在酒窖二层。
音乐本身就拥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可以跨越语言和国界,而由如此优美的嗓音唱出来的音乐,天然就能令人放松下来。
轰。
头顶传来重物垮塌的巨响,惨叫声倒是消失了,凯瑟琳把妹妹的耳朵捂得更紧,同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这时她才知道楼上起火了。
火势已经吞没了主宅,所幸今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因此火势没有向更外围蔓延,否则整个庄园都可能被付之一炬。
其他房子里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察觉主宅起火,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但消防车开到这里至少要半个小时,毕竟农场太大了。
两层酒窖之间还有一道木门,上层的酒瓶受高温爆裂后,流淌出来的大量葡萄酒淹没了上层,不仅隔绝了火势继续向下蔓延,更重要的是隔绝了烟雾,死于火灾的人大部分是被烟熏死的,而不是烧死的。
带着甜香的酒精受热挥发,弥散在下层的空气里,小小的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不胜酒力,闻着酒精味道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理火灾现场的消防员在农场员工的指引下,找到酒窖,他们本以为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却奇迹般地在酒窖下层找到了还在酣睡的姐妹俩。
她们被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她们没有受到任何外伤。
然而,凯瑟琳向警方讲述的事实却没有任何人相信,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说的话,她把嗓子都说哑了,别人只当她是受酒精影响而产生的幻想。
火灾现场的尸体全都被烧焦了,无法确定具体死因,就算是那位颅骨被锤子敲破裂的女仆,也无法排除是被掉落的房梁或者家具砸中而死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尸体的数量一共只有九具,通过牙医记录判断出分别属于男女主人、主厨和六位女仆,唯独少了莉莉丝的尸体。
员工们可以证明莉莉丝当天晚上确实是被男女主人留下来吃晚饭,谁也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此警方把莉莉丝当作重要嫌疑人,然而寻找未果,她像是人间蒸发了。
后面就是繁琐又令人恶心的遗产继承问题了。
一大堆不知道从欧洲哪里冒出来的亲戚纷纷出现,声称自己是姐妹俩的亲叔叔亲婶婶,要求收养姐妹俩,这当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会是真心看姐妹俩可怜而想收养她们,分明是看上父母留给她们的遗产了。
还好,父母考虑到智利的治安状况,天有不测风云,于是早早找律师做了遗嘱公证,规定全部遗产由姐妹俩共同继承,不过他们怕姐妹俩年纪太小时受骗,所以规定在凯瑟琳18岁成年之前,遗产先由信托基金负责管理。
但是摆在姐妹俩面前的问题是,她们现在太小,从法律上来说必须有监护人,她们要么进孤儿院,要么被亲戚领养。
凯瑟琳看透了亲戚们的卑劣嘴脸,阿拉贝拉听出亲戚们是满嘴谎言,她们无论如何不愿被领养,因为一旦成为亲戚们的继女,接下来的生活就由不得她们了。
“千万不要去孤儿院!”
33号明知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不论姐妹俩到底去没去孤儿院,现在再劝阻都是徒劳,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凯瑟琳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对孤儿院反应这么大。
“没有,我们没进孤儿院。”
当时,姐妹俩面对的局势非常险恶,是成年人想象不到的险恶,凯瑟琳觉得周围每个人都想害她们,而且这并非妄想,阿拉贝拉也能听出自称是亲戚的人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心想帮她们。
她们的最佳选择是按照母亲的规划,立刻前往红叶学院,但她们目前无权支配遗产,交不了入学赞助费,因此这条路被堵死了。
“阿拉贝拉,妈妈以前跟你说的,除了红叶学院之外,世界上另外几个神秘学府都是哪个来着?”凯瑟琳看着地图问道。
自从父亲去世,凯瑟琳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到处疯跑的小野丫头,除了照顾妹妹之外,她把一切时间用来学习,用来察言观色,吸纳所有能接触到的知识,她下定决心要为妹妹遮风挡雨,从此以后只有跟妹妹相依为命。
阿拉贝拉记忆很好,凯瑟琳对照着字典,辨认出地图上各种国家的名字,按照妹妹说的,用图钉在地图上标记出了那几个地点。
这些神秘学府里,位置明确的只有红叶学院和阿勒山隐修院,其他的像忍者学院没人知道到底位于东瀛的哪片树海里。
凯瑟琳盯着亚美尼亚的边境,在那么高原上,伫立着两座巍峨的高山,传说其中那座更高的山上存在着一座神秘的修道院,虽然位置不像红叶学院那么明确,但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她祈祷如果能平安度过那个夜晚,就要一生追随主的荣耀,现在轮到她来实践诺言了。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神秘学府而不是普通的学校,除了监护人的问题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要为父母报仇,只有成为与莉莉丝同等级的存在,才能完成她的心愿。
是的,她要成为超凡者,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她要报仇,她要保护妹妹,虽然其他小孩子可能也有类似的想法,但谁也没有比她更强的决心和愿望。
琐事处理了一两个月才结束。
经过她点头同意,那座她出生、成长的庄园被转手卖给了别人,为她家忠心耿耿工作多年的员工们也被遣散,这是没办法的事,以她稚嫩的肩膀不可能打通葡萄酒生产销售的一系列流程,与其让庄园在她手里衰败,还不如把它完整地交给别人,换成钱躺在银行里都是更好的选择。
接下来,她就开始筹划前往亚美尼亚的行程,这时她家的邻居起到了关键作用。
就是那家痛失爱子的邻居,他们在火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组织救援,并在之后的日子里给姐妹俩提供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帮助,还隐约透露过想领养她们的想法,只要她们同意,已经离婚的前夫妇甚至愿意为她们而复婚。
相比于亲戚们,邻居前夫妇反而是真心的,他们早就把凯瑟琳看成未来的儿媳妇,既然儿子已经夭折,他们愿意把姐妹俩视为己出,而且邻居家的家产也颇丰,不存在觊觎遗产的顾虑。
凯瑟琳感激他们的好意,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也许成为他们继女之后,可以继续过着平安幸福的生活,但无法给父母报仇,当类似的灾难再次来临时,她也无法保护妹妹。
她有某种预感,她未来还会遇到莉莉丝,而且不止一次。
邻居前夫妇花钱疏通了关系,带着姐妹俩乘坐飞机前往亚美尼亚,他们本以为凯瑟琳看到巍峨的雪山之后就会知难而退,但他们低估了她的决心。
年仅七岁出头的她,竟然在抵达山脚下的那天夜里悄悄溜了出去,独自一人带着水和食物前往阿勒山。
阿勒山周围的地形算不上艰险,而且没有危险的野兽,尽管如此,对这么年幼的她来说还是太过困难。
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踏足阿勒山,没爬几步,就再也支撑不住,累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被几个穿着修女服的修女围着,修女们见过很多出于各种理由而想攀登阿勒山的人,但像她这么幼小的年纪却独自登山的情况还是令她们大感诧异。
她们轻而易举地治愈了她在路上被磕破的手肘和膝盖,问她为什么要登山,问她的父母在哪里。
妹妹没在身边,凯瑟琳终于可以放声痛哭了,她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修女们听。
修女们被她的经历所感动,破例带她返回隐修院。
院牧长听说了她的遭遇,恩准她作为见习修女留在隐修院里,平时要干杂活,如果直到成年为止,她没有觉醒能力,就让她离开隐修院,回去继承遗产。
凯瑟琳在夜里失踪之后,邻居夫妇急坏了,阿拉贝拉更是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肿了,她以为姐姐抛弃了自己。
不过,在第二天晚上,阿拉贝拉也失踪了,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张纸条,言明姐妹俩已经加入隐修院,院牧长成为她们的监护人,直到她们成年为止,请邻居夫妇安心地回国,姐妹俩会定期写信给他们报平安。
姐妹俩从此生活在隐修院,虽然名义上她们要干杂活,但实际上没有哪个修女忍心使唤她们,尤其是目盲的阿拉贝拉,修女们给她分配的唯一任务就是唱歌。
一晃数年过去,姐妹俩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标致,并且相继觉醒了能力,正式成为隐修院的一员。
大家都一致认为,凯瑟琳或者阿拉贝拉会成为下任的院牧长,尤其是后者可能更合适一些,因为前者对成为院牧长毫无兴趣,她的眼中只有复仇,向莉莉丝以及世间一切的恶魔复仇。
第343章 喵?
用不着天气预报,江禅机骑着弗丽嘉提前注意到了西北方涌来的乌云。
半天的时间,他指挥弗丽嘉以“之”字形搜集他选定的那片区域,这样效率比较低,但可以避免遗漏,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并且33号和修女们确实在这片区域,在某个时刻他一定会飞过她们的头顶,而她们也应该能听到弗丽嘉的扑翼声,她们可以想办法发出信号回应。
前提是她们还活着。
空难刚发生后,学院长的判断给了他信心,他觉得33号她们也许可以想办法从空难中求生,但这两天看了越来越多的新闻报道,以及人们私自上传的视频,他越来越没信心了,管中窥豹的空难现场令人不寒而栗,真的有人能从万米高空的空难中幸存吗?
乌云移动的速度很快,阴沉的云层下方不断闪耀着电光,是夏日常见的雷暴天气。
“弗丽嘉,咱们先回去吧。”他拍拍飞马的脖子。
他本来想把这条线搜索完再回去,但估摸着来不及了,没必要让弗丽嘉冒险。
弗丽嘉的身上没有金属物体,被雷劈中的机率不是很大,但也不能完全忽视这种可能——最重要的是,冰岛马的毛太厚了,一旦被暴雨淋到,毛吸足了水,重量怕不是要增加几十斤,再被狂风从侧面一吹,很容易出危险。
再说,毛太厚的动物被彻底淋湿之后,想把毛发吹干也是个难题,这里不是红叶学院的马厩,没有专门的烘干室。
暂时先返回前哨站,明天雨过天晴再继续从这里找,只要33号她们从空难中幸存,就不急于一时。
脚下的森林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但俗话说老马识途,弗丽嘉能记住位置,明天还能飞到这里,希望33号她们大晚上的别乱跑吧。
他在前面飞,乌云就像是在后面追,一条明显的雨幕像是洒水车般迅速袭来。
紧飞慢飞,总算在被雨追上之前回到了前哨站,奥罗拉她们已经回来了,正在指挥保安给直升机盖上防雨布,弗丽嘉享受的待遇比直升机更好,独享一顶大帐篷。
轰隆!
一道惊雷炸得大家耳朵嗡嗡响,暴雨紧随而至。
前哨站物资充足,厨师在奥罗拉她们往回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提前备饭,此时江禅机他们围坐在一顶大帐篷里,面前摆着热腾腾的精致美食,外面的大雨似乎与他们完全无关。
“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互相交流,虽然还没找到33号她们的踪影,但森林里的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毕竟还有一个潜在敌人可能也藏在森林里。
奥罗拉她们那边两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有一次她们看到了反光,以为是33号她们在发信号,但实际飞过去之后,那只是一片卡在树枝间的玻璃,应该是飞机的舷窗。
江禅机那边也没什么发现。
大家互相安慰,毕竟这才是搜索的第一天,没发现线索很正常,但大家也知道,信心和士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磨。
“小姐!有一辆车正在冒雨驶近!”保安在帐篷外通报。
又有人来?难道还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新媒体记者?
“我出去看看。”奥罗拉掀开帐篷帘子,有人为她撑起了伞。
“我也去看看,你们继续吃饭吧。”
没人给江禅机打伞,他披上一件雨衣,跟在奥罗拉身后,他主要是想找个机会询问拉斐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这话不方便当着本人的面前问。
两人站在村口,看着远处那道车灯晃晃悠悠逐渐靠近。
据奥罗拉路上观察,拉斐不像是有异心的样子,一直在很专注地盯着直升机下方的森林,她的视力比其他人更好,尤其是动态视力仅次于米奥,那道闪光就是她最先发现的。
奥罗拉一边说,一边将精神集中在夜空里厚重的积雨云上。
不知不觉间,黄豆粒大的雨点里开始夹杂着核桃大的冰雹,落在营地的周围,而营地内部连一粒都没有落下。
像这种暴雨如注的糟糕天气,无异于奥罗拉在主场作战,丰沛的雨水令她凝聚冰雹的效率提高了上百倍,而且不需要等着冰雹从高空落下,只要形状合适,一两百米的空中就足够凝聚出有杀伤力的冰雹了。
如果车里坐着的人不怀好意,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汽车的远光灯照到了江禅机他们,在距离他们二十来米的距离缓缓停下。
车门被推开,一个青壮年男性从驾驶室跳下来,撑起一把伞,跑到副驾驶位旁,拉开副驾驶室门。
一个苗条的身影下了车,江禅机他们看得一怔,因为竟然是一位穿着凯瑟琳她们同款修女服的修女。
来者正是罗恩和阿拉贝拉,车是红叶学院借给他们的。
“小心脚下,地很滑,前面有人在等着咱们。”罗恩把大部分伞都撑在阿拉贝拉的头顶上,而自己的后背都被雨淋湿了。
“请问,诸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么?”阿拉贝拉开口问道。
应该是错觉,但阿拉贝拉说话的时候,江禅机和奥罗拉都觉得雨水仿佛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就像是突然进入了电影的慢镜头,因为阿拉贝拉的声音太好听了,在令人烦躁的雨声中,如同迎面吹来一阵清风。
除了李慕勤等少数几个嗓音偏粗重的女性之外,红叶学院里大部分女生的声音都挺不错,能称得上美妙的嗓音就算没有几十个,至少也有十几个,但在阿拉贝拉的嗓音面前全都相形见绌。
阿拉贝拉天生拥有一副顶级的嗓音,她双目失明,这令她在说话时不会因为视觉接收到的信息而分神,而是一直专注于自己语调的抑扬顿挫。其他人在嗓子的底质方面也许不比她差,但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在说话时总不会像她这样专注于说话本身。
她看不到别人听自己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因此她在潜意识中就希望自己说的话可以感染别人,她希望自己说的话可以令别人感到愉快,而不是沮丧和愤怒。
刚才她的这句话里,就饱含了向对方传送友善的意图,江禅机他们就从她的声音感受到了友善与安心,不自觉地放松了戒备。
“是的,你们是?”江禅机问道。
“太好了!我叫阿拉贝拉,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是一位叫路惟静的老师指引我来这里找你们的。”她自报家门,“这位是罗恩,他是一位猎人,自愿来帮忙,不过他不会说中文。还有,这是加文。”
加文也从车里跳出来,警惕地盯着江禅机他们。
“欢迎,快进帐篷说话吧,别在外面淋雨了。”江禅机他们猜到隐修院应该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等阿拉贝拉和罗恩跟着他们进入帐篷,女生们纷纷起身相迎。
还不等江禅机替阿拉贝拉他们介绍,大家借着灯光看到她的眼睛,不禁发出低声惊呼。
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这种反应,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惊扰大家了,我是一个先天双目失明的盲人,以后如有无意中冒犯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头一次听到她声音的女生们又是一阵骚动。
“哇!这声音……我骨头都酥了啊!”千央陶醉地说道。
这并非夸张,阿拉贝拉的声音就是有这种磁性,如同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尾椎骨升起,一直流窜到大脑里。
小穗赞同道:“你的声音太好听了,就像是喝了一杯窖藏多年的陈酿。”
“喂喂!假的吧?刚才那是你在说话?”吃饱喝足就开始打盹的米奥一激灵跳过来,“有本事你学一声猫叫?”
阿拉贝拉满脑袋问号,微笑着问道:“为什么要学猫叫?”
“你不用多问,总之学一声让我听听!”米奥胡搅蛮缠。
阿拉贝拉:“……喵?”
“啊!我死了!”米奥一声惨叫,流着鼻血直挺挺倒地。
“喂!喵学姐!你别吓我啊!”
大家吓了一跳,江禅机赶紧蹲下试了试米奥的呼吸,还好没死。
米奥又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飞快地蹿到阿拉贝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你!你以后就当我的猫吧!”
江禅机无奈地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一边,“喵学姐,你别给大家丢人了好不好?瞧瞧你刚才说的话,简直像是一个变态中年大叔!”
说来也奇怪,就像猫被揪住脖颈后面时会变乖一样,米奥一被从后面扯住领子就像是被点了死穴,手舞足蹈就是没办法挣脱。
“婵姬学妹!你干什么呀?学姐我好不容易捡到一只猫,你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江禅机没理她,赶紧向阿拉贝拉道歉,“对不起,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噗!”阿拉贝拉掩嘴而笑。
也不怪米奥失态,刚才阿拉贝拉的一声喵叫简直比真猫的叫声还要好听,尤其是拉长的尾音,像是一条灵巧的小尾巴,直接搔到了人心里最柔软的那块部位,激起了人的爱心,就连奥罗拉都有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就连日常面无表情的陈依依嘴角都露出微笑,就算对这个世界失去留恋、心已经变得冷硬的拉斐的眼神里都泛起温柔的涟漪。
千央和小穗这两位感情本来就丰富的女生更是恨不得狠狠rua一把阿拉贝拉看上去rua起来很舒服的小脸。
江禅机也觉得阿拉贝拉的声音实在好听,而且仿佛有某种直抵人心的魔力,令人无法对她生出敌意,即使是她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别人恐怕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拉贝拉,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阿拉贝拉鞠躬道:“我此次奉院牧长之命而来,听闻各位自愿冒险寻找家姐和四位姐妹,我谨代表隐修院全体姐妹,向你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家姐?”小穗捕捉到这个敏感的字眼,“你的姐姐是?”
“凯瑟琳是我血缘意义上的姐姐。”阿拉贝拉答道。
“啊?”
大家难以置信地交换着视线,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是凯瑟琳的妹妹。
仔细观察的话,阿拉贝拉的脸型与眉眼的轮廓与凯瑟琳确有几分相似,当阿拉贝拉掀开兜帽时,金色的短发与凯瑟琳的金色长发在色泽上也很相近,但眼睛是最重要的五官,她灰白色的眼睛与凯瑟琳的深绿色的眼睛相差太大,再加上她们气质迥异,任谁也想不到她们竟然是亲姐妹。
“这位是罗恩,他是一位职业猎人,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登上阿勒山,把航班空难的消息告诉了隐修院,此次他自愿陪同我一起来,还有这是他忠实的伙伴加文。”阿拉贝拉介绍道。
“嗨!你们好!”罗恩摘下帽子,紧张地捋了捋头发,除了上学的时候之外,他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年轻女生共处一室。
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省去客套,他们知道阿拉贝拉肯定急于了解目前的状况,便把他们知道的情况全都详细讲给她听,这些都是从新闻里听不到的真相。
阿拉贝拉一边听,一边为罗恩做了翻译。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认为33号和五位修女有生还下来的可能,但老实说,我们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江禅机说道,刚才主要是他在讲述,因为只有他目击了神秘超凡者潜入飞机的过程。
“谢谢,虽然其他四位姐妹和那位33号的安危我不敢断言,但我认为家姐还活着,如果她出了危险,我应该能感应到。”阿拉贝拉说道,“我与家姐之间有某种奇妙的感应,此前家姐曾经在追缉恶魔时受创,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有所感应,请院内的其他姐妹前去支援,最后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她的话本身就像是一支强心剂,再加上她的嗓音中蕴涵的魔力,给大家重新鼓起了莫大的信心。
第344章 记号
“王……王德发?”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罗恩看到江禅机从帐篷里牵出的飞马,立刻傻了,嘴里蹦出经典的英文版卧槽。
他以为自己在罗马尼亚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就够超现实了,而当他看到弗丽嘉缓缓张开翅膀,对着太阳散发翅膀间的湿气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是一匹马么?”阿拉贝拉听到弗丽嘉的响鼻与蹄子踩踏地面的声响,知道前方不远有一匹马,但不明白一匹马为何令罗恩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是一匹马,但是……我的老天爷,这匹马……它长着一双巨大的天鹅翅膀!”罗恩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
阿拉贝拉也愣住了。
天生失明的她当然不可能“见”过马和天鹅,她了解事物形状不外乎两种,通过回声勾勒出物体的大致形状,通过触摸的方式在脑海中填补物体的细节。
她近距离接触过马,知道马是什么样子,虽然没接触过天鹅,但鸟类基本上都差不多,只要知道一种鸟是什么样子,其他大部分鸟类可以通过语言描述令她了解。
回声有其局限性,即使是专精回声的蝙蝠偶尔也会在飞行中撞到障碍物,当弗丽嘉收拢翅膀时,双翼折叠起来紧贴它的身体,这时候回声就无能为力了。
“我现在是在做梦?”
罗恩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曾经在森林里见过个别疑似超凡生物的动物,但那些动物的样子不会太过分,绝不会产生明显跨物种的变异。
他吞了口唾沫,庆幸自己前来东方,光是看到这匹飞马,就足够在酒吧里吹几年的牛了,说不定能吹得别人替他买单。
昨天夜里,大家在各自的帐篷里安歇,睡觉前大家讨论过要不要轮流值夜,江禅机主张没必要,即使森林里有危险人物,她恰好从这个方向离开森林的机率非常低,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儿渺茫的机率而浪费体力和精力,把值夜的任务分配给保安就行了。
保安配备了热成像仪,一旦有任何动物或者人类走出树林向村子接近,就会马上看到,不过热成像仪穿不透树木,所以在寻找幸存者方面派不上用场。
反正如果有敌人悄悄接近,鱿鱼须肯定会示警,到时候再把大家叫醒也不迟。
大家觉得有道理,就安心休息了,一觉睡到早上,平安无事。
“婵姬,能让我摸摸这匹飞马么?”阿拉贝拉请求道。
江禅机正在给弗丽嘉梳毛,后者正在把脑袋探进桶里吃饲料。
他暂时停手,看着阿拉贝拉灰白色的眼睛,担心地说道:“弗丽嘉的脾气不太好,摸是可以,但是最好小心一些。”
“没关系,大部分动物对我都很友好。”她微笑着走过来,伸手摸出弗丽嘉的后背,说道:“你好,你叫弗丽嘉对吗?我叫阿拉贝拉。”
弗丽嘉对江禅机之外的人基本都不假辞色,更是不喜欢陌生人摸自己,往往会尥蹶子打响鼻作为威吓,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它明明已经察觉到阿拉贝拉的接近,看到她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或者躲避的意思,温顺地站在原地。
“好宽大的翅膀……”
她的手先摸到它的背部,手指陷入柔软卷曲的毛发里,然后又触摸到它的双翼,从翅根沿着羽骨轮廓一直摸到她够不到的位置,感受到与马毛截然不同的羽毛。
弗丽嘉安静地进食饲料,偶尔抬头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用脖颈蹭蹭她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弗丽嘉被收买了吗?”千央打着呵欠从帐篷里出来,愕然说道:“还是说弗丽嘉也改信基督了?”
在场者里只有罗恩心里有数,他的爱犬加文会被阿拉贝拉一句话就安抚了紧张的情绪,这匹飞马虽然神异,但依然是会受情绪支配的动物,她的声音向它传递了安心的信息,消除了它对她的戒备心理。
可惜,阿拉贝拉看不见,否则她应该可以独自骑着弗丽嘉遨游天空。
“这匹飞马,是天生如此么?”她问道。
“那倒不是。”江禅机把梳子递给她,“要不要试试给它梳毛?”
阿拉贝拉高兴地接过梳子,一连梳毛一边听江禅机讲述了弗丽嘉在梅一白手里诞生的经过。
“《约翰福音》里,摩西和亚伦去找法老的时候,法老不相信十灾会发生,摩西按上帝的吩咐举杖,灾难果然降临,不过法老的巫师也很厉害,同样可以行使前几灾,但是到了虱灾的时候,巫师就无能为力了,说‘这是神的手段’。”阿拉贝拉说道,“梅一白也仅仅相当于巫师而已,虽然很厉害,但人力终有穷,妄图取代神,必将落得彻底失败的下场。”
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不论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她说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吃完早饭,大家聚在一起规划今天的搜救路线。
……
早上醒来,凯瑟琳和33号依然饿着肚子,她们最后也没把那头黑山羊的肉烤来吃,因为她们亲眼看到它在啃食人类的骨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它的肉,否则感觉就像是间接吃了人。
“昨天那群山羊不知道跑哪去了,不然真想宰一只来吃。”33号遗憾地揉了揉肚子,与凯瑟琳各自背了一个她们自制的盛雨水的木桶,桶口用木头塞住,以免宝贵的雨水泼洒出去。
一大早醒来后,她们按计划登上山脊,居高远眺,心一下子就凉了,因为周围全都是无边无际的树海,各个方向都几乎一样,也看不出哪边能走出森林。
随便选一个方向然后闷头走吗?
如果能看见河流,她们可以顺着河走,肯定能走出去,也不怕缺水,但目力所及之处连个水洼都没有。
登上山脊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就是此地并不靠近森林的边缘。
她们经历过缺水的干渴,不能指望及时雨再一次幸运地降临,她们背的雨水喝完之前若是找不到其他水源,情况就很危险了,凯瑟琳抗拒生饮鲜血,33号也不太想茹毛饮血。
她们心里清楚,直升机的搜索范围并不包括她们这里,所以不太可能指望救援队来救,现在唯一脱困的方法就是前往直升机徘徊的位置,主动去找救援队。
她们昨天观察到直升机是从东南来,往西北飞,返程时则相反。
西北方正是她们跳伞后,航班继续滑翔的方向,大部分残骸应该会落在那边。
凯瑟琳不愿就这么放弃追缉迦梨和莉莉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林海茫茫,她从哪里找她们?
昨天因为干渴以及无法从姐妹们身亡的悲痛中走出来而有些上头,睡了一觉冷静下来,她认识到冲动于事无补,姐妹们已经魂归天堂,报复的重任落在她的肩头,在父母的旧恨之外又额外添了一笔新仇,如果她力有不逮战败而死也就罢了,但是渴死在森林里算是怎么回事?姐妹们拼死相救,是为了让她意气用事么?她不能让姐妹们死得毫无价值。
还有阿拉贝拉,现在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不太需要她的照顾了,但她如果就这么死了,妹妹一定会很伤心。
在她偷偷溜出门独自前往阿勒山的那次,阿拉贝拉就以为她抛弃了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后来她向妹妹承诺过、发过誓,绝不会抛弃妹妹,难道她现在要违背神圣的誓言么?
因此,当33号提议往西北前进时,凯瑟琳没有反对,默默点了点头。
报仇也罢,任务也罢,总要先活下来才行。
“你在干什么?”凯瑟琳注意到33号在休息的时候用羊角在石头上划拉,出言问道。
“做记号。”
33号用羊角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表面刻出一个箭头的形状,“既然咱们已经决定了方向,就该出发了,如果有人找到这里,看到箭头就会知道咱们往哪边走了。”
羊角非常锋利,在石头上刻划毫不费力,嗤啦啦的一阵石屑和灰尘飘落,一个大大的箭头就刻好了,箭头旁边还写了一个表明她身份的“33”。
凯瑟琳没说什么,但她的表情分明在说:真的会有人找到这里么?
山脊上没有可供直升机降落的平台,难道指望有人徒步穿越森林并恰好走到这里?
33号也知道机率渺茫,但如果不给自己一些希望,又怎么能坚持下去呢?
“会的,会有人找到的。”
她的本意是指自己的同僚们,但首先映入脑海的却是江禅机、陈依依、梓萱以及小穗、千央和奥罗拉她们。
她们得知空难的消息后,会来找她么?
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不想假设这种可能,因为说白了,江禅机他们跟她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不欠她的,她是个令人讨厌的监视者,他们能够摆脱她,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自讨苦吃来找她?
不去寄予希望,就可以避免失望。
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现在肯定很高兴,终于摆脱她了,可她凭什么让他们高兴?等她走出森林,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她要好好欣赏他们失望的样子!
想到江禅机可能会拉长的苦瓜脸,她暗自得意,如果她回不去,豆沙包肯定会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不过问题是,忍者同僚们并不知道她用化名登上了那架航班,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身边的凯瑟琳,另一个是江禅机,而他并不知道忍者们隐秘的联系方式。
所以真的会有人找到这里么?
凯瑟琳因为她的回答而稍显安慰,她自己的情绪却渐渐消沉起来。
如果……能来找她就好了。
她们两个翻过山脊,重新进入森林,往西北方前进。
33号一边走,一边在路过的树干上刻下记号。
……
前哨营地里,两架直升机相继起飞,罗恩表示自己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他比较了解森林,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大家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于是他和加文登上了其中一架。
跑道被空出来,江禅机翻身骑上弗丽嘉,也打算出发。
“婵姬,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你一起去?”阿拉贝拉抚摸着弗丽嘉的鬃毛,抬起灰白色的眼睛看着他。
阿拉贝拉身材苗条纤细,弗丽嘉对她并不抗拒,所以很难用客观上的理由来拒绝她,江禅机能理解她迫切渴望找到亲姐姐和姐妹们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坐不住。
既然是与他对视,由于她的眼睛看不见,按理说跟她找理由撒个谎没什么难度,但怎么说呢,她的表情和声音,令他无端觉得对她撒谎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哪怕是虚言搪塞都很有负罪感。
同样是请求共乘飞马,以前蕾拉的语气就令人生厌,阿拉贝拉就令人不忍拒绝,除了请求本身的正当性和必要性之外,她们两个的气质和性格也有很大的差别。
“弗丽嘉没有驮过两个人,所以我不能保证可以坐得舒服。”他提醒道,相当于同意了她的请求。
“啊,没关系,再不舒服我也可以忍耐。”阿拉贝拉高兴地笑道,这时候她才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而不仅仅是位神圣的修女。
与英姿飒爽的姐姐凯瑟琳不同,阿拉贝拉楚楚可怜又双目失明,即使弗丽嘉是一匹较矮的冰岛马,她也很难靠自己的力量骑到马背上。
江禅机让保安拿一把凳子过来,然后让阿拉贝拉站在凳子上,再跨坐到马背上,坐到他身后。
她的胳膊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激动地说道:“我准备好了。”
“嗯,起飞后一定不要松开手,否则容易出危险。”江禅机往前挪了挪,给她留出稍大的空间。
“嗯,我记住了。”她点头,额头都抵住了他的后背。
“弗丽嘉,出发!去昨天那里。”
他拍拍弗丽嘉的脖颈,它一声长嘶,用了比平时稍长一些的助跑距离,裹挟着狂风起飞,凭它的记忆向昨天中断搜索的位置飞去。
第345章 翱翔
随着弗丽嘉腾空而起,江禅机感觉到阿拉贝拉的胳膊一下子变得僵直,隐隐传来轻微的颤抖,这也难怪,飞马骑起来比过山车还要惊险,也没有过山车的护栏把自己固定住,维持自己不掉下去的方式只有双腿夹紧马背和揽住他的腰。
不过,她的表现比他想象中更强一些,甚至他觉得自己第一次骑着弗丽嘉飞起来的时候比她还害怕,大概是因为她看不见。
恐惧大半来自于视觉,就像站在高处时不往下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低头看到脚下的万丈深渊,就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了。
“别害怕,尽量放松一些。”他侧头说道。
“咱们已经飞起来了?”她问道。
“嗯,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像飞机起飞,但是更快更猛……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天上飞!”她听着耳边传来的呜呜风声,以及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呼呼声,还能听到江禅机和弗丽嘉的心跳声。
江禅机拍了拍弗丽嘉,让它飞稳一些,不用表演什么特技。
阿拉贝拉的大腿感受到弗丽嘉肌肉的律动,像是一台充满野性动力的机器,正在持续不断地向外输出功率。
“它真的好强壮……”
进入平飞状态后,她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手指插入弗丽嘉的毛发内,直接接触它的皮肤,感受它爆炸般的力量。
“等回到隐修院,年龄幼小的姐妹们听到我骑飞马的经历,肯定羡慕得睡不着觉!”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弗丽嘉能飞多高?”
“它没有飞过太高,因为没必要,最高的时候飞到过一千来米,再往上应该也可以,只要空气不太稀薄,有足够的氧气就行。”他答道。
“这样啊……说不定将来有机会,你可以骑着弗丽嘉直接飞上阿勒山,在隐修院里降落呢。”她期待地说道。
阿勒山的海拔虽然有五千多米,但从山脚下的高原起飞,相对高度也就不到两千米,骑马飞上山不是完全没可能。
弗丽嘉很快飞到昨天中断搜索的位置,江禅机看不出什么区别,只能相信它没有找错。
过了一段时间。
对讲机响起:
“2队,3队,我是1队,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奥罗拉说道,背景音是直升机隆隆的螺旋桨声。
“2队这边没发现异常。”
“3队这边也没有……”江禅机回复道。
“小心头顶!”阿拉贝拉突然一声惊叫。
江禅机仰头一看,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凌空落下,双翼展开不比弗丽嘉小多少,黑中带黄的爪子形如弯钩,一旦被抓到,恐怕能洞穿很多动物的头盖骨。
那是一只凶恶的秃鹫,体型很大,飞起来像是一朵乌云,相貌狰狞,眼神不善。
弗丽嘉的视野几乎能覆盖360度的氛围,但马的眼睛毕竟是长在侧面而不是头顶,日常面临的危险主要来自于陆生野兽而不是猛禽,再加上风噪太大,它没有察觉到秃鹫正在凌空扑下。
鱿鱼须没有反应,那么这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秃鹫,但是这体型实在大得吓人。
秃鹫袭击的目标并不是弗丽嘉,而是马背上的江禅机或者阿拉贝拉。
也有可能它并非想猎食他们,纯粹是因为好奇而试探,但被那么锋利强壮的爪子来一下,他们身上就得多几个血洞。
阿拉贝拉敏锐地在环境音中捕捉到异常的杂音,她听到扑翼声波有两道,一道就在身边,另一道来自头顶,而且在迅速接近,因此出声示警。
腥风扑面,秃鹫黑色的小眼睛里倒着他们越来越大的身影。
“抱紧了!”
让弗丽嘉转向来不及,江禅机背着弓箭,但阿拉贝拉抱着他的腰,他也取不下来,于是顺手摘下挂在肩头的对讲机,照着秃鹫的一侧翅膀掷过去。
对讲机没有击中它的翼骨,但是打掉了几根黑色的飞羽和一堆细小的绒羽,它似乎知道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好惹,放弃了试探的打算,怪叫一声,振翅飞向了别处。
他扔对讲机时注意了一下角度,对讲机先升再降,划出一个抛物线,落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往前飞了一段距离的他重新接回手里。
“3队?你们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3队,需不需要我们过去帮忙?”
他忙说道:“没事,刚才有一只不开眼的秃鹫可能把我们当成食物,现在已经飞跑了。”
对讲机那边都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们了,小心它再飞回来。”
“放心吧,我们已经有防备了,就算它再飞回来也没事。”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
罗恩刚才听旁人翻译了江禅机的话,出言提醒道:“能把你们当成猎物的秃鹫,体型应该不会很小吧?秃鹫的嗅觉很灵敏,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森林上空,它应该是闻到什么大型动物尸体腐臭味才飞过来的。”
江禅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似乎是一条线索,罗恩指的大型动物尸体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类的尸体——他当然不希望是这种可能,要么是被人猎杀食用后剩下的动物尸体,说不定是33号她们干的。
反正现在毫无头绪,不如跟着秃鹫飞过去看看,如果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大不了再飞回来。
江禅机用脚尖碰了碰弗丽嘉的侧腹,然后指着正在远去的秃鹫,弗丽嘉会意,改为追着秃鹫飞过去。
“弗丽嘉,你仔细看,这家伙的飞行方式,是不是很省力?”
他身体前倾,抱住弗丽嘉的脖颈,两只手伸到它前面并拢,先是模仿扑翼动作,然后又平伸不动,接着再扑翼、再平伸,反复循环。
那只秃鹫的飞行姿态轻松惬意,一对宽大的羽翼向两侧伸展,停止了扑翼动作,正在利用上升气流翱翔。
江禅机费尽口舌,连说带比划,也不知道弗丽嘉能不能听明白,不过这只秃鹫确实是最好的示范。
弗丽嘉看到秃鹫不用扇动翅膀也不会掉下去,观察了好一会儿,试着学它的样子减缓了扑翼频率。
起初,它发现减少扑翼频率之后,身体立刻就下降,赶紧又加快频率,一连试了几次,再加上江禅机用双手代替双翼在它面前反复比划,它终于发现虽然身体会下降,但下降的幅度比较平缓,不是像心电图那样骤升骤降,但重点是一定要把双翼完全伸展,伸得越开,越能兜风。
它和江禅机的体重跟秃鹫的体重没法比,不可能像秃鹫翱翔起来那么轻松,但只要利用得当,可以在飞行中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熟练之后可以大大延长飞行距离。
“你在教它飞行?”阿拉贝拉问道。
“嗯,它一直没有学会翱翔,只会傻扑腾,正好让这只秃鹫教教它。”他回答。
飞着飞着,秃鹫明明双翼平伸不动,却越飞越高,这说明下方出现了强烈的上升气流。
江禅机看到前方出现一条山脊,来自森林的气流遇到山脊之后被迫上升。
秃鹫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双翼突然由平伸改为收缩在身侧,像是跳水似的,一个猛子往下扎。
等弗丽嘉飞过去,江禅机看到秃鹫已经降落到地面。
地上还有另外几只秃鹫,正在跟几条野狗或者豺之类的动物互相驱赶,争取地上的一具尸体的所有权。
还好,那具尸体并不是人类尸体,从空中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是一只黑色的动物,体型很大,但是只剩下脑袋和一部分脖子了,看着像是羊,但没看到角,而森林里或者山脊上按理说也不会有野马。
?
怎么只剩下脑袋和脖子了?身体呢?被食腐动物吃光了?就算吃光了也应该有骨架吧?
尸体吸引了很多食腐动物前来光顾,成群结队的野狗彼此争抢,还有秃鹫伺机而动。
江禅机让弗丽嘉再飞得低一些,以方便观察。
尸体损毁严重,通过体型的对比,这只动物比常见的四蹄食草动物都要大。
弗丽嘉盘旋几圈,他终于认出那应该是一只山羊,但想不明白为何没有羊角,羊头血肉模糊,看不清楚。
“弗丽嘉,能降落不?”他拍拍弗丽嘉的脖子,又指了指下方。
山脊周围没有茂密的树林,但全是乱石,没有平整的跑道,以前的弗丽嘉在这种情况下降落很有危险,蹄子一旦不小心插进石头的缝隙间被别住,腿部肯定会骨折。
林海茫茫,在这种地方骨折根本没法救。
不过,弗丽嘉刚刚领悟了翱翔的一些诀窍,它感受到此处有强劲的向上吹来的风,又知道平伸翅膀可以缓速下降,于是它平伸翅膀,以某处为中心绕着圈子,一边翱翔一边降低高度和减缓速度。
江禅机心惊胆战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地面乱石,他可不希望为一条模糊的线索令弗丽嘉受伤,一旦过于快速地接近地面,他就打算命令弗丽嘉重新拉升。
“咱们要降落了,小心些。”他提醒阿拉贝拉。
弗丽嘉对翅膀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一旦降得过快,它就拍打两下翅膀重新稳住高度,在距离地面只有几米时,它几乎把速度降低到了零,然后又拍了两下翅膀,平稳地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厉害!弗丽嘉,你太棒了!”他高兴地拍了拍它的侧颈,可惜现在手头没有苹果可以奖励它。
“好臭!什么味道?”阿拉贝拉闻到一股极度令人反胃的味道,用修女服掩住鼻子。
“别……”江禅机正想提醒她别看那具尸体,旋即想到她根本“看”不到,于是改口道:“别怕,是一只死山羊。”
那些野狗和秃鹫刚才还在你争我抢,看到飞马和江禅机,又变得一致对外,把他当成来抢食物的敌人,凶恶地向他呲牙、嘶吼、鸣叫,想他赶走,不过它们上不来这块巨石,只能干瞪眼。
江禅机努力侧转身体,双手插在阿拉贝拉的腋下,把她从马背上放到巨石上,然后自己也跳下马。
他捡起几块碎石,狠狠地掷向野狗和秃鹫,这些动物一旦被石块打中就是死路一条,它们很快被赶离,但是没跑得太远,贼心不死地继续窥探,等待他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江禅机捂着鼻子跳下巨石,忍着恶心靠近黑山羊的尸体看了看,他本以为这是一只天生没有羊角的羊,但靠近一看发现不对,它的羊角是被硬生生地折断的,羊角与颅骨连接处的断面粗糙。
最关键的是,它脖子的断面非常光滑,像是被某种利刃斩断的,不可能死于自然原因。
这只山羊的体型比普通山羊大得多,颈椎也更加粗壮,想把这样的脖子一刀斩断,除了武器必须锋利之外,手劲也必须足够大,否则武器也许会卡在颈椎的骨缝里,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刀两断。
这种劈砍的手法,令他想起了迦梨的金刀。
难道是迦梨干的?迦梨还活着?
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迦梨还活着,那33号和修女们也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出事时她们很可能跟迦梨都待在货舱里,被束缚手脚的迦梨能活下来,33号她们没理由活不下来……而忧的是,迦梨毕竟一个强敌,她活着对他们没有好处。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只黑山羊是迦梨杀的,但他希望如此。
他又在周围找了找,在一处石头的夹缝间找到几个木桶木碗,形状粗糙,显然是临时削制而成。
两个碗。
两个碗不意味只活下来两个人,说不定只是图省事而已——他如此告诉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山脊,如果换成是他,在森林里迷路,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找高处观察地形。
突然,他心脏猛地一跳,因为他在一块石头上看到了一个人工刻出来的箭头。
箭头向上,指向山脊上方,旁边还刻着“33”。
是33号留下的记号!
她们果然还活着!
第346章 追踪
看到33号留下的记号,江禅机心里紧绷好几天的那根弦终于一下子放松了。
在这之前,无论是学院长分析33号不一定身亡,还是阿拉贝拉预感凯瑟琳没有死,或者是他们认为33号和修女们不会坐以待毙,这些说白了全都是主观的期望,全都是玄学,多半是用来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用的。
石头上的记号是确凿无疑的铁证,如果光是箭头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此时此地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以“33”作为标记。
他对着记号,一时有些哽咽,如果33号是个男生而且站在眼前,他一定会给33号一拳,并且说道:“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3队?3队?你那边怎么样了?”
对讲机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他回过神来,听到阿拉贝拉也在担心地问道:“婵姬,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没声音了?”
记号所在的位置是两块巨石的夹角,既可以遮风挡雨也不利于声音的传播,阿拉贝拉听到他走着走着突然没声音了,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阿拉贝拉,我没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发现你姐姐她们的线索了。”他扬声说道。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就知道她们没有死!”阿拉贝拉激动地十指交握,仰头感谢神的庇佑。
江禅机拿起对讲机,“1队,2队,这里是3队,我发现情况了!重复一遍,我发现情况了!”
奥罗拉她们两架直升机搜索无果,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听到他的报告,马上问道:“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高度疑似33号留下来的记号,还发现可能是昨晚用来收集雨水的工具。”江禅机回复道,他看了一眼阿拉贝拉,没把木碗只有两个的情况说出来。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江禅机所在的山脊比较显眼,她们应该能找到。
他本想在她们来之前,先顺着箭头登上山脊看看,但考虑到把目盲的阿拉贝拉独自留下不安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利用这段时间,他把附近的乱石稍微清理了一下,主要是给弗丽嘉腾出起飞的空间。
结束跟江禅机的通话后,奥罗拉指挥直升机驾驶员飞向江禅机负责搜索的那片区域。
两架直升机相继抵达目的地,在山脊边找到巨石上的飞马,大家顺着绳索垂到地面。
大家都看到了记号,也都认同这是33号留下的,欣喜之余,数量为二的木碗也留下了某种隐忧,而且昨晚33号她们是利用石块的夹角位置遮风避雨,但那个位置顶多也就容纳两三个人,再多就挤不下了。
江禅机让她们照看阿拉贝拉和弗丽嘉,自己爬上山脊,经过一番寻找,终于又找到另一个记号,与第一个记号如出一辙,只不过是指向山脊另一侧的森林。
33号留下了两个记号,那么有理由认为她会沿路留下更多的记号,但她的指向是森林,这也意味着如果想追踪她的记号,就只能徒步前进了。
两架直升机一直悬停在山脊上空,燃料有限,不能悬停太久,最多半小时就必须折返,否则就飞不回前哨基地了。
弗丽嘉也需要回去吃饭喝水,飞行消耗的体力很大。
大家聚在一起稍加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没什么可商量的吧?当然是追下去啊!不瞒你们,我可是追踪的一把好手,这点婵姬学妹可以替我作证!只要有我在,那个33什么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从我的手里逃掉!”米奥叉腰,然后又一指加文,“所以说,可以把这条碍事的狗子带走了,有它在,会妨碍我的发挥!”
米奥跟狗一向不对付,上次那条叫黑子的狗跟她互相吠了一路,这次的加文训练有素,作为猎犬从不乱叫,米奥主动挑衅它也不叫,令她很没面子。
说真的,大家对米奥的信任度还不如对这条狗子的信任度。
“喵学姐,注意用词啊,别说得33号像是通缉犯似的……”江禅机纠正道。
“狗子的事先放在一边,追当然是要追的,咱们当然没问题,但问题是森林里的路不好走,而且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去,阿拉贝拉行动不太方便,我建议阿拉贝拉先随直升机一起回营地,等咱们找到确凿消息,通过无线电通知你,你再坐直升机过来也不迟。”小穗想得很周到。
罗恩听了奥罗拉替他做的简单翻译,点头道:“像这种长期无人进入的原始森林,地面很多位置堆积了厚厚的落叶,粗看上去是平地,一踩就可能陷进去,轻则把脚崴了,重则后果更严重,我也觉得阿拉贝拉先回营地是更稳妥的选择。”
骑飞马或者坐直升机搜索是一回事,步行搜索又是另一回事了,连罗恩这个职业猎人都这么说,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阿拉贝拉轻轻摇头,坚决地说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但不用为我担心,罗恩担心的问题,我只要跟在诸位的身后,踩着诸位的脚印前行就行,绝不会拖累大家。”
千央:“可是……”
阿拉贝拉抢道:“我知道诸位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是也请诸位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我的亲人、我的姐妹们身陷险境,我迫切想在第一时间找到她们,虽然我认为家姐安然无恙,但我真的很担心其他姐妹们的安危。此外,我并非弱不禁风,也许我的体力不如诸位,但请相信,我的心和诸位一样坚强,我有信心能克服困难,而且说不定我能给诸位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忙,请不要让我单独回去。”
不知道是她的话说服了大家,还是她在话里施加了“说服能力”,总之大家设身处地想了想,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于是不再反对。
直升机返回营地,等加满油之后再带着打包的食物和水过来,空投物资。
大家合力帮弗丽嘉处理乱石,清除出一条足够它起飞的跑道,江禅机让它返回前哨营地休息进食。
他们都很想早些出发,但磨刀不误砍柴工,33号她们既然被迫削木为碗,肯定是既渴又饿,食物和干净的饮水是必须的。
等两架直升机加完油并满载物资回来,大家为了节省翻山的体力,重新坐上直升机,让直机机翻越山脊,在山脊另一侧放下他们。
直升机再次返回营地,接下来的路就靠他们自己走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33号留下来的记号。
罗恩刚才让加文嗅了嗅33号她们留下来的两个木碗,加文在森林边缘东闻西嗅巡检了几分钟,找到了一棵刻着箭头的树。
大家备受鼓舞,只要边找边走,找到33号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罗恩和加文在前面带路,米奥不安分地在周围乱跑,其他人落后几步,形成一个大致的菱形站位,拉斐在前,奥罗拉居中,千央负责拉着阿拉贝拉跟在奥罗拉后面,小穗和陈依依分居左右,江禅机走在最后,把队伍最脆弱的位置保护起来。
刚才那颗黑山羊的头颅很可疑,33号没有那么大的力量,阿拉贝拉说凯瑟琳可以做到,所以有可能是凯瑟琳做的,但凯瑟琳不会也不可能掰断羊角,因此大家不敢掉以轻心,时刻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
33号她们留下记号,能被他们追踪,也能被别人追踪。
这片无人的原始森林果然是举步维艰,不仅有罗恩提到的落叶陷阱,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毒蛇潜伏着,大家只盼着赶紧找到33号她们好离开这鬼地方。
奥罗拉一边走,一边担心地抬头打量茂密的树冠,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太密,即使是正午时分,森林里依然不太亮,这么密的树枝枝叶会令她的能力大打折扣,从空中坠落的冰雹雨在击中敌人之间会先被树木阻挡,落到地面时既没准头也没威力了。
走着走着,加文突然吠叫起来,大家知道它可能发现了异常,加倍提高了警惕,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树林。
加文偏离路线,蹿进一侧的树林里,用一堆落叶里用爪子刨了刨,大家以为它发现了尸体之类的可怕的东西,结果它刨出几个空罐头盒。
罗恩紧走几步,用小树枝在罐头盒之间拨拉了几下,走回来对大家说道:“不久之前,可能有其他人从附近经过。”
“是33号?”千央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因为33号不太可能随身带着罐头。
33号、迦梨或者那个神秘的超凡者,都可以排除,她们都没有条件随身带着罐头。
“罐头的生产日期很新,还有巧克力的包装纸,有人在这里生过火,走之前把火浇灭了,又用树叶盖住灰烬,不论是谁,都不想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罗恩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家面面相觑,这会是谁呢?
“之前咱们抵达废村的时候,不是遇到过两个人?他们冲着悬赏进入森林寻找幸存者,说不定这人也是?”小穗提出一种可能。
“不是这人,是这两人。”罗恩纠正道,“以空罐头的数量和每罐标注的固形物份量而言,一个人一餐吃这些有点儿多,除非是个特别能吃的大块头,否则如果是两个人倒是差不多。”
“这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女性。”罗恩用小树枝挑起一块揉成团的湿巾,湿巾上残留着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唇膏还是口红,应该是吃完饭擦嘴时留下的。
大家听得暗暗点头,罗恩不愧是职业猎人,从这一小堆灰烬和垃圾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细节。
“我不明白,这些人是不是傻?难道不知道森林很危险?还有,官方明明已经在尽力寻找幸存者了,为什么那些乘客家属还要私自发出悬赏?”千央气愤地说道:“这不是给咱们添乱吗?”
罗恩听了翻译,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因为像这种空难,在乘客的尸体被找到之前,恐怕会长时间被认定为失踪状态,而失踪状态不能开死亡证明……社会很复杂,既有阿拉贝拉小姐这样为姐姐的安全而奋不顾身的人,也有暗中觊觎死者遗产和人寿保险赔偿金的人,这些人急于找到尸体,通过死亡证明拿到钱,或者得到其他利益,所以会开出这种高额悬赏。”
大家听得一时无语,尤其是队伍里几个富家千金,她们很难理解,明明坐飞机遇难的都是那些人的丈夫、妻子、父母、儿女这些直系亲属,为什么却急于证明遇难者已死呢?换成是她们,她们宁愿一直是失踪状态,至少留个念想。
“算了,继续走吧,大家多留神就好,别看到陌生的人影就急于出手攻击,万一误伤别人就麻烦了。”奥罗拉说道。
大家继续前行,罗恩最后看了一眼灰烬和空罐头,打算招呼加文也一起走,不过他刚站起来走了一步,脚下传来一声嘎嘣的轻响。
他挪开脚步低头一看,原来是踩碎了一枚松果。
“罗恩,还有事么?”大家看到他没跟上来,回头说道。
“没事,走,加文。”
罗恩和加文重新回到队伍前面,继续给大家带路。
又走了几分钟,罗恩始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他仔细观察周围的树木,山脊这边生长的全是落叶阔叶林,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棵针叶类的树木,当然也没看到松树之类的松科植物,那么刚才那枚松果是哪里来的?
被昨晚的暴风雨从其他地方吹过来的?
罗恩来到山脊这边后就注意到,这边的地面没怎么湿,显然昨晚的暴风雨被山脊挡住了,主要集中在另一侧,这边的雨量很少,只是稍微湿了湿地面的程度,所以那枚松果也不太可能是被从远处吹来的。
奇怪了,那么它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被生火的那两个人带来的吧?谁进入森林时会带着松果?
罗恩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加文又在前面发现了新情况。
第347章 熊孩子
加文是被罗恩当作猎犬和护卫犬训练的,而不是警犬,警犬除了主人下达扑咬命令时之外,在行动时会尽量保持沉默,而猎犬和护卫犬在发现潜在的危险时,则会用吠叫向主人报警。
加文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有些像是人,也有些像是某种动物,同时它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骚味。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味道,毕竟这是它头一次来到亚洲森林,它只知道这味道与它曾经在欧洲森林里遇到的棕熊有几分相似,充满暴烈与危险的气息。
于是,它大声吠叫起来,提醒主人前方的危险,也希望能靠自己的吠叫把敌人吓走。
罗恩一看它的样子,马上举起一只拳头向身后众人示意停止前进,自己同时蹲伏于地,借草丛和灌木掩护住身体。
米奥蹿到了树上,江禅机他们也各自寻找掩护。
千央紧紧握住阿拉贝拉的手心里沁出了汗,她松开手,拍了拍阿拉贝拉肩膀,意思是让她原地别动,自己悄悄从背后把激光炮扛在了肩头,戴上了单目瞄准镜。
寂静的森林里,只有犬吠声不断地回荡。
大家死死盯着前方,另外也没敢放松对周围的注意。
等了一会儿,前方毫无动静。
罗恩喝止了加文,让它别叫了,但加文的情绪非常激动,焦躁不安地原地兜圈子,像是想让主人后退离开,或者另寻其他路线。
他了解自己的爱犬,这种程度的惶恐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敌人。
他侧转身,向其他人做了个斜切的手势,意思是要不要绕路。
大家交换视线,他们都不是好勇斗狠的性格,其他时候绕路也没什么,但现在绕路之后还能不能再找到33号留下的记号就说不准了。
就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前方森林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吼,紧接着蹿出一头坦克……不对,是像坦克的一头黑熊。
黑熊在熊类中的体型算是小的,但这头黑熊的体型太过夸张,比熊类中最大的北极熊还要大得多,全身黑毛,唯独胸口有一撮蓬乱的白毛。
它头大如斗,每根弯曲的爪子都像是起重机的吊钩,看似笨重,实则灵活,满身的腱子肉充满爆炸的力量。
生长了几十年、粗如水桶的树干被它一挥爪子就轻而易举地折断,断面处像是被巨斧砍断的,暴出白花花的木茬。
罗恩大惊,这么庞大的黑熊他闻所未闻,简直令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先不说他没有带着猎枪,就算带着猎枪,面对这种体型的巨熊,打上去也无异于搔痒痒,甚至可能连它的皮都打不破,想对它造成杀伤,估计得反器材狙击枪才行。
拉斐马上举起了牛角弓,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下一秒就要瞄准巨熊的胸口射击。
罗恩猛地向她摆手,让她千万别放箭。
巨熊目前没向他们冲过来,它看似声势凶猛,又是咆哮又是以掌劈树,但这其实是它在示威,它在保护它的领地,他们这时候悄悄退走的话,它不一定会追击。
但如果拉斐这一箭射中它,除非能一箭射死它,否则它在疼痛作用下会变得异常嗜血而疯狂,那时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只能等到一方死绝,否则战斗不会停止。
别看它体型庞大,但它如果冲起来,这么三四十米的距离它最多只会用三四秒,没准儿连三四秒都用不了,它会冲进人群,双掌左右开弓,连抓带咬,一掌一个小朋友。
牛角弓的穿透力很强,但这头巨熊不能用常理揣度,牛角弓射出的箭未必能穿透它的骨头,若只是穿透它的肌肉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孔洞,对它的伤害极为有限。
江禅机也不敢射箭,尖啸骨弓的威力较小,恐惧音波只会激怒这头巨熊。
千央一下子压力山大。
现在只有她的激光炮有能力在远距离杀死这头巨熊,前提是准确命中它的胸口或者颅骨,并且持续照射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并不需要烧出一个大洞,高温会煮沸它的心脏或者大脑。
不过,这头巨熊没有乖乖待着任她瞄准,它一直在烦躁地踱来踱去,心脏位置始终被四肢挡住,脑袋也总是摇晃,时而低吼,时而仰天咆哮。
大家审时度势,尽管他们不想失去33号的踪迹,但跟这头巨熊硬碰硬也并非上策,不值得冒这个险,33号她们既然从空难中幸存,就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找到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后退,别转身,只后退。”罗恩低声打手势,催促大家不要继续跟这头巨熊对峙。
走在队伍最后的江禅机率先开始后退,其他人一看他退了,也跟着慢慢后退,依照罗恩的提醒,不能转头狂奔,而是面对黑熊慢慢后退,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
一米,两米……
随着大家的后退,巨熊的咆哮力度稍稍减弱,也没有追击,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江禅机一边后退一边快速低头看脚下,如果遇到树枝什么的,就捡起来扔到一边,他可不希望谁踩断树枝的声音激怒巨熊。
眼看一切顺利,即将退出巨熊的领地,就在这时,侧面的树丛里突然灌木簌簌摇摆。
大家停住脚步,心说又是什么鬼?
灌木分开,几个毛绒绒的黑色小家伙连滚带爬地钻出来。
那是几只小熊幼崽,还是吃奶的年龄。
大部分哺乳动物的幼崽都挺可爱的,这几只小熊也不例外,圆脑袋圆眼睛,憨态可掬,不过长大后它们注定会变成一点儿也不可爱的食肉猛兽,除非基因突变成黑白相间的奶牛色,改为吃竹子。
熊孩子们互相追逐着嬉戏打闹,钻出灌木之后,它们看到江禅机等人,从没见过人类的它们感到既新鲜又好奇,竟然试探着向他们爬过来。
糟糕!
罗恩暗叫不妙。
怪不得巨熊要守护这片领地,不允许他们靠近,听见犬吠声也不离开,原来它是一位母亲,正带着孩子从这里经过。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森林里的动物抚育幼崽的时候,遇到护犊子的猛兽也是格外危险,很多猎人都是这么死的。
不论这些熊孩子是不是主动向他们靠近,在巨熊看来,这些人类肯定会对它的孩子们造成威胁。
果然,他念头方生,巨熊的咆哮声再起,而且更加变本加厉。
巨熊红了眼睛,先发制人,庞大的身体动了起来,向他们疾冲而至。
它跑过之处,地面都被它脚掌的爪子犁出两条深沟,如同一只正在高速驶来的火车头,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撞成粉碎。
“千央!激光!”
江禅机打破寂静,向千央喊道。
千央瞄准了巨熊的脑袋,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一旦杀了巨熊,那几个嗷嗷待哺的熊孩子就成了没娘的娃,只有死路一条。
但不发射激光,被巨熊近身后,他们这些人恐怕会死伤大半。
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她一咬牙,正要狠心发射激光,有个人影却不退反进,从她身边走过,迎向巨熊。
那个人影穿着一袭黑色的修女服,正是阿拉贝拉。
她张开双臂,身体就像是一个十字架,仿佛要敞开胸怀拥抱巨熊似的。
“阿拉贝拉!你在干什么!”众人惊呼。
千央大惊失色,大家把阿拉贝拉交给她照顾,她明明让阿拉贝拉不要动,现在却……
她一慌,视线也从巨熊身上移到阿拉贝拉的身上,炮口自然也失去了准头。
江禅机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把阿拉贝拉拽回来。
“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阿拉贝拉用天籁般的嗓音开口道。
一瞬间,大家仿佛看到阳光穿透了茂密的枝叶,照亮了阴暗的森林——这并不是事实,而是心里的感觉。
像是一股清泉涌进心里,刚才大家心里的紧张、恐惧和不安,刹那间就被冲淡了大半,心跳也不再那么快。
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工夫,巨熊已经冲至近前,阿拉贝拉首当其冲,她纤细的身体在巨熊面前像是一艘迎击巨浪的小船,只要浪头落下,就是船毁人亡的惨剧。
但是巨熊停下了,与阿拉贝拉近在咫尺。
它敛去身上的狂暴气息,疑惑地打量着阿拉贝拉,伸过鼻子在她脸上身上嗅闻。
近距离对比之下,大家对巨熊的体型有了更直观的印象,它只要一张嘴,就能咬掉阿拉贝拉半个身体。
它的呼吸就像是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将阿拉贝拉的头发和衣服吹得飘摇不定。
最镇定的人反而是阿拉贝拉,她面对巨熊的态度与面对加文的态度没什么区别,仿佛它只是一条讨人喜欢的小狗。
她面容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对不起,我们无意打扰,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绝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请相信我们。”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意在安抚,这句话里就蕴涵着毋庸质疑的坚定。
呜~
巨熊彻底安静下来,高昂的头垂落,肌肉膨胀的四肢也变得松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个熊孩子围拢到它身边,呜噜噜叫着往它怀里蹭。
不仅是这头巨熊,千央的激光炮炮口不自觉地垂向地面,她心里想着:对啊,我根本没有要伤害它们,只是……吓唬一下。对!吓唬一下!
拉斐没有千央那么容易受影响,她多犹豫了几秒,这才垂低牛角弓,放松了弓弦,但是没有收起牛角箭。
其他人的反应介于千央与拉斐之间,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阿拉贝拉的影响。
除了罗恩有经验之外,其他人全都很惊讶,要么这头巨熊能听懂人话,并且一厢情愿地相信阿拉贝拉,要么就是她通过某种能力影响了它,把她的情绪和情感传递给了它,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解释了。
“谢谢你。”阿拉贝拉伸出胳膊,努力踮起脚尖,在大家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轻轻拍了拍巨熊的头顶,真像是对待一条路上遇到的小狗。
眼见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除,大家全都放松下来。
江禅机感叹道:“你算得上是动物之友了,怪不得弗丽嘉不排斥你。”
“那倒不至于。”阿拉贝拉笑了笑,“如果面对一些穷凶极恶的动物,它们不会这么配合,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有区别。你们可能觉得我太莽撞,其实不是的,一开始当这头熊出现时,我就没敢作声,因为我不知道它的脾气到底如何,后来发现它的凶暴只是为了保护它的孩子,我就知道不需要对它使用暴力。”
大家认同地点头,小穗说道:“这是你的能力吗?好像不止可以影响动物,刚才连我们都受到了影响。”
“人性远比动物复杂,对人就更加因人而异了。”阿拉贝拉叹了口气,“宁可遇见丢崽子的母熊,不可遇见正行愚妄的愚昧人。”
大家听得一愣,这句话虽然很应景,但有点儿怪。
“《旧·箴》17:12。”阿拉贝拉侧头望向正在和熊孩子嬉闹的巨熊,解释道:“意思就是:母熊丢失孩子之后会变得极端凶暴,遇到它的人会有生命危险,但即使是这样的母熊依然有敬畏的对象,而愚昧之人行愚妄之事,造成的危害远比丢崽子的母熊更可怕,因为这样的人并无敬畏之心,极度妄自尊大,任何坏事都能干得出来。”
她又看着江禅机,“就像你说的梅一白,她就是一个行愚妄之事的愚昧之人,妄图以自己取代造物主,落得悲惨的结局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梅一白站在我面前,我能靠寥寥几句话说服她放弃作恶么?不可能的,我根本不用试就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有真正的神,才可以凭言语来感化大多数人,但即使是真正的神,也感化不了冥顽不灵的对象,比如犹大。”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能力。”
第348章 奇迹
大家感觉,阿拉贝拉的能力和她的人一样,平和、仁慈、充满爱心,甚至可以用“不战而屈人之兵”来形容,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润物细无声,你根本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释放能力,这年头在动手前都流行打嘴炮,还没说两句就不知不觉被她给影响了,这还怎么动手?
尽管她的能力并非无敌,不能影响一切敌人,但只要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是因为一些误会而对峙,就像这次带崽的黑熊妈妈,就可以避免对双方都毫无意义的交战。
而且这能力还可以影响周围所有人,不分敌我,简直不要太舒服。
“好厉害!”一向谁也不服的米奥罕见地表示出钦佩,“如果有你这能力,是不是跟老师说不想上课,老师就会允许你提前下课?”
脑瓜不太灵光的米奥还没有搞懂,阿拉贝拉的能力并不是“说服”,而是影响对方的情绪。
“……这个,我没上过学,应该不可以吧?”阿拉贝拉笑道。
“不用上学,羡慕死了!”米奥拉住阿拉贝拉,“你们隐修院还招人不?加我一个呗?”
阿拉贝拉被问得无所适从,“……姐妹们是因为信仰而进入隐修院,不是为了逃课……”
江禅机把米奥推到一边,对阿拉贝拉说道:“别理她,认真你就输了,跟她讲多了会掉智商。”
“没上过学?从小就在隐修院里?”小穗问道。
阿拉贝拉点头,“因为一些原因,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家姐一起被隐修院收留,之后就一直在隐修院里长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罗恩小心翼翼地绕着巨熊观察,只恨自己没手机,否则拍几张自己把胳膊搭在巨熊肩上的合影,回到酒吧里能吹一年,说不定一年都有人替自己买单。
“哎?这熊之前受过伤啊。”罗恩指着巨熊的后背。
大家绕到它身后,看到它的肩部有一块烧灼的痕迹,毛被燎了一块,皮有些烧伤,但并不严重。
从伤口判断,这应该是很新的伤,最多不超过一天,如果不是昨晚的雷电劈中并引燃树木并正好砸在巨熊身上这么巧合的事,那就是有人烧伤了它。
“怪不得它带着孩子离开了巢穴,应该是有人在它巢穴附近引火,它带着孩子逃了出来,路过这里时和咱们遇上了。”罗恩推测道,“否则这么小的孩子一般只敢在巢穴附近玩耍。”
他是狩猎专家,大家相信他的推测。
像这种小伤对巨熊来说无关痛痒,它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才选择离开原来的巢穴。
“会不会是之前留下空罐头的那两个人?”千央问道。
“很有可能,否则不会这么巧。”罗恩认同。
“事不宜迟,咱们继续前进吧,感觉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江禅机提议道。
阿拉贝拉点头,向巨熊挥了挥手,“我们走了,祝你和你的孩子能找到安全的新家。”
大家绕过巨熊一家,继续寻找33号留下的记号并前进,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们回头还能看到巨熊那庞大的身体,它像是还在注视着他们的身影。
……
简直要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欧阳彩月气喘吁吁地奔行在森林里,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像是怕什么东西追上来似的。
身后空空如也,但她不敢停下,只能一直跑。
她听说航班空难事件后,得知有乘客家属拿出了高额悬赏,不由见财起意,最近她手头紧,正想找找发财的门路,寻思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原始森林里不乏超凡动物,寻找遇难者遗体的同时,如果能猎杀一两只超凡动物并取得它们身上有用的材料就更好了,一举两得。
一般来说,她是独行侠,不喜欢和别人合伙行动,因为容易因为分赃不均而起纠纷。她只相信自己,没有特别能信得过的朋友,总担心同伴会在关键时刻靠不住,甚至是在大功告成之际反水,黑吃黑,独吞好处。
但这次情况特殊,她单独一个人没信心能从森林里活着回来,思来想去,她决定拉另一个认识的超凡者搭伙,那个人不算她的朋友,个性跟她差不多,正因为如此,她俩有什么事都可以摆在明面上说,总比背后捅刀子好。
她们租了一架直升机,选择官方救援队搜索区域的外围进入森林,一开始还算顺利,她们收获颇丰,虽然没有找到被悬赏的遇难者,但猎杀了一两只超凡动物,收集了它们身上有用之物,回去之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今天上午,她们走了狗屎运,竟然找到了一大块飞机残骸。
残骸是乘客舱的一部分,包括面积约十来平方米的机壳,以及连在机壳上的两间并排的厕所。
欧阳彩月和同伴又惊又喜,因为这块机壳竟然保存得相当完好,没有她们想象中坠地后扭曲变形甚至四分五裂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不是头等舱的厕所……”同伴喃喃说道。
花得起钱出高额悬赏的人,肯定是头等舱的乘客,换言之,如果她们找到的是普通乘客的遗体,只能算义务劳动,找到特定目标的遗体才有钱。
会不会有人在飞体解体时躲在厕所里,然后在坠落时摔死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她们两个正要上前检视,欧阳彩月突然一把拉住同伴,“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森林里静悄悄的,但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两人屏息凝神,各自做好了戒备,欧阳彩月把一枚松果握在手心里,时刻准备引爆。
乘客的遗体会引来食肉食腐的野生动物很正常,她们以为是有动物在附近徘徊。
哗啦。
又有声音响起,这次她们听得真切,不由脸色一变,齐齐后退了数步。
“你听见没有?”
“好像听见了,你呢?”
两人都听到了响动,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是响动竟然似乎是来自于残骸的厕所里。
难道是有什么动物钻进了厕所?
还是说……厕所里面还有空难的幸存者?
从外面看,厕所的结构保持完好,没有出现明显的破裂,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毕竟是从那么高的空中落下的。
奇迹不会凭空发生,要建立在合理性的基础上。
飞机机体是圆柱形,这块机壳是弧形的曲面,换言之就是很能兜风,它从空中坠落时受到的空气阻力很大,坠落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
当它坠地时,先接触到至少三棵大树的树冠,被由细至粗的树枝较为平缓地减速。
它压垮了无数树枝之后,一端倾斜着插入松软的泥土和落叶里,另一端还翘在树干上。
这些前提是奇迹发生的必要条件。
欧阳彩月和同伴面面相觑,她们进入森林之前设想过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就算冒出一条远古恐龙,她们也不会这么惊讶,唯独没有考虑找到幸存者的情况——这种空难怎么可能有幸存者?
看到这两间保存完好的厕所,她们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即使真有幸存者,一定也身受重伤。
“怎么办?”
她们都不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即使在大马路上遇见车祸都不一定会帮忙报警,但她们是冲着悬赏而来,无论厕所有没有人、是活人还是死人,她们都得打开看看,免留遗憾。
“老规矩,一人一间,你先选吧。”欧阳彩月说道。
一路上她们都是这样,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提前说好分配方式,愿赌服输,她以前跟江禅机遇到的那次也是这么处理。
两间厕所从外面看一模一样,声响又消失了,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间厕所,这就跟抽奖开盒子差不多,纯凭运气。
“我要左边的。”同伴说。
“行,那右边是我的。”欧阳彩月点头,“谁先来?”
同伴耸耸肩,“我先选的,你先来吧。”
欧阳彩月也不多说,轻松跳到悬在半空的机体上,一只手扒住残骸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拉了拉右边的厕所门。
厕所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证明里面有人,只是不知道活的还是死的。
欧阳彩月见头顶上有一根横枝,小跳着双手抓住横枝,双脚并拢,狠狠揣在门锁的位置。
咣当。
厕所门开了。
由于没有灯,里面很黑,隐隐有腐臭的味道,但不太严重。
欧阳彩月腾出一只手,抽出手电往里面照,厕所内一片狼藉,一个女人满脸是血地蜷缩在马桶旁边,垂着头,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脸前垂落的头发一动不动,显然早已气绝。
所以说,就算种种条件加在一起,令这块残骸没摔得太严重,但指望有幸存者还是太勉强了。
“怎么样?”同伴在树下仰头问道。
欧阳彩月微微一叹,“是个死人。”
“是悬赏里要找的人么?”同伴更关心这个。
欧阳彩月伸手拨开挡在女人脸前的乱发,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摇头道:“不是。”
“可惜了。”同伴咂嘴。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
欧阳彩月自嘲地一笑,关上手电,正要跳回地面上,这个女人突然动了一下。
她一惊,重新打开手电又照过去,女人却又不动了。
“怎么了?”同伴问。
“这人……好像动了一下。”欧阳彩月疑惑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不会吧?难道还活着?”
欧阳彩月心里犯嘀咕,都没呼吸了也能活?怕不是尸体腐烂内部胀气了吧?
就在这时,女人又动了一下。
这次绝不是眼花。
欧阳彩月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有一只手从女人的怀里伸了出来!
嗖——
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一蹬,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
这尼玛什么怪物?
怎么会有三只手?
还是说,是异形之类的寄生在人体内的怪物,现在要破腹而出?
一枚松果已经攥在她手心里,一旦情况有变,她就立刻向厕所里掷进去,甭管里面有什么怪物,先火化了再说!
同伴见她脸色剧变,立刻做好了戒备,“出什么事了?”
欧阳彩月定了定神,再用手电照过去,却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那只伸出来的手,又小又软,不是什么异形之类的怪物,倒像是……婴儿的手,半蜷着想握住什么东西。
“等下。”她对同伴说了一声,壮着胆子将上半身探进厕所里。
“小心哦。”同伴提醒道。
欧阳彩月按住女人的肩膀,往旁边拨了一下。
女人目前是四肢蜷缩着缩在马桶与舱壁之间的夹缝里,被欧阳彩月一拨,她身体从夹缝里滚了出来,摔到另一侧舱壁后,身体舒展开来。
欧阳彩月再次惊呆了。
在女人的怀里,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看起来才几个月大。
最重要的是,这个婴儿竟然还活着,睁着眼睛迎着手电光。
一瞬间,欧阳彩月如五雷轰顶,她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人,不对,是这个母亲在空难来临之际,把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自己蜷缩在马桶与舱壁之间固定住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企图把一丝渺茫的生存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
可能是她的行为感动了上天,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令这个小婴儿从必死的空难中活了下来。
欧阳彩月自认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她一向为自己的冷静乃至冷酷而自豪,但这一刻,她突然泪如泉涌!
反倒是同伴吓坏了,她从来没见欧阳彩月哭过,这尼玛厕所里是有什么样的怪物,能把欧阳彩月吓成这样?
两三天的时间里,又饥又渴的婴儿伴随着母亲的尸体,独自待在暗无天日的厕所里,想必已经哭哑了嗓子,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程度,如果再多耽误几个小时就必死无疑。
不知道是不是婴儿母亲的英灵在庇佑着孩子,并且指引欧阳彩月找到了这里,但这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第349章 分歧
从万米高空的空难坠落中存活,如果这不是奇迹,还有什么是?
奇迹的发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比如残骸的形状、落地的角度和位置等等,婴儿母亲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但就像接力赛跑中的最后一棒,跑得多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掉棒并尽力跑完。
她尽人事,听天命,恐怕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敢奢望孩子真的能活下来,但如果她不做出这份努力,孩子就必然活不下来。
欧阳彩月把松果揣回兜里,再次将身体探入厕所,双手从女人的怀里抱出了婴儿。她一手把婴儿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女人身上翻动,并不是为了寻找财物,而是想找到能证明其身份的证件——如此可敬的母亲,值得铭记姓名。
可惜,这位母亲穿的是连衣裙,没有兜,证件大概都放在包里,而她没把包带在身边,因此也找不到证件。
不过没关系,每个乘客都有姓名,其中带着婴儿的乘客肯定不多,离开森林之后稍加查询就知道了。
这时,欧阳彩月注意到她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这倒是有些可疑了,她肯定不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人,以她对婴儿生命的珍视,为什么却把手机放在几乎与婴儿同等重要的位置?
从飞机开始解体,到残骸坠地,假设飞机是飞行在万米高空,残骸以自由落体坠地需要45秒左右的时间,考虑到残骸是以类抛物线下坠的,以及空气阻力和风力的影响,最少也要1分钟,最多可能有2分钟甚至3分钟。
3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在那种情况下却又很长,足够做很多事了,比如说——留下遗言。
对家人的嘱托,对婴儿的祝福,对世界的不舍。
没纸没笔,手机就是遗言最好的载体,不仅有声音,还有画面,当婴儿长大后,可以看到生身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祝福。
前提是手机别被摔坏了。
欧阳彩月猜到了,手机里一定录着这位母亲的遗言,所以才值得她如此珍视,攥在手里,藏在怀里,和婴儿在一起。
她可以死,没关系,但希望孩子能记住自己。
欧阳彩月再一次泪崩了,这次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狠狠一拳捶在舱壁上,否则无以发泄出胸中的郁积之气。
这就是母亲吗?也太特么伟大了吧!
同伴在树下看不到具体情况,她只能看到欧阳彩月的背影,听到欧阳彩月的抽泣,以及像疯了似的用拳头砸舱壁的声音,她寻思欧阳彩月是不是疯了?那间厕所里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向冷静的欧阳彩月变成这样?
欧阳彩月抹了把眼泪,把这位母亲僵硬的手指掰开,取出了手机,装进兜里,然后抱着婴儿跳下来。
“这么大的婴儿应该吃什么?”她问道。
这次轮到同伴呆若木鸡了,这森林里还能捡到婴儿?树上长出来的?
欧阳彩月见同伴如木雕泥塑,半响说不出话,干脆自己动手,解开背包,把背包里的东西全翻出来,一样一样找。
水是最重要的,这婴儿怕是快要渴死了。
她先打开一瓶矿泉水,怕呛到婴儿,先滴了一些在婴儿的嘴唇上,婴儿吧唧吧唧地舔着,然后她又倒了一点儿在瓶盖里,送到婴儿嘴边,小心地喂婴儿喝下。
喝完一瓶盖,再倒一瓶盖,就这样一瓶盖一瓶盖地慢慢喂。
婴儿太缺水了,一连喝了几瓶盖,这才从鬼门关回来,咧嘴想哭,但既哭不出声音也哭不出眼泪。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伴也才缓过神来,呆呆地问道——突然冒出来的婴儿就够出人意料了,而一向杀伐果断的欧阳彩月这副样子简直令人害怕!
欧阳彩月一边喂婴儿喝水,一边波澜不惊地把刚才在厕所里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同伴恍然。
“还有这个。”欧阳彩月晃了晃婴儿母亲的手机,“如果手机里有婴儿母亲的遗言,说不定她还提及了飞机坠毁的真相。”
“哦?能卖多少钱?”同伴来了兴趣。
“……这东西应该不能卖钱吧。”
同伴顿时兴致索然。
欧阳彩月一直认为同伴跟自己的性格很像,如今却似乎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她按下手机电源键,手机没有反应,无论是短按还是长按都没反应。
摔坏了吗?她担心地想。
手机外部完好无损,连屏幕都没有碎,就算落地时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但就连婴儿都活了下来,手机按理说没有那么脆弱。
难道是没电了?
这倒是有可能,如果婴儿母亲录完视频之后没关机,或者没来得及关机、没想到关机,以现代智能手机的续航能力,应该撑不到两三天的时间就会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这难不倒她,她包里有大容量充电宝,于是用数据线连上手机和充电宝,手机屏幕上果然亮起了正在充电的图标。
让它慢慢充电吧,至少充个20%的电再说。
婴儿的饮水问题好解决,但食物怎么办?这么小的婴儿应该只能喝奶吧?
“我好像看见你带着酸奶,拿一盒出来。”欧阳彩月说道。
同伴略为不快地皱眉。
一盒酸奶不算什么,但之前她们两个都是各自吃各自的,东西都分得很清楚,而且欧阳彩月的语气令她有些不爽。
不过,她还是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常温保存的酸奶扔过去。
欧阳彩月接过来一看,还是无糖酸奶,这应该可以给婴儿喝吧?反正当务之急是给婴儿保住命,其他健不健康之类的东西现在不用考虑。
她把吸管扎进酸奶盒里,又递进婴儿嘴里,稍微挤出来给婴儿喝。
婴儿早就饿坏了,尝到滋味之后,不用欧阳彩月再挤,就拼命开始吸,吸得太猛还呛到了,又是一阵咳嗽,喷出不少酸奶。
婴儿一边喝酸奶,欧阳彩月一边帮着擦嘴。
同伴愁眉不展地看着,说道:“我说,你不会要带着这个婴儿一起行动吧?”
是呀,这倒是个问题,无论如何不可能带着婴儿一起行动。
欧阳彩月想了想,果决地说道:“这次行动就到这里为止吧,现在咱们往外走,或者想办法引起救援人员的注意,让直升机把咱们接出去。”
“啥?”同伴愕然,“你失心疯了吗?能找到这块残骸,说明其他残骸离着也不远了,没准儿真能找到悬赏的遗体,那么一大笔钱,你不想要了?”
“这次还是太危险了,之前咱们遇到的那头巨熊,如果不是我见机得快,咱们早就成了熊便,再说咱们已经有所收获,就不要太贪心了,钱是永远挣不完的。”欧阳彩月摇头,“但是这个婴儿,简直是受了上天的眷顾,如果就这么把它丢在这里等死,我估计会遭天谴。”
“呵呵~”同伴嗤笑,她可不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天重要还是钱重要?
“别忘了,咱们进来之前是怎么说好的?你如果这样的话,下次就别找我一起行动了。”同伴威胁道。
欧阳彩月贪钱,但她讲信用,也讲道理,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失信在先,怪不得同伴。
“这样吧,本次进入森林之后获得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都给你,我不要了,算是对你补偿,怎么样?”她让步道,“当然不包括这个婴儿和这个手机。”
同伴稍加思考,这笔买卖倒是划得来,森林的危险程度确实超过她们进来前的预计,现在见好就收不失为明智之举,更何况还能收获一笔额外之财,于是勉强同意道:“行吧。”
欧阳彩月点头,“那咱们收拾好东西就走吧。”
她把婴儿靠着树干放下,让婴儿喝着酸奶,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等我去察看完另一间厕所再走。”同伴指着残骸中另一间关着门的厕所,“说不定那里面有被悬赏的遇难者遗体呢。”
欧阳彩月已经对这次探险失去了兴趣,就算同伴在另一间厕所里发现了金条也不在意,更何况那间厕所里的东西本来就已经说好了是同伴的。
“好吧,动作快一些。”她说,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同伴也跳到残骸上,学欧阳彩月刚才的样子,一脚踹开了厕所门。
“喂,手电借我用下。”同伴说。
欧阳彩月找到手电,扔上去,顺便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已经充到15%了,等她收拾完东西,应该就能开机察看相册里是否有婴儿母亲录下的遗言了。
同伴拿着手电往厕所里照了照,“啧,这间厕所里也是个女人。”
“不会也带着婴儿吧?”欧阳彩月抬头。
“那倒没有。”
女人倚坐在厕所的一角,头也垂着,看不清面貌,不过穿的衣服倒是名牌。
同伴心说不会让我走了狗屎运吧?万一这个女人就是悬赏要找的遗体就发达了。
她正要走进厕所扳起女人的脑袋看看,这时突然听到嘶的一声轻响。
阴影里,女人垂在地板上的一根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
同伴一愣,难道这个女人也没死?这尼玛是厕所还是神圣庇护所?
“怎么了?”欧阳彩月催促道,“如果没什么特殊的,就赶紧下来吧。”
“不是,那啥,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死。”同伴说道,“我好像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欧阳彩月表示怀疑,“真的假的?”
婴儿母亲是用身体充当肉垫缓冲,才让婴儿活了下来,自己却还是死了,这证明尽管有好几重因素减弱了坠地的冲击,但坠地的冲击力还是超越了人体承受的极限,另一间厕所里的女人如果没有特殊的防护手段,比如厚厚的软坐垫或者气囊之类的,没有理由能活下来。
她转念一想,婴儿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那她们刚才听到的响动是谁发出来的?说不定就是隔壁厕所的女人发出来的,不能完全否定奇迹发生的可能。
“嘘!别说话!”同伴嘘道,“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同伴仔细一听,隐约听到了喘气声,再仔细一看女人的胸膛,好像在微微起伏。
“真活着,还在喘气呢。”她说。
“那就赶紧把她救出来吧,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欧阳彩月回道。
同伴嗤笑,“我才懒得管,再说婴儿抱起来走就行了,这么大的活人,难道让我一直背出去?别开玩笑了!”
欧阳彩月皱眉,同伴的做法有些太冷酷了,但她也爱莫能助,她不可能抱着一个婴儿再背着一个人走出森林,如果让她在婴儿和成年人之间二选一,她只能选择这个被婴儿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小生命。
如果同伴不管,那她打算一会儿给那个女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再喂一些水和酸奶,等她带着婴儿走出森林之后,马上向有关部门报告,至于那个女人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只能做到这些。
同伴说道:“对了,你说,如果她是咱们要找的遇难者,但是还活着,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杀了再拍照片?毕竟人家要的是死的,不是活的。”
这句话就触犯到欧阳彩月的底线了,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为了钱而杀害一个无辜的人,这违反了超凡者的铁律。
欧阳彩月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超凡者,她遵守超凡者的纪律,伤害一个无辜者,相当于把超凡者推向了普通人的对立面。
“你是认真的?”欧阳彩月的声音冷下来,悄悄掏出一枚松果,做好了战斗准备。
同伴似乎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忙道:“开个玩笑而已。”
“这种玩笑最好不要随便乱开。”欧阳彩月哼了一声,收回松果,决定以后不再跟这个人联系了。
同伴讨了个没趣,悄悄对树下的欧阳彩月竖起中指,但她还真不敢明目张胆违反超凡者的铁律。
“让我看看你的脸。”同伴将手伸向厕所里的女人,想抬起她的脸看一看,“你最好别是悬赏里的人,否则我会很心痛的。”
第350章 遗言
欧阳彩月说到做到,她把自己背包里的物资重新整理了一下,把从森林里得到的属于她的那些东西全拿出来,放到同伴的背包旁,减轻负重的同时也腾出了空间——抱着婴儿走出危机四伏的森林确实不太方便,她打算把婴儿装在背包里,用毛巾之类的柔软物品挤在婴儿周围,这样就可以背着婴儿了。
收拾的时候,她看到手机已经充电充到20%了,于是试着开机,手头没有停,继续收拾东西。
她推测,如果婴儿母亲真的用手机录下了遗言,说不定也同时清除了锁屏密码,否则就算手机安然无恙并被别人捡到,也查看不了手机里的内容,又谈何留下遗言?
手机开机画面过后,果然跳过了输入密码的步骤,直接进入了桌面。
她点开相册,最近一个视频的缩略图,正是以飞机厕所为背景。
点击播放。
时间轴长得令她有些惊讶,这段视频竟然有五分钟以上,飞机坠地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有一件事令欧阳彩月很困惑,按理说飞机出事时,乘务组应该让乘客全都回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为什么这位母亲却带着孩子躲进了厕所里?还有旁边那间厕所里的女人,为何做了同样的选择?
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在视频里找到答案。
视频一开始,背景音就是嘈杂的尖叫声。
一个女人出现在镜头里,正是抱着婴儿的母亲,她满脸惶恐与绝望,用后背死死顶住厕所门。
咚——咚——
有人在撞门,想闯入厕所。
“我叫吴冬x……”
背景音太过嘈杂,最后一个字没听清楚。
“我是南航311航班的乘客……”
“飞机出事了……”
出事了,难道就像外界阴谋论里说的,是劫机?
“很多乘客在……在吃人……被咬死的人又站了起来,变成吃人的怪物……”
手机镜头随着外面撞门的节奏而剧烈震荡,画面摇摆不定,很像是低成本的恐怖片,但欧阳彩月知道,这不是电影。
她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专注地盯着画面,不是她不相信这位吴女士的话,而是吴女士讲的话委实太过离奇和令人费解。
外面撞门的人似乎放弃了,吴女士得到短暂的平静,嘈杂的尖叫声也有所减弱。
“一个自称是乘警的持枪男人救了我,让我待在厕所里不要出去,但是厕所里也不安全,外面那些怪物想冲进来……”
“我害怕,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吴女士捂着嘴痛哭道。
已经提前得知吴女士命运的欧阳彩月感同身受,但她还是希望吴女士能挑重点讲,宝贵的视频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十来秒后,吴女士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抹掉眼泪,对着镜头说道:“如果谁能捡到这台手机,请告诉我的家人,我爱他们,非常非常爱他们,以前和他们吵过的架,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轰——
飞机剧烈震动了一下,手机被甩出去,差点掉进马桶里。
“失压警告!失压警告!”尖锐的电子音响起,这意味着飞机的密封性已经遭到破坏。
欧阳彩月心里一紧,知道已经到了飞机失事的关键阶段了。
婴儿哇哇大哭,吴女士一边安抚婴儿,一边捡起手机,发现手机没有摔坏,于是继续说道:“飞机……飞机一直在晃,可能要坠毁了……老天爷保佑,我死了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就好,她还这么小……”
吴女士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看到一则报道,华航的一架飞机失事后,躲在厕所里的男子没有当场死亡,还用手机录下了一段声音,我希望我录的这段视频也能被人看到,必须有人知道真相!”
欧阳彩月好像也对她说的这则报道有印象,好像是2002年5月25日,华航CI611次航班从台飞港,飞行途中攀升至35000英尺高度,也就是万米高空之后,从雷达上消失,事后证明飞机于空中解体并坠海。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据传说,解体时有一个男子正好在厕所里,由于厕所结构密封而且空间狭窄,竟然在坠海后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在坠海冲击中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慢慢被海水淹死的。
事后专家分析说是由于飞机的金属疲劳导致的解体。
说起来,这两次航班空难竟然出奇得像!
尤其是两架航班的厕所,一个是被海水缓冲,一个被树林缓冲,都保持了完好,怪不得都说地震时要躲在厕所里。
吴女士悲痛地说道:“怪物……飞机上出现了吃人的怪物,她们咬人、吃人,被咬的人也变成了同样的怪物……”
欧阳彩月看得满脸问号,吴女士一再声称有怪物吃人,这描述得怎么跟传说中的丧尸差不多?
手机的视角倾斜了……不,是飞机倾斜了,吴女士抱着婴儿撞在机舱侧壁上,摔得鼻青脸肿却一声不吭,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
“我的时间不多了,录完视频后,我会清除掉手机密码,请捡到手机的好心人把手机交给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孩子,如果我的孩子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活下来的,请把我的孩子也交给我的家人……”
吴女士把婴儿抱在怀里,让自己与婴儿同时出镜,勉强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宝贝,妈妈爱你,永远爱你……妈妈好想看着你长大,你一定要坚强地活着,连同妈妈的这份一起,好好活着……”
欧阳彩月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飞机倾斜越来越严重,不仅是倾斜,甚至开始旋转,飞机正在四分五裂,而吴女士由于失压和缺氧,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正要结束录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对了,我被乘警推进厕所的时候,看到有另一个女人躲进了旁边的厕所,不过她的脖子被咬了,她肯定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捡到这个手机的人,一定一定不要打开旁边的厕所,除非你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永别了……”
吴女士结束录制时,厕所里已经颠簸得像过山车。
欧阳彩月一愣,泪水也不由地止住了。
她抬头想提醒同伴谨慎行事,“喂!你……”
同伴从树上消失了,已经走进左边的厕所里,伸手想抬起那个女人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悬赏要找的遇难者。
她的手掌接触到女人的下巴,正想往上托,突然感觉到女人的鼻息变得异常粗重。
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
她的手指被牙齿咬住了,咬得非常凶狠,是那种下了死力的咬。
“混蛋!你干什么!松开你的狗嘴!”
她飞起一脚,猛地踹向女人的脑袋,她也下了死力,这一脚能把普通人当场踢晕甚至踢死。
女人毕竟是两三天没吃没喝,体力非常衰弱,而且可能在坠地中身受重伤,被她连踹了两三脚,终于被她把手指从女人嘴里拔了出来。
她疼得直吸凉气,再一看手指,都被咬得露出了指骨,而且指骨都被咬出了牙印,周围一圈肉全没了,血流不止,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彩月在树下喊道。
倾斜的残骸可站人的位置极为有限,容纳不了两个人,欧阳彩月担心自己也跳上去之后,会堵住同伴从厕所里的退路。
“嗬——嗬——”
正常人被踢这么几脚早晕了,或者早死了,而这个女人竟然还能支撑着地板起来,不过她瘦骨嶙峋,瘦削到病态的程度,像是极度营养不良造成的。
按理说,空难之后、两三天的时间,就算没东西吃,也不至于饿瘦成这样吧。
“都怪你!”同伴向下面怒吼道:“拿什么鬼铁律当事!如果早给她一刀子,我至于挨这么一口吗?”
欧阳彩月怔了怔,挨了一口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怎么了?被她咬了?”
同伴顾不上回答,用完好的那只手抽出一把短刀,正要刺入女人的心脏,转念一想刀伤可能会引起麻烦,于是调转短刀,用刀柄狠狠敲在女人的脑袋下,再次把女人敲趴下了,同时她听到颅骨破裂的脆响——这样可以伪装成飞机坠落造成的伤。
她跳到树下,向欧阳彩月怒吼道:“快把消毒水和绷带给我拿过来!那口脏牙看着都恶心!我告诉你,我这根手指要是不能用了,我以后跟你没完!”
欧阳彩月见同伴手指鲜血淋漓,顾不上多问,先从急救包里找出消毒水和纱布,想帮同伴消毒包扎,但同伴不领情,劈手夺过,自己来弄。
“那个女人咬了你?”欧阳彩月平时不会这么多问,同伴和她基本上各管各的,但今天这件事太过怪异,而且她自觉亏欠同伴,所以才忍气吞声,用热脸贴冷屁股。
“还能是谁?”同伴气呼呼地反问,胡乱把消毒水浇在手指上,然后忍痛用纱布缠上,缠得像个白萝卜。
“我上去看看可以不?”欧阳彩月征询道。
“没什么可看的,那女人被我把脑袋敲破了,这次真死透了……”
同伴还没说完,两人同时听到厕所里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碰翻了。
“真特么邪门!这表子怎么死不了?”同伴咒骂道,正要再上去,欧阳彩月已经先跳上去了。
欧阳彩月拿手电一照,只见那个女人的脑袋确实被敲破了,头皮露出的骨头都能看到破洞和裂纹,只流出来极少的血,而且极为粘稠,最邪门的是,那女人竟然还想挣扎着站起来。
她想起吴女士在视频里说的话,隔壁厕所里这个女人在被咬伤之后躲进厕所里,但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而被怪物咬伤的人,同样会变成怪物……
“嗬——嗬——”
女人的喘息逐渐粗重,像是拥有极为顽强的生命力。
然后,她迎着手电光抬起了头,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欧阳彩月,张大嘴巴,黏糊的唾液从齿缝间滴落。
欧阳彩月一惊,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属于人类的那份神采了,完全就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哇!”
这时,婴儿吸完了一盒酸奶,多少有了些力气,终于哭了出来。
欧阳彩月下意识地往树下一看,却见同伴正在脚步虚浮地向婴儿走过去。
“喂!你要干什么?”她警惕地喝道。
“啊?”
同伴迷茫地看了看她,又像是头疼似的以手扶额,“没啥,我有点儿晕,随便走走……”
说着,同伴不舍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婴儿,重新走回原位。
欧阳彩月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厕所里这个女人,于是先跳下树,把婴儿放进整理好的背包里,用毛巾挤住婴儿。
“事先说好了吧?婴儿和手机是我的,其他东西你随便拿。”欧阳彩月一边做事,一边偷眼观察着同伴。
“啊?哦……”
同伴靠着一根被残骸压断的树桩垂头坐着,对她的话支吾以对,脑袋像是喝醉酒似的微微摇晃。
欧阳彩月背上背包,婴儿转着脑袋和两只小胳膊,像是在寻找母亲。
“对了,你想不想看看手机里的视频?视频里讲了很惊人的事。”
欧阳彩月举起婴儿母亲的手机,试探着向同伴靠近。
“嗯?嗯……”
同伴还是那副样子,喉咙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回应。
“喂!看这边!”
欧阳彩月在距离同伴三米左右时停住脚步,左手啪地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被声音吸引,同伴终于抬头看向她这边。
“喂!你的眼睛……怎么了?”欧阳彩月震惊地盯着同伴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正在褪色。
“我……我很好……”同伴咧开嘴,很难看地笑了笑,“我……我……我好渴,你有喝的……吗?”
欧阳彩月抽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她,但她没接,任由矿泉水落在地上,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欧阳彩月。
“嗬——嗬——好渴……”
第351章 王牌
欧阳彩月对手机视频里的内容七分信三分疑,这三分疑点主要是——吴女士躲在厕所里,对厕所外发生的事可能有夸大的想象。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犯错,但她至少信了七分,所以对被咬伤的同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备。
眼见同伴的行为举止大异平时,眼睛像厕所里那个女乘客一样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欧阳彩月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说道:“有水你不喝,想喝什么?”
同伴不停地舔着嘴唇,“嗬——我想……”
同伴的唇形很漂亮,一直很注意保护嘴唇,每次休息的时候都会重新涂抹唇膏保湿,刚才她的嘴唇还是好好的,短时间内却像缺水一样有干裂的迹象。
“你的手指还疼吗?”欧阳彩月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手指……”
同伴抬手,注视着被绷带包裹得像白萝卜似的手指,一两秒后,突然用另一只手扯下了绷带!
欧阳彩月看得都替她觉得疼。
然而,那根中间只有骨头连着的手指竟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白森森的骨头上覆盖了一层新肉,血也早止住了。
欧阳彩月看呆了,这种程度的康复速度,除非有一个医疗能力的高等级超凡者,否则是不可能出现的。
生长的不仅是血肉,同伴十指精心呵护的美甲似乎也正在生长。
“嗬——嗬——”
头顶传来粗重的呼吸,欧阳彩月快速抬眼,只见厕所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竟然挣扎着爬了出来,半个身子已经探在厕所外面,正低头盯着她。
同伴也挪动脚步,慢慢向她走来。
情况好像不妙……
欧阳彩月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到底是病毒还是什么东西?为何这般凶猛?
如果吴女士在视频里说的全是真的,这种……姑且类似于病毒的东西,应该是通过血液传播,从咬伤的伤口进入别人体内,令别人也受到感染。
假设这种推论没错……
“你中毒了!用刀把你受伤的胳膊砍下来!”她把匕首抛给同伴,“现在说不定还来及!”
假设确实是类似病毒的东西,同伴被咬伤的是距离心脏非常远的肢体末端,病毒随着血液循环传遍全身并入侵大脑需要时间,所以同伴目前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没有立刻变成嗜血的怪物。
如果咬伤的是脖子之类离心脏和大脑近的部位,恐怕早就没救了。
另外,这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的传递过程是否有损耗呢?比如说0号感染者咬了1号,1号再咬了2号,会不会2号的症状就比1号轻?
同伴是被厕所里的那个女乘客咬伤的,女乘客不知道在感染链里处于第几代,同伴能保有少许理智的原因,也可能跟感染代数增加、威力逐渐减弱有关系。
但不论什么原因,如果放任不管,同伴少许的理智终将熄灭,唯有壮士断腕才有一线生机。
“嗬——嗬——说什么傻话~中毒?嗬,嗬,我很好!”同伴根本没接匕首,任其掉落在地。
欧阳彩月叹了口气,看来同伴剩余的理智已经不足以令她做出正确的判断了,变成飞机上那些嗜血的怪物只是时间问题。
打还是跑?
同伴与欧阳彩月实力相近,至于是否隐藏着什么底牌,欧阳彩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真要打起来,自己应该不至于迅速落败,至于树上那个女人,虽然还能动,但也仅仅是还能动而已,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不过问题是她现在背着一个小婴儿,打起来未免束手束脚,所以她还是选择逃跑。
岂料,她身形一动,同伴随之而动,眨眼间就拦在她面前。
好快的速度!
欧阳彩月傻眼了,同伴果然藏着底牌吗?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但是这也说不通啊,之前遇到巨熊的时候,同伴就险些因为跑不过那头巨熊而命丧熊口,还是欧阳彩月用围魏救赵的战术,去给熊窝点了一把火,这才令巨熊放弃同伴,赶回巢穴。
如果同伴本来就有这么快的速度,即使还是跑不过巨熊,也不至于落到那么极端危险的地步,当时真的是只差一点儿就被巨熊扑住了,没道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要藏私。
“嗬——嗬——你去哪?”同伴喘息道,“不是说好……一起进,一起出?”
“我……去方便一下,你要一起么?”欧阳彩月佯装镇静。
“嗬——嗬——别想耍我!”
几句话的工夫,同伴受伤的手指几乎已经愈合,血肉填充在伤口里,只是皮肤还没复原,显得非常诡异。
欧阳彩月隐约明白了,这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可以带来非常强大的恢复力,厕所里的女乘客也是因为这样才从坠机中幸存。
但是物质不会凭空产生,这种异常的恢复力需要消耗其他东西作为代价,女乘客的瘦骨嶙峋和同伴干裂的嘴唇,大概就是代价的征兆。
“我没耍你,不信你看这个。”欧阳彩月手一扬,丢过来一个小玩意儿。
同伴没接矿泉水、没接匕首,因为她知道那是矿泉水和匕首,她没看清这个小玩意儿是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砰!
在她的手即将接触松果时,松果砰然爆裂,上百点燃烧的火星笼罩她的全身。
火星异常明亮,发出耀眼的白光。
她本能地察觉不妙,高速向旁边闪避,但右半侧身体还是被击中了二三十点火星,尤其是她伸出去的右手,被十几瓣松果鳞片贴住了,这些松果鳞片像是涂了胶水似的,任何一片沾到她的身体后都不会掉落,而是附着在她身上剧烈燃烧。
咝咝——
皮肉焦糊的味道升腾而起。
“啊啊啊!”她惨烈地嚎叫。
“别客气~送你的特别礼物——铝热松果!不好意思,我也藏私了~”欧阳彩月向她竖起中指,“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树上的小动作!”
这枚松果上百瓣鳞片之间,被欧阳彩月填充了铝热剂,外面用蜡密封和防水,是她新近研究出来的王牌,这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没想到使用对象就是自己的同伴。
掷出松果后,她以自己的能力延时引爆松果,铝热剂也被高温引燃,燃烧时释放出2500度的高温,一旦接触到人体皮肤这样的蛋白质,就能把皮肤焦化,类似于燃烧的沥青那样粘在皮肤上。
欧阳彩月只买过几块猪肉做实验,由于这招太过狠毒,若非有深仇大恨或者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不打算对人使出这招,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使的时候了……不,也许她使用的对象已经不能算人了。
“还有你,我可不会厚此薄彼~”
女乘客已经滚落到树下,蹒跚地站起来。
“来看烟花。”
欧阳彩月又掏出一枚铝热松果,向她抛过去,松果在她的头顶上爆裂,这下给她来了个火锅洗头,她的头发、衣服、脑袋、肩膀全都在燃烧,整个人成了一根点燃的蜡烛,不过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向欧阳彩月走来。
她走了没几步就扑倒在地,瘦骨嶙峋的她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恢复身体了。
如果是普通人,被燃烧的铝热剂落在身上,早已经疼疯了,而同伴虽然不像女乘客那样完全无惧疼痛,但显然已经对疼痛不像普通人那么毫无忍耐力,她用另一只手拍落手上和身上的松果鳞片。
欧阳彩月看到,同伴皮肤上二三十个焦化的黑点正在迅速结痂。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欧阳彩月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刚才她是打了同伴一个出其不意,以同伴之前展现出来的速度和超强恢复能力,正常战斗她是没机会的,更何况她还背着婴儿,本来就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嗬!”
同伴一声怒吼,在她身后紧紧追赶。
欧阳彩月的速度不及同伴,但她强在保持了理智,可以利用假动作和地形争取时间,每当快被同伴追上时,她就往后抛一枚松果并引爆,拖延同伴的脚步。
她扔的有时候是铝热松果,有时候是普通松果,同伴尝过铝热松果的厉害,而松果在爆炸前又看不出来是哪种,只能每种都躲。
后来欧阳彩月为了节省弹药,只是手掌虚扬,实际什么也没扔。
就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以说是险象环生。
但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她带着的松果有限,之前在路上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兜里和包里所剩无几了,在她的投掷动作里,虚掷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只不过她很狡猾,每当同伴放松警惕时,她就扔一枚货真价实的铝热松果,所以暂时没被追上。
欧阳彩月慌不择路,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只是闷头瞎跑,再说莽莽林海,哪个方向才是安全的?
身后升起了青烟,应该是燃烧的女乘客和落空的松果鳞片引燃了树木和灌木,由于昨晚下过雨,尚不至于引起大规模森林火灾,但如果附近有人看到烟,过来查看情况就好了……虽然她也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机率身上实在太蠢,可她已经快穷途末路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活命,其实还有一个更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婴儿扔下,自己独自跑路,或者更狠一点儿,把婴儿尽力扔向一个方向,自己跑向另一个方向。
这些怪物不是想咬人、吃人吗?比欧阳彩月弱得多、鲜嫩得多的婴儿是最佳的猎物,用这个办法,她有很大机率甩掉同伴,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同伴离开去寻找其他猎物,再伺机脱身。
说真的,这个婴儿跟她非亲非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沉甸甸地坠在后背,还沙哑地哭个不停,有必要多管闲事么?把婴儿放下,自己脱身,这不算违反超凡者的铁律,毕竟她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而且只要她不说,谁会知道?
要说欧阳彩月完全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那是自欺欺人,只要是人类,都会本能地以自身安全为最高优先级,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人类的意志能克服动物的本能,可以为理想、信念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自我牺牲,甚至只是源于一次意外的感动。
这个念头数次浮现于欧阳彩月的脑海里,又数次被她否决,她知道这样很傻,最后结果很可能是她和婴儿全都沦为怪物的美餐,甚至连她都会变成怪物,如果以前的自己穿越过来,肯定会一巴掌抽醒现在的自己。
但她被吴女士的言行所感动,她想保住吴女士的血脉,不让吴女士的一番心血白流。
实在是太傻了!
她终于明白了,在这场漫长的婴儿接力赛上,婴儿的生命辗转于乘警、老天爷和吴女士手里,但吴女士并不是最后一棒。
她,欧阳彩月,才是最后一棒!
她不需要跑得多快,但是不能掉棒,而且要跑完全程。
“爆!”
跑过一棵树时,她利用身体的掩护,抓了一把树皮,胡乱攥成团,掷向后方。
树皮团被引燃,在空中就四分五裂,软绵绵地冒着火苗飘落,稍微阻挡了一下同伴的追击,但是她一根手指的指甲由于抓树皮时用力过猛而掀起,钻心的疼。
她咬牙,使劲揪下掀起的指甲扔掉。
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同伴竟然似乎被沾着血的指甲所吸引,放慢速度看了看,才继续追。
是血吗?
像鲨鱼、恶狼一样追逐着血腥味?
欧阳彩月刚才已经扔掉了匕首,奔跑中掏出指甲刀,在手掌上划了一下。
血涌出来,闻到血腥味的同伴追得更凶。
欧阳彩月把血抹在一枚松果上,可惜铝热松果已经用完了。
“尝尝零食。”
她把被血染红的松果向地上一丢,同伴果然中计,跑到松果边查看,而这时她就引爆松果,虽然无法对同伴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至少又争取了一些时间。
高速奔跑时,血压上升、血液循环加速,被划开的伤口不那么容易止血。
就赌一下是她先被追上,还是血先流光吧。
第352章 守株待兔
巨熊庞大的身躯比普通的小树还要高,直到大家走出很远后,仍然依稀可见。
罗恩擦了擦被巨熊吓出的冷汗,继续和加文在前面带路,寻找33号和凯瑟琳留下的记号。
阿拉贝拉用言语感化巨熊的过程无异于神迹,如果放在古代绝对是万民朝拜、立地封圣级别的,但罗恩依然认为她有些莽撞,包括其他孩子企图跟巨熊战斗的态度,他觉得这些孩子并不清楚巨熊的可怕,普通的黑熊都是一方霸主,刚才那头巨熊定然是这片森林里的王者,即使这片森林里还存在更厉害的生物,数量也不会太多。
总之,这次算是捡了条命,他可不希望遇到更厉害的家伙了,因为更厉害的家伙不一定可以感化。
森林里也不是一马平川的树,有乱石、有低谷、有丘陵,33号和凯瑟琳并不是走的直线,有时候她们会绕路,甚至是在本该不需要绕路的地方她们却绕路了,只能推测她们遇到了必须绕路的情况。
走着走着,加文突然吸了吸鼻子,疑惑地歪头注视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老伙计?”
罗恩熟悉加文的动作和神态,一般这种情况是它发现了某些不会立刻带来危险的异常,它在犹豫要不要向主人报告。
加文绕着他的腿兜了一圈,又定定地望着那边。
森林太密,罗恩看不出那边有什么东西。
江禅机他们也赶上来,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那边可能有情况,我爬到树上看看。”罗恩甩掉行李,便要爬树。
“不用你……”江禅机拉住他。
“我去!”
米奥急不可耐地蹿到横枝上,在树枝之间灵活地攀援纵跃,很快消失在树冠内。
十几秒后,她又连跳带蹿地从树上下来,离地面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她就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膝盖弯曲缓冲,几乎没有发生一点儿声音。
“着火啦!那边着火啦!”米奥大呼小叫。
“着火了?多大的火?说清楚点儿,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江禅机说道。
米奥被问住了,“呃……我没看见火。”
“那你说着火了?”他无语。
“有烟啊!一条烟柱斜着往上飘。”米奥比划着。
有烟柱升起,那应该确实是着火了。
“是不是坠落的残骸引燃的?”千央说道。
“应该不是。”
大家都不认同,因为空难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残骸要着火早就着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着火?
要说残骸坠落后起火,一直烧到现在,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昨天下过雨,而且如果火势燃烧了两三天,早就蔓延成山火了,也早就吸引官方救援队的注意了。
“烟柱附近有直升机么?”江禅机又问。
米奥叉腰,把脑袋摇来晃去,“我没说当然是没有了,这还用问?”
残骸起火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也有较小可能是昨天的雷电击中了残骸的油箱或者发动机而引起的火。
而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在森林里生火做饭后没有把火完全熄灭,火种死灰复燃,引燃了周围的灌木和树,这是罗恩的专业观点。
之前大家看到有人留下的罐头和灰烬,所以大家更接受罗恩的说法。
33号最近一个记号指的方向与烟柱升起的方向不一样,因此烟柱八成与33号无关,她也不是这么粗心的人,所以摆在大家面前的选择是,要不要去烟柱那边查看一下?
大家讨论了几分钟,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致决定不节外生枝,而是通过卫星电话或者无线电与前哨营地取得联系,让留守那里的直升机驾驶员与官方救援队取得联系,于情于理,都应该由官方处理森林失火的事件。
如果火势有进一步蔓延的迹象,为了避免形成燎原之势,就让直升机过来,载着奥罗拉前往火灾现场,用冰晶压制火势——这是下策,因为奥罗拉不知道下方的森林里是否有人或者珍稀动物,上策还是官方派螺旋桨飞机播撒阻燃剂。
大家商量好了,全队继续前进,奥罗拉正要跟前哨营地取得联系,卫星电话却先一步响起来。
“奥罗拉小姐,这里是营地,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奥罗拉打开免提,让大家都听到。
“自从您进入森林之后,家族就调来一颗低轨卫星周期性从森林上空飞过。就在刚才,卫星的红外感应相机拍到了一张可疑的照片,现在给您发送过去。”
奥罗拉低头盯着手机,等待图片传送过来。
江禅机却听着半响无语,居然还特意调整一颗低轨卫星的轨道以保障奥罗拉的安全,就像是普通人家因为今天公交停运而开车送孩子上学一样轻松写意……
卫星电话的数据传输很慢,等了将近一分钟,才把那张照片下载完毕。
没有处理过的红外照片就是黑白灰三色,高热量的区域是白色,低热量的区域是黑色,灰色是过渡区域。
营地解释道:“照片显示,距离您几公里之外的一处森林着火了,就是照片里最高亮的圆形区域,而难以解释的是,从主要起火点又蔓延出一连串微型起火点,像是有人一路跑一路纵火似的。”
奥罗拉仔细观察这张照片,森林和山脊以较深的黑灰色显示,占据照片绝大部分区域,另外还有一块块不规则的白斑,那是飘在天空的云团。
在黑灰色的森林里,用箭头标注出了一个位置,那是一个圆形的白点,延伸出一条灰白色的实线轨迹,那是飘向空中的烟柱,而这个白点的一侧,每隔一段不等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微型白点,这串微型白点形成一个断断续续的虚线轨迹,延伸向某个方向。
如果每一个微型白点都代表一个微型起火点,那么正如营地说明的,似乎有人一路跑一路纵火。
这是谁在报复社会吗?
营地留守人员想不明白,奥罗拉也想不明白,她把情况向大家说明,大家更是想不明白,谁会冒生命危险进入森林深处然后故意纵火?
这些微型起火点不一定会扩散成火灾,也可能烧着烧着就自行熄灭了,但毕竟是一种威胁,如果燃起森林大火,整片森林里的人员和动物恐怕都会面临生存危机。
“会不会有人想湮灭空难的关键证据而故意纵火?”奥罗拉说道。
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但为了湮灭证据而把整片森林付之一炬,这也太……让人没法形容。
“不太像是纵火吧。”江禅机说道,“如果是故意纵火,点燃多处还不如把一处烧得更旺。”
照片上还标注了目前大家所在的位置,大概是通过卫星电话定位得到的数据。
微型白点组成的虚线如果不改变既有方向并继续延长,会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掠过。
刚才大家认为特意去几公里外察看烟柱没有必要,现在就不一样了,只有稍微改变路线,就可以与那个疑似森林纵火犯相遇,当面看看他或她在搞什么鬼。
奥罗拉又问了问,没有更多的情报了,因为那颗低轨卫星每两小时绕行地球一周,现在已经飞离森林上空,下次再从森林上空飞过并拍照要两小时之后了。
大家一致同意,暂时改变行程,去拦截那个森林纵火犯。
他们根据指南针、地图和照片,前往微型白点延伸路线的前方埋伏。
不过,卫星照片里的一条宽度不足1毫米的细线,在现实中的森林里可能覆盖几十米上百米的距离,再说疑似纵火犯跑的也不是一条精确的直线,所以大家不能聚在一起守株待兔,必须在上百米的距离内分散开,这样才可以确保不会漏掉目标。
森林里别说上百米了,十几米外都可能互相看不见,还好大家人手一台对讲机,约定好看到目标之后就跟其他人联系。
……
嗤啦——
欧阳彩月的衣服被同伴扯破,只差一点,她就要被同伴抓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同伴滚烫的手指。
这么烫的手指,同伴像是在发高烧,体温估计在40度以上,但没见过哪个高烧病人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嗬——嗬——”
同伴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后响起。
欧阳彩月不敢回头,怕自己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跑不动了。
她现在真的是弹尽粮绝,不光是铝热松果,就连普通松果都扔完了,再没有东西可以拖延同伴的猎杀。
她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应该把婴儿扔掉,而是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不跑,留在原地痛痛快快打一架,说不定能打赢呢?
她也后悔把匕首扔了,如果自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宁可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怕什么来什么,就是这么轻微一走神的工夫,她的鞋尖踩进了草窠里,再抬腿的时候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她本不至于摔倒,可以顺势来个前滚翻,站起来继续跑,但就在她想做前滚翻的动作时,猛然想到背着的婴儿,如果做个前滚翻,本来就虚弱的婴儿说不定被她直接压死。
于是,她硬生生选择用肩膀着地。
咔擦一声,高速疾冲的惯性令她一侧肩关节脱臼了。
她疼得直翻白眼,但生死关头,别说一条胳膊脱臼了,就算断了也得先想办法保命。
着地的刹那,她另一只手的五指插进土壤里,抓了一把泥土向上方扬去,不偏不倚地糊在正好向她扑来的同伴脸上——她已经连这种石灰粉洒眼的低劣伎俩都用上了。
趁同伴暂时失明之际,她一咬牙,翻身爬起来继续跑。
然而,一条胳膊脱臼的她,已然是实实在在的强弩之末,最多也跑不出一百米,就会被抹掉脸上泥巴的同伴追上。
“救命!”
“有人吗?救救我!”
万般无奈之下,她明知莽莽林海里呼救没有用,依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大声呼救。
喊完之后,没指望有人能回应的她,边跑边从背后解下背包,瞅准侧前方的一处灌木丛,准备把背包连同婴儿一起扔过去。
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了,把婴儿扔到灌木丛里,自己往另一边跑,引走同伴。
她清楚自己的下场要么是成为美餐,要么是变成嗜血的怪物,婴儿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她逃不掉的话,婴儿多半会成为野兽的食物,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她扬手正要扔的瞬间,噔的一声弓弦响动。
嘤——
极细极尖锐的尖啸声响起,像一根针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生死关头,而在浮现出的画面里,她没有如现实一样死里逃生,而是被野兽啃噬、被敌人大卸八块,死状极惨。
尖啸声唤起了她内心的梦魇与恐惧,在为金钱而奔走的生涯里,她一直害怕翻车,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翻车是迟早的事,她以前认识的一些前辈就是这么默默消失,死在某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关头,一支利箭迎面而来,她明明看到了利箭,但颤栗和极度疲劳令身体僵住了,根本躲不了。
利箭没有射中她,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飞向她的身后,钉入同伴身前的土壤里。
“站住!不许动!”
江禅机从树杈间跳下来,手持尖啸骨弓。
他本想帅气地装个逼,岂料这支利箭根本没起到任何吓阻作用,同伴像是没看见利箭、也没听见尖啸声似的,趁着欧阳彩月停下,纵身一扑,向她的后脖颈咬去。
这时的欧阳彩月已经没有任何躲闪和反抗能力,无异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禅机大为尴尬,还好他已经提前搭上了第二支箭,再次拉弓放箭。
他认出了欧阳彩月,虽然不明情况,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彼此追赶,以及谁是一路纵火的人,但不论如何,试图保护婴儿的一方都值得他保护。
尖啸声再次响起,这支箭准确地射中同伴的肩膀。
第353章 记忆里的声音
江禅机对于瞄准位置的选择颇费思量,最后射中腋窝偏上的位置,避开了骨头。
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为什么你追我赶,出于保护婴儿的道义帮欧阳彩月,但万一另有内情,比如这婴儿是欧阳彩月从人家手里偷的呢?让那个女人受点小伤也就罢了,如果最后证明是误会,他还得去央求路惟静老师帮人家治伤,说不定还得赔钱……
因此他这一箭射出,自己反而提心吊胆。
那个女人中了一箭,身形在空中一滞,被利箭的冲击力阻挠了冲势,落回地面。无论常人还是超凡者中了这一箭,至少都应该出于疼痛本能而去按住受伤的肩膀,但她只是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变化,一只手握住箭身,猛地把箭拔了出来。
江禅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彪悍了吧?
欧阳彩月也认出了江禅机,她纳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她的命还没保住,赶紧喊道:“接着射!不要停!她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
“怪物?”
江禅机不禁怀疑欧阳彩月的神智是不是出了问题,那明明是个人啊,为什么说她是怪物?
当然,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要说对自己狠,忍者也不落下风,不能光凭她把箭拔出来就说她是怪物吧。
“嗬——嗬——”她沉重而快速地喘息着,视线从欧阳彩月的身上落到江禅机的身上。
“喂,你们到底……”
江禅机还没问完,她就极快的速度向他扑过来,嘴巴张得老大,目标是他的脖子。
她判断他更有威胁,判断他的血更好喝,身上的瘦肉也更多。
尽管她很快,但江禅机毕竟是跟迦梨交过手的人,她的速度比起迦梨来还是差得多。
“千万不要让她咬到!”欧阳彩月尖叫着提醒。
看到她这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扑人的架势,显然就算不是怪物也不会是好人,他不再犹豫,连续两箭射向她的两只脚,想把她钉在地上。
两支箭全都准确命中,长长的箭杆穿透了她的脚骨又钉进土里,而她的身体还处在高速前冲的惯性中,她立足不稳,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啃屎,倒地形成的杠杆效应又进一步撕裂了她脚部的伤口。
这时,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响动,全都赶到现场,正好看到这一幕,光是目睹就仿佛感觉到连自己的脚都跟着隐隐作痛。
欧阳彩月不顾一侧肩膀脱臼,叫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如果匕首还在,欧阳彩月肯定自己冲过去动手,但现在她手无寸铁,又不敢徒手上阵,只能寄望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动手了。
她的视线逐一扫过她们,但谁也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无缘无故谁也不可能听她的。
由于长时间的追逐,同伴血液加速循环,体内那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已经从手指扩散到全身,同伴仅存的理智几乎完全湮灭,像野兽般粗重地喘息。
“欧阳彩月,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追你,这婴儿又是谁家的?”江禅机提出一连串问题,他心说这个婴儿不会是欧阳彩月的孩子吧?但谁会带着婴儿进入这么危险的森林?
在场者除了陈依依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欧阳彩月,不便插言打断,静静地听着。
欧阳彩月叫道:“先别问!她快挣脱了!”
大家看到更加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个女人竟然硬生生把双脚从箭杆上拔了出来,箭羽还沾着血块和肌肉纤维。
胆小的女生纷纷掩口或者掩面,不忍再看,胆子稍大的女生也是看得双眉紧锁、头皮发麻。
阿拉贝拉看不见,只能听见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阿勒山,不过这种喘息声……似乎唤醒了她久远的记忆。
家破人亡的那个夜晚之后,她从没有跟凯瑟琳主动提及那天发生的事,也没有逼问为什么父母双双死亡,而凯瑟琳却撒谎骗她说父母已经逃出去了,她就像是默默接受了事实似的,凯瑟琳起初反而很不安,觉得对不起妹妹,但随之而来的遗产问题和监护人问题令凯瑟琳心力交瘁,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一边了。
其实,阿拉贝拉早就有所预感,尽管凯瑟琳撒谎时努力装得很自然,但依然掩饰不住声调里的颤抖,而且阿拉贝拉本来就不相信父母会抛下姐妹俩独自逃走。
但就算猜到又如何呢?她不仅察觉到姐姐在撒谎,更察觉到姐姐非常害怕,姐姐要保护她,她也要成为姐姐的支撑才行,所以她没有拆穿姐姐的谎言,只是趁姐姐看不见的时候,在绝对黑暗的酒窖里默默垂泪而已。
获救之后,当姐姐周旋于一帮没安好心的远房亲戚之间,疲于应付遗产和监护人问题时,阿拉贝拉从来没有给姐姐添乱,从此以后,两人只能相依为命地活下去,而过去的事,就只能沉淀在回忆里。
那天夜里,凯瑟琳带着她前往地下酒窖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捂着她的耳朵,不让听觉敏锐的她听见那些可怕的声音,比如吧唧吧唧的生啖血肉声,嘎巴嘎巴的咀嚼骨头声,但当凯瑟琳在酒窖门口对付那个倒地的女仆时,不得已松开了手,而她就听到了极为特殊的喘息声。
“嗬——嗬——”
沉重而急促,呼出灼热的二氧化碳,仿佛体内有一台火炉在燃烧。
凯瑟琳每次离开隐修院去追缉恶魔归来后,都会把她的所见所闻讲给隐修院的姐妹们听,为了照顾那些幼龄修女的感受,她会有意无意地淡化其中的恐怖感,而但凡疑似涉及莉莉丝的事件,她都会尽量避免在阿拉贝拉面前提及。
但是,这极具物色的喘息声已经牢牢刻在阿拉贝拉的脑海里,只会暂时尘封,永远不会抹除。
现在她再次听到了这种喘息声,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
“这个人很危险,必须控制住她,不要让她咬到你们!”阿拉贝拉急促地说道。
不知道是她在声音里潜移默化地加入了能力,还是大家比较信服她的话,或者兼而有之,大家立刻集中精神,严阵以待。
其他人的能力更适合杀伤,而不是控制,最适合控制的是小穗,可惜现场没有水,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奥罗拉紧急从空中凝结几支冰晶,但落到地面需要时间。
“啾——”
罗恩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把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吸引到他那边。
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一条绳子,一端打了个活结,然后他像牛仔似的紧攥另一端,把打了结的那端举过头顶甩成一个圆,向那个女人兜头盖脸地套过去。
他吹口哨的时候,绳索已经出手了,他为了令那个女人不要乱动,才吹口哨引起她的注意。
哨声一响,绳套准确地从那个女人的头顶落下,当落至她的胸腹位置时,罗恩猛地一拽,活结迅速收缩,把她的两支胳膊紧紧束缚在身体两侧。
她力量惊人,察觉自己受制,立刻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不过罗恩早有准备,捆住她之后,他马上将手里的绳索另一端从头顶的横枝上抛过去,再向下猛地一拽,把她吊起悬在半空中。
最后,他把绳索另一端在树干上绕了几圈并打结。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大家眼花缭乱。
“太厉害了!”
“好帅啊!”
“就像老式西部片里的牛仔大叔!”
“我愿称之为绝活儿!”
大家惊叹不已,再次对罗恩刮目相看,人家身为职业猎人,果然手底下见真章。
罗恩听不懂这些中文,不过看大家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反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点儿雕虫小技在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女生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只是恰好能派上用场而已。
“我只能暂时制住她,如果不想别的办法,她说不定会挣脱。”罗恩指着被吊起来的那个女人。
她双臂受制、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她的剧烈挣扎令树木跟着乱颤,大堆的树叶扑簌而下。
罗恩担心的是她这么一直挣扎下去,把绕过横枝的绳子给磨断了,然后逃跑。
至于这根绳子,虽然不算粗,但他打的活结有个特点,就是被套住的人或者动物,越挣扎就勒得越紧,勒得越紧挣扎的空间就越小,所以除非力量大到能硬生生把绳子绷断,否则很难挣脱。
他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
几根粗砺的冰晶坠地,随着奥罗拉解除能力,冰晶正在融化成水,稍等一会儿,小穗就有足够的水施展能力了。
这时,大家注意到一件古怪的事,这个女人刚才肩膀和双脚受到了贯穿伤相当严重,尤其是双脚被箭支撕裂了肌肉、穿透了脚骨、切断了血管,按理说流血应该非常严重,但她流出来的血相当粘稠,而且量不如大家想象的多,最诡异的是很快就止血了。
一团水球落到她的脑袋上。
小穗发动了能力,果冻状的水球把她整个脑袋罩住,无论她怎么猛力甩,水球会随着她头部的动作而剧烈晃动,但就是无法甩掉。
拉斐脸色微变,她想起自己当时也吃过果冻水球的苦头,那种窒息的滋味实在是令她心有余悸。
小穗一共只对两个人使过果冰化水球,这是第二个,有了上次拉斐的经验,小穗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挣扎得更久一些,没想到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双手双脚无力地垂落,竟然像是憋死了!
小穗大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把这个人憋死,因为即使是普通人,窒息十几秒也不至于死啊!
阿拉贝拉知道原因,这是因为吸血鬼化的人类对氧气的需求量比普通人类高得多,他们需要大量氧气参与体内奇特的化学反应,窒息对他们来说比普通人更严重。
小穗慌了神,赶紧撤掉能力,果冻化的水球变成了普通的水,哗啦一下泼洒在地上。
“她……她死了吗?”小穗面如土色地问道。
上次她在梅一白事件里憋死一条恶犬,都令她内疚了好几天,如果真憋死一个人……她不敢想象,因此她也很理解千央不敢把激光炮对人类使用的心情。
如果这个人真死了,这就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关键是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脆弱,十几秒就能憋死。
“不,她没那么容易死,不要放松警惕。”阿拉贝拉提醒道。
果然,阿拉贝拉话音未落,像是一个吊死鬼的那个女人手脚一阵抽搐,剧烈咳嗽几下,把肺里的水咳出来,再次“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继续挣扎。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穗如木雕泥塑一样,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超越她的认知范畴。
其他人也一样,刚才这个女人明明都因为把水吸进肺里而溺水停止呼吸了,一眨眼的工夫就又活蹦乱跳了?
阿拉贝拉说道:“她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缺氧会令她的身体机能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恢复氧气供应,就会再次从休眠中醒来。”
她看不见,却说得有如亲见。
“阿拉贝拉,你认识她?”松了一口气的小穗问道。
阿拉贝拉摇头,“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说着,阿拉贝拉转身面向欧阳彩月,问道:“她是不是被咬了?”
欧阳彩月看到阿拉贝拉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以为阿拉贝拉也正在变成吃人的怪物,惊叫道:“你……”
阿拉贝拉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说道:“不用害怕,我的眼睛天生如此,并没有被咬,也不会变成吸血鬼。”
“吸血鬼?”大家听得一愣。
“是的。”阿拉贝拉点头,“这个人变成这样,是因为她已经被吸血鬼化了……我想我已经猜到空难的原因了。”
第354章 死者长已矣
阿拉贝拉语出惊人,“吸血鬼”这三个字对大家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大家在影视里对吸血鬼屡见不鲜,现实里有人指认某个人是吸血鬼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大家不相信阿拉贝拉,而是实在太匪夷所思。
现场唯一不惊讶的只有欧阳彩月,她本来以为同伴变成了电影里的丧尸,听上去“吸血鬼”好像还更好一些?
大家等待阿拉贝拉的解释,她暂时来不及解释,一方面请小穗一定要限制住那个女人的行动,另一方面则向欧阳彩月问道:“请告诉我们,她是在哪里被咬的?又是被谁咬的?这很重要。”
随着冰晶逐渐融化,小穗得到了越来越充沛的水资源,她选择周期性地用水球覆盖住那个女人的口鼻令其窒息,每隔一段时间再移动水球,以免令其憋死,因为阿拉贝拉也不清楚,吸血鬼化的人类窒息多久会真正死亡。
在大家没有了解内情之前,暂时还不能让这个女人死掉。
欧阳彩月作为独行侠,了解一些急救的手段,她把婴儿放下,先咬住一条毛巾,用能动的那只手扳住脱臼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一扳。
嘎巴一声,脱臼的肩关节终于复位了,而她也疼得满头虚汗,毛巾都快被咬破了,好在长痛不如短痛,复位后的肩膀就不疼了,那条胳膊也能动了。
大家看得直皱眉,明明可以找别人帮忙,她却选择自己动手,看得出她是一个很独立且不愿欠人情的人。
欧阳彩月看到同伴被控制得很安全,周期性地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能呼吸时就生龙活虎,窒息时就像一条死狗,不禁心中大爽。
这倒不是小穗残忍地虐待,而是只有这种办法最有效。
欧阳彩月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精神放松之后,身体的疲劳与酸楚顿时一涌而出,她再也站不住了,“大”型躺在地上,盯着被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蓝天,恍然有再世为人之感。
她以前也经历过险象环生的困境,刚才的一路逃亡也许不是其中最接近于死亡的,却是其中最惊险的,因为她的肩膀上还扛着另一条生命——背上的婴儿也是她能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否则如果只有她自己,说不定她根本不会跑,或者跑到一半就放弃了。
千央对小婴儿很感兴趣,跑到婴儿旁边用指尖戳婴儿软软的小脸,玩得很开心,笑道:“脸蛋好软啊,真想捏一捏~”
“哇——”
婴儿咧嘴哭起来。
“哇!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捏还不行吗?”千央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跳开。
小穗百忙之中打趣道:“肯定是你太丑,吓到小婴儿了~”
“胡说!我才不丑!小穗你太坏了!”千央气鼓鼓地闹起别扭,但是婴儿还在哭,她围着婴儿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人畜无害的婴儿简直像是洪水猛兽,令她六神无主。
这时,陈依依出现在她旁边,蹲下来撩起婴儿襁褓的一角,稍微闻了闻就明白了,简单地说道:“婴儿该换尿布了。”
由于父母是双职工,她弟弟出生后,父母的产假都休完了,又不放心请保姆,因为保姆暗中虐待婴儿和老人的报道屡屡见于媒体,谁知道高价请来的保姆到底是不是人面兽心?
小小年纪的陈依依体谅父母的难处,自告奋勇地照顾弟弟,学着帮襁褓中的弟弟换尿布,就算是写作业和看书的时候,也是坐在弟弟的摇篮边,只要弟弟一哭,就放下手头的事情,察看弟弟是不是饿了、渴了、该换尿布了之类的。
所以,她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个婴儿是该换尿布了。
其他女生全都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也许除了拉斐之外。
拉斐也有一帮弟弟妹妹,她也是拉扯着弟弟妹妹长大,但不同的是,她父亲务农,母亲是全职主妇,而她要么帮父亲务农,要么帮母亲下厨,换尿布这种事……等一下,在她那个贫穷的小渔村,小孩子直到六七岁才拥有人生第一条破烂的短裤,在此之前都是光着屁股满地跑,尿布是啥?
罗恩是森林里的狩猎专家,但照顾婴儿这种事,就实在太难为他了。
至于江禅机……
陈依依解开婴儿的襁褓,旁边围观的女生们立刻捂着鼻子四散而逃,原因很简单,这个婴儿已经两三天没换过尿布了,在襁褓里拉、在襁褓里尿,一解开襁褓,里面一片狼藉,味道更是简直了……
别说女生们,就连加文都被熏得跑远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场者谁也不可能带着尿布,就算是前哨营地的物资里也没有。
陈依依没办法,想换尿布也没法换,这个襁褓已经脏得不能要了,好在天气不算冷,于是用湿巾把婴儿的身体擦干净,再把大家带着的毛巾收集起来,里面垫上干燥的纸巾,用毛巾将婴儿裹起来,还是塞进背包里,用背包充当襁褓。
婴儿身体的秽物被清除干净,终于不难受了,也停止了哭泣,大家把身上带的食物都拿出来,陈依依从中捡出能给婴儿吃的,照顾婴儿的任务暂时就落到她的肩上,毕竟别人在这方面等同于白痴。
陈依依和小穗都有事做,其他人较为空闲,欧阳彩月缓过神来,没有急于回答阿拉贝拉的问题,而是向江禅机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些都是你的同学?”
大家本来就挺好奇,江禅机和欧阳彩月是怎么认识的。
江禅机简单地把欧阳彩月介绍给大家,他和陈依依是在一次学分任务中认识的她。
同时,他也坦言坠毁的飞机上有几个大家认识的朋友,大家是为了救朋友而来。
以江禅机对欧阳彩月性格的了解,估计她会嘲笑一通,说他们太天真了,坠毁的飞机上怎么可能有人幸存下来?
然而,欧阳彩月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最好还是希望你的朋友别活下来。”
她这话在大家听来无异于诅咒,如果不是旁边吊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她们很可能会为这句话跟她理论几句。
阿拉贝拉不动声色:“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朋友没有被吸血鬼化,这点我们很有把握。”
“你又是谁?别告诉我红叶学院的校服改了样式。”欧阳彩月打量着她的修女服和胸前闪亮的十字架,以及她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修女,名叫阿拉贝拉,来自阿勒山,坠毁的航班上有我的姐妹们,还有家姐。”阿拉贝拉说道。
“阿勒山……”一听到这个地名,欧阳彩月马上就知道她的来历,毕竟欧阳彩月也算是见多识广,消息如果不灵通,还当什么赏金猎人。
欧阳彩月扫了一眼罗恩,对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没兴趣。
“说来话长,我和她……”欧阳彩月扬起下巴示意被吊在树上的同伴,“我们为了悬赏,结伴一起进入森林……”
之前两三天的事一笔带过,她重点讲述了今天她们偶然发现飞机残骸的过程,是怎么找到这个婴儿,以及同伴是怎么被咬的,她又是怎么一路带着婴儿逃过来的。
她讲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大家专注地听着,小穗和陈依依也在百忙之中留意听着。
说完,她把吴女士的手机掏出来,播放那段视频给大家看。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几个感情丰富的女生已经忍不住为吴女士的行为而哭出来,就连心如死灰的拉斐也不禁动容,作为一个糙爷们儿的罗恩摘下牛仔帽使劲rua在手里,大家全都为这位可敬的母亲感到唏嘘。
江禅机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利益至上的欧阳彩月会为这个陌生的婴儿而改变,除非真的是铁石心肠的人,否则绝大部分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都会仗义出手。
手机视频里,吴女士的真情流露令大家再次热泪盈眶。
不过,死者长已矣,存者还要且偷生。
吴女士已死,大家对她的感动和尊敬也只能暂时埋在心里,更重要的是保护好她的孩子,以及重视她留下来的宝贵信息,这样她才没有白死,才可以含笑九泉。
视频播放了三遍,大家把吴女士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反复咀嚼,不放过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欧阳彩月又把同伴被咬之后的转变过程着重讲了一下,同伴是如何一步步失去理智的,以及她的相关推测。
讲完之后,她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跑完了属于自己的接力赛,信息和婴儿都已经安全传递出去,不论跑得是好是坏,起码她跑完了,剩下的就跟她无关了,她现在只想离开森林,回到自己的住处,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千万别做噩梦。
大家的心情却是越听越沉重,他们终于得知了空难的一部分真相,事情的复杂和棘手程度远远超出大家的想象。
暂时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思索着。
阿拉贝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谢谢欧阳小姐的叙述,您的英勇和无私令我深感钦佩,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既然欧阳小姐已经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说这个人是被吸血鬼化了……”阿拉贝拉顿了顿,“这也是个很长的故事,长到需要从十几年前讲起。”
她美妙的音色别说是从十几年前讲起故事,就算是从几百年前讲起故事,大家也甘之如饴。
阿拉贝拉讲述了自己和姐姐小时候的故事,那个自称是莉莉丝的恶魔如何潜入她们家里,又如何害得她们家破人亡。
大家听得悚然动容。
阿拉贝拉虽然是盲人,但她心思细腻、感情细腻,当时被凯瑟琳拉着的她,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决定,可以更多感受周围的一切,从她的角度讲述的那个夜晚,与凯瑟琳从自己的角度讲述的那个夜晚,相似而不相同。
“如今我有很大的把握,婵姬在机场看到的那个通过起落架潜入飞机的女人,应该就是莉莉丝,不太可能是别人。”阿拉贝拉说道,“也只有她,敢于肆无忌惮地出手破坏飞行于万米高空的航班。”
姐妹俩在隐修院长大的过程中,凯瑟琳一直没有忘记复仇,复仇就是支撑她不断变强的动力。
当凯瑟琳长得足够大、变得足够厉害之后,她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外出狩猎恶魔的任务,在任务中磨砺、成长、变得更强、更加成熟,逐渐从需要其他修女照顾的孩子,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王牌。
她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莉莉丝的踪迹,其他修女也在帮她打探消息。
有几次,修女们得知疑似是莉莉丝在某地作祟的风声,然而等凯瑟琳赶过去之后,要么扑了个空,要么只遇到一些被转化之后的吸血鬼仆从,就像罗马尼亚森林里那次,没有真正遇到莉莉丝本人……或者说,可能没有遇到。
其实凯瑟琳有几次像是感觉到莉莉丝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只是因为时机或者场合不合适,或者顾忌到凯瑟琳身边有其他强大的修女,所以莉莉丝才没有出手,因为莉莉丝知道,以凯瑟琳的性格,一旦被咬到,如果身边有其他修女,她一定会请求其他修女杀了自己,也不愿被转化为吸血鬼仆从,其他修女也是如此,她们都有坚定的信仰,决不会允许自己向恶魔低头。
因此,莉莉丝想转化凯瑟琳的唯一机会,就是等凯瑟琳落单时,至少要身边没有其他修女,因为除了修女之外的人未必会答应凯瑟琳杀死她的要求,也不理解其中的必要性。
阿拉贝拉虽然几乎没有离开过阿勒山,但她也了解吸血鬼的一些已知特性,毕竟凯瑟琳和其他修女不止一次跟吸血鬼仆从战斗过。
莉莉丝和她的吸血鬼仆从最可怕之处在于,她们依靠燃烧生命力而换来的强大身躯和堪称恐怖的自我恢复能力。
第355章 真相
欧阳彩月和阿拉贝拉说的内容互相印证,再加上罗恩也补充了罗马尼亚森林里的所见所闻,惊人的事实逐渐在大家眼前浮现——早在十几年前,名为莉莉丝的吸血鬼元祖就已经盯上了姐妹俩,尤其是凯瑟琳,并且在她们成长过程中环伺左右,寻找可趁之机,最终目的就是将凯瑟琳转化为吸血鬼。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涌入他们的脑海里,他们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这时,陈依依终于把婴儿收拾好了,用毛巾把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用毛巾包起来,以免受风。
婴儿吃饱喝足,身上变干净了,就不再哭闹,东张西望着找妈妈,然后在寻找中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陈依依将婴儿连同背包递还给欧阳彩月,后者却说什么也不接。
“别给我,包我也不要了,一块儿都送给你们吧!别客气!”
欧阳彩月连连摆手,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接力赛,把烫手的山芋送了出去,岂肯再接回来?为了这个婴儿,她险些送掉了自己的小命,这么疯狂的事,一辈子只做一次就够了。
陈依依拎着背包,为难地望向江禅机,征询他的意见,该拿这个婴儿怎么办?
欧阳彩月不想再当婴儿的保镖兼保姆,这倒是情有可原,但她不要,他们也不可能把婴儿扔在这里不管,带着婴儿行动又太危险了,这片森林里危机四伏,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再说谁来背着婴儿呢?陈依依是最适合的,其他人都不懂得如何照顾婴儿,但她背着婴儿就意味着失去了她的匿踪特性,婴儿随时可能醒来并哭泣。
另外被转化的吸血鬼仆从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杀了她当然是最简单的,但即使她已经不算人类了,至少尚未作恶,顶多算是行凶未遂,就这么杀了她稍微有些难以下手。最重要的是,她目前是空难的间接证据之一,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空难并非机械故障或者天气原因,而是莉莉丝所为。
可惜,那位女乘客被欧阳彩月烧死了,否则女乘客才是直接证据。
“这也怪我?”欧阳彩月不服气,“我哪能想得那么多?当时我都快慌死了,只想着别让那个怪物恢复过来跑掉,否则被它跑出森林,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攒的钱还有什么用?”
她的担心也有道理,马后炮没意思,当时处在她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走,先烧死那个不能反抗的吸血鬼仆从,以免其祸害更多人,确实是最佳选择。
好在吴女士留下的视频算是有力的物证,可以弥补一些缺憾,这件功劳必须算在欧阳彩月的头上。
“说到世界末日,莉莉丝为什么不在人口稠密的城市里把大量普通人吸血鬼化?那样不是没人可以阻止她了?”江禅机问道。
这种能力就像丧尸病毒一样,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会以指数级扩散,那样的场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一旦开始扩散,除非用核弹来个大屠杀,否则哪个超凡者也无能为力。
阿拉贝拉点头,“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觉得那样的世界可能对她毫无意义吧——当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她就只不过是这些怪物里的普通一员,很可能还不是最强大的,也不能直接控制它们,那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如果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她也失去了食物来源……”
如果对吸血鬼来说,活人的血肉是最美味的食物,那当整个世界都吸血鬼化了,莉莉丝吃什么呢?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她能拎得清。
活人绝迹、到处都徘徊着吸血鬼的世界,恐怕对莉莉丝来说也是很无趣,她再也不能玩cos家庭教师的游戏了,再也欣赏不到人类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孔,所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只在偏远之地或者飞机这种密闭空间里进餐,某种意外上算是为了健康而节食?
“还有,我们推测,女性的血肉对吸血鬼而言可能不太……合口味,会令吸血鬼产生生理上的反感,所以当吸血鬼咬到女性时,往往只是吸几口血或者尝两块肉就转向其他目标了,被咬到的女性就会转化为吸血鬼,而男性的血肉对它们而言似乎是无上美味,它们尝到男性的血肉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会把受害者啃得干干净净才会寻找下一个目标。”阿拉贝拉进一步阐述吸血鬼的特性。
为什么只有女性会被转化为吸血鬼,原因之一就是女性的血肉对吸血鬼而言不好吃,否则如果被啃得干干净净,那就不是转化为吸血鬼了,而是转化为白骨精……
罗恩听得苦笑,揉了揉加文的脑袋,“也好,如果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还真不如死了干脆。”
江禅机没说什么,他暗暗提高了警惕,如果他被咬了,虽然不会被转化,但说不定会泄露身份。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直升机把婴儿接回营地,再跟机场方面以及红叶学院取得联系,找到吴女士的家属,把婴儿送过去。
手机里的视频,因为关系重大,一旦公之于众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可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而是几百条人命!
迦梨血洗垂死之家时杀了不少人,但远没有这么多,而且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垂死之家里的老弱病残都是被家人放弃治疗的社会最底层,除了少数志愿者之外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甚至某些社会精英可能还觉得他们死了更好,可以减轻社会负担……空难航班的乘客是来自社会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士,其实不乏精英人物,受到的关注度有天壤之别,公众会对此次事件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大大激化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潜伏已久的矛盾,谁也无法预料。
谨慎起见,吴女士的手机只能交给学院长,由学院长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把手机还给吴女士的家人。
大家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基本都认定,这件事的真相恐怕永远不会公开,只会秘密处理,而等吴女士的家人拿到手机时,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应该也进行了部分删减。
对外公布的空难原因,最后不外乎金属疲劳、机械故障、驾驶员误操作、天气突变等等,把锅甩给恐怖分子来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隐瞒真相听上去很令人愤愤不平,但有时候公布真相并不是什么好事,把凶手惩处了就行了,扩大矛盾只会引起混乱。
奥罗拉跟前哨营地取得了联系,除了分派上述任务之外,另外还让她的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去附近的动物园或者大型动物养殖场买一个铁笼子,不用很大,但一定要够牢固,然后用直升机吊过来,她打算把吸血鬼装进笼子里,再让直升机带回营地,加满油之后直接飞往红叶学院,将吸血鬼和手机一并交给学院长。
“学院长额外分派给咱们的任务,是寻找空难的线索和证据,由于欧阳小姐的杰出贡献,现在咱们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奥罗拉环视众人,“现在回去复命的话,应该可以得到学院长的表扬,说不定还有特别学分的奖励,有谁要一起跟着直升机回去么?”
学院长再三叮咛,他们的任务只是寻找线索和证据,剩下的事交给学院的老师来处理,让他们不要逞能。
但是他们还没找到33号和修女们,朋友的安全和空难的真相至少是同等重要,因为死亡已无法改变,存者还要且偷生。
“我!”欧阳彩月懒洋洋地摊在地上举起了手。
除了欧阳彩月之外,谁都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我们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线索,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对我来说,朋友的安全和空难的真相至少是同等重要,死者已经长眠,活着的幸存者更值得我们去伸出援手,因为如果我们落到同样的境地,一定也希望有朋友来救我们。”江禅机说道。
“婵姬说得很好,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把33号和修女们活着带回去,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已经找到了33号留下的记号,难道就要这样放弃?让33号她们多留在森林里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小穗附和道。
他们两个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尤其是阿拉贝拉,更是绝不可能离开。
拉斐与33号没有交情,但她也无意离开,她得知33号活着,甚至还有一个婴儿也活了下来,那么迦梨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高,她想当面跟迦梨把过去的恩怨做个了断。
“嘁~倒是挺会说大话的……”
欧阳彩月故作不屑地撇过脸,她很讨厌友情什么的,觉得都是一些热血的小屁孩才会热衷的东西,但此次经历,如果她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跟她一起进入森林,而不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搭档,结局可能会大有不同。
江禅机转头对她说道:“你回去可以,但你得跟着直升机先去一趟红叶学院,学院长和其他老师可能有话要询问你。”
欧阳彩月一听,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啥?凭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凭什么听你这个小鬼的命令?”
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回到自己安全舒适的家,洗个泡泡澡,美美睡上一觉,把森林里的一切全忘掉。
“因为直升机是我们的,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可以自己走出森林,我们不会拦着。”江禅机摊手,“请便。”
“哦,对了,刚才我们遇到一头带着崽子的巨熊,它身上好像烧伤了一块,现在脾气很暴躁,很想找到弄伤它的人,我想肯定不是你烧伤的它,但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儿,最好别遇到它,它生气的时候可能会认错人。”他又补充道。
欧阳彩月:……这个臭小鬼,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抓住别人的弱点讨价还价的嘴脸!
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搭伙都很危险了,独自一人走出森林?怎么可能!
就算她真能侥幸自己走出去,这一路上也得脱层皮!
万一遇到那头巨熊……它虽然没看到是她放的火,但说不定记得她的气味,抓到她的话,她就要自食其果了。
她的松果都用完了,普通松果可以捡,但威力最大的铝热松果在森林里没办法补充,她就算留下来也是别人的累赘,独自离开更是死路一条。
没办法,她只好忍气吞声,恨恨地说道:“好吧,我去一趟就是了,就当是还你们刚才救了我的人情,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江禅机跟她打过交道,知道她还是很讲信用的,说好的事就不会反悔,所以不用担心她半路改主意之类的。
他们暂时不走了,原地用餐休息,等待直升机的到来。
千央发现了激光炮的新用法,就是砍树。
无论多粗的树干,只要齐根用激光缓慢扫过,被扫到的一圈就会碳化并燃烧,再一推就会轰然倒下。
小穗在一边帮着灭火,江禅机负责把树干推倒在不会伤到人的方向,三人配合,很快就在他们周围清除出一处可以供直升机起降的圆形空地,只是这些生长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参天大树就这么倒了有些可惜。
不久之后,两架直升机相继抵达,其中一架直升机吊着一个铁笼子。
等直升机降落后,奥罗拉把婴儿和手机托付给一位手下,罗恩和小穗配合,用绳子把吸血鬼拖进笼子里,再上了好几把锁。
奥罗拉对手下反复叮嘱注意事项,尤其是不能靠近铁笼子,中间不要停,直接飞往红叶学院。
婴儿和背包最后还是回到了欧阳彩月手里,她带着婴儿坐上另一架直升机,返回前哨营地,加油后再飞往红叶学院。
大家吃饱喝足,继续踏入寻找33号和修女们的旅程,向森林深处前进。
第356章 相遇
咚。
一个手工削成的木头圆桶被扔到地上。
33号舔了舔嘴唇,把最后一滴水也舔进嘴里。
她背上只剩下一个圆桶了,凯瑟琳那边也差不多,森林跋涉比她们想象的更消耗饮用水,她们已经很注意节约了,每次只喝一两口,但消耗得依然很快。
还会下雨么?
她们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连一丝一毫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吧。”33号提议,并顺手在树上又刻了一个箭头,“至少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路上,33号捕杀了几只野鸡,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受保护动物,但该吃还得吃,大活人不能饿死。
33号也没想到,自己暗藏的几支手里剑竟然是用来杀鸡的。
最麻烦的还是缺水,这几只野鸡总得拔毛、去内脏、放血,然后怎么也要稍微清洗一下,否则凯瑟琳在这方面特别挑剔,说什么也不肯吃,令33号暗中腹诽她没去成红叶学院真的可惜了,她的这份洁癖和那些千金小姐应该很谈得来。
因此她们携带的一部分雨水还用在清洗野鸡上面,凯瑟琳用十字剑把几块石头烤红,然后把处理干净的野鸡包上树叶放在石头之间烘烤,这样既不会产生灰烬也不会产生烟雾。
今天吃饱喝足,但剩下的水最多只够明天喝的,即使是最低限度维持生命也只能撑两天,明天绝对不可能再做用清水洗涤猎物这么奢侈的事了。
凯瑟琳回头望向她们的来路,她们一边一边回头,寄望于有人能看到她们的记号而追上来,但显然希望渺茫,因为她们也一直在前进,即使有人看到她们的记号,追上来也需要时间。
她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继续向救援队直升机出没的方向走去。
“要不别休息了,连夜继续走吧,夜晚的气温低,水分消耗也少。”凯瑟琳提议道。
33号摇头,“夜晚的森林情况太复杂,走得也慢,得不偿失,不如早些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起床,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就出发……”
正说着,凯瑟琳突然抬起一只手,“嘘!什么声音?”
33号闭嘴静听。
“直升机?是直升机!”
她们听到遥遥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与官方救援队那些只在天边出现并一晃即逝的直升机不同,这次的螺旋桨声正逐渐变得清晰,意味着直升机正在向她们所在的方位靠近,至少不是遥不可及。
她们激动地雀跃而起,迷失森林里的几天,经历过各种生活不便,她们无比渴望返回文明世界,哪怕是在文明世界里吃糠咽菜也比在森林里饱受缺水折磨要好得多。
更何况,她们有很多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外界,不用任由莉莉丝继续肆虐下去。
螺旋桨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听不出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上树!”
两人不假思虑地甩掉背着的木桶,纵身跳上树枝,在一根根横枝之间借力跳跃,尽可能爬到高处。
“那边!”33号一指。
凯瑟琳也看到了,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地从西方偏北飞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机身玻璃和螺旋桨上,反射出红彤彤的刺目光芒。
令她们意外的是,这两架直升机的涂装与官方救援直升机的样式不同,更怪的是,其中一架直升机的下方还悬吊着什么东西,但是太远了,看不清。
怪不得这两架直升机走的路线跟官方救援直升机不一样,它们一定是私人或者独立机构拥有的直升机。
不管它们是来自哪里的直升机,从目前的飞行路线判断,它们会在一分钟之内从距离她们两三公里外的空中飞过。
“凯瑟琳!用你的剑给他们发信号!”33号提醒道。
机会稍纵即逝,直升机上的乘员不会特意观察后方的情况,一旦直升机与她们交错而过,就再也没机会观察到她们的求救信号了。
凯瑟琳站在高处的横枝上,一支扶着树干,另一只手高举十字剑。
剑身散发出白炽的光芒,离得稍近的树枝树叶先是被烤焦,然后冒.asxs.点火星和轻烟。
她左右挥动十字剑,希望直升机的乘员能注意到。
向这边转头,向这边看一眼!
“这边!这边!”33号明知自己的声音会被螺旋桨的噪音掩盖,还是忍不住大声喊叫,否则什么都不做干看着的滋味更难受。
第一架直升机连减速都没有就直接飞过去了,她们心里凉了半截,就在第二架吊着东西的直升机也即将掠过时,机头突然微微翘起,做了一个刹停减速的动作,然后机身慢慢盘旋,机头对向了她们这边。
凯瑟琳更加用力地挥舞十字剑,33号也叫得更大声。
第一架直升机也停止前进,两架直升机悬停在空中,暂时没向她们这边靠近,可能是驾驶员正在请示上级。
33号和凯瑟琳好不容易如释重负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这两架直升机显然不是为了执行救援任务而从这里经过的,所以驾驶员在犹豫。
“拜托!就算你们不想救,至少也要把我们的坐标通告给其他直升机呀!”33号焦虑地说道。
以她的经验判断,如果这两架直升机正在执行的是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任务,也许不仅不会救她们,还会对看到她们的事守口如瓶。
“人被拉到死地,你要解救,人将被杀,你须拦阻。”
凯瑟琳咬着下唇默默念诵着箴言里的语句,仿佛是在对直升机驾驶员诉说。
直升机其实只盘旋了几十秒的时间,这几十秒的时间对她们而言却如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驾驶员拿起对讲机:“奥罗拉小姐,我们这边遇到了新情况。”
江禅机他们正在森林里一边寻找33号留下的记号一边前进,闻言全都驻足。
奥罗拉拿起对讲机:“什么情况?”
其他人担心地盯着对讲机,以为是那个吸血鬼从笼子里逃脱了之类的坏消息。
驾驶员:“我们看到了闪光信号,可能是有人遇险,正在求救。”
闪光信号?
难道是那些跟欧阳彩月一样为了悬赏而冒险进入森林的人?
正常情况下,无论遇到的是什么人,就算是财迷心窍的人也好,能帮就帮一把,否则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对方真有可能死在这片原始森林里,但这两架直升机肩负了太重要的使命,携带着空难的人证、物证,不能随便冒险。
奥罗拉:“是什么人?”
驾驶员:“离得太远,光线不好,看不清楚。”
“会不会是33号她们?”小穗说道,这也是大家心里想的。
奥罗拉:“可以靠近查看,但是务必谨慎,随时反馈情况,在没有我的命令前,不得实施救援。”
“遵命。”
两架直升机改变方向,向33号她们飞过来。
等直升机飞得近了,33号认出机身上绘制的奥罗拉家族的标志时,终于彻底放松了,也猜到驾驶员刚才是在跟谁联系和请示。
果然,他们来找她了。
33号的心中涌过一股热流,堵在她胸口几天的那团郁积之气终于被热流疏通了,甚至比自己真正离开森林还要轻松。
似乎……他们也不是特别迫切想摆脱她。
“那是什么东西?”凯瑟琳迎着夕阳眯起眼睛,注视着直升机下方悬吊的笼子,总感觉笼子里像是装了个人类,而不是动物。
33号却是心情大好,不管笼子里装的是啥,只要能离开这片森林就好。
驾驶员:“发信号的是一位女性,她……她举着一柄发出强光的十字型双手剑。”
奥罗拉和江禅机听到后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们没见过凯瑟琳的十字剑,而趁机坐着休息的阿拉贝拉则一下子跳起来,激动万分地叫道:“是凯瑟琳!那是凯瑟琳!”
大伙又惊又喜,忙追问道:“你确定吗?”
“绝对没错!只有凯瑟琳才可以点亮十字剑!”阿拉贝拉双手合什,仰面向天空祈祷,感谢神保佑了凯瑟琳平安无事。
奥罗拉:“她们一共几个人?”
驾驶员:“我只看到两个。”
两个?
正在欢呼雀跃的大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33号和五位修女加起来一共六个人,现在可以肯定两人之一是凯瑟琳,那么另一人很可能是33号,否则记号上不会特意注明“33”这个数字。
那么其他四位修女呢?
当然,也可能是驾驶员受视野局限,没看到其他四位修女,毕竟森林太茂密了,如果其他四位修女站在树下,驾驶员本来就不太可能看到。
但是联想到大伙此前发现的两个木碗,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渐渐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莫非……只活下来33号和凯瑟琳两个人?
阿拉贝拉的心情也一下子从巅峰跌落到谷底,凯瑟琳还活着固然令她庆幸和感恩,但隐修院里的每一位修女都是她的好姐妹,从小到大都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忍听闻任何一位姐妹的死讯。
奥罗拉:“靠近询问一下她们的身份。”
直升机很快降低高度,螺旋桨搅动的强劲气流吹得33号和凯瑟琳随着树枝摇来荡去。
那架吊着东西的直升机悬停在空中,另一架直升机尽量飞低,盘旋在她们头顶上空,驾驶员探出脑袋喊道:“你们的名字是?”
“我是33号!她是凯瑟琳!你们是奥罗拉派来的吗?”33号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驾驶员点头,并把信息反馈给奥罗拉。
如果是其他幸存者,或者为悬赏而进入森林的人,奥罗拉会让驾驶员记下坐标,然后把坐标发给官方救援队,由官方救援队来实施救援,但既然是33号和凯瑟琳就另当别论——33号和凯瑟琳已经落魄到削木为碗的地步,境况肯定不太好,不能再拖延。
奥罗拉想了想,“1号直升机在空中待命,2号直升机靠近救援,注意安全。”
1号直升机下方悬吊着装有吸血鬼的铁笼,不方便实施救援。
2号直升机领命,进一步下降高度。
这两架直升机都经过了特殊改装,一侧的机舱门被卸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电动绞盘和绳索,33号看到机舱里坐着一个年纪稍大几岁的女性,抱着一个婴儿,正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们。
33号没见过这个人,更没见过这个婴儿,心里纳闷这是谁啊?为什么带着婴儿来到这么危险的森林里?而且这婴儿还装在背包里?哪国的习俗?
“稍等!马上救你们上来!”驾驶员喊道,“放绳子!”
副驾驶从驾驶舱挤到乘客舱,操作电动绞盘,将长长的绳索垂下来。
“抱歉!起风了!你们能跳起来抓住绳子么?”驾驶员喊道。
行走在森林里时,她们只感觉到阵阵微风,这是因为茂密的树林阻挡了风势,然而树冠上方的风相当强劲,垂落的绳索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绳索最下端,距离33号她们所站的横枝还有五六米的距离,但驾驶员不敢再往下释放绳索了,如果绳索被风吹得跟树枝缠在一起,直升机就会面临机毁人亡的惨剧。
“没问题!”
33号自己穿着忍者学院配发的鞋,类似于轻灵之靴,令她可以轻易跳出普通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她的忍者服虽然破得不能穿了,但鞋没事。
凯瑟琳也是如此,隐修院并不缺钱,只是她们选择了隐修以磨练心志。
这点儿高度对她们两个都不困难,唯一稍有难度的就是要掌握好力道,万一跳得太高,可就会直接撞到高速旋转的螺旋桨。
“我先上。”
33号说道,双膝弯曲,正要起跳,2号直升机乘客舱里那个一脸不爽的女性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指着附近一处位置说道:“那不是还有第三个人吗?”
33号和凯瑟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要糟!
她们一直是两个人,哪来的第三个人?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不等她们做出反应,一道人影从附近的一棵树上跳起,以极快的速度扑向2号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