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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皆破     我的隐身战斗姬txt下载     我的隐身战斗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2章 频率差异

    江禅机进入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后,凯瑟琳就刷了ID卡呼叫电梯,按理说区区两层楼一去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电梯却迟迟没有上来,看来是江禅机下到负四层之后出了一些状况,他没有立刻离开电梯。

    15号躺在地上,感觉身体与大脑有某种割裂感,就仿佛身体离大脑很远似的,连动动手指这种指令都要等半天才有反应,可能如果再晚活过来几秒,大脑就会受到永久性且不可恢复的损伤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她费力地开口道,“宗主?”

    她刚才朦胧中似乎听江禅机在说宗主什么的,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干脆是幻听。

    凯瑟琳等在电梯口,说道:“你们宗主也来了,正等在外面。”

    “……”

    15号从来不敢低估宗主,她早就清楚宗主迟早有一天会挖出真相,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偏偏是今天,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倒是稀罕事……”她自嘲地咧嘴笑了笑,“她找到这里为什么不进来?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本来是打算进来的,但出了一些意外状况。”

    “什么意外能挡住她?”15号奇道。

    “有一个自称优奈的女人出现了,她自称是C先生的妹妹,要把C先生带走,所以跟宗主起了冲突……”凯瑟琳解释道。

    “什么?”

    刚才还全身无力的15号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上半身弹坐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凯瑟琳又重复了一遍,15号这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急切地问道:“那个女人看着多大?长什么样子?”

    “长得挺漂亮吧,但年龄……不太好说,她自称整过容也化了妆,看不太出来,不过至少应该比李慕勤老师要大。”凯瑟琳用了一个她们都认识的人来比较。

    15号的心脏重重一跳,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之前就想过自己的原型到底是什么人,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能遇到那个人,但从银人的例子看,说不定她的原型早已经过世了,而且就算在遇到银人之前,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人海茫茫,从哪去找?除非拓真主动提供相关的信息,但即使如此,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份勇气去找那个人,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可能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没想到她的原型竟然不请自来,竟然还自称是拓真的妹妹,那这么说的话……15号岂不确实跟拓真有血缘关系?某种意义真的是他的妹妹。

    话虽如此,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哦,对了,她也会打响指。”凯瑟琳补充道,“她和宗主试探性地交手一个回合,并未落于明显的下风。”

    15号的脑子又嗡的一声,这下再无悬念,真正的优奈、拓真真正的妹妹出现了,那自己这个冒牌货又要如何自处呢?真正的优奈看到她,又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觉得鸠占鹊巢?

    思虑及此,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是刚才死了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就算不考虑面子上的事,既然宗主亲自到场,肯定会搞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会怎么处置她还不好说。

    “谢谢。”她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说道:“还有,很抱歉把你的事泄露出去。”

    凯瑟琳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已经道过歉,不用再道歉第二次。”

    在今天晚上来这里的路上,凯瑟琳坐在车里还气不过,但现在她已经无怨无恨了,毕竟她又不是傻瓜,经历了今天夜里的种种变故,她也隐约猜到了15号与拓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关系,甚至她还觉得心中有愧,像是自己做错事似的,刻意在回避15号的视线。

    凯瑟琳与优奈不一样,她有极为强烈的正义感,虽然这个正义的标准跟普通人的正义标准略有差异,但依然算是正义感。看到15号发自内心的痛苦,她想到自己差点儿付诸行动的事,如果成真的话,十几年后就会有同样的悲剧上演,一个无辜的梅一白如现在的15号一样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这样的罪孽是她一手造成,成为她永远背负的十字架。

    “怎么还不上来……”她又按了下电梯按钮,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而自语道。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

    凯瑟琳吓了一跳,原来这电梯在负二层以下运行的时候,指示灯是不显示的,她戒备地横剑在手,紧盯着电梯内,生怕走出来的是银人。

    “优奈!”

    赵曼捂着右胸处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电梯,跪坐在15号旁边,痛心地抱起15号的上半身,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优奈你怎么了?那个姓姜的不是说你没有大碍吗?呜……”

    “我没事。”15号抬手擦掉赵曼的泪水,“只是有些累,身体没力气,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受伤了?”

    她越这么说,赵曼越慌,因为电视电影里的重要配角在死前都是这种语气,她的气色很难看,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你撑住,我带你回红叶学院让她们给你治伤……”赵曼费力地想把15号抱起来,但她一使劲,牵动右胸的伤口,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我真的没事,不骗你。”15号安慰道,“反而是你的伤口,必须尽快止血才行。”

    凯瑟琳打断道:“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姓姜的在跟银人打架。”赵曼气呼呼地说道:“亏我刚才还提醒她来着,最好让银人给她捅几个窟窿!”

    凯瑟琳早知道这个赵曼不可理喻的程度跟蕾拉差不多,没搭理赵曼的气话,她有心下去帮江禅机,但没有ID卡,电梯下不去,只能尽量相信江禅机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出去。”凯瑟琳架起15号进入电梯,她打算把她们送出去之后再回来。

    “等等……曼曼,帮我捡下面罩。”15号说道。

    赵曼早巴不得离开了,从地上捡起15号的面罩,跟着进入电梯。

    其实凯瑟琳还想问她们C先生在哪里,但顾虑到15号与C先生的关系,她还是忍着没问。

    回到一层,电梯门刚开,她们就听到外面响着消防车的警铃声,但建筑本身的火警铃声已经停了,因为火警起源于负二层,但现在负二层已经解除警报。

    消防车停在外面没有进来,几个保安正在跟消防员交涉什么,大概是说这边没事了,请消防员离开,但消防员没那么好说话,要不要离开不能由保安说了算,他们要进来检查确认没有火势才会离开,所以两边僵持上了。

    保安们这么做肯定是出自上级的授意,毕竟这建筑里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果随火灾一起烧掉了倒也无所谓,但如果没烧掉,就不宜被外人看到。

    凯瑟琳为了避免跟这帮人牵扯不清,架着15号翻墙来到外面。

    宗主与优奈都在原地等消息,其实从江禅机和凯瑟琳进去到现在也就顶多十分钟,她们两人虽然都很关心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但不至于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看到三人出来,宗主微微皱眉,“15号,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属下无能,技不如人……”15号轻轻推开凯瑟琳,尽量自己站着。

    “只要你还穿着这身忍者服,就依然算是忍者的一员,忍者的原则你没有忘吧?”宗主目光一闪。

    “对等报复……”15号微微惨笑,她倒是想报复,但凭她肯定打不过银人,被克制得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旁边有人问道。

    由于15号又是负伤又是窒息的,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再加上是黑夜,优奈站在一旁没有看得太清楚,但看到15号的身影,她突然心中一阵悸动,在她觉醒后的那天夜里,被黑衣忍者拜访后,她也曾试想自己穿上那身忍者服的样子。

    15号在出来的路上已经戴上了面罩,侧转身体面对优奈,尽量冷声说道:“有什么事吗?”

    优奈注视着面罩后面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你能不能摘下面罩?我感觉你像是我的一个熟人。”

    15号摇头,“你认错了,你我素不相识。”

    “是么……也许吧。”

    优奈像是释然地认同了15号的说法,但在15号又要转身面对宗主的刹那,她突然纵身一跃,探出右手抓向15号的面罩。

    无论是15号还是宗主都没想到优奈会暴起偷袭,宗主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伤害自己受伤的手下,立刻想要纵身拦截,但优奈早就想到了,揣在兜里的左手啪的一声打起了响指,令宗主扑了个空。

    凯瑟琳站在离15号的不远处,但一来她也受到响指的影响,二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掺和这件事。

    15号的两柄短刀都遗落在建筑里,自己又负了伤,连站着都很勉强,根本没有余力躲闪,眼看优奈的右手即将抓到自己的面罩,她也打了个响指,这是她身体受到袭击时的本能反应。

    优奈的右手也抓了个空,几乎是擦着面罩划过。

    “阁下想干什么?开酒吧的都这么不讲信用?”宗主冷声抽出短刀,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如果这时候优奈乘胜追击,在她和15号已经差不多贴身的情况下,即使有响指的干扰,她也有很大概率扯下15号的面罩,但她停手不动了,并且退后几步,重新将双手揣进风衣兜里,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动手了。

    她看了一眼宗主,说道:“刚才是约定暂时不跟你动手,但我没说不跟别人动手。”

    这话虽然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但也不能说是错的,宗主反而被她抢白得一时无语。

    宗主并不擅长耍嘴皮子,而优奈这么多年经营酒吧,嘴上工夫肯定了得,否则不可能应付得了各色各样的顾客。

    优奈像是怕冷似的,把风衣的领子紧了紧,仰头看着星空自语道:“打了这么多年的响指,原来这就是听到响指的感觉吗?”

    她不会受到自己响指的影响,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受到别人响指的影响。响指的作用原理是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共振频率是一个范围,而不是一个精确值,只是在某一个值上达到最大效果而已。

    人类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精准,也许优奈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低一些,而15号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高一些,两人都能引起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却有细微差别,她们由于长期的训练,大脑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响指频率,能够纠正错误的脑补认知,但无法对别人的响指频率免疫,所以出现了刚才那种奇妙的状况。

    赵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优奈骂道:“你是哪根葱?为什么要欺负优奈?有本事来跟我打!来呀!”

    “曼曼!”15号急忙喝止,可惜晚了一步,赵曼的嘴永远比脑子转得快。

    “抱歉,是我误会了,确实认错了人。”

    优奈却像没什么反应似的,轻易地低头道歉,令赵曼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低声骂几句有眼无珠之类的话。

    宗主悻悻地收回短刀,她可不想背上没有信用的骂名,向15号询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姜婵姬呢?”

    “是银人,姜婵姬在跟银人动手。”15号避开优奈的视线。

    “银人?”宗主一愣。

    凯瑟琳从旁解释了一下李慕勤说的关于银人的事。

    “施密特?”宗主想了想,“她已经死了,别跟我讲什么死而复生之类的鬼话,你们说的银人肯定不是施密特,至少不是……原来的施密特。”

    凯瑟琳感觉这里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赶忙说道:“我回去帮婵姬。”

    15号让赵曼坐下,给她包扎右胸上的伤口。

    优奈也疲惫般地找地方坐了下来,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说道:可能,我不该离开的吧。

第583章 匿名

    负四层的这些孩子们从来没坐过电梯,被电梯上升时的加速度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女孩子差点儿没站稳,这从某种意义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旦他们坐上电梯,就意味他们回不来了,不过今天不同,他们今天是主动离开的。

    电梯在负三层停了一下,负三层还是没人,江禅机再次刷卡,电梯来到负二层。

    负二层也没人了,地上扔着15号的两柄短刀,其中一柄是赵曼带上来的,还有几块沾血的忍者服碎片。

    电梯继续上行,这次直接停在了一楼。

    电梯门一开,优奈拉着孩子们走出电梯,他们的眼前出现一个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清冽的空气与四季始终恒温的负四层截然不同,楼外闪烁的消防车灯光令他们目眩神迷,保安与消防员之间的争执声又令他们望而生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好奇而畏缩地躲在优奈身后,紧紧抱着他们最喜欢的玩具。

    优奈很紧张,她知道拓真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走,那些高官巨贾们也不会坐视不理,逃亡很可能要伴随着这些孩子的一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杀手跳出来企图消灭罪证,永远不会有真正安宁的日子,但即使如此,也好于他们原本即将面对的命运。

    不过,消防队的到场是一个好消息,她不知道是谁把消防队找来的,但至少保安们是无暇他顾,暂时如此。

    江禅机正要带着他们往楼外走,优奈拉住他,低声说道:“能不能不要让这些孩子们被曝光于公众面前?”

    “为什么?”他纳闷道。

    只要带着这些孩子走到消防队面前,保安们总不能硬抢吧?之后再报警,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引起社会的轰动,令罪犯伏法,令正义得到伸张,这不才是电影和电视剧的结尾应有的王道剧情么?

    “情况很复杂。”她摇头,“这些孩子……他们的身世都很特殊,非常特殊。”

    15号知道这些孩子们的来历,但她没跟江禅机说,不过他只要看他们被关在极为隐秘的地下负四层,就知道他们的存在是见不得光的,肯定涉及到拓真的罪行,说不定还涉及更多人和事。

    假如这些孩子们也是克隆体,那么他们的原型肯定是一些大人物,即使让这些孩子们曝光,又如何证明他们的身份呢?这间机构如此隐秘,他刚才在负二层以下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监控摄像机,怎么证明他们是谁的克隆体?向大人物索取基因么?人家会双手奉上吗?

    退一步说,目前关于克隆的法律条款极为模糊,即使能证明他们是那些大人物的克隆体,也未必能定人家的罪,人家的律师团不是吃素的,打个几年的官司稀松平常。

    最麻烦的是,人家可以说并不是自己主动把基因给拓真让他克隆,而是他偷到、捡到人家的基因然后擅自克隆的,这能因此定人家的罪吗?不可能的,如果这样能定罪,以后就是人人自危了,想搞谁,只要弄到那人的头发皮肤什么的,装模作样宣称受雇要克隆,就能把谁搞臭,那世界就一团大乱了。

    因此,将这些孩子们曝光,最后可能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惹来一身骚,这些孩子们将长期被苍蝇般的记者们骚扰,他们的一生就毁了,倒是记者们可以利用公众的猎奇心理出书赚钱而大发一笔横财,甚至不用为自己写的东西负责。

    与其这样,默默地逃跑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孩子们还小,只要在新的地方给他们新的身份,他们就可以逃离过去的阴影,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在阳光下。

    在连日期都不清楚的地下四层,优奈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不,不是思考,是做梦,她知道孩子们逃离地下四层的机率渺茫,但至少可以做梦,而这就是她做梦得到的结论:放弃看似扬眉吐气的正义,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许那些大人物知道孩子们逃跑后,经过最初的紧张,发现孩子们并没有曝光于公众面前,也没有曝光的意思,就会选择放过他们,就算不是所有大人物都这么选择,但只要有一部分这么选择,就意味着敌人的数量有所减少,甚至也许会有个别大人物因为良心不安而选择维护他们。

    江禅机不了解优奈的想法,但既然这些孩子们是她带着的,那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毕竟现在不曝光,以后还有曝光的机会,而现在曝光的话,就不能反悔了——这就像是只装着一颗子弹的枪,开枪是威胁,不开枪是威慑,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那些大人物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会明白,优奈没有选择开枪,就表明她的态度,她愿意息事宁人,并且愿意保持沉默,不会将大人物们拉下水,希望大人物们能放他们一马,不要搞到彼此鱼死网破的份上。

    这样做看似很憋屈、很委屈,但对孩子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如果这样的话,就不能让优奈和孩子们从正门离开了,只能一个个抱着他们越墙而出,先跟宗主她们会合再说。

    这时,凯瑟琳去而复返,看到江禅机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优奈,向他问道:“银人呢?这些小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银人被我打倒了,这些孩子应该就是15号想救的人,这位是……”他看向优奈。

    “我叫优奈,初次见面。”优奈拉着孩子们向凯瑟琳致意。

    凯瑟琳震惊地盯着优奈的脸,三个优奈同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她想起拓真曾经亲口说的,克隆超凡者比克隆普通人的难度更高,难点在于即使精心设置了与原型相似的成长环境,被克隆出来的副本也未必会觉醒能力,因为觉醒涉及心理因素,与潜意识有关,很复杂,不可能全盘复制原型的成长环境与成长经历,总会有疏漏之处,那么为了保证成功率,同时克隆复数个体从科学上而言是很正确的选择,用数量来弥补机率的不足,不能等一个失败了之后再去克隆另一个,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还有这些孩子……凯瑟琳庆幸自己在出发前听从了江禅机的劝解,如果她今天晚上执意跟15号过不去,那这些孩子如果出事,罪孽要全算在她头上。

    “她叫凯瑟琳,一会儿你们跟着她行动。”江禅机见凯瑟琳像傻了一样,替她介绍道。

    “凯瑟琳姐姐好~”孩子们眼巴巴地打量着凯瑟琳,对这个英武的金发姐姐充满好奇。

    凯瑟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撇开视线说道:“你这么快就打倒银人了?”

    “嗯,她本来就被赵曼打伤了,我运气好捡漏而已。”他说道,“麻烦你带优奈和这些孩子从侧面或者后面翻墙出去,也可以让15号她们接应一下。”

    “你要干什么去?”凯瑟琳问。

    “当然是去找拓真,他是这一切的根源,必须要把他找到,否则宗主和……”他看了一眼优奈,改口道:“和那个人之间不太好下台。”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们刚才又差点儿打起来,还好及时收手了。”

    江禅机没时间详细询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说道:“正是如此,只有找到拓真,才可以转移矛盾,否则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不过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拓真是不是已经跑了?”凯瑟琳望向消防车。

    “我留意了一下,反正没有车辆从正门离开院子,就算他跑了也得找找试试。”江禅机说道:“你们在外面如果看见有车辆离开,想办法制止,比如把车胎弄爆之类的。”

    “好。”凯瑟琳点头答应。

    这座机构占地面积不小,凭外面那几个人不可能将高墙大院围得水泄不通,所以也只能盯着正门了。

    江禅机不再多言,转身上楼,他有拓真最高权限的ID卡,在这栋建筑里通行无阻,一层层、一个个房间往上找,等找遍地上四层再去地下一层找,如果都找遍了还找不到,那要么是还有隐藏房间,要么是拓真已经溜掉了,也只能遗憾放弃。

    ……

    将时间的齿轮倒拨一些。

    当15号从拓真兜里偷走ID卡之后,拓真还在气急败坏地训斥着面前的银人,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有两台手机,一台是用于“工作”联络用的,另一台才是他的私人电话,但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很少,像这种他布局很久的、以整容医院为掩护的机构负责人也只知道他的工作手机号码。

    此时响起的正是他的私人手机。

    正好他骂得有些口干舌燥,一直不停地大声骂人也很费劲,大脑都有些因为缺氧而晕眩,于是他喘口气歇歇,顺便拿起手机察看。

    他收到的是一条短信,发件人的号码经过了伪装,一看就是假号码,信息内容是:今晚有客人到访。

    拓真皱眉盯着这条信息,视线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烧出个洞来。

    谁发的信息?

    知道他私人手机号的只有极少人,这个手机号从来没有注册过任何东西,平时连垃圾短信都收不到,而这个经过伪装的号码肯定不是发错人了。

    客人……到访……意思是会有不速之客来这里?

    他下意识地去摸兜,旋即脸色剧变,ID卡不见了!

    一开始他以为放错兜了,但他把几个兜都找遍了,甚至把兜都翻掏出来,依然没有找到。

    是丢在哪了?

    不可能!他进这间屋子时明明还刷了ID卡,如果丢也是丢在这间屋子里!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厕所都找了,根本没有看到ID卡的影子。

    有人潜入这间屋子然后偷了他的ID卡?

    这怎么可能?

    窗户关得好好的,门只能刷卡进入,而且之前他一直站在可以看到门口的位置,怎么可能有人潜进来?

    忍者?

    他一向视忍者为心腹大患,这些喜欢刺探情报的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他周围,所以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进门出门的时候总是快进快出,将门打开一条仅能容纳自己通过的缝隙,进门之后立刻关门,这样就算是忍者也不能穿墙而入吧?

    另外,如果说忍者是提前在这间屋子里等着他进来,但偷了他的ID卡之后是怎么出去的?

    他想不明白,但ID卡被偷了是事实,从他眼皮底下、从银人眼皮底下偷走了,说不定偷的时候还在嘲笑他。

    啪的一声脆响,银人茫然地捂着脸颊,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抽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废物!废物!”拓真指着她破口大骂:“有人从你眼皮底下把我的ID卡偷走了,你连这种事都没发现,你说你是不是废物!”

    光骂还不解气,拓真恨不得把她暴揍一顿,谅她也不敢反抗,但现在不是揍她的时机,那人放着其他研究员的ID卡不偷,偏偏冒险来偷他的ID卡,这证明那人要去的是别人的ID卡到不了的地方。

    “现在,你立刻给我去负四层,如果负四层有任何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都给我格杀勿论!也不能让负四层的任何一个活物跑出去!”他狠狠地命令道,“这次你最好别再给我搞砸了!”

    银人面色沉重地点头,但没有立刻出门,沙哑地问道:“我……怎么下到负四层?”

    拓真又啪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咆吼道:“我管你怎么下去?你耳朵聋了?没听到我的ID卡被偷了?自己想办法!”

    银人咬紧牙关,不敢顶嘴,拎着沉重的箱子离开房间,又关好门。

    房间里只剩拓真一个人,他颓然瘫坐在椅子里,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胸口也不太舒服,他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分药盒,就是那种每个格子里装着每天需要服用药物的小盒子,从一个格子里倒出数片药物,一仰脖吞了下去。

第584章 少年

    拓真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强势,强势到令他人畏惧和厌恶的程度,但当他自己独处时……

    他侧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角落位置,确认自己的外套还是如刚才一样挂在监控摄像机上,然后才将几片分药盒里的药片仰头吞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脑袋和胸口的不适感才慢慢缓解,脸上却虚弱地出了一层细汗。

    他将领带扯开,让呼吸变得顺畅一些,胸口起伏的程度比正常人要更剧烈。

    独处时的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显得虚弱而无力……或者说,他正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和无力,才极力在别人面前维持强势的形象,强势到令别人不愿长久直视他,以免他们看出他的虚弱。

    等身体舒服了一些,他的思维又落到地下负四层,思考所谓的不速之客会是谁。

    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凯瑟琳,以及银人报告的另一位使用弓箭的超凡者,虽然银人报告说她跟他们交手后撤离时确认了他们没有跟踪,但这话从废物般的银人口中说出来,并没有足够的可信度,说不定他们跟踪银人找到了这里。

    但又是谁偷走了他的ID卡呢?

    据银人报告,使用弓箭的那个人弓力强劲,应该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而凯瑟琳也没有隐身能力,所以还有第三个人?

    如果不是凯瑟琳,又会是谁呢?

    他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室内出现细微的响动。

    “谁?什么人?”

    他警觉地站起来,惊觉自己大意了,现在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没有护卫,这在平时倒是无所谓,但现在有一个神秘的隐身客,万一这个隐身客根本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呢?

    一想到这个,他惊出一身冷汗,若真是如此,他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他机械般地扭动脖子,观察室内的情况,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室内几乎连灰尘都没有飘动,非常安静,而细听之下,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于室内,似乎是来自室内套间的洗手间里。

    正当他犹豫是要进洗手间察看,还是跑到门外求救时,只听呼啦一声,洗手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阵冷风涌入室内。

    不是隐身客!是有人从窗户闯进来了!

    拓真转身刚想往门口跑,就听身后有一个女声说道:“主人。”

    这声音……

    他驻足回头,发现是银人拎着手提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你……我不是让你去负四层吗?你聋了还是傻了?”拓真勃然大怒,就算是他也很少这么生气,刚才他差点儿吓出心脏病,结果居然是银人去而复返,今天如果不好好修理她一顿,她……

    拓真正想抬脚踹过去,突然发现异样之处,这个银人穿的衣服跟之前不一样,之前穿的是连衣裙,现在穿的是A字裙,当然都很方便穿脱就是了,而且里面是真空上阵,这是为了战斗的方便。

    银人去而复返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换了身衣服?

    不,不对……

    “你是……C9?”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的,主人。”银人点头。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过来的?”拓真的愤怒一半化为了愕然。

    之前下楼的是C8,此时在他面前的是C9,虽然这两个女性几乎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C8和C9的长相即使在克隆体里也算是极为相似的,她们在成长过程中每天进食相同的食物,进行相同的训练,遵循相同的作息,因此她们的体型和脸部最后也发育得极为相似,比普通的双胞胎都要相似得多,即使是拓真刚才都认岔了。

    但问题是,C9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没有下令让她过来,除非是发生了某些极为特殊的状况令她判断必须要过来……然而他并没有把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告诉她,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拓真的手机经过了特殊改造,新手机到手的第一步就是把GPS模块屏蔽掉,令别人无法得到他的精确位置。

    “是主人您让我过来的。”C9恭敬地说道。

    “我?”

    拓真更加困惑,“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略加回忆,很确定记忆中并没有相关的印象。

    银人放下手提箱,并按动了某个按钮,手提箱啪地开打了。

    这是一款特制的手提箱,最特殊的地方在于,箱内有内置的一套加热保温系统,可以令箱内的镓长时间保持固液混合态,以便随时进入战斗。

    拓真对这箱子再熟悉不过,他怒极反笑,“谁让你打开箱子的?你们这些废物一个个的……”

    他还没说完,只见银光一闪,一枝银色的尖刺从C9的手里结晶析出,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

    拓真无比困惑地低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尖刺,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三秒后,一口献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染红了尖刺,也染红了他的胸前。

    “你……你……”

    他脸颊抽搐,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极力向C9伸出手,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C9一如平时那样神色冷漠。

    咣当!

    力量从拓真体力迅速流逝,他再也站不住了,胸口里插着尖刺跌坐在椅子里。

    “为……为什么……谁让你……”

    血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和胸口渗出,他脸色狰狞得像是恶鬼,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是我。”

    人影一晃,从洗手里又走出一个人。

    拓真努力地扭头望去,视线开始模糊的他还以为这个纤细的人影是一个少女,但定睛一看并未如此,那是一个少年。

    等看清少年的脸,他再次一口鲜血喷出,剧烈的痛苦从胸口传来。

    没人比拓真更熟悉这个少年的脸,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他曾经的脸。

    少年版的拓真。

    少年拓真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拓真的手机,亮起屏幕让他看到刚才收到的短信,“短信是我发的,另外你不用这么惊讶吧?我能解锁你的手机是很正常的啊,毕竟咱们的指纹一模一样。”

    拓真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凭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恨支撑着,像一头困兽般盯着少年。

    “我知道,如果你就这样死了,肯定会死不瞑目,以你的聪明才智,大概现在已经能猜到一些了,不过还有一些时间,让我来告诉你吧。”少年拉出另一把椅子,笑着坐在他对面。

    “请不要怨恨我,我也是不得已,因为如果你不死,我就得死,咱俩两个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少年说道。

    少年盯着拓真的脸,“你不止是接来自高官巨贾的订单,也不仅仅是克隆超凡者,如果谁拥有你这样的技术和野心,难道不会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备份么?”

    “没错,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你当然也怕死,你最大的敌人不是红叶学院,不是忍者学院,不是隐修院,而是时间。”

    “克隆超凡者并等待她们觉醒是一件超耗时的工作啊,真佩服你有这样的毅力……想要实现你的野心,光凭你现有的手下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更强大的超凡者来助阵,诸如学院长、院牧长、宗主那个等级的,但即使你如愿得到了她们的基因和经历,并现在就着手从事这项工作,等结出硕果也要十几年之后了。”

    “你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你怕自己在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倒下,那你所付出的一切岂不是付诸东流?”

    “你很清楚,你的身体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苍天作证,你几乎没有一天休息过,年轻时每天都在学习和实验中度过,后来开始研究工作时又废寝忘食,等你的事业初具雏形时更是每天都患得患失,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你依然不肯放手,所有重要的事你都要事必躬亲,这也难怪,谁让你做的是这么见不得光的事呢,肯定不放心假手于别人。”

    “诸葛亮是怎么死的?殚精竭虑把自己活活累死的。你也差不多……不,你比他更累,因为你几乎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你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你取得越大的成就,就害怕失去,每天的神经都高度紧张,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你上次安稳的睡觉是什么时候?你还每天都训斥人,每天都发火,每天在焦虑和抑郁中徘徊……中医说,气伤肝,你知不知道?”

    少年怜悯地看着拓真,“你的身体早垮了,若不是拜现代医药学所赐,你早就步上诸葛亮的后尘……高血压,心率不齐、心绞痛、肝硬化、植物神经紊乱、慢性胃炎,前一阵还在胸透中发现了疑似肿块的东西,还好经过复查是陈旧性钙化,但这令你更加焦虑,你担心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在发火时脑中风,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好你先知先觉,早早就给自己准备了克隆备份——就是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笑。

    “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你面前,那些高官巨贾们哪个脏器出了问题就换哪个脏器,但你不一样,你身体的病症太多了,而且很多病症的根源出在这里。”少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光是换脏器的话,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知道由于自己的血压长期剧烈波动,你的脑血管已经很脆弱了,哪怕你不如此操劳,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再过十几年,年纪大了之后,依然可能发生脑梗或者脑溢血……即使你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又能享受多久的胜利果实呢?”

    “但是换大脑?换了大脑之后,你还是你么?”

    “所以,你未雨绸缪地很早就展开了另一项研究,你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脑科学实验室,那个实验室还是比较正经的,从事的是光明正大的尖端科学研究,目的是用计算机技术全盘复制一个人的大脑信息,包括记忆与思维。”

    少年叹了口气,“老实说,这个东西超出人类目前的科学水平太多了,虽然作为幕后金主的你不惜血本聘请了世界最顶级的脑科学家和计算机专家汇聚一堂,但距离成功依然遥不可及……”

    “这些科学家们大概以为自己遇到了热衷于科学的伯乐,否则谁会为这么虚无缥缈的研究而提供源源不断的经费呢?他们肯定想不到,你的最终目的是把自己的大脑复制进计算机,然后再覆盖到另一个大脑里,也就是……我的大脑。”

    少年突然开始鼓掌,“你也真敢想啊,这么异想天开的主意恐怕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并且敢付诸于实践,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成功,还有谁配获得成功?”

    “假以时日的话,让科学家们再研究个若干年,说不定真能成功,但你等不了那么久了,在距离成功还很遥远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推进实验。”

    少年陷入回忆,“那天……我对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我只记得我和你共处一个房间,咱们两人并排躺在两张床上,手上和胸口布满各种医学传感器,咱们两人的头发被剃光,脑袋上都戴着一个亮闪闪的头盔,两个头盔又通过粗长的电缆连接到一台奇怪的仪器上……”

    “我记得某种液体流入我的静脉,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另一个房间里了,面对的是你的盘问,你想知道我的大脑里有什么,想知道实验是否成功了。”

    少年笑了,“那天我真的好惨,被你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你这才确定实验失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悄悄告诉你,你的实验其实部分成功了,我的大脑里多了一些东西,但正因为如此,我知道我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你的记忆告诉我,实验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你不允许出现部分成功的情况,否则你肯定会杀了我,你不会允许自己的记忆出现在我的大脑里,而你的思维却没有掌控我的大脑。”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可以瞑目了吗?”

第585章 自食其果

    其实,当少年的话说到后半截时,拓真已经连在椅子上维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了,重重地摔到地上,伤口的剧痛勉强维持着他的意识。

    少年的语速很快,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待在拓真面前,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品尝胜利的滋味,他必须要让拓真在死之前听完他的话,否则就很扫兴了。

    拓真凭着胸口一口淤积不散的怨气强撑着,在地上一下一下向少年爬行,恨不得抓住少年生啖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拉出一条又长又宽的血迹。

    “在那次实验之前,科学家们的实验全都失败了,而你等不及了,明知如此也要强上,反正即使再失败一次,你也没什么损失……但偏偏这次取得了部分的成功,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少年感慨道:“说是巧合还是幸运?应该都不是,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幸运。那些科学家之所以连续失败,是因为他们都是拿小白鼠、狗、猴子这些动物做的实验,你之所以一意孤行地推进实验,是因为你知道这次实验是不同的,那些科学家从来没有拿克隆动物来当实验体,而我和你……”

    他再次指着太阳穴,“咱们两个拥有特征极为相似的脑波,这是那些实验动物全都不具备的,可能就是这个关键因素令这次实验取得了部分成功——你当然推测到了这点,毕竟是你记忆里的东西。”

    “可惜,实验只取得了部分成功,这是我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说起来,肯定是复制记忆更容易,因为记忆是固定的,相当于已经写进硬盘里的内容,科学家们早就清楚是大脑的哪一部分在控制记忆。”

    “复制思维的难度太高太高了,科学家们到现在也还是糊里糊涂,根本连门径都没有摸清,与复制记忆比起来,一个是小学四则运算,另一个……恐怕是数学猜想级别的,所谓的思维就是意识的本源啊,科学家们连什么是意识、意识是怎么产生的都说不清,所以这部分会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科学实验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幸运。”

    “更何况,连你的记忆也没有全盘复制进我的大脑。”少年思索道,“我试着回忆,但总是离现在越近的记忆回想起来越清楚、越完整,离现在越远的记忆就越模糊,甚至只能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人类不就是这样么,总是这么善忘,只能回忆起少量最重要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聪明如你也不例外。”

    “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拿我做了实验,在实验之前,我像白痴一样被你养大,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像极了被养在猪圈里的猪仔,只等着有一天养肥了送进屠宰场,跟猪仔唯一不同的是,你很注意我的饮食健康,因为你很关心自己未来的身体健康。”少年讥讽道。

    “我除了傻玩之外什么都不懂,你连电视和书籍都没有给我看过,这当然是你刻意为之,令我的大脑如白纸一般纯净,排除任何可能对复制大脑不利的因素……这样的手段、思维和执行力,舍你其谁?”

    “你控制了一切能控制的变量,唯独控制不了人类的科学水平,所以这并不是你的失败,你不用这么不甘心,就这样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不好吗?”

    少年惊叹于拓真强大的意志,竟然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但他更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自己也可能拥有同样强大的意志。

    火警的铃声响彻整栋建筑,室内的红色应急灯亮起来了。

    “啧,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么?”少年眉头微皱,“这是火警的铃声?是不是保安很快就要疏散这栋建筑里的人?”

    少年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转身走到房门处,将房门反锁。

    楼道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们慌乱的说话声,训练有素的保安们迅速爬楼跑到各层疏导员工们离开大楼。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用拳头重重地砸门,“老板!老板!你在里面吗?”

    “嘘!”少年向拓真比划出噤声的手势。

    拓真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提醒门外的保安注意,但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即使他能哼哼两声,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门外的人也听不到。

    少年提前把拓真的两台手机拿进洗手间,然后拓真的手机就响了,是那台工作用的手机,少年拒听了来电,然后解锁手机向来电者发了一条信息:我已离开大楼,现在不方便接听。

    电话没有再打来,门外的保安大概得到了上级的通知,也不再敲门了。

    拓真最后一线希望就此破灭。

    “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少年掏出自己的手机,将拓真两台手机里的通讯录复制过去,然后将两台手机放回原处。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吧?我得到了你的记忆,任你如何毒打也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好你没打得太狠,都是皮外伤,毕竟你舍不得,这是你自己将来要用的身体,打完之后还给我消炎消肿包扎,然后把我扔回原来的地方,要求科学家们继续研究。”

    “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像是脱胎换骨一样,还未成年就获得了你这么多年储备的知识和记忆,简直像是开了外挂——我没玩过游戏,这词没用错吧?我知道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悄悄监视我,所以我养好伤口之后一直保持隐忍,直到你彻底死心,放松了戒备,然后我……”

    少年望向银人C9,C9是负责看押他的守卫,他说服了她,用的是拓真同样的话术,成功地挑起了她对拓真的仇恨,并且撺掇她复仇。

    有了C9的帮助,少年就获得了跟外界联络的渠道,其实他只需要一台手机、电脑以及能跟外界联起来的网络就行了。

    拓真的联络渠道他全知道,拓真各种软件的密码他也全知道,拓真什么秘密能瞒得住他呢?

    “我蛰伏着,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光凭我和C9不可能对付得了你,我需要借助外力,逃跑没用,我不能逃跑,如果你不死,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我并杀死我,所以你必须死,你的死期就是我的自由之日。”

    “你没让我等太久,这一天很快到来了——你暴露在忍者学院的视野里,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我往各种地下渠道散布关于你的个人信息,重点就在于你是C先生这件事,只要散布得够多,总会有人相信并传播出去,你这么多年来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肯定有人会来找你的麻烦,但我不确定是谁。”

    少年又往窗外看了看,看到消防车正在由远及近,楼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被疏散到楼外。

    “我不知道是谁弄响的火警,不是我,跟我无关,也许是你的妹妹?你不是一直害怕你的妹妹么?你怕她得知了你的身份,怕她把你的秘密抖出去,以前你还害怕她突然回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把你的一切毁掉,现在你当然不怕了。”少年又瞟了一眼C9和地上装有镓的手提箱,“倒不如说,你盼着她悄悄回来,到你面前自取其辱,让那个总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你的妹妹颜面扫地,让你终于可以逞一下身为大哥的威风……为此你处心积虑地找到了克制她的方法。”

    “地下世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我放出去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到了世界大部分的黑市酒吧里,如果有人想找你麻烦,肯定很快就过来了,于是我也过来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否则落到你的手里,我会生不如死。”

    “刚才我一直待在楼顶,C9背着我进入院子、爬到楼顶,我们听到了你的骂声,你的声音总是那么大,连窗外都能听见。确定了你在哪个房间之后,我给你发了一条意义模糊的信息,看你如何解读,总之我要引起你的疑心,将你和C8分开,如果这条信息没把C8支走,我还会发来其他的信息,你肯定会上当的,肯定会把C8派出去查看地下四层的状况,而且也到了你的吃药时间,你不想让任何人,包括C8在内,看到你脆弱的一面。”

    “然后我们就进来了,屋里没别人,你如平时一样用衣服将监控遮了起来。”少年望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机,“谁都看不到你是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是……自食其果吧?”

    少年伸了个懒腰,“你大概想知道,以后我会何去何从,说真的我也没有完全想好,我有你留下来的秘密金库,吃喝玩乐几辈子都够了,甚至可以去买个小岛当国王……这样有些对不起我脑海里的知识,但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为野心而操劳过度……不过我还年轻,也许可以先操劳几年?老实说,一想到脑海里的那些知识,我就手痒难耐,忍不住想付诸于实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

    “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会终止那座脑科学实验室的研究工作,不再资助他们,将科学家们遣散,否则的话,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走上你的老路。”少年面露忧色,“我不该担心的,明明我还这么年轻,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等我年纪大了之后该怎么办?我不想年老体衰,我想活得更久——最重要的是,我想健康地活得更久,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得更久,如果这是单纯的妄想也就罢了,但我有能力做到……所以那座脑科学实验室如果不被遣散,我可能有一天会做跟你相同的事,然后……”

    少年的脸上浮现毛骨悚然的恐惧,“然后……走上你的老路,被另一个我杀掉。”

    “拓真。”少年半蹲在拓真面前,由衷地祈求道:“我跟你坦白了这么多东西,你能不能老实地告诉我一件事——你的思维真的没有复制到我的脑海里吧?我认为是没有的,但我总是忍不住这么想,就连出门时先迈哪只脚,我也要先想一想,想想你是习惯于先迈哪只脚,于是我就迈另一只,你习惯用右手,我就强迫自己变成左撇子……”

    “我知道这是一种病态,我知道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想,我越是让自己变得跟你不同,感觉就越别扭,我告诉自己没必要刻意为之,顺其自然就好,但说起来简单,一旦我顺其自然,任何习惯就都会变得跟你一样……”

    少年痛苦地抱着脑袋,“有时候,我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但经常做梦的时候,我是以你的视角在殴打那个我,一边打还在一边狂笑……醒来后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身体都掐青了……”

    “更糟糕的是,每次梦到这个场景,‘我’下手就会越来越重,简直是把那个我往死里打,比你真正打我的时候还要狠得多……这么下去终有一天……”

    “拓真,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认为实验失败了,而不是故意佯装实验失败吧?我知道不是的,但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哪怕一个眼神也可以。”

    少年只得到了他截止实验之前的记忆,实验之后他是怎么想的,少年并不知道。

    然而,任凭少年如何呼唤,拓真也没有回应,眼神里的光芒慢慢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拓真眼里的愤怒和不甘,他的嘴角竟然在死前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仿佛觉醒了预知未来的能力,看清了面前这位少年必然的命运。

    思维和记忆怎么可能那么泾渭分明?

    经历形成了记忆,记忆形成了习惯性思维。

    意识是地基,记忆是平台,思维是上层建筑。

    平台被颠覆而上层建筑纹丝不动的想法本来就荒唐可笑。

    他就这么带着笑容死去了,以胜利者的姿态死去了,并没有败在这个小屁孩的手里,终有一天“他”会骄傲地复仇,让这个小屁孩自食其果。

第586章 密室

    江禅机选择一层层、一个个房间地毯式搜索也是无奈之举,他有想过去保安室查看监控,但转念一想,建筑发生火警,保安疏散人群,按理说拓真也已经被疏散出来了,但院内的人群里没有拓真的影子,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拓真已经悄悄离开,二是……不知道,反正保安肯定也没在监控室里看到拓真,否则无法解释他没被疏散的状况,他又不知道火灾是假警报,在不明真假的情况下,谁会冒险执意留在可能被烈焰吞噬的建筑里?除非拓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看起来又不像。

    思虑及此,江禅机觉得去保安室很可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选择笨办法,现在又不是什么紧急情况,孩子们都已经救出来了,一层层搜查避免有疏漏才更稳妥。

    他有拓真的最高权限ID卡,每个房间都通行无阻,他沿路进入每个房间,连没有监控的厕所里都看一眼,就这样一层层找到三楼,一楼和二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停在一个房门面前,熟练地在感应区刷ID卡,拧动门把手想推门而入,门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遍,刷卡之后绿灯亮了,房门却打不开,这难道是从里面反锁了?

    之前他还忐忑不安,万一找不到拓真要怎么调解风衣优奈和宗主之间的矛盾,现在心中半块石头落地,房门不会自己反锁,拓真八成就在这个房间里,但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拓真听到火警声却不下楼疏散的问题。

    砰砰!

    他拍打房门,拍几声之后,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

    整栋大楼基本上空无一人,连在一楼哼哼唧唧的那个白大褂都被保安们抬到外面交给消防队,所以周围非常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没听到任何回应,拓真应该不知道门外的是他,假如拓真在房间里,再怎么样至少也得问一声“谁呀”才对吧?

    他抬头看到走廊里有监控,隐身穿过房门不太好,于是又拍了两下门,对着门说道:“我数到三,就要踹门进去了,屋里的人别站在门口。”

    他不确定屋里到底是谁,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有必要提醒一下。

    “1,2,3……”

    数到三,他一脚踹在门锁附近,将房门一脚踹开,然后自己迅速闪到一边,以防屋里的人趁机攻击。

    等了几秒,房门撞到墙又反弹回来,终于静止了,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小心地探头往屋里看去。

    一个穿着衬衣和西裤的男性趴在血泊里,背后有一处贯通伤,但粗看过去,没有看到凶器。

    江禅机愣住了,他不敢确定,但这个背影很像是拓真。

    他心里骂骂咧咧,知道这事今天不好办了,这人一动不动,很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人是拓真,那凶手又是谁?凶手是否还留在这个房间里?

    他高度戒备着进入房间,暂时忽略掉地上这个人,以免察看这人身份的时候被人从身后袭击。

    他看到天花板角落里用衣物遮挡着一台监控,先走过去把衣物扯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包括厕所在内。

    然后他就卧槽了。

    经典款的密室杀人?

    房间里除了他和地上趴着这个人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而房门是反锁的,如果这人不是自杀,那不就是密室杀人?

    “柯南你在这里不?在的话吱一声。”

    他试探着问道,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柯南的世界里好像没有隐身人的存在,而这个世界里有,不过目前已知的四种隐身方法,除了赵曼那种比较棘手之外,另外三种他都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其他拥有赵曼那种能力的人,不可能碰巧出现在这里,除非又出现了第五种未知的隐身方式,但这就尼玛离谱。

    他走到地上那个男人旁边,蹲下来看到男人的侧脸,果然是拓真。

    拓真的脸上沾着血,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似乎在笑,看着有些渗人。

    江禅机摸了摸拓真的颈动脉,已经摸不到脉搏了,不过尸体还是温热的,应该刚刚死去不久。

    他叹了口气,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他成为重要嫌疑人是跑不了了。

    “婵姬,你在哪里?”

    楼道里响起凯瑟琳的喊声,她已经把优奈和孩子们带到优奈和宗主面前,她知道后面的事肯定很复杂,眼不见为净,又回来帮着江禅机寻找拓真。

    他离开房间走到消防楼梯旁边,向下说道:“三楼。”

    凯瑟琳很快上来了,“找到C先生没有?”

    “找到了。”他点头。

    “他人呢?”凯瑟琳早就决定见到C先生的时候一定要先抽他一个耳光再说,其他事都可以放到一边。

    “在这边。”他把她领到那个房间里。

    凯瑟琳愕然望着那具血泊里的尸体,“你杀的?”

    “怎么可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江禅机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所见。

    “那现在怎么办?”凯瑟琳也觉得事情大条了。

    “这事又瞒不了,我守着尸体,你去让外面的人进来……算了,还是你守着尸体,我去通知她们。”

    凯瑟琳点头。

    “你留神,拓真是刚死,说不定凶手还在附近,也许是会隐身的超凡者。”他不放心地提醒道。

    凯瑟琳摘下十字剑,走到房间角落,背后紧靠拐角,十字剑竖立于身前,这个姿势怎么说呢,就跟奥斯卡小金人差不多,不过确实可以最大程度防范隐身者的偷袭。

    江禅机离开房间下楼,奔向外面。

    ……

    这是怎么回事?

    江禅机把这座机构的附属幼儿园搬过来了?

    宗主傻眼地看着凯瑟琳送来的这一帮孩子,凯瑟琳根本没解释,带他们过来之后就转身跑掉了。

    不仅是幼儿园的大班,甚至还附带一个幼儿园老师?

    不过这个幼儿园老师……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而且作为老师也太年轻了。

    如果不熟悉的人在白天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将优奈当成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出来秋游,画面非常和谐,唯一的违和感来源就是优奈太过年轻,不过也有可能是成年人长着一张娃娃脸。

    宗主转移视线望向15号,虽然15号戴着面罩,但15号与这个优奈非常相似,顶多只是这个优奈的脸部曲线稍微圆润一些,眉眼则如复刻般相似。

    宗主从江禅机和凯瑟琳口中知道15号的目的是救人,这个优奈大概就是15号的救援目标,这些孩子可能是顺便带出来的。

    “你……是不是叫优奈?”

    风衣优奈看到优奈的瞬间,脸色就是剧震,她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当然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您怎么知道的?”优奈惊讶地回望着她,因为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风衣优奈最后一丝怀疑被摧毁了,勉强笑了笑,又问道:“你会不会打响指?”

    “这个吗?”

    优奈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漂亮的响指。

    宗主现在对响指声已经有些神经过敏了,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也会!我也会!”

    “我们都会!”

    有几个胆大的男孩子嚷嚷起来,像献宝一样啪啪地纷纷打起了响指,一时间宗主简直就被响指包围了。

    风衣优奈伸过手,轻轻挑起优奈的鬓发,她准确地挑起来了,并没有产生方位性的误差。

    这个动作对于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显得有些轻佻,优奈愣了愣,温和地笑着没有躲,面前的这位风衣女性无端地令她产生了亲切感和信任感。

    “你的响指……没有效果吗?”风衣优奈收回手。

    优奈恍然,低头道:“您指的是这个啊,抱歉,我不是超凡者,没有觉醒能力,我的响指只是单纯的响指而已……”

    “为什么要低头道歉?”风衣优奈问道。

    优奈又是一愣,“因为……”

    “没有觉醒能力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会觉得抱歉?”风衣优奈的声音隐含怒意。

    “因为……可能让您失望了?”优奈试探着说道。

    “我为什么要失望呢?”

    “啊……这个……”

    优奈根本没有接触过很多人,她接触最多的都是小孩子,一被连续追问就显得笨嘴拙舌,嗫嚅着说不出话,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手指绞在一起,窘迫得脸上发烧。

    孩子们立刻对风衣优奈产生了敌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赵曼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她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江禅机以外谁都不怕,即使打不过她也会跑,于是想挺身而出替优奈说话,因为她知道优奈跟15号之间的关系,所以想替优奈打抱不平,但她万万没想到风衣优奈与15号之间也有同样的关系。

    反倒是15号拉住了赵曼,不让她干涉这两个优奈之间的对话。

    宗主同样是默不作声地旁观,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你不要害怕,我的语气可能重了些,我不是在对你发火,我主要是想说,没有觉醒能力并不是什么错,没有谁有资格因为你没觉醒能力而对你失望,我希望你记住这点。我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我知道人的好坏跟是否觉醒了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孩子,所以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低着头。”风衣优奈深吸一口气说道。

    “是……”优奈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抬头观察风衣优奈的脸色,“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

    “我……我叫于娜。”风衣优奈说道:“跟你的名字有些像,Yu-Na,这是一个汉语名字。”

    “啊……果然是发音很相似,真巧。”优奈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又笑道,“您的日语说得这么好,我还以为……”

    赵曼感觉15号拉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下,她以为15号的伤口又疼了,赶忙说道:“优……佑奈,你赶紧去校医院让那个医生治一下吧,她不治的话给钱也行……”

    15号摇头,“没关系,不着急,再说咱们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不要总给人家添麻烦。”

    赵曼撇撇嘴,她可不认同15号这个决定,因为她不想在身上留疤——虽然她纹过身,但纹身和疤痕是两回事。

    15号方才有所触动,她惊讶于风衣优奈报了个假名,要知道没有谁比风衣优奈更有资格使用“优奈”这个名字,但不论是她还是风衣优奈,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将“优奈”这个名字让出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又忘了礼貌了?”优奈转身批评道,“快跟于娜姐姐打招呼。”

    孩子们不太情愿地拉长声音,“于娜姐姐好~”

    于娜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什么违和感,因为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她常用的化名之一,她现在使用的一本护照上就是这个名字,反正东亚人长相都差不多,她周游世界学过很多种语言,同样精通汉语,更何况长期定居于各种文化、各种语言、各种民族交汇的赌城维加斯,国籍对她而言早就失去意义了,不过她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仅仅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还有这位是……”

    优奈又望向同样一袭黑色忍者服的宗主,她看宗主和15号穿着同样的衣服,于是说道:“佑奈可以帮我介绍一下么?”

    “她是……”15号不知该不该介绍,又该怎么介绍。

    “我是她的顶头上司。”宗主开口道,“你叫我宗主就行,另外,不用向我问好,我不习惯这些。”

    优奈讪讪地笑了笑,她自己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孩子,但为了身边这些孩子们,她只能尽量坚强并诚惶诚恐地试图讨好面前的每个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她们手里,万万不能得罪。

    但她其实误会了,面前的这四个人除了赵曼之外,每个人都在脸上戴了一张面具,用来掩饰她们的真实情感,即使她不作请求,她们也会保护她。

第587章 现场

    江禅机出来的路上相当忐忑,拓真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宗主交待,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恐怕很多线索和隐秘也会就此中断,更不知道要如何向风衣优奈交待,他自告奋勇替她们进来找拓真,结果只找到拓真的尸体,还是离谱的密室杀人案,他自己都难逃嫌疑。

    优奈正在尴尬和困窘之中,看到他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她的看法中,他是一个很好说话也很温柔的人,比于娜、宗主、赵曼、佑奈都好说话,所以像是看到解围的救星一样,正想向他道谢,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禅机的视线扫过15号、宗主、于娜和优奈,干咳两声,委婉地给她们做心理预期:“抱歉,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怎么了?C先生跑掉了?”宗主问道。

    “比那个还要……糟一点儿。”他讪笑道。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宗主冷哼道,“我不记得李先生是这么教学生的。”

    “好吧……其实……我找到了C先生…………的尸体。”

    江禅机全身戒备,以防范于娜听到亲哥哥死亡而失控暴走。

    宗主也是一惊,立刻观察于娜的反应,虽然于娜跟拓真不和,但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

    于娜眼神里的光泽闪动了几下,沉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杀的。”江禅机先撇清自己的责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气绝,胸部有一处贯通性的伤口,但我没看到凶器。”

    于娜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她眼前浮现的并不是现在的拓真,而是她小时候的拓真,断绝联系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拓真现在的样子了。

    其实比她反应更大的反而是15号和优奈。

    “啊!他……他死了吗?”优奈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惊叫出声。

    “优奈,你没事吧?”知道一些内情的赵曼察觉到15号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于娜与拓真仅存的一点点感情早被时间冲得很淡了,她来找拓真并想将拓真带走,是因为她没有多少其他选择,之前她仅了解一些表面情况,既不想把拓真交给警察闹得满城风雨,又总不能杀了拓真而承担弑亲的罪孽和心理负担,既然如此还能怎么办?她还不能把他交给宗主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宗主把他杀了,否则以她的身份,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只能由她把他带走监禁起来,虽说这算是非法拘禁,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守法公民。

    现在拓真死了,一个不能由她说出口的事实就是——这对她而言减轻了很多麻烦,如果他活着,即使她把他带走并软禁,依然要时刻提防着想找他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仇家,死了反倒是……即使不说是人死万事消,起码情况好了很多,尤其是当她意识到拓真做了一些无法被容忍、无法被原谅的事之后。

    15号受到的冲击更大一些,在她察觉真相并最恨拓真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杀了他,甚至顶着宗主的压力愿意自己将反叛行为独自承担下来,因为她的生命是他给的,大不了还给他。

    尽管这个世界上的痛苦远多于欢乐,但她对能有幸出生在这个精彩的世界上还是无比感恩,甚至她感谢拓真在十几年前给了她一个虚假的家,令她成了一个有家的孩子,因此如果之前有人想杀拓真,她肯定还会挺身而出维护拓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将凯瑟琳的订单信息透漏给了他。

    不过在负四层看到优奈时,15号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她可能还是不会杀他,但如果有人想要杀他……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袖手旁观。

    而本来就逆来顺受的优奈甚至还很悲伤,低头抽泣起来,她很清楚拓真的恶行,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善良心软。

    “他的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于娜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毕竟她是一个见过太多世面的成年人。

    江禅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边请,凯瑟琳在盯着,我们担心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见于娜跟着江禅机走向建筑,宗主也迈步跟过去,15号犹豫了一下,原地没有动,虽然她想知道是谁杀的拓真,但她不想看到拓真的尸体,而且如果连她也跟过去了,优奈和这些孩子们由谁照看?

    江禅机领着她们来到三楼,他路上已经尽量客观地叙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于娜一直在默默出神。

    房间里的样子与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全神戒备的凯瑟琳看到他们三个进来,这才算放松下来。

    “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她说完就退到一边,接下来的事就跟她无关了。

    于娜环顾室内,目光最终落在拓真的尸体上,她走到尸体侧面,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了哥哥的脸。

    拓真比她想象的还要显老,皮肤松弛且暗淡无光,面部憔悴,胡子拉茬,已经有了一些白头发,整个人就像是……未老先衰,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样子。

    只有他的眼神还跟她记忆中的差不多,显露出强大到狂妄的抱负,或者说是野心——如果他成功了,就是抱负,如果他失败了,就是野心,史书总是以成败结果来选择词性,而现在看来他失败了,出师未捷而身先死。

    不过……为什么他在笑?

    以于娜对他的了解,除非他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猝死,否则他功未成、身先死的话,在死前一定极度不甘心,眼神里理应充满了深深的怨气和怨念,而现在他的眼神里……却像是报复的快感和浓浓的讥讽。

    于娜想不明白,不可能有人都要杀死他了还逼着他笑,所以他的笑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个答案除了拓真自己之外,恐怕只有凶手知道了。

    她伸出手,替拓真合上了眼皮。

    “监控没有拍到什么?”她抬头望向天花板角落。

    “我到现场的时候,摄像机被衣服盖住了,是我摘下来的。”江禅机对于娜的平静也有些意外,但这是好事。

    于娜站起来,语带挖苦的向宗主说道:“你要不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宗主不吃她的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蹲下来观察拓真的脸。

    “看着像是他,但考虑到这是一家整容机构,李代桃僵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也许他是找了个假的替身来当替死鬼,想要金蝉脱壳,不能光凭长相就判定是拓真的尸体。”宗主冷静地分析道。

    “对呀!”江禅机一拍大腿,佩服地说道:“还是宗主您考虑得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

    于娜微微皱眉,她也惊讶于宗主的敏锐,她自己并没有往整容那个方向思考,因为……她很有把握这是拓真的尸体,整容能整出外形相似,眼神和气质很难做得惟妙惟肖,不过宗主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是拓真为了脱身而早有预谋的计划,那她要对这个哥哥高看一眼了。

    “但这个密室杀人又是怎么回事?”江禅机问道。

    “不好说,你当我是神仙么?”宗主盯着拓真背后的伤口,“我怀疑过是你踹门的时候这个人正好拿着某种利器站在门后,结果误伤了自己,但现在没有凶器,所以应该不太可能。”

    “我可没把凶器藏起来啊!”江禅机提前澄清,以免发生误会。

    “他明显不是在这里受的伤,也不是在门口受的伤,而是受伤之后爬到这里的,最后爬不动了,力竭而死。”宗主指着拓真留下的血迹分析道。

    江禅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牵扯不清,还好宗主慧眼如炬,洗清了他误伤拓真然后为了逃避责任而把凶器藏起来的嫌疑。

    “不过我也只能看出这么多,更具体的东西只有等专业的警方来勘察现场了。”宗主望向于娜,“当然也需要亲属提供DNA来判定死者的身份。”

    于娜没有吱声,但也没有断然拒绝。

    她心情复杂,她明明刚刚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结果宗主这通分析,又令拓真的死亡变得不那么板上钉钉。

    她经常时隔两三年对脸容进行微整,对整容很熟悉,虽然她并非整容方面的专家,但以她的眼力,看不出这具尸体尸体有整容的痕迹,然而如果拓真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布局的,安排的这个替身,那整容的痕迹确实可能愈合得看不出来了。于情于理,她也很想知道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拓真的,再说即使她不合作,宗主也可以从15号和优奈的身上得到DNA来进行对比。

    “宗主,您的意思是……报警?”江禅机问道,他也觉得报警是正理,但报警的牵扯就比较大了。

    “死人了肯定要报警,如果不报警,就不能从现场勘察出更多的细节,警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宗主点头。

    “但……”江禅机望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凯瑟琳。

    “让这座机构的员工来报警,如果你不想闹大,就跟你们学校的老师打声招呼,尽量将事件的影响范围控制住,你们学校的老师跟警方有联系,这个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处理,事件可大可小,我只关心这个死者的身份。”宗主说道。

    江禅机探询地望向于娜,后者没有反对。

    “好的……”江禅机有些头疼,如果被李慕勤知道了,肯定又会凿他暴栗,不如直接跟学院长联系吧,反正宗主亲临,学院长理应知道。

    “另外,在警方来之前,先把监控录像处理一下。”宗主抬头望向摄像机。

    宗主不想让自己的影像出现在这个房间的监控摄像里并被警方看到,不仅她不想,在场的其他人谁都不想,提前对房间内的监控做手脚并不影响对事件真相的调查。

    大半夜的给白天本来就忙碌的学院长打电话很有罪恶感,但江禅机没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拨打了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号。

    电话接通之后,学院长的声音有些朦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边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能说这边出了一起牵扯比较大的杀人案,宗主也在现场,请学院长给警方打声招呼。

    学院长一听宗主也在,能让宗主隐秘亲临的肯定不是小事,立刻打消了困意,问明地点之后,表示她要尽快过来。

    江禅机赶紧劝她不用来了,但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你在跟你们学院长打电话?”

    同在一个房间里,于娜肯定听到了他的话,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相信,区区一个学生怎么有学院长的电话,又怎么敢在半夜打电话,但现在宗主也在场,这不可能是假的。

    “嗯。”江禅机点头,“大半夜的打扰她很不好意思,但给别人打电话,多半最后还是会惊动她,不如干脆直接麻烦她帮忙……对了,她说她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报警也不用咱们报警了。”

    于娜不得不重新审视江禅机,从他的语气中,他跟学院长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也罢,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既然今天有幸邂逅宗主,如果能再亲眼见到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光是这样就不虚此行了。”她自嘲地笑道。

    江禅机附和了几句,然后走到凯瑟琳身边,悄声说道:“这事恐怕不能完全瞒着学院长了,你觉得告诉她多少比较合适?”

    凯瑟琳清楚这事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她的掌控,这就像是一个大脓包,谁蹭蹭都没破,偏偏她倒霉,一蹭就破了,脓水全流出来了,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我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她叹气道。

    恐怕这件事惊动院牧长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只能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心忧虑了。

第588章 校友

    警笛声比想象中更早到来,听到警笛声之后,宗主就进入了隐身状态,否则她的样子看起来太可疑了,优奈也暂时退出房间,然后跑到员工更衣室弄了件白大褂披在身上,佯装是看热闹的员工,本来就和这事没有直接关系的凯瑟琳也找借口先离开这栋建筑物,江禅机作为犯罪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只能被迫留下来。

    其实他作为一个黑户也不想面对警察啊,否则警察向他索要身份证他都拿不出来,如果不是学院长也要到场,他肯定比谁溜得都快,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等了。

    保安们还在跟消防队牵扯不清,消防队刚刚也通知警方了,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保安的态度很有问题。因此在江禅机给学院长打电话之前,警方就已经出发了,然后在半路的时候,收到上级的紧急通知,告诉他们这件事需要特事特办。

    当脸色严肃的警员出现在三楼时,由于被提前打过招呼,并没有特别为难江禅机,但该做的事还要做,没有问他来这里的缘由,但问了他进入这个房间前后的一切细节,法医确认尸体已无生命体征后,警员们开始勘察现场。

    江禅机怕他们看出破绽,低着头尽量压着嗓子说话。

    伪音并不是什么难事,网上早已有成系统的教程,只要照着发音规范来,很容易就能摸到伪装女生声线的窍门,算是入门级,即使做不到很多大佬那样以假乱真、比女人还女人,至少很难令一般人听出明显的纰漏,可以去网上装女生钓傻子了。

    江禅机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伪音,但每天耳濡目染女生们说话,多少也摸到一些女生习惯使用的语气和语调,只要尽量压低声音并且温柔说话就行了,毕竟也有女生由于在变声期没有保护好嗓子而导致声音跟男生差不多的粗哑,甚至打电话时对方都以为这边是男人在讲话的。

    他刚刚介绍得差不多,就看到学院长匆匆走上楼梯,身后没跟着其他老师,连平时在学校里总跟在她身边的助理都不在,还穿了一双运动鞋。

    江禅机又窘迫又不好意思,学院长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站到一边,然后她就跟领队的警员开始攀谈,对方也很给她面子,像对待领导一样知无不言。

    江禅机在一边旁听,学院长的大意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件普通的杀人案来处理,任何需要对外界发布的信息都要跟她和上级领导商量之后再对外发布。

    警方来了不少人,除了勘察现场的之外,还有向机构员工做问询的,但即使学院长不干预,警方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知道负四层秘密的只有几个机构的高层领导,但这些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抖出去,自己恐怕要被灭口,或者“被自杀”,而咬死不说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因为警方根本没发现负四层的存在,江禅机也没有交出拓真的ID卡,从一切迹象来看,这都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

    再说即使警方找到负四层,负四层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生死不明的银人,又能证明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勘察现场的警员似乎发现了情况,叫领队的过去看,而学院长、江禅机、于娜和隐身的宗主也跟过去了。

    原来,警员在洗手间的窗户上发现了异常,窗户的缝隙里有某种银白色的金属,锁具里也发现了同种金属的残渣。

    警方对这种金属取样之后带回去化验,但江禅机一看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镓啊!

    他想起银人上次在集装箱内部开锁的事,难道这次密室杀人事件也是银人所为?银人先杀了拓真然后去的负四层?

    这……这是为啥?动机何在?银人不是听拓真的指令行事么,为什么会反噬主人?还是说银人觉得不在沉默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堪忍受拓真的无理,于是一怒之下杀了拓真?

    如果负四层那个银人没死的话,也许可以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学院长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知道他另有隐情没讲,可能警员也注意到了,只是人家装没看到。

    勘察现场更琐碎的东西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结果,毕竟警方得对勘察结果负责,必须得有把握才会下结论,因此学院长对江禅机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单独问话。

    江禅机早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于是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涉及凯瑟琳的地方他没有明说,只说凯瑟琳因为私事而通过地下渠道找到拓真。

    宗主和于娜也在旁听,她们都没有打断他的话。

    学院长越听越是心惊,困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没想到与红叶学院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犯罪的窝点,拓真把窝点设在这里,大概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方便得到顶级超凡者的基因。

    宗主则如醍醐灌顶一样,她终于明白15号为什么想索要那个储存着顶级超凡者个人经历的数据库密码,只要得到基因和密码,复制出一支由顶级超凡者组成的军队也并非痴人说梦。

    江禅机说完之后,她们久久没有讲话,一直在默默消化他说的这些东西。

    “把ID卡给我,我去负四层看看那个银人的状况。”宗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现在这情况,她最好别死。”

    他掏出ID卡,被隐身的宗主接过之后就消失在空气里,应该是宗主把它塞进了忍者服。

    “刚才忘了问,您就是……死者的妹妹?”学院长望向于娜。

    于娜点头,她在电视上见过学院长。

    “请节哀。”学院长的礼数很周到。

    “哀莫大于心死,我早已对他死心了,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这个当妹妹的也无法替他辩解什么,只能说他一意孤行、咎由自取吧。”于娜叹气道,“但作为死者家属,我希望能得到警方对这具尸体身份的认证,如果死的不是他……”

    “我明白,一旦警方那边传来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学院长说道。

    “我相信学院长的信誉,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于娜点头。

    “那么,请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以便我告知后续情况。”

    于娜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住的酒店,然后识趣地先行离开,她知道学院长肯定要更加详细的询问江禅机在外人面前不方便说的东西,再说她还有其他问题要头疼——外面那个优奈该怎么办?置之不理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她做不到,优奈的遭遇与她有直接关系,而且从某种意义而言,优奈算是拓真留给她的……遗产,假设拓真确实是死了。

    她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与快乐而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拓真,如果她一直留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留神盯着他,在他做事有越来越危险的倾向时及时制止他,也许15号和优奈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从优奈逆来顺受的样子可以猜到,拓真一定是把她离家出走的怨气都撒到了优奈和15号的身上,她们的成长过程肯定受了很多折磨和委屈,也许于娜从法理上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她过不了自己内心这道坎,这就是所谓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江禅机看于娜走下楼,张口正要对学院长说什么,后者却摆手打断他,然后打了几个电话。

    她似乎是给本地海关、机场领导、公安高层打的电话,对方很快反馈给她需要的信息。

    “这个于娜在酒店入住以及通过海关时是用的另一个名字,不清楚哪个是她的真名,也许哪个都不是,但可以确实的是,她乘坐从赌城直飞这里的航班来的。”

    学院长挂断电话,既像是在跟他讲话,又像是自语。

    “你刚才说,她是开酒吧的?”她注视着他确认道。

    “她是这么跟宗主说的。”江禅机点头。

    于娜在跟宗主对峙的时候透漏的信息并不多,只承认拓真是自己的哥哥,以及自己是开酒吧的,并没有说出自己过去的经历。

    学院长沉思道:“赌城……酒吧……据我所知,赌城只有一座名气很高的黑市酒吧,那里的主人……等下,我再打个电话。”

    这次学院长是跟某个驻外老师通的电话,对方那边正好是白天,惊讶于她这时候打来电话。

    “驻赌城的老师通过她的关系问了问,赌城那间酒吧的主人从当地时间昨天夜里起就不在,听说是身体不适。”学院长说道。

    “您的意思是,于娜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江禅机发现学院长脸色凝重,但不就是一家黑市酒吧的老板么?离着半个地球,又不能免费去蹭吃蹭喝……

    “那家酒吧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超凡者,据我所知,她是目前黑市联盟的轮值主席。”学院长叹道,“还好你给我打了电话,这种在地下世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出现在本地,无论如何都要谨慎对待,更何况她的亲人死在了这里……”

    “啊?她就是地下黑市联盟的头儿?”江禅机大惊,他突然想起欧阳彩月曾经跟他说过,黑市联盟的领导人是在赌城开酒吧的,有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甚至当时欧阳彩月还说跟15号的眼睛差不多漂亮,当时他听过之后就忘到了脑后,怎么可能想到……

    “黑市联盟的运作机制跟大部分组织不一样,算是一个松散的、以互助为宗旨的联盟,但她在联盟中确实很有影响力。”学院长说道,“你这么惊讶是想到什么了?”

    江禅机把欧阳彩月以前的话复述了一遍,捶胸顿足后悔当时当成了耳旁风,如果能往深处想想,事件就会走向不同的结局,拓真也许今天不会死。

    “这不怪你,换了谁也不可能因为她跟15号的眼睛很像就想到那方面去。”学院长安慰道。

    “不过学院长您可真厉害,打几个电话就知道了这么多。”他佩服道。

    “你有所不知,黑市联盟里有一些本校的校友,有时候她们还会回来探望母校和曾经教过她们的老师,虽然她们不会刻意透漏什么机密,但在闲聊中聊得开心了,往往也会透露一些口风……所以不是我厉害,而是本校的桃李满天下。”学院长摇头。

    江禅机听说过,中外一些名校的校友会往往很厉害,都是政商名流和大腕组成的,甚至有总统专业户一样的名校校友会,就算是普通学校的校友会也有一定有互助作用。虽然这些人组织校友会也有出于利益交换的考虑,但不可否认,学生时代结下的友谊往往更加纯粹和深远,那是伴随着青春的美好回忆,是步入社会之后的酒肉朋友关系所无法替代的。

    如此说来,这些校友前辈们毕业之后分散四方,追求各自想要的人生与事业,心中并没有忘记母校,看上去红叶学院的人才流失严重,不像忍者学院与隐修院那样对成员有强大的约束力,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些人才只是离开,并未真正流失,如果哪天母校有难,说不定她们会再次站在校门前,并不是想要为红叶学院效力,只是守护自己曾经挥洒过青春与汗水的地方。

    江禅机感慨良多,但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一大堆烂摊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于娜的身份如此特殊,给这一大堆烂摊子雪上加霜。

    于娜的到来也有好处,说不定可以探探她对“通道”的态度,不过这件事不急,可以先找来曾经亲眼见过赌城酒吧老板的欧阳彩月确认一下于娜的身份,省得浪费感情。

    “这边交给警方处理,咱们先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救出来的那个叫优奈的女生,还有那些孩子们。”学院长说道。

    江禅机点头,当先带路。

    想妥善安置优奈和孩子们,肯定需要红叶学院的插手,尤其是优奈,对她来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很可能只有一处。

第589章 支配

    江禅机陪着学院长走到楼外,发现大部分员工都已经被临时遣散回家,只有几个高级领导层被带往警局做进一步的问询,负责技术的警员则去调取监控录像,但上级并没有允许他们察看录像,另外学院长竟然是自己开着一辆私家车来的,可见她确实考虑到保密的需要。

    在江禅机和凯瑟琳之前待的那座楼顶,宗主已经将银人带过来了,银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窗帘——还好没有盖住脑袋,否则大概是没救了。

    盖窗帘一是为了遮体,不让男孩子们提前看到过于刺激性的场面,以免把持不住,二来宗主不想让自己的忍者服沾到那种奇怪的银白色金属。

    “没想到已死多年的武器大师竟然重现人世,真是活久见……”宗主盯着银人的脸喃喃自语道。

    江禅机正好走过来,闻言问道:“您确定她就是武器大师?”

    宗主点头,“不会有错的。”

    宗主的话无异于盖章认证,比从银人身上找到身份证还管用。

    学院长礼节性地上前与宗主寒暄,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面,以前两人甚至数年都不会碰一次面,包括宗主单方面的窥视在内,而最近见面之频繁,令见多识广的两人心中都不免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们似乎有某种相同的预感,能将她们两个同时牵扯进来的事件频频发生不是什么好事,可能预示着世界面临百年……不,说不定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更何况,被牵扯进来的重要人物还不止她们两个。

    “替我介绍一下吧。”学院长望向优奈他们,她见过15号,一眼就看出15号与优奈之间惊人的相像。

    优奈在学院长到场时就在悄悄观察,她就像是一只趴在路边等待被领养的宠物,尽力地向每个陌生人露出笑脸,想讨好见到的每一个路人,只为了能有一个容身之处,不至于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被冻死,或者至少不要被路人嫌弃而无端踢她一脚。

    只要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就能发现,15号面对宗主时的态度,江禅机面对学院长时的态度,以及宗主面对学院长时的态度,她知道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学院长恐怕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赶紧赔出笑脸,不停地点头鞠躬。

    优奈的成长经历,再加上她本身的性格,令她不自觉地形成了屈从强者、依附强者的倾向,这也不能苛责她,同样生长于极为特殊的环境里,如果她的性格像33号那样刚,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33号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在绝境之中恰好觉醒了能力,否则早就在北海道的暴风雪之夜里冻成冰棍了。

    “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在本校旁边,竟然悄悄发生着这种有组织且成规模的恶行,而本校竟然一无所知。”学院长叹道,“我作为学校的领导层之一,难辞其咎,我会尽我所能妥善处理好善后事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做到。”

    优奈受宠若惊,她从没见过哪个大人物像学院长一样平易近人,单就交谈而言,于娜和宗主都远不如学院长这样令人如沐春风。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窘迫得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语言,又是一顿点头哈腰,小心地说道:“能不能请您……不要将这件事声张出去?还有就是,我担心这些孩子们的安全,能不能……”

    “你有什么设想或者打算么?”学院长问道。

    在负四层的时候,优奈有很多时间来做梦,她梦到过带着孩子们离开负四层之后的蓝图,于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希望……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家庭、爱他们的父母。”

    孩子们一听就急了,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不要跟优奈分开,好几个女孩子还都哭了。

    优奈连忙蹲下来安慰大家,其实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些孩子,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但这些孩子基本上算是由她看着从两三岁成长到现在,每个孩子都像是她的弟弟妹妹,然而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他们留在身边,而是趁他们还小,趁他们还没长大,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家庭,让他们能想普通人一样健康快乐地长大,因为年纪越小就越容易被领养者接纳,也越容易融入领养者的家庭——这些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给他们找到领养家庭?”学院长想了想,从长远来看,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但目前还有一些障碍需要克服。

    这些孩子全是黑户,没有身份没有出生记录,理论上他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就算是打算收养孩子的父母也会有顾虑,他们担心孩子的来历不明,万一哪天亲生父母找来索要孩子怎么办?

    “红叶学院应该不方便出面做这些事吧?”于娜突然开口道,“我可以找朋友通过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渠道,给他们弄到身份。”

    于娜正好说中了学院长的软肋,跟其他官方机构的高层打声招呼请求特事特办倒不算是公权私用,但伪造身份的事……这就不是学院长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做的,虽然通过民政机关来批量给这些孩子制造真身份倒并非不行,但那样肯定会走漏风声,百分百的。

    于娜说的身份,并不只是身份证件那么简单,想要令一个孩子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出生证明之外,还要有就诊记录、出入境记录、遗弃证明或者父母去世的证明等一系列手续,即使这些都有,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但只要能骗过领养机构就行了。

    将这些孩子化整为零,通过手续随机分散到世界各地的普通领养机构,跟其他待领养的孩子混在一起,藏木于林,被找出来的机率就很低了,假设一位高官巨贾出于心虚而试图找到自己的复制品,他会发现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却是别人的复制品,权衡一下这个性价比,再加上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他大概就会知难而退。

    于娜在这方面有可靠的渠道和人脉,她结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最擅长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了。

    “那就有劳于娜小姐了。”学院长欣然应允。

    “谢谢!谢谢!谢谢于娜小姐!”优奈感激得连连鞠躬。

    在场者里除了优奈自己被蒙在鼓里之外,其他人都明白于娜伸出援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平时就乐于助人。

    孩子们还是不肯接受与优奈的分别,也不肯接受与同伴的分别,他们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惧,优奈好言安慰他们,承诺等他们的生活安定下来,她一定会去探望他们。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以后打算何去何从?”于娜问道。

    优奈勉强笑了笑,“如果不太麻烦的话,也请给我一个身份,我会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生活下去。”

    “是吗?那你打算靠什么生活?你有什么一技之长?”于娜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优奈很怵于娜,嗫嚅道:“我可以学着打工……”

    “打工?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你以为打工是那么简单的?你去打工可能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于娜的语气愈发严厉。

    其他人没有异议,都觉得优奈打工不靠谱,她逆来顺受的性格令她在复杂的社会上很容易受到欺负,而且以她的性格,受欺负也只会忍气吞声,但在现实社会上,忍气吞声并不能换来息事宁人,而是会受到变本加厉的欺负,可以预想,对这个世界的真实状况两眼一抹黑的优奈去打工,最后一定是悲惨的结局。

    优奈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但还是勉强保持着微笑。

    阅人无数的学院长看得出来,优奈大概是所谓的讨好型人格,这个性格如果不改变,或者没有可靠的朋友在她身边,一辈子恐怕都会很坎坷,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

    于娜突然转头看着学院长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正好是贵校的开学季?”

    “是没错。”学院长点头。

    “贵校对普通学生的招募名额大概已经满了,我也不指望这个笨丫头能考进贵校,不过贵校的赞助入学名额应该还有剩余吧?我记得贵校的赞助入学名额似乎是全年开放审核,那么由我来出钱,我知道贵校也不是有钱就能进,还请学院长网开一面,跟审核老师打声招呼,让这个笨丫头去贵校里接受几年的教育。”于娜掏出支票簿,信手在一张支票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优奈慌得手足无措,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红叶学院入学要赞助多少钱,但一听花钱赞助都还要审核,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你以为这钱是我白送你的?”于娜严厉地说道:“这钱是我预支给你的,算是你欠我的,等你从红叶学院毕业之后,要来我的酒吧里给我打工还债,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打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于娜打断道:“我的酒吧不接受未成年人打工。”

    “你拒绝也可以,但如果你拒绝,就另请高明,去找别人给你新的身份吧。”

    于娜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她刚才已经考虑过,自己的酒吧里人多眼杂,把优奈带回酒吧很容易走漏风声,起码得几年之后风头过去了再说,而剩下的能让她放心将优奈寄存的地方,不外乎红叶学院、忍者学院、隐修院等独立于社会的大型组织,这些组织里唯有红叶学院可以接纳普通人,正值学院长在场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她就不再犹豫。

    优奈被她训得缩紧了身体,委屈得一声不敢吭,不过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对优奈最好的一条路,于娜声色俱厉是为了打消优奈的杂念,毕竟优奈习惯性地向强者低头。

    “学院长,可否赏我一个薄面?”于娜见优奈不吭声了,又向学院长说道。

    学院长略加沉吟,接过了于娜的支票,这钱是于娜以后将优奈留在身边照顾的借口,所以她必须要收下,“原则上没什么问题,这件事本校也有一定的疏忽责任,我会尽量跟审核老师沟通一下,先入学再补办手续,正好开学还没几天,这时候入学可以很快跟其他同学融入在一起。”

    “如此就多谢学院长了。”于娜算是暂时放下一宗心事。

    而优奈自己,她的命运就被这几个陌生人轻易地摆布和支配,她倒没什么怨言,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被别人支配,而且她能感觉出来,即使是严厉的于娜,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她好,是别人即使祈求也换不来的好处。

    “这个人也麻烦学院长代为治疗一下,有些东西需要从她的口中问出来。”宗主示意地上的银人。

    “理所应当,婵姬你把她弄进我车里,我带她回学校。”学院长吩咐道,“不过,优奈今天太晚了,再怎么样也要明天才能带你进学校……我一会儿打个电话,把你和孩子们暂时安置到一位老师的房子里。”

    “我会尽快搞定他们的身份问题。”于娜点头,“先走一步了。”

    优奈依依不舍地轻抚着孩子们的头顶,她又说谎了,她承诺会在孩子们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去探望他们,但这是谎言,因为对孩子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们彻底忘掉负四层的一切,包括她在内,只有这样才可以拥抱正常的新生活、融入新的家庭,对过去念念不忘只能永远困在噩梦之中……因此,这很可能是她和孩子相处的最后一天,纵有再多不舍,也必须狠下心来说谎。

    春节期间更新会不稳定,请读者们见谅,毕竟是春节嘛,可以攒着等春节后再读。

第590章 辞行

    江禅机、凯瑟琳、赵曼和15号几乎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觉,后两者先跟着学院长一起去了学校,请在校医院值夜班的路惟静给伤者治疗伤势,当然主要是给银人治疗,现在银人是唯一能提供口供的人,拓真之死还有很多谜团未解,不能让银人就这么死了。

    路惟静正在值班室睡觉,看到学院长进来也是吃了一惊,她检查了银人的伤势,表示并不是致命伤,面部骨折虽然看上去挺惨,但主要问题是相当严重的脑震荡,什么时候醒来以及会不会醒来都不好说,她也只能治好银人的表面伤口,骨折只会比正常情况恢复得快一些,毕竟她不能无中生有,骨折的治疗需要钙质的沉淀,银人体内没那么多多余的钙质,就算给银人狂补钙,人体的吸收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为了防止银人苏醒后逃跑或者对医护人员产生伤害,将她用手铐铐在病床上,但银人的实力主要依赖于镓,只要不让她接触到镓,她基本上也只比普通人强一些而已。

    江禅机和凯瑟琳没跟去校医院,先一步回到了出租公寓楼,主要是怕时间耽误得太久,米雪会着急,但即使如此,米雪也急得坐立不安了。

    于娜向警方提供DNA之后返回酒店,着手联系朋友加急办理身份信息。

    宗主谢绝了学院长一同去学校尽地主之谊的邀请,独自隐身离开,她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调查。

    学院长安排专人将优奈和孩子们接走,起码一两天之内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牵涉其中的高官巨贾听到消息、权衡利弊以及做出反应也需要时间。

    那栋整容机构被警方暂时查封了,员工该遣散的遣散,该带走的带走,门口拉上了黄色警戒线。

    江禅机在逐层寻找拓真的过程中,发现建筑里有完备的医疗器械,包括医用离心机在内,琢磨反正员工都被赶走了,等明天或者后天夜里悄悄潜入,将万能抗排异药合成出来。

    其实他有心将这种药物的配方贡献出来,肯定能帮助很多需要移植手术的患者,但一大堆各种药混在一起,他早都分不清哪种药是什么了,他又不能连药瓶一起带出来,而且这药到底有没有效还得等验证之后再说。

    总之,他们四人几乎一夜没合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后,感觉刚闭眼天就亮了。

    赵曼拒绝起床,天亮之后继续蒙头睡。

    15号也想睡,但她心事太多,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想起拓真,一会儿想起另外两个优奈,一会儿又想到得知真相的宗主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一会儿又想到世界上除了自己和优奈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更多的于娜克隆体……愁肠百结,辗转难眠。

    凯瑟琳也差不多,她本来还想找到自己被骗走的基因,但拓真已死,找不找的也就没意义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很难再瞒下去,她纠结于要不要向院牧长主动坦白。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困?”33号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一起失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拉贝拉本来看不到江禅机他们脸上的倦意与黑眼圈,听到33号的话,立刻敏感地意识到包括姐姐在内的几个人昨天夜里可能悄悄出门了,至于去干什么她不知道,大概又是与自己的眼睛有关,脸色顿时变得很差,她内疚自己成为姐姐的拖累,相比于看见光明,她更不希望姐姐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33号不是那么好骗的,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他们脸上,江禅机明白敷衍是肯定不行,急中生智解释道:“其实……我正想跟你讲来着,昨天晚上宗主到了……”

    “啊?你说什么?”33号急道:“宗主大人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叫醒我?”

    江禅机的目的达到了,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又赶忙补充道:“你别急,宗主还没走,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我不坐!你现在就告诉我宗主大人在哪里?为什么你知道我却不知道?”33号气急败坏,她都不明白到底自己是忍者还是江禅机是忍者了,为什么自己要从他这里接收宗主的动向?

    “是这样……宗主不是让我看管15号么,她昨天夜里突然出现,可能是她在你们本土那边调查出一些东西,让我们跟着她走一趟,想找15号核实情况,然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遇到了一位叫于娜的不速之客,虽然产生了一些小摩擦,但没什么大事。”他避重就轻地说道,但也不算说谎,当着阿拉贝拉的面前他可不敢说谎。

    33号看看他,又看看15号,后者低头吃饭,没有出言否认。

    “那宗主大人现在在哪里?”33号又问。

    “我也不知道,宗主那人你比我更清楚,她行踪总是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落脚,不过她亲口说过,最近几天不会离开此地,所以你安心吧,肯定有机会见到宗主。”他安慰道。

    “如果宗主大人再出现,你一定要叫我,不论白天还是晚上。”33号不放心地叮嘱道。

    江禅机满口答应,15号的事其实已经算是揭开了面纱,只是大家都有意不去提及那个残忍的真相,现在问题焦点转移到了拓真的身上,而拓真八成已经死了,所以这事也就成了无头公案,大概慢慢就不了了之。

    他们正要下楼去文华阿姨家蹭早饭,这时凯瑟琳一脸不安地从院牧长屋里出来,对他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低声说道:“院牧长大人好像要去跟学院长提出告辞了……”

    院牧长肯定不会长期居留在这里,这是大家早都心知肚明的事,这些天她拜访了附近的教堂、走马观花地浏览了本地风土人情,红叶学院那边又没提出做第二次实验的请求,她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逗留,问题在于阿拉贝拉和凯瑟琳何去何从。

    “那你们怎么办?”他问道。

    “院牧长大人没有明说,但口风似乎是要我们跟着她一起离开……”凯瑟琳纠结不已。

    这是人家隐修院的内部事务,按理说外人没资格指手画脚,江禅机觉得很棘手,虽然院牧长貌似对他的观感不错,但如果他贸然置喙隐修院的内务,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一旦引起院牧长的不快,之前积累的好感度也会灰飞烟灭,所以就算他插手,也只能以曲线救国的方式来旁敲侧击。

    “如果可以,我愿意跟院牧长大人一起离开,但我想让阿拉贝拉留下来,在这里她的眼睛治疗起来更方便。”凯瑟琳叹道,“但这样……就意味着米雪也要留下来。”

    他安慰道:“你先别急,冷静一下,不如今天我去问问路老师的意见,如果她能从专业方面向院牧长提出建议,也许院牧长会网开一面。”

    “希望如此吧。”凯瑟琳还是很焦虑,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鲁莽行动促使院牧长将离开日期提前了,因为院牧长可能认为她们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待的太久,受到了不该有的影响,于是想把她们带回阿勒山净化心灵。

    凯瑟琳甚至有某种预感,这次一旦回到阿勒山,想再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她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作为赎罪,但阿拉贝拉的眼睛是需要定期检查的,在那些边境冲突不断的小镇医院里能做什么检查?

    无论是她还是江禅机,都不敢想象院牧长和米雪分道扬镳的可能性,院牧长在哪里,米雪就会在哪里。

    除了赵曼留在屋里睡觉之外,15号表示也要留下照顾和驯化隐异猴贝塔,考虑到她在反叛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已经从主谋变成受蒙蔽的从犯,而且其中隐情很深,江禅机觉得宗主应该不会对她做出太过严厉的处罚,于是答应了。

    刚到学校,他就被叫到了学院长的办公室,一进屋子,他就看到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垂头站在学院长的办公桌前。

    “优奈?”他差点儿没认出这位女生,优奈换上校服之后,给人的印象从早熟的幼儿园老师变成了学生。

    “早。”优奈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哭过,说话也带着鼻音。

    江禅机探询地望向学院长。

    “我刚跟优奈同学说了,本地警方那边经过了初步的基因对比,基本确定死者就是名为拓真的外国人,更准确的对比正在进行中,但不太可能有变化。”学院长说道,“另外我刚刚也给于娜打过电话了,她接受这一结果。”

    老实说,江禅机现在对基因鉴定不是那么信任,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接触了三位克隆体,天知道还有没有更多,万一……万一这个死去的拓真也是克隆体呢?

    但想想不太可能,死掉的这个拓真年纪不小了,年龄能对得上号,除非拓真从几岁开始就着手克隆自己的备胎,否则从情理上是说不通的,学院长她们肯定也考虑到了这点,死去的不可能是拓真的克隆体,也不可能是拓真的李代桃僵之计。

    优奈哽咽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直拿他当哥哥……对不起……”

    江禅机暗叹一声,15号又何尝不是如此,全都被这个居心叵测的拓真耍得团团转,利用名为亲情的感情枷锁牢牢套在她们脖子上,用亲情来绑架她们,而他自己半点儿也不在乎亲情。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他礼节性的安慰道。

    “优奈同学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妥,你带她参观一下校园吧,本来这事应该由别的老师来做,但别的老师不了解内情……”

    学院长也有挺明显的黑眼圈,她半夜被叫醒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于娜大概也不例外,她优先搞定了优奈的伪造身份,第一时间传真过来,学院长又跟招生办负责人沟通,火速办理好优奈的入学手续,这速度在建校以来都从未有过。

    “我知道了。”江禅机点头。

    “优奈同学,你去外面等婵姬同学一会儿,我跟她有几句话要讲。”学院长吩咐。

    优奈顺从地离开办公室。

    “学院长……”他歉然开口。

    “道歉就不必了,但这件事牵扯甚大,后续肯定还会有余波,要小心提防。”学院长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变生肘腋,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么?梅一白事件如此,拓真事件也是如此,我在反思是不是视线放得太远,反而忽略了身边之事。”

    “学院长,您不必自责啊,连忍者学院这种情报机构都被耍了,连黑市联盟都被蒙在鼓里,您又不是神仙,没必要把这些责任都担在身上。”

    这话由他来说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但这也是他的由衷之言,学院长要操心的事已经太多了,每一件都是能影响世界安危的大事,拓真这种事虽然挺恶心的,但相对而言只能算是庙小妖风大而已。

    “凯瑟琳是怎么和拓真扯上关系的?”学院长问道,“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身为修女的凯瑟琳?你应该明白,这种事如果被院牧长知道了,恐怕凯瑟琳会处于很不利的局面……”

    江禅机昨晚没有透漏关于凯瑟琳的内情,现在只有他和学院长两人在屋里,他就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学院长听得入神,“真是很感人的姐妹情,我可以理解凯瑟琳的心情,但这么做终究不对,即使初衷正确,却采用了错误的手段,依然是错误的,你为什么没有劝劝凯瑟琳?”

    “我明白,但我劝不住凯瑟琳,而且……米雪似乎支持她,所以我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只能尽量维护她的安全,如果我不帮她,米雪就可能出手了……”他解释道。

    学院长默然半响,她也感觉到了问题的微妙之处,米雪和院牧长的立场可能会有差异,一旦事情被闹大,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第591章 闯祸就跑

    江禅机告辞离开学院长的办公室,尽量不多打扰,留给她一些休息时间,因为她今天很可能还要应付院牧长的辞行。

    优奈忐忑地站在办公室外,每当有老师从走廊里经过时,她都不敢抬头,只敢偷眼从刘海的缝隙里窥视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老师们看她眼生,但毕竟新学年刚开始,涌入这么多新学生,眼生也是正常,不过她会站在学院长办公室外就比较吸引眼球了。

    “久等了,咱们走吧。”江禅机说道。

    他步子大,优奈小跑着快步跟上,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水低声说道:“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应该的,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他感觉说学姐很别扭,还是换了个词。

    “也是,谢谢前辈。”走出礼堂,优奈向周围看了看,问道:“佑奈不在吗?她应该不是本校的学生对吧?”

    “佑……你是说15号啊。”江禅机突然明白为什么15号今天要留在公寓楼里驯化贝塔而不是跟来学校,因为15号在学校里没有理由穿着忍者服戴着面罩,她不想让优奈看到两人拥有极为相似的脸。

    他正琢磨要怎么回答,就见眼光余光里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接近。

    “嘿!”

    米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她恶作剧般地拍了一下优奈的左肩,趁优奈下意识地向左转头,自己却从优奈的右侧出现,扮鬼脸吓唬优奈。

    “呀!”优奈根本没有被人开过这种玩笑,转脸看到一个翻白眼吐舌头的怪脸凑在自己面前,吓得尖叫出声,引得路过的老师和学生纷纷侧目,还以为这边出什么事了。

    “喵哈哈哈哈!”米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指着优奈捧腹大笑,“没想到15号你这么怕吓啊!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咧!”

    惊魂未定的优奈看到面前是一位有些无厘头的女生而不是什么怪物,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稍稍放缓。

    她仔细打量米奥,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

    米奥愣了一下,但她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马上又喜上眉梢,哈哈笑道:“我知道啦!这是装傻游戏!对不对?没想到15号你平常总绷着脸,今天也开窍了啊……”

    她还没念叨完,脑袋上就被江禅机凿了个爆栗,好悬让她咬了自己的舌头。

    “婵……婵姬小学妹你干什么?谁教你对学姐动手动脚的?”米奥抱着脑袋抱怨。

    “喵学姐你真是……添乱专业户啊!”江禅机才是无语,米奥总是在不该冒头的时候冒出来,令他恨不得再给她一下。

    “那个……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优奈回过味来之后问道。

    “噗!15号你今天可真敬业啊……”米奥一边疼得咧嘴一边嘿嘿傻笑。

    “喵学姐,我们还有事,没时间陪你玩,你从哪来回哪去吧。”江禅机想把米奥推走,但她死活赖着不肯走。

    优奈看看他又看看米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叫我15号?你是把我认成佑奈了?”

    “喵哈哈哈哈!你还……唔唔……”米奥还想唧唧歪歪,江禅机只得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远处拖。

    不过米奥身体软得像泥鳅,轻易地从他手中溜了出来,她以为15号在跟她玩游戏,又溜到优奈面前嘿嘿笑道:“看不出来15号你这么会装傻……啊,不对,我是不是也应该装傻,然后比赛谁能憋住不笑?规则是不是这样的?”

    优奈性格柔弱,但她并不是傻瓜,尤其是在真正的傻瓜米奥面前,她似乎多少明白了目前的状况,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把我认成了佑……15号?我和15号长得很像吗?”

    “噗!我输了!我认输!15号你太会装傻了……”

    米奥因为一根筋,笑点太低,指着优奈的脸笑得直打跌,不过笑着笑着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止住笑声,笑容也僵在脸上,将脸凑近优奈仔细观察,还像动物一样凑近优奈的脸蛋和脖子吸了吸鼻子,又比照自己比划了一下优奈的身高,然后怪叫一声,原地向后跳出三步远,指着优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叫道:“你……你不是15号!你为什么要冒充15号?”

    她又蹿到江禅机旁边,摇晃着他的身体,焦急地说道:“婵姬小学妹!这个人冒充15号,你这个傻瓜没发现吗?”

    江禅机对这个白痴学姐已经放弃治疗了,如果遇到的是小穗或者千央她们,只要他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偏偏遇到嘴巴比脑子快的米奥,这尼玛……该说不该说的,全被她的嘴巴秃噜出来了。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15号和米奥的关系啥时候变得这么要好,到了可以随便开玩笑的程度,他看到米奥蹦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开玩笑,没想到她找的是优奈,否则他一上来就打岔阻止她了,真是最差的时机遇到了最差的人。

    “婵姬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位学姐又是谁?为什么会把我认成15号?”优奈勉强笑道。

    米奥兀自不依不饶地叫嚣道:“快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要冒充15号?是谁指使你的?你居心何在?婵姬小学妹,你怎么不说话啊!”

    江禅机干咳一声,“优奈,你别理这家伙,这家伙是白痴,整天浑浑噩噩的,不信你随便问问本校的学生或者老师,大家都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注了水……”

    “喂!婵姬小学妹你又在口是心非了!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本学姐的对不对?”

    江禅机这个避重就轻的解释显然无法将优奈敷衍过去,而且优奈看得出来,米奥虽然看着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但要说她白痴到连熟人都能轻易认错,那就太荒谬了。

    米奥摇晃了江禅机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江禅机好像早就知道这个人不是15号,而她似乎说了多余的话,于是她眼珠转了转,拍拍脑门自语道:“啊!刚想起来!我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赶紧去写作业了!”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掉了,跟她来时一样神出鬼没,这种闯了祸就跑的作风和智商,像极了七八岁的熊孩子,把烂摊子留给江禅机收拾。

    “婵姬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优奈执着地追问。

    “这个吧……刚才那个白痴叫米奥,她说话做事一向无厘头,可能是看你的背影跟15号有些像,就认错人了……”他干笑着解释。

    优奈摇头,如果是背影相似也就罢了,但刚刚米奥看到了她的脸,依然把她当成了15号,这就说不过去了。

    “婵姬前辈,你有没有15号的照片?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这个我还真没有……我还是先领着你参观学校吧……对了,你想不想看飞马?”他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飞马还是飞鱼都可以稍后再看,如果因此而错过没看到,只能说我没有缘分,但婵姬前辈应该见过摘下面罩的15号吧?你能不能告诉我,15号和我是不是长得真的很像?”

    优奈很柔顺,现在却格外执着,虽然他可以强硬地回绝她,甚至是骂她,让她不要再问,但那除了伤害她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无异于承认了她的问题。

    江禅机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要说像不像……有那么一点儿像吧……也就一丢丢……”

    优奈脸色变了变,一丢丢的相似绝不可能令米奥一错再错,真正的答案恐怕是……她和15号极为相似。

    她想起15号第一次来到负四层时,孩子们曾经诧异地说,15号和她的声音很像,她自己倒是没听出来,因为说话声由别人听来跟自己听来是不同的,自己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是通过耳骨传递的,音色与频率跟别人听到的通过空气传过去的不一样。

    如果是一个孩子听着像,可能是个人主观因素,但孩子们都说她们的声音很像,这就不太寻常了,但一来这种事从概率而言并非绝无仅有,毕竟相像不代表完全一样,二来当时她惊讶于15号的出现,暂时忽略了孩子们的话。

    若仅仅是音色相像也就罢了,并非不可能,但音色相像又长相相似到会令人认错的程度,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来一笑置之。

    拓真不止一次带着高官巨贾或者他们的代理人下到负四层,带他们像是观摩商品一样对特定的孩子品头论足。

    优奈在几年前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因为她没有觉醒能力而令拓真大失所望,他发现她的性格有严重缺陷,虽然超凡者们有各种各样的性格,但觉醒需要契机,需要有强烈的潜意识,像她这么逆来顺受的人似乎并不具备觉醒的基础,失望之下就慢慢对她失去了兴趣。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他对优奈还有那么一点点极为有限的潜在亲情,也可能是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总之他没有将优奈当作废物“处理”掉,而是像废物利用一样把她带到这里的负四层,让她负责照看这些刚咿呀学语的孩子们。

    在他回到电梯离开负四层之前,他冷冰冰地告诉她,这些孩子全是他克隆出来的备胎,等他们长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要送去给高官巨贾们提供备用“零件”。

    现在回想起来,拓真告诉她这些,大概是为了刺激她,想看看她听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愤怒之下觉醒能力,不过他高估了她,她听了之后只是又震惊又悲伤,心疼这些幼小的孩子们,心疼他们将来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看到她这样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拓真更失望了,转身走回电梯,把她扔下了。

    从此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负四层,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们,甚至比大部分的母亲关爱孩子的程度更甚,因为她知道他们的人生可能会很短暂,她想尽自己所能,让他们幸福快乐地度过短暂的人生。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由于负四层没有时间概念,她不确定到底过了多少时间,负四层的生活充实而忙碌,她全心地投入了对孩子们的照料中,只有当孩子们都睡着的时候,她才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也曾隐约设想过那种可能,自己会不会也是像这些孩子一样被克隆出来的,但怀疑归怀疑,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拓真再怎么坏,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属下手,毕竟他说她是他的妹妹,虽然她没有完全打消这种怀疑,但一直将之暗藏在心底。

    现在想想,15号为什么会对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拼死相救,甚至为了她的意愿而答应带上孩子们这些拖油瓶一起走?是纯粹的出于正义感么?

    不,15号如此迁就她的原因应该是……15号看到了她的脸,意识到她和自己有超乎寻常的奇妙联系。

    她初见15号时,隔着面罩看着15号的眼睛,就觉得15号令她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这大概是比双胞胎还要奇妙的心灵感应使然。

    不出意外的话,她和15号虽说都是克隆体,但克隆体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对于克隆技术而言,人造子宫既不成熟也没必要,徒增无谓的未知风险,不如将制做好的数枚精卵置入育龄女性的子宫里然后正常分娩,无非是花些钱聘请育龄女性而已,所以说不定……她和15号就像是双胞胎一样,从同一个子宫里发育、成长、分娩,长达九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形影不离,前后相差数秒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然后被分开养育,从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原来是……这样啊。”她脸色苍白地笑道,“优奈……佑奈……15号是我的姐妹,对不对?”

    江禅机无言以对。

第592章 圣母

    15号一直想避免被优奈知道的真相,就这么被米奥给轻易捅破了窗户纸,虽然米奥是无心的,理论上不知者不罪,但她一点儿也不懂察言观色的老毛病令江禅机恨不得把她揪过来揍一顿。

    优奈的语气还比较平静,但她的性格是有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表面上只露出冰山一角的人,她的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再想瞒过她已经不可能了。

    “你先冷静一下,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拓真知道,其他人——包括15号、我或者你,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已。”他尽量开导她,“我承认,你和15号的长相确实挺相似的,你们很可能都是拓真的受害者,但你不用想太多,这一切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15号的错,不论真相是什么,生活总要继续,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应该往前看。”

    他担心她受不了真相的打击而一蹶不振,甚至因此而生一场大病,毕竟她的身体看起来与她的性格一样柔弱。

    不过,事实上他低估她了,不论是她还是15号,其实早就产生了相关的疑惑,15号是通过蛛丝马迹察觉的,而优奈则是因为看到那些被克隆出来的孩子而触景生情,她们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如今只不过是被证实而已。

    另外就是,外表柔弱并不代表内心脆弱,优奈内心柔弱但并不脆弱,否则如果是个玻璃心的女生,恐怕早就不堪折磨和压力而自杀了,过刚易折,柔弱有时候反而意味着坚韧。

    优奈笑了笑,按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虽然这里很痛苦,但……也有些轻松,我以前一直想知道父母的事,拓真说父母已经去世,只给我看了几张他们的老照片,我想在他们忌日时去坟前扫墓献花,他骂我多事,这次出来,我本来想找机会实现这个心愿,谢谢他们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这个你和15号倒是真像……”江禅机脱口而出。

    “什么真像?”优奈问道。

    “呃……就是说,15号好像也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尽管她遇人不淑、身世坎坷,但几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不论她的……身世如何,她总是对能出生在世界上这件事充满感激。”

    优奈惊讶地点头,“就算遭受再大的苦难,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我也是这么跟孩子们说的,对活着度过的每一天都要充满感恩之心。如果没被你和15号她们救出来,孩子们肯定在将来会遭受很可怕的事,但即使这样也比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要好,苦难本来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江禅机啧啧称奇,这是心灵感应还是啥?从出生后就天各一方的双胞胎明明形成了不同的性格,却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的看法惊人的相似。

    之所以说优奈和15号很可能是双胞胎,甚至是多胞胎之二,因为克隆也算是广义上的试管婴儿了。试管婴儿是为了解决某些患者无法自然怀孕的技术,而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并不高,所以为了提高成功率,往往都会同时移植多个胚胎,这就令患者生双胞胎的机率大增。理论上说,拓真应该不会有闲心等一两个月观察试管婴儿是否成功,一开始就植入多个胚胎对他而言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就连阿拉贝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到凯瑟琳的安危,15号和优奈这样极为特殊的双胞胎会产生更特殊的心灵感应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

    “我很高兴,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姐妹,我并不是孤单的。”优奈憧憬地微笑,这份逆来顺受般的乐观有时候也是好事。

    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江禅机想到于娜,她才是应该是她们三人里的大姐,但他不会多嘴说出来。

    “我觉得那些孩子们能遇到你,才算是很幸运,你教给他们的东西会成为他们一生的财富。”他发自内心地赞许。

    优奈微微出神地回忆,“昨天夜里我和孩子们都没有睡觉,我们看了一夜的星星,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星星,从前我只能在纸上画出来,但无论用什么语言和笔法也难以描绘其壮美。我曾经答应过要带他们看星星——本不该答应的,我不想给他们难以实现的承诺,没想到竟然成真了……直到朝阳升起,他们才沐浴在阳光中睡着,倚在我身边,像一群纯洁的天使。然后,我悄悄起身离开了他们,被一位老师带离了那里。”

    “他们醒来后找不到我,肯定会很伤心,肯定会恨我不辞而别,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下他们……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相信老师们会给他们安排更好的归宿,他们有权享受家庭的温暖,不应该像孤儿院一样过着集体生活,我唯有默默地祝福他们,并且衷心希望未来有朝一日我能在大街上邂逅他们,看到他们被父母领着购物,或者跟同学一起逛街,即使他们认不出我也没关系,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会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优奈的语调既忧伤又欣慰,为昨日而忧伤,为明日而欣慰,江禅机听得感动不已,他突然觉得用“逆来顺受”来形容她的性格不太准确,更应该说是……某种自我牺牲的圣母性格。

    圣母这个词在现代社会往往自带贬义倾向,很多人讨厌这种性格的女生,比如赵曼就不太喜欢优奈而喜欢15号的性格,但不同的是,优奈是那种真正的圣母性格,重点在于自我牺牲的精神、甘愿不被理解而默默奉献付出,并不是常见的浮于表面的圣母性格——看见小鸭子被送进屠宰场就发个朋友圈悲春伤秋,一转头吃烤鸭真香……

    浮于表面的不能叫圣母,只能叫忸怩作态博取关注,而优奈面对那些要被送进屠宰场的孩子们并没有以泪洗面或者终日唉声叹气,反而以乐观和积极的态度来影响和教育他们,为谋划他们机率渺茫的未来殚精竭虑,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命运,即使在自己有机会逃离时也坚定地选择带孩子们一起跑,否则宁愿自己也不跑,这就是区别。

    但浮于表面的圣母性格能在现代社会混得很好,圣母被人讨厌就是因为浮于表面的圣母太多了,而真正的圣母性格跟弱肉强食的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所以于娜看得很准,优奈这种性格的女生跑到社会上会吃爆亏。

    像优奈这种圣母性格的女生,连红叶学院这样的千金小姐云集的女校里都几乎没有,甚至从江禅机去阿勒山的短暂经历来看,连隐修院里似乎都没有这样的女生,阿拉贝拉被大家公认为小天使,但她并不是圣母性格……如果连隐修院里都没有这样性格的女生,世界上其他地方恐怕也很难见到,因为这种性格的女生太容易被欺负而早早夭折,死了、疯了或者性格大变,优奈独特的成长环境反而令她与外界隔绝,一直保持着这种性格。

    虽说于娜表示将来要优奈去酒吧里打工,但其实优奈将来留校任教的话更合适,她会是一个极好的教育者,而且她不会把孩子教育成圣母性格,那两个叫爱德华和小植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有担当和魄力……不过这是很久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江禅机并不讨厌优奈的性格,相比于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比如赵曼、蕾拉这样的女生,还不如跟真正的圣母性格交朋友。

    他有意开导她的情绪,避免她过度沉浸在忧伤中,岔开话题,用轻松的语调给她讲解校内各种主要设施的用途,带她参观了马场,带她近距离接触弗丽嘉,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女生们都对这种梦幻般的生物没有抵抗力。

    从马场出来,他带她进入校医院,因为有几个朋友需要介绍给她。

    也难怪米奥认错,就连路惟静看到优奈时,一下子也误以为是15号,但作为医生的眼力令她很快找到了差异处,但也足够惊讶了。

    不止路惟静,他领着她进入奥罗拉和路易莎的病房时,包括在场的蕾拉在内,三个女生都以为他跟15号一起来了,根本就没怎么注意优奈的存在,因为她们跟15号本来就不太熟,直到他给她们介绍,她们才一齐傻眼了。

    奥罗拉和路易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应该就可以出院,蕾拉就是来接路易莎出院的。

    江禅机只介绍了优奈的名字,反而是优奈主动介绍自己是15号的双胞胎姐妹,请大家多多关照。

    奥罗拉她们交替地看着他与优奈,都觉得事有蹊跷,优奈出现得太过突兀,尤其是她还穿着校服,而且没有像15号、33号、蕾拉那样挂着临时通行证,这表明她就是本校的学生,而奥罗拉每年都会把入学新生的照片和入学考试成绩浏览一遍,今年她刚刚浏览过,如果有一位长得跟15号这么像的女生,她肯定能认出来。

    江禅机为了避免她们追问,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们,是学院长亲自为优奈办理的入学手续,这更令她们的嘴巴都合不拢。

    不过相比于15号平时的冷漠,优奈的亲和力还是不错的,对病床上的奥罗拉和路易莎主动嘘寒问暖,对奥罗拉更是一口一个前辈,显得很恭顺谦卑。

    跟奥罗拉她们寒暄完了,他带着她告辞,来到银人施密特的病房。

    银人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脑袋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只露鼻孔、嘴巴和眼睛,同时她的脖子还被护颈装置固定住了,因为她的面部骨骼经过了正位,尚未痊愈,一旦她翻身的话就可能令骨骼移位。

    令他意外的是,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不是护士或者医生,而是宗主。

    宗主一开始是隐身状态,大概是看到进来的是他,便解除了隐身,她站在病床前俯视着银人。

    “宗主,您……”

    “我是打过招呼才来的,不是擅自潜入。”宗主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33号挺想见您的,今天早上她抱怨了我好久,因为我说昨天晚上是您把我和15号叫出去的……”他委婉地说道,“您要是不太忙的话,要不去见一下33号?她现在应该在李慕勤老师那边,她看见您应该会很高兴……”

    “这事不急,一会儿我会去拜访李先生。”宗主点头,又看了一眼优奈身上的校服,后者微微地向她鞠躬。

    江禅机见宗主似乎欲言又止,知道她是顾虑到优奈的感受,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他解释道:“优奈她已经……对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您有话可以直说。”

    “是的,我知道我是被克隆出来的,15号可能是我的双胞胎姐妹,谢谢您长久以来对15号的关照。”优奈又鞠躬道。

    宗主诧异地看向江禅机,因为15号和于娜明明是想把真相瞒着优奈。

    “不是我说漏嘴的,要怪就怪米奥学姐吧,她把优奈认成了15号,嘴上还没把门的,然后被优奈猜到了。”他赶紧澄清。

    “好吧,我来这里是因为线索又断了。”宗主开口道,“拓真御下极严且心思缜密,跟手下都是单线联系,我连夜听过警方对整容机构高管的审讯,他们所知极为有限,谁都知道拓真还有其他暗藏的机构,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更说不清是谁杀的拓真,只能等施密特醒来看看她是否知情。按照你们的描述看,施密特很可能是拓真的贴身保镖外加打手,所以她知道的肯定比那些高管更多。”

    “我觉得既然拓真已死,您就没必要费神追查下去了,您也说了他跟手下都是单线联系,这固然有利于保密,可他一死,他手下彼此之间也就没办法互通消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他谨慎地发表意见。

第593章 苏醒

    江禅机能想到的这些,更见多识广的宗主当然也能想到,如果拓真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死于抢劫杀人等意外事件,她肯定不会再追究下去,越是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首脑死了就越会难以为继,但拓真死得太蹊跷了,偏偏就在他即将落网的时候死了,这令她产生了怀疑,觉得拓真有可能只是个傀儡,他背后还另有主谋,主谋眼见阴谋败露,于是采用弃车保帅的策略,杀了拓真灭口。

    不过从她找到蛛丝马迹来看,拓真背后并不像是另有高人,一切迹象都表明拓真已经是终点了,这就很矛盾,如果对方能伪装到这种天衣无缝的程度,那忍者学院只能甘拜下风了。

    另外有一个能支持她观点的迹象就是,警方的技术人员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拓真的两部手机密码,手机里的内容几乎是空白的,拓真这人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除了短信和电话之外基本上没有装任何聊天工具,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通讯录,然而当警方试着拨打这些号码时,发现这些号码要么关机要么停机,就像是有人……在拓真死后的短时间内通知了这些号码的主人,告诉他们原有的号码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刻更换号码。

    那么是谁通知了那些人?

    那些人的号码全是注册在亚非拉小国的国际号码,就算追着号码溯源大概也没用,但连打都打不通就很气人了。

    这个人既然知道拓真的全部通讯录名单,要么等级高于拓真,要么与他平行,也许这个组织是个罕见的双首脑结构,但以拓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一山二虎?

    谜团重重,宗主只得来校医院,看看银人醒过来没有,银人已经成了唯一的线索,但可惜她还在昏迷中。

    宗主在跟陌生人相处时,或者跟其他位高权重的超凡者相处时,说话很有古风,文绉绉的,但面对江禅机他们这些晚辈就比较随意了,尤其是江禅机并不是她的手下,却又冒险将她从洼地里救了出来,因此她对他的态度在晚辈之中也比较特殊。

    不过无论如何,拓真的这个组织既然已经暴露,至少短时间内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江禅机本来想问问宗主,对15号的最终处罚是什么,不过优奈在场,不太方便开口,虽然15号是被人当枪使,但她的反叛行为是事实,不可能没有任何处罚以儆效尤。

    “对了,宗主,隐修院的院牧长最近在这边,您要不要去见见?”他换了个话题,“错过这次的话,她可能就要回阿勒山了。”

    “我知道。”宗主略为沉吟,摇头道:“还是算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跟她大概没什么话可说,她也对我没什么话可说。”

    江禅机试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宗主与院牧长见了面,聊不了几句可能就冷场了,两人从信仰到性格再到行事作风全是大相径庭,宗主应该是佛教徒。

    “她什么时候启程返回?”宗主问道。

    “好像是说今天要来跟学院长辞行。”

    “如果实验已经做完了,她该回就回吧,你们学院长应该只会客套地挽留几句,做做表面功夫,然后客客气气地送她回去……如果不是为了补偿15号和赵曼给你们学校造成的困扰,我也不会写信联名请她出山,她要是一辈子都待在阿勒山里,对大多数人可能都是一件好事。”宗主话外有话地说道。

    “你要知道,用大洪水灭世的,不是地狱的恶魔,而是高高在上的耶和华,因为他觉得世人有罪,所以就要毁灭世间一切生灵——不对,不应该说是‘毁灭’,而应该叫‘净化’,为了显示他的仁慈,只留下一艘方舟,据说最终搁浅在阿勒山。”宗主冷笑。

    “……”

    江禅机大概能理解,宗主的意思是院牧长的思想和性格比较偏执,某些时候说是一意孤行也不为过,不触犯她的原则就相安无事,一旦惹恼了她就是雷霆万钧的怒火,性格比理性睿智的学院长差远了,一言不合就定别人的罪,凯瑟琳也深受其影响,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可能是信仰不同,宗主的语气依稀透着讥讽之意,但宗主对院牧长的了解可能是活着的人里最深的,毕竟她连院牧长儿时的就医录音都找到了,她对江禅机和学院长简略提过录音里的内容,除此之外她肯定还知道更多的细节,但她没跟任何人说,只隐藏在那份超级机密的数据库里。

    宗主走到病房的窗边,眺望校园,“现代的世人,又有几个没罪的呢?如果耶和华在天上有知,会不会又要灭世?诺亚何在?方舟又在何处?”

    江禅机努力揣摩宗主的思维,联想到宗主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执着,只能说宗主对院牧长抱有很强的戒心,大洪水和诺亚方舟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长是否相信。

    以前他觉得,什么灭世啊救世啊之类的东西离自己很遥远,如果身边整天有人念叨这些肯定是个神经病,现在他日常接触到这么多牛叉人物,甚至真有谈笑间可以挥手灭世的,再听到这些词竟然觉得很正常。

    优奈站在一边,完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谈话,走到病床边低头注视着脑袋被裹得像木乃伊的银人,她并不恨银人,因为银人和15号没什么区别,同是被拓真当枪使,如果银人有罪,身为她双胞胎姐妹的15号也就有罪。

    虽然通常认为镓直接接触皮肤对人体无害,但恐怕世界上没有谁像银人一样日常把镓包裹在全身,由于不怎么接触阳光,她的肤色很白,白到近乎透明,然后又隐隐泛青,不知道这种青色是她皮下血管的颜色还是镓的影响,也许兼而有之,总之跟凯瑟琳这样的健康白种人的肤色略有区别。

    优奈轻轻握住银人毫无反应的手指,银人受的这些痛苦,本质上是拓真的罪,又是为了阻止她和孩子们逃离负四层而受的伤,优奈心有不忍,觉得银人落到这种地步跟自己也脱不开关系——换成别人肯定不会这么想,当时彼此敌对,谁能管得了那么多,就连亲手把银人打成这样的江禅机也没什么负罪感,但优奈的圣母性格想法跟常人不同。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银人的手指似乎抽搐了一下,她先是一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江禅机还在跟宗主谈话,没敢打扰他们,低头盯着自己掌心里的银人手指。

    银人纤瘦而矫健,李慕勤是强壮而矫健,宗主的体型介于两人之间。银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胸差不多跟江禅机一样平,手臂……只能说护士小姐姐看到会狂喜,很适合扎针。

    紧接着,银人的手指又抽搐了一下,这次优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惊喜地招呼江禅机:“她……她手指动了!”

    江禅机和宗主意外地一怔,走到病床边低头观察。

    银人的眼睛还是紧闭,手指也没有动弹。

    “我没有说谎,她手指刚才真的动了!”优奈窘得满脸通红。

    “你别急,我们没怀疑你,稍微一下。”

    江禅机跑到病房外,叫来了路惟静,把优奈的发现告诉她。

    银人的手部和头部连着各种传感器,几根导线从头部的纱布里穿出来,连到旁边的几台仪器里,其中有一台实时视频脑电图监测器,屏幕上画满了一行行天书般的波浪形线条,路惟静扫了一眼,意外地说道:“脑电波的活跃度提高了。”

    “啥意思?”江禅机问。

    “这是好迹象,就是说她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增加了。”路惟静一手拿着小手电,另一手翻开银人的眼皮照了照,“她的脑震荡非常严重,被送到医院之后一直处于最小意识状态,我本来预估她至少得昏迷好几天,能不能醒来都不好说,现在她的状况有所好转,也算是小小的奇迹了……你们刚才做什么了没有?比如呼唤她的名字或者其他能够刺激她大脑深层的事?”

    江禅机望向宗主,毕竟宗主是先来的。

    “你觉得我会深情呼唤她的名字?”宗主斜睨他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禅机干笑两声。

    像这种深度昏迷的病患,想让他们奇迹般的苏醒,往往需要亲近的人呼唤他们的名字,或者诉说一些他们刻骨铭心的回忆,因为人在昏迷的时候,听觉系统依然在工作,听到的东西有一定机率会刺激到大脑深处,但即使如此,能不能醒来也有非常大的未知数,如果神经中枢损伤太严重也没办法,发生奇迹的机率小到接近于玄学,无法断定是别人的呼唤刺激了他们,还是他们本来就快醒了。

    路惟静只能治好银人的外伤,勉强包括颅脑血管的损伤,但对脑部数以亿计的神经元没有办法,就是这些神经元里诞生了人的意识。

    宗主和江禅机就算呼唤银人也没意义,银人是克隆出来的,未必叫原来的名字,他们更不知道她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呼唤没用。

    优奈不等他问就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也什么都没做。

    路惟静没有多问,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的超级奇迹,说不定本来银人本来就快醒了。

    她叫来护士,给银人的静脉里推注了某些药剂,然后解开银人的一只手铐,将银人翻成侧卧位,将两个银光闪闪的电极贴到银人的颈椎位置,电极另一端连接到一台便携式的刺激器上。

    路惟静一边观察着银人的脑电图,一边调节电脉冲的强度,通过脊髓电刺激来尝试趁热打铁地唤醒银人,因为昏迷时间越久,越可能转为永久植物人状态。

    江禅机他们三人已经识趣地退到病房角落里,好在病房很大,他们不出去也不碍事。

    “你怎么发现她手指动了?”他轻声问优奈。

    “就是……碰巧发现的。”优奈如实回答,“正好看到她手指动了动。”

    江禅机没再说什么,这种巧合……也不能说是特别巧吧,毕竟银人什么时候会醒来连路惟静都说不准,或许是银人听到了他们在谈论拓真的事而受到了刺激。

    “不过她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优奈由衷地说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这时,路惟静那边出现了变化,她和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取下银人颈后的电极,将银人放平,又重新铐上银人的另一只手。

    “她醒了,但现在应该是处于精神紊乱状态,神智较为恍惚,最好不要问太多问题。”路惟静叮嘱完,就带着护士们离开病房。

    宗主正想上前询问银人,转念一想银人没见过自己,未必对自己的问话有反应,于是推了推江禅机,示意由他问,银人也许能想起打伤她的他。

    江禅机硬着头皮上前,走到病床边问道:“你记得我么?”

    银人刚恢复意识,眼神涣散,脸上由于遮着纱布看不到表情,视线盯在他脸上好久才稍微有了反应。

    哗啦啦几声,手铐与病床金属扶手碰撞的声音响起,银人似乎是想抬手攻击他。

    “看来你想起来了。”江禅机说道,指了指周围,“现在不是在那栋整容机构里,你现在是在一所医院的病床上,为了防止你伤害无辜者,你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但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银人一声不吭,像鲶鱼一样剧烈挣扎,手铐咣当响个不停,江禅机不想惊动其他病房里的人,而且这么下去她自己会受伤,于是俯身用双手将她的双手按在病床上。

    “别挣扎了,没有用,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说不定我可以把你放开,如果你一直挣扎且拒不合作……”

    江禅机说了一通,也不知她听明白没有,甚至不知道她懂不懂汉语,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她累了,这才放弃挣扎,渐渐安静下来。

第594章 玄学

    虽然头颈部被医用颈套固定住了,但银人的挣扎肯定多少会牵动她的伤口,尤其是她面部骨折的骨骼经过了正骨,江禅机按住她也是为了防止她伤到她自己。

    等她察觉反抗无用,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她的身体都出了一层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说了,我们不会伤害你,不要把我们当成坏人。”江禅机试着松开手。

    银人没再挣扎,但也没说话,怒火中烧地瞪视着他。

    她想转头看周围,不过被颈套限制住了,顶多稍微动动眼珠,只能看到病房里一部分区域。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没指望她能想起来,因为从赵曼的经验来看,昏迷前的那几秒往往在醒来后在脑海里是空白,需要很费劲才能想起来,于是自问自答:“咱们在负四层打起来了,然后我出手有些重,把你打伤了。”

    银人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茫然,昏迷前的几秒在她脑海里全是不连贯的碎片,她只记得自己受拓真的指令,在负四层拦截江禅机他们三人。

    “我们有几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只要你能合作,我们不会为难你,把你的伤治好后就会放你离开……首先,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禅机用汉语和英语反复询问,宗主也用日语和德语在旁边问了,银人肯定能听得懂,但她嘴巴闭得很紧,像是打定主意拒不合作。

    他转头以眼神询问宗主的意思,宗主眼神冷漠,没什么表示,但他知道宗主如果想让银人开口有很多种手段,如果到了那时候,银人就不会这么舒服了。

    他想了想,突然说道:“拓真死了。”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瞬间激起滔天巨浪。

    银人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闻言如同一头母豹子一样想从床上弹起来扑向他,还好他早有准备,说完之后就提前按住了她的上半身,还让宗主帮忙按住她的腿。

    校医院没想到她这么快醒来,为了方便治疗,只将她用手铐铐住,没给她上拘束带,而且她离开了镓,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太多。

    由于被绷带将脑袋全裹住了,银人的嘴巴不能张得很大,她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声,眼神也很痛苦。

    “你冷静一下!拓真不是我杀的,跟这个病房里任何一个人都无关!”他在她耳畔说道。

    她并不相信,还在剧烈地挣扎。

    “你好好想想,我有必要说谎吗?你都落到这份田地了,我骗你有什么意义?”他又说。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只要不是傻瓜,稍微用逻辑思考一下就会认同这个结论,至少是有所保留的认同。

    银人挣扎的力度迅速减弱,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样有气无力地瘫软在病床上。

    “主人……真的死了?”她沙哑地问道,“是谁杀的?”

    江禅机与宗主对视一眼,后者赞许地向他微微点头,他这句直捣要害的话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不仅是令银人开口,更重要的是,从银人的态度和表现来看,似乎不是银人杀的拓真,但为什么现场的洗手间窗户周围会留下镓的痕迹呢?

    银人作伪的可能性很低,再神经强硬的人在刚苏醒的情况下,心理防备也会很弱。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以为你可以告诉我们答案。”江禅机说道,“你昏迷之后,我就上楼去寻找拓真,但只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他的尸体。”

    为了表示诚意和证明自己的话,他跟宗主嘀咕了几句,宗主用自己的手机向银人展示出警方在现场拍摄的照片。

    银人的双手紧紧揪住床单,愤怒地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之后,宗主又展示了走廊与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江禅机一路从一楼找上三楼,最终找到拓真尸体的过程。

    半响,银人沙哑地问道:“为什么说……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

    她不理解,按照录像来看,她当时应该已经昏迷在负四层,为什么江禅机却要等她说出是谁杀的拓真?

    “因为警方在那间屋子的洗手间窗户附近发现了镓的碎屑。”江禅机盯着她的眼睛,“是你留下的么?”

    银人愣住了,努力回忆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困惑,然后她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旋即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内心之中激烈交锋。

    “你想到了什么?”他问。

    银人又不说话了。

    “如果窗边的镓不是你留下的……难道是另一个你留下的?”江禅机说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银人震惊地瞪着他,因为他说中了她刚才的想法,她怀疑是C9做的,但她不认为C9会这么做,就像她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做一样。

    江禅机心中有数了,他能想到这点,也是出于顺理成章的揣测,拓真能克隆出不止一个于娜,同样应该会克隆出不止一个武器大师施密特,反正都是试管婴儿,反正都要耗时九个月,生一个也是生,不如往母体里多放几个。

    虽然优奈没有成功地觉醒能力,但样本之间没有关联,如果克隆出两个施密特,完全有可能都觉醒相同的能力……换言之,在窗边留下痕迹的可能是另一个银人。

    但为什么呢?另一个银人为什么要杀掉拓真?动机何在?

    其实粗看起来动机很明显,如果换成其他人整天被拓真又打又骂,说不定哪天就一怒之下拔刀捅了拓真,但这个动机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优奈、15号还是银人,她们从小被拓真洗脑,指望她们自发反抗拓真是不可能的,像15号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是不忍对拓真痛下杀手。

    “真是另一个你?她在哪里?”江禅机追问。

    银人闭上眼睛,一副不再回答任何问题的态度。

    “好吧,你刚苏醒,我们就不问太多问题,先告辞了,你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下。我相信另一个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拓真,她背后肯定另有其人,如果你想找到真凶,甚至想给拓真报仇,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我们合作,你好好想想吧。”

    江禅机看了看宗主,后者微微点头,于是他又向优奈招招手,三人离开病房,然后站在走廊的长条玻璃窗外看着银人。

    银人在他们离开后,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问话的技巧不错。”宗主赞许道,“15号和33号在这方面都不如你。”

    “我也只是随机应变……”他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您觉得银人会合作么?”

    “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吧。”宗主说道,“就算她想趁机逃跑,也要先假意答应跟咱们合作……不过她看着不像那种很有心机的人。”

    江禅机同意宗主的判断,拓真对克隆体的培养方式就是想把她们训练成听话的机器,不让她们有过多的独立思考能力,15号需要混入忍者学院另当别论,但作为贴身侍卫和打手的银人,拓真能对她完全放心,就代表她很忠实也没有心机。

    “我去跟李先生打声招呼,然后我就先走了,你帮我盯着这里,如果施密特愿意合作就通知我,若是我的手机无法打通或者没反应,就代表我正在忙其他事,你可以先自行行动,让15号和33号协助。”宗主吩咐道。

    江禅机点头,宗主就进入隐身状态消失不见。

    “她……她走了吗?”

    过了十来秒,优奈小心地问道。

    “应该是走了,宗主很忙的。”他又看了看银人,“咱们也走吧,如果银人想找咱们,路老师可以转达我。”

    “真是神奇,就这么在眼前随意消失又出现……”优奈一脸羡慕,她之前见过15号现身,但没见过15号隐身的过程,“曼曼也是忍者么?”

    “不是,赵曼她是另一种隐身方式,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慢慢跟你讲……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跟路老师说几句话。”

    江禅机独自找到路惟静的办公室,除了请她在银人想合作时通知他之外,重点是询问了她关于阿拉贝拉眼睛的专业意见。

    路惟静也同意,阿拉贝拉最好是待在医疗资源比较发达的地区,即使不是待在红叶学院,至少也要是大中型城市,以便在有需要时通过CT观察她脑部视觉区域的活跃状况,否则她见到光明的预期时间肯定要推后。

    江禅机委婉地请她如果有机会跟院牧长近距离接触的话,尽量向院牧长提一下这事,她一口应允下来,毕竟整个学校里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阿拉贝拉。

    从路惟静的办公室出来,他看到优奈的额头贴着病房玻璃,关切地注视着银人。

    “尤绮丝,我问一下,你应该看到刚才的事了吧?”他在心中默默地问道,“刚才是巧合吗?我是说,银人的苏醒跟优奈有没有关系?”

    “你是想问,这个女生是不是超凡者?”尤绮丝反问。

    江禅机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他想到在负四层初次与优奈相遇时,尤绮丝没什么反应,所以如果直接这么问,也许尤绮丝会觉得他太傻了,或者明知故问。

    优奈一再声明自己没有觉醒能力,拓真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判断是基于15号和于娜的响指能力,优奈拥有与于娜相同的易觉醒基因,而且江禅机相信拓真从小就是往这个方向培育优奈,但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也许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却柳成荫。

    拓真不在意这点,因为他想要的是强大的超凡者和强大的能力,即使优奈阴错阳差觉醒了其他能力,但既然表现不出来,那基本上就是没什么卵用的能力,他看不上。

    “咳!我就是这个意思。”江禅机承认。

    “我不太确定。”尤绮丝回答。

    “啊?”江禅机大惊,差点儿从嘴巴喊出声来,尤绮丝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说话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她周围以概率云形式存在的源能子密度比普通人高一些,不及超凡者使用能力时那么高,但大部分超凡者只有在使用能力时,周围源能子的密度才会剧增,同时开始依照使用者的意志定向流动,只有那个院牧长之类的少数人除外,而这个女生周围的源能子密度长时间处于模糊的过度区域,波动率也不高……如果她是超凡者,也是能力类型很特殊的超凡者。”尤绮丝罕见地说了一大堆话。

    江禅机听得云里雾里,“她的能力类型是啥?”

    “不确定,可能像是你们人类文化里称之为‘祈福’或者说是‘赐福’的东西,对周围的影响产生于潜移默化之间,效果微弱但对大部分物质都影响。”

    江禅机听傻了,这么玄学的话居然是出自于尤绮丝之口?他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叫小穗的女生,她专注于影响水分子,所以对水分子的控制是立竿见影且效果强大,那个叫千央的则是专注于影响永磁体里的自由电子,而这个女生……你可以认为她没有专注于某种特定的物质,或者是专注于更本源的存在。”

    “你们人类在极为原始的时期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以太’组成的,如果那时候有人可以用意志影响‘以太’呢?当然‘以太’并不存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否相信‘以太’的存在。如果真有这样的超凡者,受限于体内源能子的数量,她对任何物质的影响都极为微弱,但基本上可以影响任何物质。”

    “这样的能力,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祈福’或者‘诅咒’,只不过这是可以成真的‘祈福’或者‘诅咒’,作用于潜移默化之间,如果她有强烈的意愿,并且持续一定的时间,可以令人健康长寿,也可以令人身染重疾,可以为久旱之地带来一场甘霖,也可以令暴雨洪灾之处短暂地云开雾敛……而很难断言这些是否是出于自然原因或者巧合,通常你们人类会将之归纳为巫卜之术,或者鬼神之说。”

    江禅机明白了,还真是玄学。

第595章 潜移默化

    尽管尤绮丝很罕见地做了长篇大论的解释,江禅机还是听得懵懵懂懂,努力思考之下大致上是听明白了,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每个超凡者从本质上说都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某种特定的目标之上,专注于自身的人可以令自己的肉体变得强大,专注于外在宏观或者微观物体的可以令这些物体产生神奇的变化,也有极特殊的超凡者比如院牧长,从某种意义而言,院牧长是专注于“意识”,从自己的意识中诞生了另一个意识。

    如果优奈也是一位超凡者,她的意识则专注于更宽泛更基本的物质,或者说是“物体”这个字面意义上的概念,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因此她什么东西都影响一点点,但又什么东西都无法产生足以被人察觉的显著效果,即使是呼风唤雨或者云开雾敛这么神奇的效果,也需要她长时间且专注于祈求积雨云的形成、移动和逸散,也就是说效果越大的事、距离她身边越远的物质,她想产生影响就越需要花时间……就像古人求雨时总要经过一系列冗长而复杂的流程和仪式,祭天祭地祭祖,最后也未必能求得降雨。

    不过,现代社会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呼风唤雨么?不需要啊,直接往天上发射火箭弹人工降雨或者驱散积雨云不是更方便、更快捷?

    相较之下,影响人的身体健康这个可能更有实际意义。

    人体非常复杂且精巧,据说人体内每时每刻都在生成癌细胞,但健康正常人的这些癌细胞在生成之后就会立刻被免疫系统找到并且消灭掉,只有在免疫系统因为外界或者自身原因而不堪重负的时候,癌细胞才有机可趁,逃出罗网之后躲在身体某个角落慢慢增殖……如果优奈可以影响一点点某个人的体内环境,无论是帮助免疫系统更加强大和效率,还是反过来帮助癌细胞逃出生天,不断累加之下,最终会导向不一样的结果。

    优奈无法如路惟静一样快速令伤者的伤口愈合,但她只要施加了影响,就可以令一个人变得健康长寿,或者恶病缠身,这可能就类似于古代扎小人诅咒别人的手段。

    古代扎小人诅咒别人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一种迷信,但优奈也许就可以令其成真,而且这东西还不可能证明或者证伪……影响某个人的体内环境肯定比影响天气环境要简单得多,见效也更快一些,但即使是真想令某个人患癌症,她恐怕也要经常充满恨意地诅咒那个人才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话,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可是很强的,未必会管用,除非那个人本来就很虚弱了。

    当然以优奈的圣母性格,她不可能做这种事,就算对坏人也做不出来,但如果她能让人变得健康长寿也很有意义——江禅机他们都还年轻健康,但有一个人挺需要她的帮助,就是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每天接受米雪的光子刺激来促进视神经二次发育,谁都知道这种事急不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基本上心知肚明,治疗个一两年都没见效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阿拉贝拉自己大概也明白。

    不过,如果优奈确实是一位超凡者,也许她的能力可以加快阿拉贝拉视神经发育的速度。

    其实无论是呼风唤雨还是影响人体的健康,都只是优奈能力里的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她的能力的影响范围几乎是无限的。

    银人在医生的预期之前清醒过来,可能就是优奈影响了银人的意识,或者是银人脑细胞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传递,像这种细微又离她很近的,会生效得更快。

    江禅机刚想明白的时候,心里突发奇想,心说如果优奈拥有接近无限多的源能,那她岂不是宇宙的主宰?后来仔细一想不可能,即使优奈拥有无限多的源能,但使用能力需要消耗自身的体力或者精力,优奈的意志又不是无限的,果然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敌的能力,能影响一切的代价就是效果轻微,因此就算是找路易莎给她加强能力,大概也是杯水车薪。

    这种若有似无的能力似乎也没有合适的词来称呼,所以尤绮丝用“祈福”或者“诅咒”来代称,祈福或者诅咒其实并不只局限于人体,古代人向名山大川祈求国泰民安,现代人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诅咒全世界,这种事都很常见。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走过去说道:“抱歉,久等了,我刚才去和医生询问了凯瑟琳妹妹的病情,凯瑟琳你记得吧?就是昨天夜里跟我一起来的那个金发女生。”

    “记得。”优奈从银人身上移回视线,忙不迭地点头,“我还没来得及郑重感谢她,她妹妹生病了吗?”

    “其实也不算生病,而是先天性双目失明,我们正在想办法治疗她的眼睛……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是因为凯瑟琳想给她妹妹治眼睛而引起的。”

    他简略地把凯瑟琳与拓真的联络过程讲了一遍。

    优奈恍然,“如此我更应该感谢她了,如果没有她,我和孩子们还困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

    江禅机故意提这事,就是想自然而然地将阿拉贝拉介绍给优奈认识,他觉得还是不要把优奈觉醒了能力这件事告诉她,或者告诉其他人,一是她的能力很难被证实,二是她这种作用于一切物质的能力,还是在她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由她的潜意识自然控制比较好,刻意为之也许会起到反效果,那时候她越想使出能力,可能越使不出来,因为她的能力没有一个明显的目标或者说是着力点。

    就让优奈和其他人继续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吧,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潜移默化地给她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健康和好运。

    当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凯瑟琳引申到阿拉贝拉的眼睛时,果然引起了优奈的强烈同情,一想到阿拉贝拉从小失去光明又失去父母,她就觉得阿拉贝拉比自己还要惨。

    “阿拉贝拉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她么?”优奈期待地问道,“好想听听她美妙的歌喉。”

    “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机会。”他安慰道。

    虽然是耍了些心机,但他的目的很正当,也没有欺骗任何人,所以没什么愧疚感。

    他很确信,如果介绍阿拉贝拉和优奈认识,她们两个一定会成为要好的朋友,阿拉贝拉外表上的柔弱肯定会激发优奈的母性,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有多么强烈的母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看了看是学院长转发的信息,警局那边传来初步的尸检结果,学院长知道他对医学不太懂,所以用笔将需要注意的重点勾勒了出来。

    他粗略地看了看,令他惊讶的是,拓真的死因确实是胸前的那处贯通伤,导致动脉破裂失血过多,但法医在尸检的时候从拓真的内脏器官中找到了多处……病变的迹象,虽然还没有到很恶劣的程度,但对于拓真这样正值壮年的人,不止一处内脏器官发生了器质性病变,这种情况……大概也不是很常见吧?虽说江禅机不是医生只是凭感觉而言。

    优奈很乖巧或者说是很拘谨,没有好奇地询问甚至探头张望是谁发来的信息,以及信息的内容是什么,而是撇过头打量医院内的陈设,不去看他的手机。

    江禅机快速瞟了她一眼,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怀疑,拓真体内的这些器质性病变是自然产生的还是……

    站在优奈的角度,即使她从小被拓真洗脑,但她接触到那些孩子之后,明白那些孩子面临的命运之后,真的不会对拓真产生任何的怨恨或者不满么?

    也许优奈已经圣母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诅咒拓真的程度,但“爱”与“恨”是个相对概念,如果她爱那些孩子,如果她想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她的潜意识可能就会默默地寻找破局的可能性,而她的潜意识明白,只要拓真没有倒下,她和孩子们的处境就不会改变,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安全。

    尽管如此,她的潜意识也没有直接诅咒拓真患上恶性的癌症,她可以做到,但没这么做,只是引发了一些尚可挽救的器质性病变,只要拓真积极的治疗、休息和疗养,以及舒展心情,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健康,她的潜意识只希望拓真病倒,而不是希望拓真死掉。

    然而,就像银人恢复清醒的情况一样,拓真身体的病变到底跟优奈有没有关系,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说不定单纯是因为他有相应的致病基因或者劳累过度,导致疾病趁虚而入,跟优奈毫无关系。

    江禅机已经接触到许多奇妙的能力,但优奈这种能力还是太过特殊,特殊到连她到底是否觉醒了能力都模棱两可……

    作为他而言,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尽量让大家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与优奈友好相处,若她有能力,则皆大欢喜,令大家在跟她的长期相处中潜移默化地受到她的赐福,获得更多的健康与幸福,若她没能力,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优奈很显然对拓真还抱有一定程度的亲情,那么……她岂不是自然而然地对杀死拓真的凶手怀有几分怨气?

    优奈刚才旁听到了他跟银人的谈话,大概能猜到虽然是另一个银人杀死的拓真,但真正的幕后主使并非另一个银人,就像她不恨这个银人一样,她应该也不会恨另一个银人,她的怨气很可能是指向了幕后主使。

    优奈的能力,是否能够在不明对方身份的前提下远程影响对方的健康呢?说得更明白一些,能否远程诅咒那个身份不明的幕后主使?

    谁都无法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就连尤绮丝也不能,但假设答案是肯定的,江禅机已经有些同情那个幕后主使了,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诅咒这种事,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啊。

    优奈的潜意识想让那个人的身体患上恶性疾病可能需要较为漫长的时间,但既然她可以影响银人的意识或者脑内电信号,说不定可以令那个人的精神先于身体受到打击,产生幻听、幻视或者幻觉……而这一切都是在优奈自己没有刻意为之的情况下悄悄发生的,谁也无法证实这些跟优奈有没有关系,细思极恐。

    还好优奈是阳光慈爱的圣母性格,如果是怨天尤人的阴郁性格,恐怕全世界都要跟着倒霉,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没准儿哪天她一气之下就要诅咒全世界了。

    江禅机心里有些暗爽,毕竟他知道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而且他有足够的理由不说出去,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大家都没太在意的顽石,只有他慧眼发现了其中暗藏的璞玉……好吧,是尤绮丝发现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别人的能力都是黄金,看似很屌,但在用不到的时候都是摆设,强如学院长和院牧长也不例外,而优奈的能力是一直在默默持续生效,默默地无私奉献,给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和健康。

    这样的能力岂不是无价之宝玉?没什么比健康更珍贵的东西了吧?跟健康相比,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能力既可以保佑人长命百岁,又可以杀人于无形。

    可笑的是,拓真明明拥有了世界上一等一的厉害能力,却如入宝山空手回,功利心太重,不懂得珍惜唾手可及的幸福,亲手将其拒之于千里之外,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怪不得于娜看不起她这个哥哥,只能说是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

    以后江禅机要做的事,就是不着痕迹地引导优奈,将她的注意力引向那些需要健康和幸福的人,比如现在就是阿拉贝拉,加快阿拉贝拉视神经的二次发育。

第596章 含沙射影

    江禅机带着优奈离开校医院,还有好几个朋友没有介绍给她认识,但人家都在各自的学系里上课,还是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介绍也不迟。

    优奈心中的忐忑多于兴奋,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女生,她没有上过学,但知道学校是什么,她担心自己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成为拖油瓶。

    江禅机倒不担心,以她的性格,可以跟那些千金小姐们混得很好,即使不擅长文化课程,但她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很适合插花、茶道之类的课程,像这种名门望族聚集的女校里,会恶意欺负人的女生基本上不存在,即使有个别女生有坏心眼,在同学面前也是要顾及面子的,不会做得太过分。

    “对了,学院长给你安排好宿舍没有?”路过学生宿舍区的时候,他问道。

    “安排了。”优奈点头,“婵姬前辈是住哪栋宿舍楼?”

    “我是在校外租的房子,离学校也不远。”

    “为什么不住在宿舍里?”她问。

    “住学校里肯定比较方便,我是觉得住校外比较自在,另外凯瑟琳和15号还刚才你见到的路易莎,她们不是学生,因此不能住在学校宿舍,只能住在外面,所以我也跟她们一起租的房子。”他的解释没有说谎,但本末倒置了,说得好像他是跟着凯瑟琳她们才住在校外。

    优奈稍加犹豫,忐忑地问道:“其实我想跟15号住在一起,但这样会不会辜负学院长的好心以及给你们添麻烦?”

    江禅机劝道:“暂时别了吧,倒不是说添麻烦什么的,学院长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而是你现在刚逃出负四层,可能有不少势力正在附近寻找你和孩子们的下落,你要是住在外面人多眼杂,起码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优奈一想也有道理,而且她向来顺从且不喜争辩,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如果优奈也住进公寓楼,很可能会令阿拉贝拉的眼睛加速好转,与这个好处相比,其他一切不利因素都可以想办法克服,比如说给优奈化化妆什么的,但江禅机劝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主要是因为院牧长即将回归阿勒山,阿拉贝拉何去何从还没有定论,谈这个为时尚早。

    来到武学学系,江禅机往里面看了看,没见到宗主和李慕勤的身影,只看见33号在嘿嘿地傻笑。

    “33号,你没事吧?”他担心地问道。

    33号瞬间收敛笑容,凶巴巴地瞪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他旁边的优奈。

    33号怨恨15号令宗主受苦,不论15号有什么原由和苦衷,她都不会原谅15号,但正因为她恨15号,所以她很熟悉15号,与奥罗拉她们不同,她看到优奈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看便确认这不是15号。

    “你是什么人?”本来坐在草地上的她警觉地站起来,同时向江禅机使劲递眼色,她不确定江禅机是否知道这不是15号。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15号的双胞胎姐妹。”优奈鞠躬道。

    33号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江禅机向她点头,说道:“她叫优奈,从今天起就是本校的学生了。”

    33号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这是跟我开的哪门子玩笑”,但这个与15号酷似的女生就在眼前,这不可能是玩笑。

    江禅机知道33号对15号素有怨念,但一码归一码,15号和优奈就算是双胞胎,依然是不同的两个人,33号没必要恨屋及乌。

    “这件事稍微有些复杂,你只要知道,优奈是学院长亲自办理的入学手续,并且我们之前在校医院里还见过宗主就行了……对了,宗主呢?已经走了么?”他岔开话题,因为33号不可能很快就接受这么离奇的事。

    33号回过神来,勉强点点头,“宗主大人刚离开,李教官送她出去了。”

    怪不得那两个人都不在……江禅机和优奈因为在校医院里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没遇到,他正琢磨接下来是不是带着优奈去她的学思馆里见老师,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不是信息,而是有人直接给他打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这手机号码除了学校老师以及身边的朋友之外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号码是来自国外的手机号,他疑惑地看了看,还是接通了。

    “喂?”

    “是我,我是于娜,从你们学院长那里得到了你的手机号。”

    “啊,是于娜小姐。”他与优奈对视一眼,后者迅速低下头,“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昨天说了我是开酒吧的,所以我的消息也还算是灵通吧。”于娜的声音里充满倦意,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在忙着跟朋友处理优奈和孩子们的身份问题,习惯于昼伏夜出的她已经超过36个小时没合眼了。

    由于一直在跟酒吧里的朋友保持沟通,她刚才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现在这里是白天,赌城那边还是夜里,朋友在帮忙照看我的酒吧,不过据她们说,有一条信息正在酒客们之间口耳相传,说是……隐修院大名鼎鼎的凯瑟琳修女正在跟魔鬼做交易,想通过克隆技术窃取别人的超凡能力。”于娜在电话那边说道:“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于是我打给了学院长,但学院长说她不方便插手这件事,让我打给你。”

    江禅机听得目瞪口呆,这尼玛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这是要把凯瑟琳往死里逼啊!

    “喂?你在听吗?”于娜问道。

    “我在听。”他勉强回过神来。

    “我是不清楚这条消息有几分真实性,但酒客们言之凿凿,不似空穴来风,像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的……”于娜沉默片刻,“你们是不是要排查一下内部的知情者?”

    其实于娜心知肚明,这条消息虽然可能有一点点杜撰成分,但大部分内容应该是真的,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面子。

    江禅机一个头两个大,脑袋里嗡嗡直响,尽量解释道:“不,于娜小姐,电话里可能不太好说清楚,但我相信我们这边应该没人泄密……类似的事前两天刚发生过,有人像是潜伏在我们身边悄悄观察似的,对我们的一切动向了如指掌,把我们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但我可以保证,绝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泄的密……于娜小姐,你能不能查出来,消息最初是从哪传出来的?”

    于娜又沉默片刻,叹道:“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江禅机一愣。

    “事实上,昨天夜里我向朋友们详细了解一些情况,发现……这件事的背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翻云覆雨。”

    于娜的心情与面色一样沉重,这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是棋子一样被人耍弄的感觉可不太好。

    她昨天夜里除了办理孩子们的身份之外,还旁敲侧击地向朋友打听关于C先生的更多情况,慢慢就发现不太对劲,因为事情太巧了,拓真韬光隐晦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被暴露出私人信息?而且这时间算的也太准了。

    再联想到拓真的离奇死亡,虽然她没有跟银人交谈过,但也想到可能是另有幕后主使,就是这个幕后主使在操纵一切,她怀疑江禅机他们之中有幕后主使的内应,否则关于凯瑟琳的流言怎么会传播出去的?

    知道凯瑟琳与拓真商谈详情的只有包括拓真在内的寥寥数人,除非有人在他们身边安装了窃听器,不然的话,就是有人故意泄密。

    不过听到江禅机断然否认,于娜也接受了他的说辞,因为如果他们之中有内鬼,内鬼明知道仅有数人知晓内情,却还敢泄密,就不怕自己被揪出来,令自己身陷险境?

    于娜的社会经验丰富,稍加推测之后,觉得没有哪个内鬼会傻到这么做,因此说不定并非是内鬼泄密,而是幕后主使想要让他们认为有内鬼,并挑起他们的内哄,令他们人人自危互相怀疑,无暇追寻幕后主使的身份……若是如此,幕后主使可谓用心险恶。

    但如果不是内鬼,幕后主使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简直就像是在拓真或者凯瑟琳身边安插了眼睛一样,问题可以进一步归纳为:谁会在拓真之死这件事中获利?

    扑朔迷离的幕后主使可以先放在一边,只要江禅机他们坚定地相信彼此,找到幕后主使只是时间问题,而另一个更大的难关摆在眼前——凯瑟琳的修女身份,令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无视这种流言,就算她无视,隐修院恐怕也不会……

    于娜能想到这点,江禅机更能想到,目前凯瑟琳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上,一步走错就可能被卷入无底深渊。

    “优奈,我有点儿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先随意逛逛,或者留在这里跟33号玩也行。”他匆忙说道。

    不等33号抗议,他又对33号说道:“等李教官回来,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有急事。”

    “你去哪?”

    他无视了33号的追问,撒腿就往外跑,跟33号解释起来太麻烦,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凯瑟琳,赶在一切太晚之前。

    “优奈!”他跑到学系门口时又转身说道:“那个坏人又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说完这句话他就冲出了学系,留下一脸懵逼的33号。

    优奈知道他指的坏人就是杀死拓真的幕后主使,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说这个。

    江禅机说出这句话,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因为他实在太气那个人,那么就别怪他含沙射影了,只要让优奈进一步加深对那个人的怨念,她的潜意识可能就会加强对那个人的诅咒,能达到什么效果不好说,但他绝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凯瑟琳说院牧长今天要来学校辞行,不知道她们从公寓楼出发没有,为了争分夺秒,他冲进马场,跟马术老师们打了声招呼,就从马厩里牵出弗丽嘉,翻身上马,心急火燎地飞往公寓楼的方向,衷心希望院牧长还没听到那则流言,否则……院牧长本来就对凯瑟琳有所不满,这下更是火上浇油了。

    如果院牧长没有听到那则流言,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但院牧长听到流言是早晚的事,得想借口把凯瑟琳先带走。

    刚飞到半路,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者是15号。

    “喂?”

    “你在哪?公寓楼这里可能有些麻烦……”15号从扬声器里听到呼啸的风声。

    “我正在往回赶,不会是凯瑟琳出事了吧?”他忙问。

    “你怎么知道的?”15号惊讶道,“我正在三楼角落里的那个房间里喂那只猴子,听到院牧长好像在大声训斥谁,还能听到阿拉贝拉的哭声,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知道了,我马上到,3分钟之内!”他挂断电话,双腿一夹,“弗丽嘉!再飞快些!”

    侥幸心理已经没用了,看这情况,院牧长已经听说了流言,毕竟这流言都传播到地球另一面的酒吧,而且不同于其他流言,这流言是指名点姓地针对凯瑟琳,隐修院的情报渠道虽然比较弱,依赖于各地的修道院提供情报,但这么爆炸性的消息恐怕早就不胫而走。

    但就算他回到公寓楼又能怎样?凭他能劝得了院牧长?

    在短短的三分钟飞行时间里,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先把凯瑟琳强行带走的办法,因为凯瑟琳的性格也有点儿刚,如果换成优奈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可能倒还好,等院牧长发了脾气消了气,大不了让凯瑟琳回隐修院面壁思过,这事也就过去了,否则还能怎样?总不能让凯瑟琳自裁谢罪吧,天主教可是严禁自杀,院牧长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这上面犯错误。

    怕就怕凯瑟琳顶嘴,把正在气头上的院牧长进一步激怒,那会发生什么后果就不好说了……正常情况下,凯瑟琳应该不会顶嘴,但她最近实在是受了太多委屈和屈辱,万一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春节过完了应该恢复正常更新的,但这段剧情是一个挺关键的转折,有些细节还没有想好,因此拖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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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女校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在只属于少女的超凡能力时代,一个少年觉醒,踏入全新的未知世界我的隐身战斗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隐身战斗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隐身战斗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