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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皆破     我的隐身战斗姬txt下载     我的隐身战斗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2章 口风

    汽车抵达酒店,江禅机和于娜就约在酒店大堂里见面,彼此并不太熟悉,约在这种公众场合比较合适。

    江禅机他们是提前到的,在大堂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入座,等了几分钟,就见于娜从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

    欧阳彩月上次是在光线昏暗的酒吧里见到于娜的,而且当时于娜穿着一身利落笔挺的西裤、女士衬衫、细领带、马甲、白手套的中性风格服装,此时看到于娜穿着一件天鹅绒睡衣出现,而且没有化妆,竟然一时不敢确认,仔细看了几眼,方才借茶几的掩饰向江禅机比划了一个约定好的手势,表示这个人正是赌城酒吧的老板兼调酒师。

    江禅机看到于娜穿着睡衣来到大堂也挺意外的,15号隐身于角落里没有出声。

    “抱歉,刚起床,一看时间快迟到了,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下来了,连脸都没洗。”

    仔细一看,于娜的神情确实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头发散乱,也没像前天夜里那样化着成熟的妆容,还穿着拖鞋。

    现在已经入夜,于娜却刚醒,她早已成为夜行动物,夜里睡不着,白天醒不了,作息时间与常人相反,这种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很难改变,不过有一个好处,由于几乎见不到太阳,她的皮肤很白,即使不擦粉底也很白。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江禅机站起来介绍道:“冒昧带来一位客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经常出没于世界各处的酒吧,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

    “嗨!”欧阳彩月笑语嫣然,向于娜挥手道:“没想到在这里见面啦!”

    欧阳彩月里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其实挺爱面子的,她经常玩命冒险,也有这个因素在内,因为人生在世想出人头地,要么有钱,要么有实力,她清楚自己实力平平,想让人高看一眼,就得拼命赚钱。

    她忐忑的是,她只跟于娜在昏暗的酒吧里见过一面,聊了不多的几句话,于娜每天见那么多酒客,很可能已经认不出来她了,那她在江禅机面前多没面子?

    于娜的视线落在欧阳彩月的脸上,稍微一怔,出神地想了两三秒,“是……欧阳小姐?”

    欧阳彩月顿时脸上有光,没想到于娜竟然还记得自己,高兴地说道:“没错啊!就是我!亚里娜,你的记性可真好!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亚里娜?”江禅机一愣。

    “我的英文名,Yarina,在赌城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用这个英文名。”于娜解释道,“毕竟那边来自西方国度的人比较多。”

    “哦,原来如此,跟你的中文名发音还挺像的。”江禅机恍然,佯装不知情说道:“没想到你们真的见过。”

    可能是因为身体里有与拓真相似的基因,于娜很聪明,记性也很好,一方面这是她的天赋,另一方面她刻意训练过记忆能力,尤其是识脸记人的能力,干她这一行的,如果见到某个客人一面之后,在下次见到时还能叫出客人的名字,无疑对她的事业有极大的加分,否则全世界那么多黑市酒吧,她凭什么能脱颖而出?

    她只见过欧阳彩月一面,后来她听朋友和其他酒客提到过欧阳彩月的能力和战斗方式,还有为人处事的性格,尤其是欧阳彩月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松脂香味,这是欧阳彩月与众不同之处,正常情况下很难闻出来,但当欧阳彩月喝完一杯酒,将空杯子递还过来时,她闻到了杯柄上残留的味道,她就是通过这样的特征将短期记忆转为长期记忆……其实欧阳彩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松脂的味道,她的嗅觉早已习惯了。

    “欧阳小姐说笑了,你在超凡者世界里声名鹊起,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于娜笑道,“大家坐下来谈吧。”

    即使明知道是恭维的场面话,欧阳彩月还是很受用。

    既然欧阳彩月已经确认于娜的身份,江禅机心里就有底了,一会儿可以找机会打探一下她对“通道”的看法,按理说像她这么消息灵通的人,不太可能任何风声也没有听到。

    首先,他把银人在白天提供的信息告诉了于娜。

    欧阳彩月佯装刷手机,实则把耳朵竖得老高,她不明白前因后果,什么银人铜人的,但隐约猜测跟凯瑟琳让她去黑市酒吧探听的东西有关,努力在心里将线索拼凑起来。

    江禅机答应把公寓楼发生的事告知欧阳彩月,就顺便把凯瑟琳、院牧长与恶魔现身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郑重向于娜道谢,如果不是她打来电话提醒他有恶毒的流言指向凯瑟琳,事情后果难以预料。

    欧阳彩月听得差点儿惊掉下巴,庆幸还好自己不在场,否则岂不成了炮灰?她衣服里全是易燃易爆物品,虽然平时很安全,但如果被恶魔的黑焰引燃,那她就直接一键火化了……另外她没想到凯瑟琳那把剑居然是这么贵重的宝贝,恐怕她以前得到的所有宝贝加在一起都没有这把剑值钱。

    于娜打完那通电话实在困得不行就睡觉了,她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这一通电话说不定救了所有人的命,包括她自己的。

    她认真地听完,然后试着回忆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对不起,我还真不清楚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解释,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唯一的疑问在于,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的日记密码?”

    对于这个问题,江禅机也没有头绪,一旦找到答案,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多谢,让你费心了,我这边也会全力开始调查,但是你知道……酒吧里很注重个人隐私,想打听某个消息最先是由谁传出来的不太容易,需要一定的时间。”于娜看了看时间,提议道:“你们晚上有事没?如果没事的话,不如我先上楼洗脸换衣服,然后找个地方一起吃晚饭如何?”

    江禅机很想答应,但他见过前天夜里的于娜,知道她的洗脸包括化妆,势必需要不少时间,他得先把正事说了,而且他们大快朵颐让15号干看着,这样不太好,于是忍痛婉拒道:“吃饭就……先算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于娜已经站起来了,见他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严肃,复又坐下。

    江禅机斟酌了一下语句,试探着说道:“您知道,世界上有时候会发生怪事么?”

    于娜不禁皱眉,“你指什么怪事?”

    由于换了话题,欧阳彩月终于有理由不装哑巴了,忍不住插言道:“怪事不是天天发生么?还有比路西法现身世间更怪的事?比这更怪的,我估计只有是大白天见鬼吧……”

    江禅机没打算开玩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比起你们抓的那几只猴子如何?”

    欧阳彩月哑然,论怪异程度的话,路西法好歹在神话里听说过,而透明的似猴非猴的怪物连山海经里都没有记载,而且这猴子还特么的会穿衣服!

    “什么猴子?”于娜好奇道。

    “会隐身的猴子,您听说过吗?”他问。

    于娜表情波澜不惊,“你是说,前一阵子,你们学院长亲自招募志愿者的那次行动?不瞒你说,我在酒吧里听别人说过,若非俗事缠身,我也想过来亲自看看,既然是学院长发布的行动,肯定事出有因……当时行动的参与者们回来后,基本上都说自己没有遇到那种猴子,只有……”

    她看了一眼欧阳彩月,“据说只有欧阳小姐和另一位身受重伤的朋友亲身遭遇了,但可惜无论是欧阳小姐还是那位朋友,都对此事语焉不详。”

    欧阳彩月干笑两声,“其实我也糊里糊涂……”

    “听说那些猴子是从贵校的实验室里逃出去的?”于娜问道。

    看来这个说法在黑市酒吧里已经流传开了,可能大家都把红叶学院的穹顶实验室想象成了科学怪人的聚集地。

    “并不是这样。”江禅机摇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敢随便透露出去,但是我可以给您漏个口风——那些猴子其实不是猴子,甚至并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欧阳彩月早就从江禅机他们的日常谈话里猜到了两三分,如今听到他亲口证实,不由地后背冒凉气,以前看过的那些科幻恐怖电影里的画面瞬间涌现出来,她可是近距离接触过那些猴子的,唯恐它们身上带着可怕的外星病毒。

    不知道是经过锻炼的处变不惊还是早有察觉,于娜神色微动,但谈不上悚然动容。

    “您早就知道?”江禅机试探道。

    于娜略加沉吟,回忆道:“在我还很年轻刚觉醒能力不久的时候,就因为与拓真不和,孤身离家周游世界,虽然我大部分时间是穿行各个城市间,但有些国家天生地广人稀且交通不便,手头拮据的我坐不起飞机,不得不横穿人烟稀少的区域,在此期间……我也曾看到过离奇得不似人间之物的东西。”

第613章 旅行

    前天半夜相遇的时候,于娜并没有来得及跟江禅机他们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仅仅只是承认拓真是她哥哥而已,不仅是江禅机和欧阳彩月,隐身站在角落里的15号同样十分好奇,听得异常专注。

    于娜的人生经历也算是相当丰富,她刚成年就独自离家,怀着对世界的憧憬与好奇,义无反顾地闯荡天涯,她做过义工,经历过战争,改过名,整过容,光是她走过的国家、从事过的职业、结交过的朋友,一路上发生的各种或温馨、或感动、或悲愤、或惊悚的故事,真要细说起来,足足可以写成一套几本的厚书。

    她之所以现在能够在一间酒吧里偏安一隅,看似很宅,几乎不怎么离开赌城,就是因为她已经洗尽铅华,外面世界上发生的绝大部分事都无法提起她的兴趣了,她平时的乐趣之一在于,在酒吧尚未营业的傍晚时光,穿着睡衣坐在铺着软垫的摇椅里,沐浴着窗外透射进来的落日余晖,端着一杯她亲手调的鸡尾酒,望着远方呆呆地出神。在酒精的刺激下,过去的某件往事就会从她的记忆中随机跳出来,令她重温那段洋溢着青春与激情的岁月。

    在世界上众多的超凡者之中,也许她去过的国家和地区不是最多的,比如宗主可能出于搜集情报的需要而游走于世界各地,比如欧阳彩月这样的赏金猎人为了追逐名利而踏遍万水千山,但宗主和欧阳彩月她们的行动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她们每到一个国家和地区并不是为了游玩或者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她们是办完事就走人,而于娜的那段岁月完全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游历四方,玩得比较深入细腻。

    环球旅行,肯定要规划好合适的路线,以尽量不走折返为前提,在这个前提下让行程覆盖尽可能多的国家,尤其是那些文化或者自然风光极有代表性的国家,更是不容错过,因此从极东列岛出发的于娜,她第一站的目的地就向西选择了海参崴,在她的规划中,从海参崴起始,从东北亚折向中西亚,再从中西亚途径中欧折向北欧,再从北欧折向西南欧,跨越地中海进入北非,然后飞越大西洋前往南美,再经加勒比海抵达北美,之后再跨越太平洋飞往大洋洲,最后再返回本土……不过随着她跟拓真关系的进一步恶化,以及旅行中想法与心态的改变,这个行程终止于北美,尽管如此,她也可以说是看遍了大半个地球。

    海参崴作为她的第一站,她当时刚刚成年,是除了学校组织的修学旅行之外第一次来到外国,而且是独自一个人,要说她心里一点儿都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由于基本算是赌气离家,而且她也不想低头向拓真要钱,她靠着自己的微薄积蓄抵达海参崴之后,手头并不宽裕,周围全是操着陌生语言的人高马大的俄国人,她又不想靠自己的超凡能力来赚钱,只能在学习语言的同时尽量开源节流。

    在海参崴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俄语算是入了门,可以借助手势完成日常交流,这座城市的里里外外她也逛了个遍,虽然这个过程中她遇到了不少困难和挫折,难免也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她还是继续踏上了旅程。

    广袤的西伯利亚充满了原生态的野性气息,大片大片人烟稀少的地带,她选择当一名搭车客,靠蹭车穿梭于各个城镇之间,这也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脸皮厚度,之前在海参崴的经历就令她发现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了,性格也有些内向,想完成环球旅行就必须有所改变。

    在搭车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毛手毛脚心怀不轨的司机就不说了,有几次坐在司机喝多了伏特加还坚持驾驶的车里,是她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有一次,她搭上了一辆旧皮卡,这是一户农民家庭,男主人粗犷豪迈,女主人热情周到,看到她独自一人在路边搭车,就好心让她上车,不过由于驾驶室只能坐两人,她只能坐到车斗里跟两个孩子一起。

    车斗里散落着稻草的碎屑,带有明显的牲畜那种热哄哄的骚味,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盘腿坐在软垫上,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人,可能是这种偏远的地区很少有外国人到此。

    于娜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糖果和巧克力,同时狡黠地向驾驶室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个孩子别声张——这是她学到的对付小孩子的秘密武器,可以迅速拉近与孩子的距离,百战百胜,由于父母往往不喜欢孩子们吃太多甜东西,她的眼色可以令孩子们觉得她跟他们是一伙的。

    果然,笑逐颜开的两个孩子会意地将糖果和巧克力揣进兜里藏好,但小孩子有了好东西就忍不住吃,回头看了看父母没注意,快速掏出一个剥开塑料袋和锡箔纸送进嘴里,等皮卡启动,像做贼似的赶紧把塑料袋和锡箔纸揉成团丢到车斗外面——在行车中乱抛垃圾的行为肯定不是值得鼓励的事,但于娜才懒得管,她又不是正义使者,出声纠正两个孩子的行为对她有什么好处?令他们刚对她建立的好感崩塌?哪个小孩子喜欢陌生的大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更何况当时的于娜也仅仅是刚成年还不到一年,说是个半大孩子也不为过,玩心还很重,彼此萍水相逢,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好事。

    她记得那是个春天,西伯利亚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持续时间却并不长,几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盛夏就过渡到了秋天和严冬,在短暂的春天里,像这样坐在敞篷的皮卡里行驶在草长莺飞的郊外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在这种荒郊野外不能要求太高。

    这一家人是去另一个城镇参加亲戚的婚礼,这样的亲戚团聚通常只发生在婚礼和葬礼上。男主人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大声述说当年勇,女主人对他这一套早都听得耳朵里生出了茧子,心不在焉地闭目养神,时而回头察看孩子们的状况。

    于娜则跟两个小孩子信马由缰地聊天,讲述她以前的经历,她倒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而是借此机会练习自己的俄语发音。

    男主人说了一会儿,发现老婆和后面的搭车客都不接他的话茬,令他挺自讨没趣的,再加上说的时间太长,口干舌燥,当着老婆的面他又不敢喝伏特加解渴,无奈闭上嘴。

    生活在乡下的老夫老妻,每天没有那么话可以说,谁都不说话又挺尴尬,于是他打开收音机,不论收音机里的节目是啥,至少有点儿动静就好。

    皮卡已经将出发地点的村镇远远甩了身后,进入荒郊地带,道路两侧是连绵不绝的低矮山峦和大片大片的森林,有时候还能看到小型野生动物从车前或者车后蹿过。

    车开出去大概两三个小时,突然变天了,之前还是最令人心旷神怡的多云天气,转眼间就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像是傍晚,寒风也刮了起来。

    男主人咒骂了几声,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女主人则扭头让孩子们打开车斗里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厚衣服穿上,但不要弄脏准备在婚礼时穿的礼服。

    在孩子们翻找衣服的时候,于娜把领口紧了紧,注意到一个略显奇怪的现象——乌云像是从不远处的一座山坳里涌出来的,那边似乎发生着强烈的空气对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还看到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这时,收音机的广播节目也中断了,喇叭里发出吱呀的高频尖啸,锐利刺耳,男主人还想调台,被女主人抢先一步把收音机关掉了。

    于娜正在出神地眺望那处山坳,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某种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落在她脸上,还有一种腥臭味。

    两个孩子指着她的脸嘿嘿直乐,她用手一抹,手背上全是白中带绿的鸟屎。

    她抬头看去,只见大量鸟群正在受惊般的从道路一侧的山峦那边四散逃离,像是预感到危险临近似的,正拼命远离那片山坳,只是……

    “趴下!”

    两个孩子还在从行李箱里翻衣服,于娜眼疾手快,当先趴在了车斗里,可惜她当时的俄语还不熟,情急之下说的日语,两个孩子根本听不懂,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不得不稍微起身,按住他们两个的脑袋,强行让他们的身体伏低。

    在起身的一刹那,她的视线越过车斗的护栏,看到那些鸟——各种各样的野鸟,漫天的野鸟,本应远走高飞的它们却像是一架架二战时的自杀式攻击飞机一样,从空中向地面高速俯冲。

    砰砰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于娜不敢抬头,脸上却落了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这次不是鸟屎,而是鸟血。

    紧接着一声更大的脆响,轮胎冒烟嘶鸣,皮卡侧滑着横在路上。

第614章 黑影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除了闲着没事干的于娜之外,一家人全都毫无准备,大群大群的野鸟遮天蔽日,鸟鸣声甚至盖过了这么破旧皮卡发动机的轰鸣声。

    像这样的急刹车更是危险,男主人和女主人应该很清楚,他们的孩子坐在车斗里,没有座椅也没有安全带,很容易在这样的急刹车中身体或者脑袋碰到什么硬物上,但男主人依然踩了急刹车,证明那一瞬间的身体本能判断再不急刹车会有更大的危险。

    几乎是短短几十秒内,车斗里的空地已经落满了各色各样的野鸟尸体,无一例外全是死于脑部的剧烈撞击,于娜和两个孩子根本不敢抬头,衣服上和脸上被溅得全是鸟血的斑点。

    于娜这时候只恨自己的能力对鸟类无效,但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先求自保了,别看只是野鸟,如果是高速撞击到人的头部、脸部和颈部,尖锐的鸟喙很可能会造成重创。

    她看到孩子们敞开的行李箱,顾不得他们那干干净净的礼服,直接把行李箱倒扣过来,盖住两个孩子,她自己则将背包置于头顶,趴在车斗里。

    她偷眼看车斗上方的天空,起初她以为这些野鸟就是冲着这辆皮卡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要么是皮卡里有什么东西吸引或者刺激了它们,要么是某些超凡者或者科学怪人的驱使来攻击皮卡——然而并不是,野鸟在空中是杂乱飞行,甚至彼此还会在空中相撞,要说是它们受惊之下逃命慌不择路,似乎也不太对,因为再怎么受惊,它们至少应该分清天空和地面,而现在……它们像是失去了方向感,或者说它们体内负责掌管方向的器官被干扰了,因此才胡乱飞行,把地面当成了天空。

    于娜对此再熟悉不过,如果她的响指能对野鸟生效,应该也有类似的效果,但可惜她没这个本事,也不认为谁有这个本事,因为不同的野鸟的敏感频率不一样,靠打响指之类的手段不可能同时干扰所有种类的野鸟。

    她好像在生物课上听过,鸟类据认为是通过地磁场判断方向的,难道是此地的地磁场出现了强烈紊乱?

    这不可能是人力所为,即使存在某些能影响磁场的超凡者,她们也不可能影响大的一片区域,否则岂不是逆天了?

    即使是这片区域的地下建造了超级庞大的、需要人工强磁场约束高能粒子的对撞机,但假设真有人会在这种蛮荒之地建那种东西,鸟类恐怕也早就跑干净了。

    如果不是人力所为,那就只能是自然现象了,比如火山地震什么的,可据她所知,西伯利亚内陆应该没有发生强烈地震的地理基础吧?这里不是大陆板块的碰撞挤压区域,至于火山那就更是开玩笑了。

    “喂!你们还好吗?”她用背包护着脑袋,倚在皮卡车斗的角落里,快速透过后车窗窥视车内。

    只见前挡风玻璃已经裂成了蛛网状,一只死鸟半个身体嵌入玻璃里,正对着驾驶位,玻璃外侧到处都是鸟血、鸟羽和鸟屎,从驾驶室根本看不到路了。

    男主人受了伤,满脸都是血,嵌入玻璃的那只野鸟块头比较大,它的鸟喙不仅穿透了玻璃,还戳中了男主人的额头,如果不是余力已竭被玻璃卡住了,估计男主人的双眼之一都可能被戳瞎。

    女主人尖叫着六神无主,她颤抖着察看丈夫的伤势,更关心车斗里孩子们的安危,她想开车下车,但根本没机会,一开车门就会有野鸟往车门里撞。

    “我的孩子!”她喊道。

    “孩子们没事,你们怎么样?”于娜喊道。

    女主人听到孩子们安然无恙,堵在心里的半块石头稍微松动了,丈夫虽然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孩子们没事,坐在车里等这些鸟飞完就行了吧?

    她把自己的一件纯棉衣物撕成布条,给丈夫一圈圈缠住额头止血,现在也只能做这么简单的急救措施,车里连个急救包都没有,等情况安全了,再打道回府,婚礼也不去了。

    于娜用背包护着身体,小心地观察周围的动静,野鸟的数量比刚开始时有所减少,最凶最猛的那一波已经过去了,坚持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别出其他幺蛾子就好。

    虽然受到了不少的惊吓,而且这么说对男主人而言也有些抱歉,但于娜心里还觉得挺刺激的,说到底,她外出旅行所追逐的不就是在城市里永远也体验不到的东西么?

    不过,令人忧心的是,山坳里的异状更明显了,即使在隔着三四公里远的公路上,也能隐约看到那边似乎有一团正在剧烈对流的空气,空气分子之间彼此摩擦产生的闪电缭绕不绝。

    于娜心生好奇,但三四公里的山路和密林不是那么容易通行的,另外她也担心有危险,她可不想单纯因为好奇而送命。

    男主人刚才额头被野鸟撞击,不仅皮肤被鸟喙戳破,冲击力甚至令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他踩刹车都是在昏迷前的瞬间靠本能踩下去的,否则皮卡很可能冲出道路撞上路边的树干。

    经过包扎之后,他悠悠醒转,额头的伤痛令他不禁轻哼了一声,他妻子赶紧问他有没有事,他过了几秒,看到挡风玻璃卡住的那只野鸟,这才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直在观察山坳的于娜发现了新情况。

    在山坳里那团剧烈对流的气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之所以用“条”,是因为那个黑影又细又长,于娜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强烈的气流将一根藤蔓卷上了天空,但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个念头很可笑,这里又不是热带亚热带雨林,哪来这么长的藤蔓?

    更邪门的是,那条黑影出现之后,在空中随着气流扭动身体,竟然像是个活物!

    巨蛇?

    于娜瞠目结舌,应该不是吧?这种寒带森林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巨蛇?

    大概不是它在扭动,而是因为空气对流产生的视觉误差吧……

    仿佛特意想证明她是错的,那条黑影不仅扭动得更厉害了,还从身体周围支棱起来两排东西,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千足虫的上百对节肢异化成了上百对翅膀,每个翅膀都很小,三角形的,形如鸭翼,似乎是蝙蝠或者昆虫翅膀那种薄膜,没有羽毛。

    上百对翅膀展开之后,那条黑影就有了对抗空气对流的本钱,不再是被动地在空气湍流中挣扎,而是试图从那团空气里逃出来。

    “喂!你们看到那个了吗?”于娜呆呆地注视着黑影,说道。

    可惜没人理她,两个孩子面对满车斗的死鸟一直哭,驾驶室里的女主人忙着询问丈夫的感觉。

    黑影在与空气的对抗中逐渐占据了上风,上百对小翅膀令它的身体异常灵活,细长的身体每一段都能进行大幅度扭转以顺应气流,渐渐脱离了气团的中心。

    “喂!喂!车还能开得起来吗?”

    于娜顾不上野鸟了,她跳出车斗,拉开驾驶室的车门问道,因为她发现那条黑影正在向这边飞过来,她已经确信那东西是个活物,而且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夫妻两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丈夫无奈地扬起下巴示意碎成蛛网状的挡风玻璃,意思是视线受阻,没法开车。

    女主人看到野鸟变得稀疏了,赶紧下车去察看车斗里的孩子们。

    突然,就在那条黑影即将脱离气团之际,一道明亮的闪电横空划过,陡然提升的亮度令于娜看得真切,那道闪电击中了那条黑影,令黑影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贯穿黑影之后击中了地面一棵高树。

    黑影被高压电流伤得不轻,上百对翅膀有一半软塌塌地耷拉下来,有一些翅膀似乎还冒出了火焰,但它竟然没有死,奋力脱离了气团,踉跄地向这边飞过来。

    闪电和雷声令夫妻两个同时望向山坳的方向,他们也看到了空中那条黑影,疑惑地愣住了。

    “快开车!”于娜没时间多说,狠力推了一把男主人,后者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嘿!你要干什么?”男主人怒道。

    于娜跳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抬起双脚用力踹在挡风玻璃上,把藕断丝连的挡风玻璃从窗框上踹了下去。

    男主人目瞪口呆,比起诡异的黑影,他更心疼他的皮卡。

    “抓稳了!”于娜通过后视镜看到女主人已经进入车斗,不等男主人反击,她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女主人半蹲在车斗里察看孩子们的状况,根本没抓稳,差点儿被甩出车斗,一个屁股墩摔倒在车斗里,脑袋也磕在门板上,磕得头破血流。

    男主人暴怒之下想扑过来反击,却听两个孩子在后面齐声尖叫,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于娜通过后视镜已经看到,那条黑影越飞越近了。

第615章 历险

    事后于娜想来,那天在西伯利亚发生的事,她仿佛有如神佑,或者说是命不该绝,无论那条黑影是什么,她都占了天时与地利之助,否则很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那条黑影先是被闪电击中,并且它的体表没有覆盖羽毛,它的上百对翅膀是类似于蝙蝠翼膜的构造而并非羽毛,这就意味着它的身体保温性注定很差,它在寒冷的西伯利亚春风里水土不服,如果换成是热带地区,它可能早已经飞到皮卡上方。

    尽管如此,当时的情形也是异常危险,于娜开着没有挡风玻璃的皮卡狂奔,后知后觉的男女主人刚刚发现那条诡异的黑影,不需要直觉提醒他们危机的到来,只见那条黑影从后方追近了一群飞得稍慢的野鸟,一口一个小朋友,将整只野鸟囫囵吐下去,连毛都没吐,而这群小体型的野鸟显然不够它塞牙缝的,它注意到地上正在逃跑的那个“甲壳虫”。

    男主人咒骂着,从驾驶室的座椅下方变魔术般地抽出一支……半自动步枪,还自带瞄准镜。

    于娜早知道这个国家的枪械管制比较宽松,而且这种偏远地带多有棕熊之类的野兽出没,农民家里基本都常备猎枪,只是没想到这家人去参加婚礼还会带着枪,可能是担心路上开车的时候遇到野兽袭击,有备无患。

    男主人抽出弹夹检查子弹,重新装回弹夹打开保险,从副驾驶位置的窗户探出半个身体,将枪架在车顶上,瞄准越飞越近的那条黑影。

    于娜不知道他通过瞄准镜看到了什么,反正他用俄语骂了几声她听不懂的脏话,让车斗里的孩子们和妻子都趴下。

    砰砰!

    他连开几枪,但似乎效果不佳。

    “开稳一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他向她吼道。

    于娜已经尽量稳住方向盘了,可一来她不熟悉这里的道路,二来满地都是野鸟尸体,轮胎轧过去就会颠簸,她有什么办法?

    想要真正平稳,只能把车停下,但车停下之后恐怕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男主人又开了几枪,基本上都没有打中目标。

    那条黑影已经飞得相当近了,如果回头的话,应该可以看清它到底是什么,但于娜没时间回头,她必须紧盯前方的路面,如果以这么高的车速翻车,不管那怪物是什么,她和这一家人都活不了。

    就在这时,意外的转折出现了。

    于娜看到前方的天空又出现两个小黑点,她以为又是什么怪物,但那两个黑点来势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呼啸而至,竟然是两架战斗轰炸机。

    无论于娜还是男女主人,看到战斗机的到来都像是看到了救星和希望,男主人从副驾驶位置探出半个身体挥舞着步枪向天空示意。

    两架飞机没有飞得太近,在视距的极限范围内向那条黑影开火了,夹杂着曳光弹的机炮划出四道交织的火线,飞行员不知为何没有使用导弹之类的先进武器,可能是那黑影没有热源无法自动跟踪吧。

    飞行员纯凭经验和视觉控制着机炮的弹道,那条黑影不知机炮的厉害,还以为是飞来两只大蜻蜓,没有躲闪就被机炮击中了。

    于娜通过后视镜看到,那条黑影在空中被炸成了数段甚至十几段,身体里迸出某种深黄色的液体,坠入下方的森林。

    她和男女主人都被连续出现的意外状况搞懵了,不过既然战斗机搞定了那个怪物,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她正要减速停车,突然看到那两架战斗轰炸机机腹下方的舱门打开了,各自释放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关闭机腹舱门之后分别左右划出一道弧线,180度转弯并急速拉升,而那两个长条状物体的尾部则各弹出四片对称分布的尾翼并开始自转,在惯性作用下,一个奔着怪物坠落的森林扎下来,另一个则飞向那个山坳。

    怪物坠落的位置离皮卡的位置也没多远,于娜心头一凉,非但没有松开油门,反而用全身的力量将油门踩到底,心里用她会的所有语言里最恶毒的咒骂把两架飞机的飞行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个长条状物体率先落在森林里,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片大地都在颤抖,那片森林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寒带生长的坚硬乔木林像是一盒火柴般被点燃了,冲击波如海啸般向周围扩散,很不幸,皮卡也在冲击波的覆盖范围内。

    于娜刚才上车时连安全带都没系,她在冲击波到来之前的最后一秒用单手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然后她就感觉……驱动轮在空转,轮胎与地面之间失去了摩擦力。

    紧接着,天旋地转,大地向她扑过来……或者是她在扑向大地。

    皮卡被冲击波从尾部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并在惯性驱使下与地面擦出一长串的火花,最后撞到什么东西上。

    于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了,首先看到的是颠倒的世界,大地在头顶,树木倒着长。

    她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剧痛,意识到翻车了,她努力扭头望向旁边,男主人垂着头,满脸都是血,一动不动。

    她挣扎着解开安全带,身体落在车顶,又从没有挡风玻璃的前窗爬出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少零件,但刮伤和擦伤是免不了的,左手的食指向奇怪的角度扭曲,疼得要命,应该是她在最后时刻单手用力抓着方向盘导致的脱臼。

    她咬紧牙,右手握着右手食指,把心一横,嘎巴一声将食指强行掰回了原位,疼得她几乎满地打滚,但短暂的剧痛消失之后,指关节复位就不再那么疼了,当然一会儿肯定要肿起来。

    她踉跄着绕到副驾驶位,从车窗探进右手,摸了摸男主人的颈动脉……什么也没摸到,他已经死了。

    她又绕到车后,看到车斗里空无一物,无论是行李还是女主人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显然他们在翻车的时候被甩了出去,没系安全带的情况下,多半凶多吉少了。

    皮卡最终停住的位置是路边的森林里,车头被一棵粗树挡住了,引擎盖都凹陷成了V形,沿路不知道撞折多少棵细树和灌木,可见撞击的力度有多大。

    于娜扶着树,往皮卡碾压出的通路里往回找,很快看到了女主人和两个孩子……扭曲的尸体。

    她胃部一阵痉挛,忍不住开始呕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尤其是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口袋里的巧克力和糖果洒了出来,就是她刚才给他们的糖果。

    如果不是她从车斗里进入驾驶室,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她的尸体了,在这样的翻车事故里,并非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的她很难活下来,但生存权不是她抢来的,要不是她果断开车,他们可能早死了……他们没有死在怪物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于娜不确定的是,飞行员在按下释放炸弹的按钮前,是否看到了这辆正在林间道路上挣扎求生的皮卡……还是说他们明明看到了皮卡,依然按下了按钮?他们明知会有无辜者被牵连还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空之后,她在树杈上找到了自己的背包,拖着背包爬上公路。

    森林和山坳两处着弹地点冒着滚滚浓烟,不过好在冬天刚过去,林间的背阴处残留着一些积雪,似乎没有燃起森林大火的危险。

    于娜没有留下来等待救援,因为她知道飞行员既然不顾无辜平民的伤亡,她留下来恐怕也会遭到审问和关押,幸好她是在半路搭的车,没人知道她在这辆皮卡上。

    她不敢走公路,返回皮卡旁边,在附近找到了男主人的半自动步枪,就这样沿着公路,在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时回头望向身体,生怕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追上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久之后,她就在路上看到了军方设立的关卡,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拦截过往车辆。

    她绕过关卡,又走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城镇,偷偷找了个公共洗手间洗脸换衣服之后,才找了一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下,然后立刻打开了旅馆房间里的电视机,她想看看电视新闻里有没有关于此事的报导。

    把电视频道调了个遍,无论是本地新闻还是全国新闻节目里都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不敢久留,第二天就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启程离开了这座城镇。

    在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出热闹的婚礼,直到婚礼仪式即将开始,还有几位年长的宾客站在教堂门口,翘首以待眺望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直到最后一刻,才无奈地进入了教堂。

    她的人虽然离开了,思维却依然停留在那片森林里,即使在睡觉时她也反复做噩梦,梦到那条黑影,但她始终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第616章 故事与酒

    于娜的环球旅行中,曾经遇到过一些更危险的场景,然而那些场景虽然可能更危险,但诡异和离奇程度远远不及这次,直到最后她也不明白,那条黑影到底是什么,又是来自于何方,以及为什么战斗机如此冷酷果决地在本国国土上发动了轰炸。

    她离开那座城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尽量避免长距离穿行于荒无人烟的野外,长时间待在大城市里,甚至不想离开了,后来她察觉这是自己的心理产生了问题,如果她想完成自己的环球旅行,而不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国让拓真嘲笑,她就必须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

    她有决心,有行动力,最终再次踏上旅途,并且在此后直到定居赌城的漫长旅程里,在野外遇到过一些危险的超凡动物,但那些动物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物种,再也没遇到类似那次的事。

    这件事在她脑海里的印象如此深刻,迟迟令她无法释怀,每当短暂在某处安顿下来,她就会利用图书馆的期刊、报纸和网络来搜索那天的信息,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那天住在稍远地方的农民报告了UFO——没错,就是不明飞行物,还报告了巨响和爆炸,但当局解释为是坠落的火流星,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解释,这个国家幅员辽阔,每隔个两三年就会闹出一次火流星坠地事件,人们就算没有习以为常,至少也是可以接受。

    作为亲身经历者,于娜知道当局是在隐瞒,但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少女,除了旅途中认识的一些普通朋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社会关系,想凭她在陌生国度里查明真相,无异于天方夜谭,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直到很久之后,她在赌城盘下一间酒吧定居下来,并且多亏有朋友捧场令她的生意和生活趋于安定。她在酒吧里作为调酒师日复一日地擦杯子、调酒,倾听酒客们在吧台信马由缰的闲谈,如果酒客希望她参与话题,她也不介意应和几句。

    无论是古代东方还是古代西方,酒馆客栈向来都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来自世界各地的酒客们的话题千奇百怪,光是听她们口中这些奇闻逸事就不会觉得无聊和困倦,像是每天都在听全新的故事,再加上她丰富的阅历,去过绝大部分有代表性的国家,听哪个酒客说哪里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眼前就立刻能浮现生动的画面,甚至能听出她们话里的漏洞,从而分辨是确有其事、有所隐瞒还是纯粹的吹牛扯淡。

    不止一位酒客提到过,她们在某时某地遇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但这些所谓的奇异生物基本上都是地球生物的觉醒体,当然也有个别酒客所描述的生物确实很离奇,但于娜看她们喝得脸色微醺的样子,实在无法判断她们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借酒吹牛逼,大概后者居多,因为如果是前者,讲述者很难一脸猎奇的喜悦之色,比如于娜,如果让她描述那条黑影,她再深的酒意也会悚然清醒。

    倒是有个别酒客,不像别的酒客一样高谈阔论,也不像别的酒客一样坐在卡座里窃窃私语,她们往往是坐在吧台的边缘位置,独自一个人喝闷酒,一副心事重重却无法对别人倾诉的样子。

    每当这时候,如果店内顾客不多,于娜手头清闲,就会移步过去搭话——在别人看来,这是很体贴的行为,毕竟独自喝闷酒,伤心又伤身,都暗暗向她竖起大拇指,认为她能将这间酒吧发扬光大,果然是名无幸至。

    其实,于娜过去搭话固然有这方面的因素,如果酒客喝闷酒喝多了撒酒疯就不好了,但另外她也有好奇心和探知欲,因为凭她丰富的经验,这样独自喝闷酒的酒客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而且往往是真实的故事,亲身经历的故事,如果能引其说出来,肯定很精彩,不含吹牛逼的成分。

    当于娜端着一杯酒过去搭话,正在喝闷酒的酒客很惊讶,因为她没点这杯酒,而于娜表示这杯酒是自己请客。

    喝闷酒的人,面对一杯送上门来的免费美酒,基本上不可能拒绝,哪怕这杯酒里有蒙汗药,说不定她们也会一饮而尽,反正她们是来买醉的,一醉解千愁。

    如果是普通的酒吧,像这样喝闷酒的人往往是被情所伤,说出来的往往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可能挺有意思,但感情的事,终归就是那么几个套路,听多也就腻了,然而这不是普通的酒吧,在这里聚集的酒客,谁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情,她们喝闷酒的原因肯定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果然,酒客没有拒绝,接过她的酒。

    酒吧里都是成年人,于娜不会允许未成年的超凡者入内喝酒,既然是成年人,都懂得成年人之间的规则,拿人家的手短,喝人家的嘴软,对方接过了酒,就意味着要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一下,再加上于娜太擅长跟酒客搭话了,没用几句就撬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这位酒客一开口,就成功地吸引了于娜的注意力,她自称遇到了匪夷所思的怪事,并且自嘲说即使她说出来,于娜肯定也不信。

    于娜露出挑战的微笑,让她尽管试试,因为自己开酒吧这么多年,听过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对方讲述了一段与于娜那段经历有几分相似的故事,虽然是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但故事的内核如出一辙,一开始于娜还不太确定,但听到对方试图打电话结果信号受到严重的静电干扰时,她就留意上了,因为她清楚地记得,那辆皮卡的收音机也受到了类似的干扰,还有那更加相似的风云突变。

    这段故事是发生在阿拉斯加,虽然不是西伯利亚,但跟西伯利亚也就隔了一条窄窄的白令海峡。

    对方没说为什么要去阿拉斯加那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只说当时是在一条捕鲸船上,飘荡在白令海峡里,而于娜想起来以前好像听过一则传闻,说是海里出现了觉醒的抹香鲸,但大部分听过的酒客都一笑置之,因为就算这事是真的,捕鲸的危险性也太高了,不是有那么一句东方的老话吗?欺山莫欺海,海里要是出了什么事,跑都没地方跑。

    事实上,海里出现觉醒动物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根本算不上新闻,奇怪的海洋生物也不止一次被冲上了海滩,但人们往往无法判断,这搁浅死去的生物到底是某种没被发现的生物还是觉醒的生物,深深的大海隐藏了太多秘密,甚至有人将近年来的一些船只失踪事件归咎于觉醒的海洋生物,不过听上去像是过时的地摊小说的内容。

    看来,这位酒客是富贵险中求,雇佣了一条捕鲸船,进入那头觉醒抹香鲸时常出没的海域,然后在那里发生了意外。

    据她讲,她在海中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就在捕鲸船左前方大约一海里的位置,距离海平面大约几十米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风云突变的同时,船上的电子仪器和通讯装置全部失灵。

    她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像是某种动物,从那团光影里钻出来,然后掉进了冰冷彻骨的白令海,她正待回船舱拿出望远镜细看,却发觉船上变得静悄悄的。

    船还在向前行驶,离那团光影越来越近,她觉得很不安,跑进驾驶舱想提醒船长改变航向,却发现船长和船员们全都栽倒在地板上,皮肤浮现可怕的淤紫,青筋暴起,气绝身亡。

    她当时的心情绝望恐慌到了极点,就算她在船上的这段时间粗略学会了开船,但没有电子仪器辅助和导航,她也开不回岸边。

    更令她惊恐的是,捕鲸船离那团光影越来越近,她还看到刚才掉进海里的动物在海水里挣扎,不过很快就冻僵沉了下去,她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但属实不像世间之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无人驾驶的捕鲸船近距离掠过那团光影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慢慢远离那团光影,最后也不知道是那团光影消失了还是超出了视距,等她看不到那团光影时,船上的电子设备恢复了正常。

    她正想向海岸警卫队求救,但一看船舱里的尸体,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海岸警卫队解释这件事,想想可能引起的麻烦,她决定不报警,而是借助导航将捕鲸船开到了岸边附近。

    她没有将捕鲸船驶入港口,也没有抛锚,岸边放下小艇,划船回来,然后看着退潮的洋流将捕鲸船重新带回大海深处,成为又一艘神秘的幽灵船。

    一靠岸,她就匆匆离开阿拉斯加,返回北美的内陆地区。

    这种事她不能在任何公开场合说出来,但黑市酒吧本来就是独立王国,这里不需要遵循世间的法律与道德,不说出来她实在憋得难受,正好借着酒意一口气说了出来。

第617章 慧眼如炬

    类似的故事在于娜经营酒吧的漫长日子里,不止一次听说过,虽然故事的版本有所差异,但其中有几个基本点都很相似,于娜很肯定这几位目击者并不相互认识,她们也没有主动宣扬的意思,而且目击事件的时间跨度长达数年之久,都是她用酒换来的。

    于娜在酒吧里实在听到过太多的故事,她觉得等自己以后年纪大了,不再经营酒吧,甚至可以写一本相关的故事集,说不定能火……最重要的是,绝大部分读者会把书里的故事当成虚构的,而有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则清楚那不是虚构,也许她们会找到她,来提供更多的故事——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可不想哪天自己住处的房顶上落下一颗航空炸弹。

    将她自己的经历与听到的故事总结一下,她猜到这世界上应该在悄悄发生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只有极少数人清楚内幕,而这份幸运或者不幸,肯定不会降落在她们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超凡者的头上……但无所谓了,只要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顶住就好,于娜本来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所以听到这些故事之后她反而放心了,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而且有人在管这些事。

    在酒店一楼的大堂里,穿着睡衣的于娜讲完了她的这段回忆,这应该是最接近于江禅机对于离奇诡异的定义。

    江禅机他们听得都入了神,于娜特别适合讲故事,她说别人是有故事的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的讲述娓娓道来,一听就知道是真实发生的事。

    欧阳彩月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说不愧是大神级的人物,自己去过挺多地方,遇到了不少怪事,但跟人家随便挑出来的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隐身的15号和江禅机都很清楚,于娜的经历和她转述的酒客经历,99%就是偶然遇到了“通道”的出现,本来嘛,世界那么大,超凡者又不甘寂寞到处游走,虽然跟官方合作的大型超凡者组织有地磁探测卫星之助,可以在地磁异常出现的第一时间察觉,但闲散超凡者们免不了恰逢其会,要说一次都没有碰到过,那才是不可能的。

    光是于娜知道的就有几例,肯定还有更多的超凡者遭遇“通道”的出现,但她们都谨慎地将那段经历烂在了肚子里,不足为外人道也,毕竟言多必失,她们这些闲散超凡者没有靠山,意识到可能面对异常强大的官方力量时,就会明智地保持沉默,欧阳彩月在发现隐异猴有问题的时候,也选择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明哲保身策略。

    于娜不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还转述了他人的经历,说完之后舔了舔嘴唇,叹道:“我就说先去吃东西,口干得要死,酒瘾好像犯了……”

    她的酒瘾并不大,但每天不喝点儿酒就浑身难受,而今天她刚起床,还滴酒未沾。

    “谢谢您的坦诚相告。”江禅机说道。

    “你好像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似的。”于娜实在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了,她在讲述的时候也在观察他和欧阳彩月神色的变化。

    按理说,当听到这么离奇的故事时,认真倾听的听众肯定会有眼神、神态和小动作的改变,他们两人也确实有,但程度差别很大,江禅机只是稍有触动,更多的是单纯地欣赏这个故事,而欧阳彩月则明显被故事吸引进去了。

    “您慧眼如炬。”江禅机并不是恭维,他很佩服于娜的谨慎细心,在讲述那么惊心动魄的回忆时依然在察言观色。

    “关于您和那位超凡者经历的离奇往事,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儿真相。”他说道。

    “哦?”于娜也并不很意外,跟官方合作密切的红叶学院能知道内情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学院长对你真的很器重。”

    “不,您误会了,我知道一点儿内情,是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跟您类似的事,并不是因为学院长多么看重我才会透漏给我。”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解释道。

    于娜眉毛一挑,暂时把酒意忘到脑后,改变了姿势,她刚才身体是陷在沙发里,而此时则向前探过身体,紧盯着他的眼睛,惊讶地问道:“你也经历过?”

    她惊讶的不是江禅机经历过,虽然这也很令她惊讶,但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么年轻的他经历过那种事居然能完好无缺地活下来……以她知道的几次案例来看,每次都异常危险,即使她们这些经验丰富、经常在刀尖上打滚的老油条们也是险象环生。

    江禅机点头,“幸运的是,当时我跟宗主在一起。”

    “那就难怪了……”于娜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多少可以接受,否则她会感觉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那种事的真相,那肯定是宗主,既然江禅机跟宗主一起经历过那种事,那就是宗主告诉他的真相。

    一旁的欧阳彩月则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人家小小年纪怎么就跟这么多大人物混到了一起?不过没关系,说不定自己是大器晚成呢,她安慰自己。

    “那次我距离事件的中心位置非常近,如果不是宗主在场,以及后来学校派来的救援,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他诚恳地说道,“虽然我很想把我知道的那一点点内情跟您分享,但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请您理解我的苦衷。”

    江禅机在于娜看来还是个孩子,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更何况这肯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他擅自说出来,她可能会卷入很大的是非之中,所以她的心情很矛盾,既好奇,又不想招惹麻烦——后者更多一些。

    于娜从来不想当正义使者,不想当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萨,她只想云淡风轻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如果满足好奇心的代价是卷入天大的麻烦之中,她宁可不听,欧阳彩月也是类似的态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们能躲得过麻烦,如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她们万般不情愿,麻烦也会有朝一日将她们被动地卷入其中,甚至带来更大的危险……那就另说了。

    “我明白,没关系,这世界上有很多秘密,我也不想每个都知道,心里的事越多,老得越快。”她笑了笑,“那我先上楼洗漱了……”

    “我还没说完,麻烦您再等几分钟。”江禅机忙道,“虽然我不能直接把内情说出来,但可以说一些……相关的东西,比如说——类似的怪事,发生频率越来越高了,影响也越来越严重,这点您知道吗?”

    于娜皱眉,沉吟着重新坐回沙发。

    她稍加思索,将她知道的那几件案例按时间顺序整理一下的话,间隔确实越来越短,但因为样本太少,之前并不足以据此得出什么结论,但她相信江禅机不是信口开河。

    “而且,事件发生的地点,也越来越接近人口稠密地区。”他补充道,“再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您看到的那条黑影,还有坠入海里的那些动物,如果它们不是出现在蛮荒之地,而是出现在城市附近,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学院长亲自招募人员捕猎的那种隐身的猴子,也是……”于娜恍然,果然是因为今天没喝酒,脑子有些不灵光。

    “不过,充其量也就是一些怪异动物而已,再厉害也比不过飞机大炮吧?”她笑道。

    江禅机摇头,“可不止如此,关于捕鲸船的男性船员们全都离奇倒毙的问题,就是因为那个源头排斥雄性动物,在源头的周围有一圈禁区,任何擅入其中的雄性动物都会死亡,而禁区的范围也在逐渐扩大,如果源头出现在城市附近并将人口稠密区笼罩入禁区内……”

    此话一出,于娜和欧阳彩月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们是女性,但军人和警员可绝大部分是男性,如果失去了枪炮的保护,包括于娜在内的很多超凡者的能力并不擅长与怪物作战。

    “禁区……没有办法消除么?”于娜心里猜到了答案。

    “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学校的老师们深感棘手,每次都只能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疲于奔命地被动应付,当然忍者学院、隐修院、巫术部族可能还包括北方那些战士们也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其中,以及我不知道的其他人。”他答道。

    于娜默默思索,根据她多年来在酒吧里耳闻目睹的关于这些大型组织人员的一些异常动向,似乎可以跟他说的对得上号。

    “我明白了,但你今天特意找我来说这些,又不能将内情告诉我,那么……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她问道。

    江禅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答道:“其他组织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本校的老师们已经是人手不足的状态了,所以……是否可以期待来自你们以及更多人的帮助?”

    他看着于娜和欧阳彩月。

第618章打听

    欧阳彩月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个陪客,露个脸就能听到不少秘闻就很赚,没想到最后江禅机还抛给她一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在于娜之前表明态度,打定主意于娜怎么说,自己就稍加修改并附和——这才是她的为人处事之道,永远不得罪大人物。

    “容我想想。”于娜的脑袋隐隐作痛,早知道下楼之前先喝一杯就好了,这个问题很严肃,容不得她随口一说。

    江禅机看到欧阳彩月打定主意不先开口,于是对她使了个眼色说道:“要不你替于娜小姐叫客房服务,点一瓶酒送到这里来,顺便再……叫些吃的?”

    欧阳彩月巴不得自己被支开,别说以于娜的名义叫客房服务,就算让她现在离开酒店出门买酒她也愿意。

    “我需要来点儿猛的……要一瓶威士忌,你们喜欢喝什么吃什么别客气。”于娜对这个提议深表赞同。

    不一会儿,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大堂角落里,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客房服务送到这里来的,不过顾客就是上帝。

    于娜等不及服务员给她倒酒,自己拧开瓶盖,在杯子里加了一杯底的冰块,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香醇威士忌,稍微摇了摇就一饮而尽,然后示意服务员可以离开了。

    热辣与冰爽两种混合的液体流入胃中,令于娜活过来了,酒精仿佛成为大脑运转的润滑油。

    江禅机和欧阳彩月也在享用酒店的餐点,只有15号隐身干看着。

    “话说在前头,由于我只从你这里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因此我也只能泛泛而谈,而且这只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与黑市联盟的意见无关。”于娜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这次不再那么猴急,可以保持风度地慢慢将酒夜与冰块摇匀。

    “您不用太拘谨,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能代表谁呢?也只能代表我自己,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作祟,您就当成闲聊吧。”江禅机一边吃一边说。

    “如果情况如你说的那般严重,而且有逐渐恶化的趋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么不论是我还是任何一个超凡者,也不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势必会卷入其中,我们只能拼命求生——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会遵守太多条条框框,所以如果我们面临威胁肯定会出手,但未必是你们希望的那种方式。”于娜说道。

    江禅机边吃边点头,“只要万一学校向你们求助,你们会有所回应就好了,形式无所谓……其实学校方面一直保密的原因,就是担心你们的黑市成员口风不紧,若是泄露给公众,怕引起恐慌。”

    于娜苦笑,“你们的慎重有道理的,即使是我也不敢打包票,酒吧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也没有强制性的权力让她们闭嘴。”

    “但您认识那么多人,总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信得过的、口风紧的朋友吧?”江禅机又问。

    这个还真是问对人了,于娜可以说是朋友遍天下,其他的诸如学院长、宗主、院牧长她们虽然认识很多超凡者,但大部分是上下级或者同事关系,只有于娜跟别人是朋友关系。

    于娜迟疑没有接话,她朋友虽然多,但并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密友,她跟所有朋友的关系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平时也有人情往来的互相帮助,但都是手机里联系,几乎没有在酒吧之外的地方单独邀约或者见面,她不太确定,这样的朋友算是朋友吗?她是否可以替这些朋友打包票?

    她底气不足,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小事,放在平时她肯定一推了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现在她挺纠结的,高个子的人顶不住了,如果你不管我不管,最后落得不可收拾大家一起玩完,那岂不冤枉?她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不假,但前提是世界局势稳定而且能活着。

    最后她谨慎地说道:“我认识一些在平时看起来靠得住的朋友,但我不清楚她们愿不愿意参与其中,只能找时间探探她们的口风了。”

    “这事说急也不急,暂时情况下,老师们还撑得住,只要您心里装着这件事就行了。”江禅机没有得到学院长的正式授权,本来就是他擅作主张私下过来的,于娜能给他这个面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一是迫切感受到了“通道”带来的威胁,二是……他很喜欢红叶学院,喜欢学校里老师、同学和新入学的可爱学妹们,不忍心看到她们以后孤立无援地身陷危险之中。受人滴水恩,应当涌泉报,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学校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么说他多管闲事也好,他总要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

    他又看向欧阳彩月,后者的脸颊抽搐了几下,勉强笑道:“我……我什么都不懂,反正如果亚里娜……我是说于娜小姐怎么做,我愿附骥尾,总之如果世界真的受到威胁,就算是为了我的干女儿,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还有干女儿?”于娜惊讶道。

    “看,可爱不?”欧阳彩月立刻进入晒娃模式,掏出手机把小彩月的照片和视频展示给于娜看,两人的话题立刻多了起来,气氛也更加舒适。

    严肃的话题聊完了,但客房服务的美餐还没吃完,不吃完就走实在浪费,他一边加快往嘴里塞,等欧阳彩月和于娜关于小彩月的话题告一段落,又问道:“对了,于娜小姐,您之前去过很多地方,包括您刚才说的西伯利亚在内,您是否听说过……有什么很接近于地狱的地方?”

    “地狱?”

    于娜是个无神论者,闻言不禁一愣,“你是说,像地狱一样悲惨的地方?那我倒是见过,有些地方战火连绵,穷人连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

    “不,我是说字面意思,字面意义上的‘地狱’。”江禅机解释道。

    恶魔说他父母在北方接近地狱之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北方的范围太大了,连国内还是国外都不知道,西伯利亚肯定也算是北方,所以他随口一问。

    于娜盯着他的脸,发现他是认真的,虽然脸上沾着蛋糕渣很滑稽,但并不是开玩笑。

    “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你知道,虽然都叫地狱,但东西方的地狱其实不太一样。”她问道。

    “西方的……吧。”

    很难想象路西法或者撒旦与阎罗王共处一室谈笑风生的场面,要说西方的恶魔都是单纯的坏胚子,而东方神话里无论是神还是魔,心思都很复杂,更像是获得了神力或者魔力的人。

    于娜仔细想了想,苦笑道:“对不起,我想不出什么在字面意义上接近于地狱的地方,其实我在西伯利亚没有停留太久,自从出了那件事,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大城市里,西伯利亚太过广袤,最了解那块地方的人恐怕只有驻守在极北之地的那群战士,即使是宗主,也不会把忍者往那种地方派,一个人被丢进西伯利亚,跟一粒沙子被丢进大海差不多。”

    欧阳彩月附和道:“别看我们经常到处跑,可我们也只会去那些附近有城市的荒野,起码有补给品,像那种动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和冻土苔原,就算我们穷疯了也不会去,万一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当然也包括非洲那些沙漠和雨林。”

    江禅机想到于娜的经历,战斗机赶到现场之后二话不说就丢下炸弹,想来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那边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也只有战斗机了。

    “好吧,于娜小姐,您认识的人多,在查找杀死拓真的真正凶手时,有时间的话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这算是我的个人请托。”他用餐巾纸擦嘴,郑重拜托。

    “麻烦倒不麻烦,这事很急很重要么?”于娜跟大部分黑市酒吧的主人都认识,交情有浅有深,否则她也不会被推举为本届的轮值主席,以朋友的身份请吧主们帮个忙并不过分,毕竟礼尚往来的道理大家都懂,她就打算以这种方式来查找最先传出关于凯瑟琳流言的人。

    “不急,也不是特别重要。”江禅机分得清轻重,恶魔嘴里的话不能轻信,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重要性肯定要放在“通道”的后面。

    “我知道了,我会记着这件事。”于娜点头。

    “我下次去酒吧时也会帮你问问。”欧阳彩月附和。

    “多谢二位。”

    说起来,江禅机有些后悔以前在阿勒山遇到那位来自极北军营的花岗岩少校时,没有索要她的联系方式,否则事情就会简单一些。现在专门为这种捕风捉影的鬼话而跑一趟北方似乎不太值得,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她,说不定她为了赚钱买酒又跑到其他地方当雇佣兵了。他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从恶魔嘴里打听出更多东西,那时再考虑要不要去一趟北方。

第619章 检查

    自从在酒店与于娜见面后,生活恢复了平静,可谁都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有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在大家的视野之外,谁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路易莎在病房里休养两三天之后就回到了公寓楼,虽然同样是身体被掏空,她的状况可比凯瑟琳好不少,因为她是主动掏空自己身体的,但身体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和本能,不会让她透支得太狠,而凯瑟琳就不一样了,她是被动掏空,恶魔可不管什么可持续发展,在被圣剑逼迫离开她的身体之际,肯定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一滴都不剩下,因此凯瑟琳目前还留在校医院里休养,阿拉贝拉也在陪同。

    江禅机每天遛完马之后都会顺便去一趟校医院,探望一下情况,正如他所料,优奈和阿拉贝拉相处得十分融洽,只要优奈没课的时候,经常会来校医院找阿拉贝拉。

    今天,江禅机一进病房,就看到优奈正在对阿拉贝拉吐苦水,原因是她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坐在教室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白痴。

    凯瑟琳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其实她现在出院也没问题,留下主要是为了照顾院牧长……其实院牧长有护士照料,也用不着她和阿拉贝拉陪同,但需不需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又另一回事,总不好把院牧长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权当是陪床。

    “院牧长去治疗了?”江禅机看到院牧长的病床不在屋里。

    “对。”凯瑟琳点头,优奈和阿拉贝拉也向他打招呼。

    在校医院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院牧长的伤势正在好转,听路惟静说,被黑焰灼伤之处与她之前见过的伤势都不一样,似乎对她的能力有一定的抗性,在阻止她的治疗,当然作为一个医生和半个科学工作者,遇到这种事反而令她更兴奋,她和实验室里的生物医学方面的老师们探讨过好几次,但依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倒是江禅机随口说了一个原因,令她们面面相觑。

    江禅机说的只有两个字——诅咒。

    黑焰并不是普通的火焰,就如凯瑟琳以前驱使十字剑释放的白热也并非普通的火焰一样,如果凯瑟琳的火焰是圣洁的神罚之火,那么恶魔的黑焰就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之火,火焰之所以是黑色的,因为其中包含了恶魔的诅咒,也正是因为诅咒的存在,被灼伤的皮肤康复起来才如此困难,对路惟静的治疗能力有抗性。

    他会想到这个词,是受优奈能力的启发,优奈的能力是一体两面的双刃剑,可以祝福也可以诅咒,祝福或诅咒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其实只是方便的说法,本质上依然是受意志驱使的源能子,只不过与大部分释放后立竿见影的能力相比,优奈的能力更像是缓释片,需要时间的积累才会缓慢见效。

    如果优奈有这样的能力,恶魔也同样可以诅咒别人,恶魔不需要祝福,它的诅咒是纯粹的诅咒,依附于黑焰之上,如果优奈的能力是无形无质,那恶魔的能力就是无形有质。

    他没有对路惟静说优奈的事,只说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路惟静本来不太相信,没想到院牧长立刻表示赞同,路惟静就不太好说什么了。

    后来路惟静跟其他老师讨论过这种说法,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但大家也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既然天使与恶魔都相继现身,祝福和诅咒成真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所幸恶魔已经消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是不是诅咒的效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弱,院牧长被灼伤的部位对路惟静能力的抗性也在慢慢降低,治疗有了不错的进展——江禅机倒觉得,与其说是诅咒的效果在减弱,不如说优奈可能在不经意间用祝福抵消了一部分诅咒的效果,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不过,如果优奈能爱屋及乌地令院牧长的伤势变得容易治疗,那么……更受优奈喜爱的阿拉贝拉,她的眼睛会不会有更令人意外的进展呢?

    “阿拉贝拉,你的眼睛……最近有什么好消息没?”他问道。

    “米雪一直在帮我治疗,不过还是老样子。”阿拉贝拉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这事急不来,我每天都在祈祷,我有信心通过神给予的试炼……”

    优奈握着阿拉贝拉的手鼓励道:“阿拉贝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绝对会!”

    虽然阿拉贝拉的语气很坚强,但江禅机想听的不是这样的空话和套话,打断道:“不是,我是说,你最近检查过眼睛没有?”

    “呃……那天本来是打算临走前做一次检查的,结果出了这种意外事件,路医生最近很忙也很累,我就没好意思再麻烦她……”阿拉贝拉解释道。

    那天按计划,院牧长打算带姐妹俩来学校辞行,阿拉贝拉顺便做检查,但被意外事件打乱了安排,后来整个校医院都把治疗院牧长当成重中之重,阿拉贝拉就没再提这事,而且她觉得前一阵才做过检查,间隔时间不长,既然暂时不走,就没必要急着做检查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怀着期望做了检查,等来的还是一次次失望。

    凯瑟琳同样关心妹妹的眼睛,她也理解妹妹的心情,不如等院牧长伤好之后看行止再做决定。

    “那不如今天检查一下呗。”他说道:“也许有进展了呢。”

    阿拉贝拉维持着笑容,神色有些意外和愕然,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不会有什么进展,也不好意思总麻烦路医生,但江禅机是一片好心,令她左右为难。

    凯瑟琳也不觉得有检查的必要,说道:“不如过两天吧,也不是很着急。”

    江禅机望向优奈,“优奈,你觉得呢?你觉得阿拉贝拉的眼睛会不会比之前好一些了?应不应该做下检查?”

    优奈愣了一下,她总不能说没有好转,下意识地点头道:“绝对的!前辈说的有道理!”

    “那我就去找路医生说一声。”江禅机不等姐妹俩婉拒,就离开了病房。

    凯瑟琳疑惑地看了看妹妹,妹妹茫然且不安,她们俩都觉得江禅机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院牧长今天的治疗已经告一段落,正在无菌室里被护士清洗伤处并换绷带,路惟静略显疲惫地退出无菌室,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江禅机。

    江禅机把检查的要求说了一遍,路惟静以为是姐妹俩的意愿,而且本来人家确实约好了几天前的检查,于是答应了,安排科室做准备。

    米雪用光子刺激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令视神经得到第二次发育,但要怎么检查视神经是否发育了呢,总不能做手术切开看看吧?方法就是通过脑部fMRI,也就是功能性磁力共振来检测,看看阿拉贝拉大脑内负责掌管视觉的那块区域是否变得比以前更加活跃。

    上次做检查的时候,阿拉贝拉脑部负责视觉的区域是一潭死水,在fMRI的彩色图像上是深沉的灰色,而她脑部负责听觉的区域则极度发达,活跃得一片鲜红。

    这样的对比就很说明问题了,证明到上次检查为止,阿拉贝拉的脑部还没有受到来自视神经的信号反馈,没有输入信号的刺激,视觉区域就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阿拉贝拉的眼部有问题,她的大脑没问题,发育正常,但也仅仅是到目前为止,因为人体的功能是用进废退,如果大脑负责视觉的区域一直不工作,时间太久了也会慢慢退化,甚至是萎缩,所以很多不论先天失明还是后天失明的人,失明时间太久,即使找到治疗方式,想复明也很困难。好在阿拉贝拉还很年轻,她的身体和大脑还处于发育期,发育的速度大于退化和萎缩的速度,在这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治疗取得了进展,视觉区域收到了来自视神经的信号输入,那么就应该产生了活动,哪怕是很微弱的活动,而这就会在fMRI的图像上显示出来,仪器不会骗人,也不会作伪。

    阿拉贝拉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既然人家医生都安排好了,总不能推却不做,于是顺从地换上病号服,被推进科室里进行脑部检查。

    检查需要一定的时间,江禅机他们等在科室外面,他稍微有点儿压力,若是这次没有得到好结果,肯定会令阿拉贝拉又受到一次额外的打击,但他相信优奈是有能力的,虽然无法用传统的等级来量化,但优奈的能力应该很强,凡是思想偏执的人,能力都强得离谱,哪怕她是个圣母。

    阿拉贝拉先被推出检查室,她默不作声地坐在病床上,显然对结果并没有什么期待。

    过了一会儿,路惟静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出来了,视线逐一扫过他们几个,最后落在阿拉贝拉的脸上,笑道:“恭喜。”

第620章 视物

    听到路惟静说的这一声“恭喜”,除了江禅机有一些心理准备足够淡定之外,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本人都因为过于震惊而愣住了,优奈因为没什么社会经验,怕说错话,只敢偷偷察言观色,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再决定自己的反应——单论察言观色这点,她倒是和于娜非常像。

    几秒后,凯瑟琳才声音颤抖着问道:“路医生,您的意思是……”

    “阿拉贝拉的fMRI结果超乎预料,她的大脑视觉皮层已经有活动了,可以看情况考虑手术问题了……”

    路惟静刚看到检查结果也很震惊,因为距离上次检查没多久,而上次还是死水一潭,她以前审视过国内外的相关文献研究,虽然没有相似的案例,但所有研究人员都对这种可能性不太乐观,即使是从理论上推测,预期恢复时间也会很久,但当fMRI的图像出现在显示器上时,她就发现阿拉贝拉的大脑视觉皮层那片区域不再是死灰一片,大部分变成了浅灰,甚至有零星个别区域微微泛红。

    她还以为自己这几天太累眼花了,但通过调用其他角度的图像,好几张图像都确凿无疑地显示出浅浅的红色,除非是仪器出问题了,否则就表明阿拉贝拉的大脑视觉皮层开始活跃,进一步说明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从死路一条变成了一条荆棘曲径,有电信号反馈通过视神经传递给大脑,但由于阿拉贝拉的眼睛看不到光,电信号的“内容”也是纯粹的黑暗,这就注定了阿拉贝拉的脑皮层不会太活跃,谁看到眼前一片黑暗会觉得兴奋呢?大脑也会意兴阑珊。

    凯瑟琳虚弱的身体就像重新被注入活力似的,激动地雀跃不已,阿拉贝拉却身体一软,差点儿昏阙过去,大家赶紧扶住她。

    还好阿拉贝拉没什么事,她只是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脑子嗡了一声,身体就摇摇欲坠了。

    “路医生,是真的?你没看开玩笑吧?”凯瑟琳掐着自己的大腿确认道,如果发现这是一场梦就太糟糕了。

    “真的,在工作中我从不开玩笑。”路惟静也很替阿拉贝拉高兴,但是她在兴奋中有所保留,因为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听到了吗?阿拉贝拉!你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光明了!”凯瑟琳抱住妹妹喜极而泣,仰望着天花板,不住地赞颂着主的伟大。

    “凯瑟琳,我好高兴!呜呜……”阿拉贝拉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内心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害得优奈也跟着哭起来。

    “这么好的事,应该赶紧告诉大家。”江禅机提议道。

    他用手机群发了消息,凡是认识阿拉贝拉的人都通知到了,就连蕾拉也发来了“恭喜”。

    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在护士之中小范围传播开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连一些老师都听说了,毕竟谁不喜欢阿拉贝拉这个小天使呢。

    院牧长换完药和绷带之后,被推出无菌室,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为阿拉贝拉能通过主的试炼而感到欣慰,用左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向天上的主喃喃祷告。

    路惟静等她们的兴奋劲稍微过去,拿着fMRI图像用尽量通俗的语言对他们做了详细讲解。

    “这么说,手术就要提上日程了啊。”江禅机说道。

    “是的,现在有两种方案,一是趋于保守,由米雪继续刺激视神经,等待视神经的进一步发育,但这样无法对大脑皮层做进一步的刺激,第二种就是尽快做眼部手术,当眼睛能看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时,这比米雪单纯的用光子刺激更有效。”路惟静解释道。

    米雪此时还在楼顶上,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她用光子在其他人的视网膜上写字,写出来的都是白色的字迹,没有任何颜色,她用光子刺激阿拉贝拉的眼睛大概也差不多,她发射的光子再强大也是数量有限,而正常人的眼睛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充满了光子。

    另外,路惟静还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讲述了假设阿拉贝拉的眼睛看到光明之后,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阿拉贝拉是先天失明,也就是俗称的“胎里瞎”,并不是说单纯治好眼睛就跟正常人一样了,更大的问题是她的大脑,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世界,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和学习。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其实是上下颠倒的,只是从婴儿期开始,大脑这个CPU学着对影像进行了处理,将影像翻转过来了,而阿拉贝拉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她在见到光明的初期,她看到的世界会……极为异常和诡异,就像每个人都在天花板上行走,她站着的地方却是碧蓝无垠的天空,到时候她肯定连走路都不敢,一迈步就会磕到障碍物,日常生活也会面临诸多不便之处。

    另外,两只眼睛传输进来的是两束独立的影像流,大脑也是在婴儿期学会将影像流合并,组合成一个完事的世界,不仅如此,每只眼睛看到的都是一个平面,两只眼睛看到的图像叠加起来,才产生了三维的立体感,产生了远近之分,而阿拉贝拉在看到光明的初期,世界在她眼里会是割裂成两半,而且没有立体感,对空间和距离的判断会有严重误差。

    江禅机他们听得面面相觑,每个人的感觉都是匪夷所思,没想到看似简单的“视物”其实是一件这么复杂而神奇的事。

    并不是他们和所有外行人想象的,阿拉贝拉看到光明之后,立刻就陶醉于这个美丽的世界,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根本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路惟静先做了心理建设,阿拉贝拉只会被她看到的诡异世界吓得瑟瑟发抖,在极端的情况下,若是心理脆弱的患者,甚至挖掉自己的眼睛也有可能。

    “所以说,人类没有婴儿期的记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路惟静说道,“假设婴儿期有记忆,那恐怕会成为一生的梦魇,你根本无法想象婴儿期看到的世界有多么可怕,这固然有婴儿期大脑没发育健全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学到的自我保护?”

    江禅机想起看到过一些网络小说,主角魂穿到几个月大的婴儿身上,居然没被眼前的世界当场吓疯,也算是人类奇迹了。

    凯瑟琳她们都像在听天方夜谭,她们听了之后的结论只有一个,就是只能依靠路惟静的后续指导了,尤其是在阿拉贝拉能够看到光明的初期,绝对只能待在校医院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无论是刺激视神经的二次发育,还是眼部手术,这些只是相当于维修了你的‘硬件’,而你的大脑还没有为‘软件’升级做好准备,但大脑很聪明,虽然初期会有各种不便,但只要能靠坚定的意志坚持下来并努力适应,终有一天会和正常人看到同样的世界,千万不要因为害怕就闭上眼睛,重新依靠听觉来辨认世界。”路惟静总结道,毕竟fMRI图像里,阿拉贝拉的听觉相关大脑皮层太活跃了,有可能因为初期遇到的困难而退缩,重新依赖听觉。

    “谢谢您,路医生,我们一定听从您的安排,我们有信心克服一切困难,通过上帝给予我们的试炼,对吧,阿拉贝拉?”凯瑟琳握住妹妹的手,说道。

    “对!我也有信心。”阿拉贝拉激动地点头。

    “太好了!”优奈真诚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事……我得好好安排一下,还要跟其他老师商量,以及通过在线视频跟世界各地的眼科专家进行会诊,等安排妥当了再通知你们,你们暂时继续之前的治疗。”路惟静也因为面对一项新奇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而兴奋,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姐妹俩不住地点头,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前辈可真厉害!”优奈佩服地对江禅机说道,“如果不是前辈执意要求,恐怕阿拉贝拉还要一直等好久才会知道这个好消息呀!”

    “对啊,你为什么会想到阿拉贝拉的眼睛有了好转?”姐妹俩想到之前的事,当时她们就觉得江禅机的态度和语气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此时以结果来印证,简直就像是他未卜先知地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江禅机心说,哪里是我厉害?明明是优奈厉害,她的祝福对于这种人体健康相关的领域简直是神迹。

    当着阿拉贝拉的面,他可不敢说谎,故作神秘地说道:“怎么说呢,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吧,我有某种强烈的感觉,阿拉贝拉有贵人相助,情况肯定已经悄然好转。”

    阿拉贝拉听出他没有说谎,不过她以为他说的贵人是指路惟静或者米雪,无论谁都想不到,所谓的贵人会是优奈,优奈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凯瑟琳心里直犯嘀咕,江禅机又是激活了圣剑又是有这么准确的预感,不会是先知之类的人物吧?

第621章 依凭

    江禅机不太明白人体的机能恢复是怎么个原理,大致猜测是在营养充足的前提下,让体内的物质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比如说如果是骨折,那么就应该让钙离子沉淀到骨折部位,但原理是一回事,实际运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人体虽然很聪明,但人体同样很复杂,口服补充的钙质10份里也未必有1份沉淀到骨折部位,大部分参与体内循环被人体其他部位吸收之后,可能就排出体外了。

    然而,他觉得优奈的能力也许能影响这些微小营养物质在体内的重新分布,让它们更有效地前往该去的地方,这就是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得以超乎预期恢复的原因……当然,如果优奈想作恶的话,只要加速体内的恶性物质在全身扩散,肯定就会造成重疾横生、寿命缩短。她的能力就像是杠杆,虽然作用力微弱,但只要作为横杆的时间线足够长,就能翘起意想不到的重物。

    即使这次阿拉贝拉的眼睛没有立竿见影的好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是他丢了面子,反正他也不在乎面子。

    之后就是手术问题了,如何给阿拉贝拉安全移植莉莉丝的眼睛,包括眼睛所连接的视神经,从难度上说应该不太高,但如何能保证移植成功是谁也没把握的事。江禅机估计路惟静还在犹豫是冒险使用莉莉丝的眼睛或者是求稳妥去寻求配型成功的眼睛,不过后者还要等待遗体捐献者的出现,哪能这么巧就正好出现,谁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打算找时间去跟路惟静吹吹风,撺掇她试试莉莉丝的眼睛,然后再想办法给阿拉贝拉服下万能抗排异药。

    想到路惟静冗长的解释说明,姐妹俩兴奋之极又忐忑之极,尤其是妹妹,全身都在哆嗦,脸颊红红的,坐立不安,估计这两天连觉都睡不好。

    江禅机让她们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中,自己从消防通道上到楼顶,去找米雪通报这个好消息。

    来到视野开阔的楼顶,米雪正在眺望穹顶实验室,如今说是穹顶实验室已经不太准确了,以前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玻璃幕墙已经全碎,将玻璃固定在实验室外墙上的铝合金支架全都暴露出来,显得很难看,跟废墟差不多。

    在实验室的底部,抬升之后就降不下去的环形金属轨道依然原样保留着,周围的碎玻璃和垃圾倒是都清干净了,但学校大概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轨道本身……虽说卖废铁应该能卖一大笔钱,但学校肯定看不上,这种高档特种合金当废铁卖了也太令人心疼了。

    米雪注视着轨道黑洞洞的出口位置,高能粒子束就是从那里喷涌而出,如同一柄科学的圣剑摧毁了恶魔。

    如今萝莉化的米雪,个头跟江禅机相差无几,她的翅膀修复之后也等比例减小了,给人的压迫感大为减弱。

    “你在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米雪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上来了,也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

    “刚刚医生检查过阿拉贝拉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有了重大的好转,当然这要归结于你坚持不懈的治疗。”他说道。

    米雪身上的光芒如水般波动,手指微动,在他的视网膜上写道:【她能看见了?】

    “说‘看见”还为时尚早,但目前往好的方向有了关键性的进展,比预料时间大为缩短。”他解释道,米雪并不了解那些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她甚至不能像人类一样“看”,所以她也不能理解阿拉贝拉以后还要面临的挑战。

    【太好了,这是她应得的。】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换了个话题。

    米雪犹豫了,似乎是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觉,她的体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肯定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不光是力量的流失,还包括对力量的使用方式,就像是一个本来拥有两百斤力量的英国大力士,一夜之间力量只剩下一百斤,体重和体型也缩小到原来的差不多一半,需要重新适应。

    不过好在她流失的力量终有一天还会回到她体内,至少是大部分力量,就当是她重新经历一次成长过程吧。

    【那个东西……】她指向报废的环形对撞机。

    “怎么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它。】米雪的语句还是写得很简短,因为写长了在视网膜上一闪即逝,来不及读完,她这几天只要不是给阿拉贝拉治疗,就会上到楼顶眺望穹顶实验室。

    【它是用来对付我的么?】

    看到这行字迹,江禅机心中一凛,看来米雪终于发现了,武器化的对撞机只能用来对付她这种灵体,不知道她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某位老师说走嘴的唇语里读出来的。

    米雪虽然不是人类,但院牧长应该给她设定了类似于人的思想,天使也算是类人生物,反正换了谁处在她的位置,得知某样武器被开发出来是专门对付自己用的,心里恐怕也是五味杂陈,既骄傲又难免膈应。

    她得知真相之后,是否会感到对于红叶学院的愤怒?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米雪对红叶学院产生恨意,现在恐怕没人能阻挡她……除非他再把恶魔放出来,来个以毒攻毒。

    这时候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没什么意义,只会令她觉得更膈应,还不如索性痛快地承认。

    “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他承认道,“因为以前你和院牧长避世隐居在阿勒山,无论是学院长还是学校的老师,都对你们不了解,但又知道你们很强,这就不由会暗暗担心,如果哪一天跟你们敌对,学校这边岂不是任人宰割?”

    他扬手指向夹着书本漫步于校园间的学生,“学校要对这么多学生的安全负责,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所在,不得不珍视,所以学校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这不是针对你,换成另一个人像你一样强大而神秘,学校同样要被迫做准备,这就是所谓的……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米雪沉默片刻,又写道:【好像很多人都怕我。】

    “因为你又无敌又与众不同,人类就是这样,总会害怕自己不理解的事物。”江禅机安慰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里也挺紧张的,但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孤高冷漠,只是限于自身因素很难跟别人交流而已,我就不再害怕了。”

    【刚才我看见一个女生路过。】

    【我试着往她眼睛里写字,她吓得跑掉了。】

    “呃……”江禅机苦笑,“这个吧,换成谁正在走路,眼前突然冒出字迹,都会害怕啊,尤其是胆子小的女生。”

    【阿拉贝拉可以看到东西,但我只能这么交流。】

    米雪的意思是,阿拉贝拉经过治疗可以变得正常,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正常。

    江禅机明白了为什么米雪看起来一副很落寞的样子,即使听到阿拉贝拉的好消息也没有特别开心,原来是为她自己而落寞。

    “这也未必。”他说道。

    米雪一愣,急忙写道:【你有办法让我说话?真正的说话?】

    由于江禅机实现了让她跟别人交流的承诺,她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因为太过激动而差点儿冲到他的面前。

    “也许有办法。”江禅机点头,“存在这种可能性,我不能让现在的‘你’说话,但也许可以让另一个形式的‘你’说话。”

    【什么意思?】米雪茫然。

    “其实说来很简单,但我没什么把握,因为我只能提供思路,具体能不能实现,取决于你和另一个人是否愿意这么做。”他解释道:“但这种事对另一个人有很大的不便之处,如果那个人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她。”

    【谁?是特定的人?】她问。

    “凯瑟琳。”他说道,“既然恶魔可以附身于她,假借她的口来说话和行动,那么理论上你也可以附身于她,假借她的口来说话和行动,你和凯瑟琳无论是身形还是行为模式都很相似,如果你能依附于她的身体里……最强的人类就要诞生了,当然说话也是没问题的。”

    米雪由于过于震惊而全身光芒剧烈波动,连江禅机自己都被自己这个过于大胆的想法震撼到了。

    说到底,天使与恶魔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恶魔也是由天使堕落来的,没道理说恶魔能附身,天使就不能附身,不过天使就不能叫附身了,而是叫“依凭”。

    另外,在正统的教义里,天使只能附身于“无原罪体”上,也就是附身于没有灵魂的生物体内,尽管如此,凯瑟琳是不一样的,手持十字剑的她与手持光之十字剑的米雪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如果米雪在这个世界上有唯一一个可以依凭的人,那一定是凯瑟琳。

第622章 抵触

    恶魔附身于凯瑟琳身上的一幕,江禅机是唯一一个近在咫尺从头到尾目睹的人,黑焰加身的恶魔给了他巨大的震撼,换成谁处在他的位置,震惊程度都不会比他稍逊分毫。后来他冷静下来琢磨,想到恶魔就难免会想到米雪,这两个灵体在本质并无区别,恶魔可以说是由米雪体内分离出来的,那么如果恶魔能附身,米雪应该也差不多吧,凭什么和尚摸得我却摸不得?

    但他对这件事的可行性没什么把握,不确定性太大了,一是不确定理论上是否可行,二是不确定凯瑟琳是否愿意,所以他就没提,直到今天他担心米雪因为对撞机的事而产生心态上的变化,不得不把这个想法提出来,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她钻牛角尖——这个目的倒是达到了,米雪已经把对撞机忘得一干二净。

    面对米雪想要真正“说话”的迫切心情,江禅机有些招架不住,力劝她冷静一些,说道:“你先别这么焦躁,这件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主要问题在于,凯瑟琳是否愿意,因为被附身大概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相当于把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来使用,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同意,无论对方用这个身体来干什么,自己都很难再阻止……你站在凯瑟琳的立场上好好想想,这种事她完全有理由拒绝。”

    就如阿拉贝拉想看到光明一样,米雪也同样渴望真正的“说话”,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其他人攀谈聊天,她几乎等不急就要去楼下找凯瑟琳,但听了江禅机这番话,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

    谁会把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使用?这相当于放弃了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权利,生或者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即使夫妻之间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信任吧?

    凯瑟琳不答应是正常的,答应才是疯了。

    或者米雪也许可以如恶魔一样强行附身,但凯瑟琳的意志很强大,她能从恶魔的掌控中短暂地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如果她要反抗,米雪也未必能从精神层面上完全压制她,更何况这样一来,她和米雪肯定会反目成仇。

    另外,如果米雪违逆凯瑟琳的本愿而附身,那米雪……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当米雪决定强行附身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堕落为恶魔了,这么说并不为过。

    在江禅机的劝阻下,米雪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地悚然一惊。

    她从来没有伤害凯瑟琳的意思,只想能真正地“说话”,但如果为了这个念头而执意要凯瑟琳妥协,那无异于伤害了凯瑟琳。

    “这件事因为你是利益相关,所以你不方便出面跟凯瑟琳说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试探一下她的意思吧。”他劝道,“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尽量放平心态,由于凯瑟琳刚被恶魔附身过,可能还没有消除心理阴影,即使她现在不同意,将来也许会同意,但如果你急于求成而令她产生反感,她可能永远都不同意了,你明白吧?”

    米雪连连点头,认同他说的话。

    “那我现在就去,趁凯瑟琳现在的心情不错。”这是江禅机自己给自己找的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楼,他希望能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

    他也很期待看到米雪与凯瑟琳合体后的英姿,说是天下最强应该没人会站出来反对。当然,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也许有个别不世出的高手强于合体后的她们,但在年轻一辈应该是没有异议的最强。

    米雪以前就是最强,作为灵体的她虽然无敌,但受到的限制很大,她能杀死全天下人,却连一杯水都端不起来,合体后的她们可以取长补短,再加上觉醒的圣剑灵魂,简直完美,这就是所谓的……三位一体?

    他来到楼下,看到凯瑟琳正在走廊里用新买的手机向阿勒山下的姐妹们报告关于阿拉贝拉的喜讯,请她们通知山上的姐妹们,后者同样是欣喜不已。

    阿拉贝拉也在走廊的另一头跟优奈聊得满脸红光,她们都不敢在病房里说话,因为院牧长已经回到病房里,需要休息。

    江禅机等凯瑟琳打完电话,走过去问道:“有时间没?”

    “有。”凯瑟琳以为是关于妹妹眼睛的事,立刻打起精神,将手机装回兜里。

    “如果我接下来说的事,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我先倒个歉。”江禅机顿了一会儿,等凯瑟琳有了心理准备,才说道:“关于恶魔在你大脑里那些残留的记忆碎片,有什么进展没有?”

    凯瑟琳这才明白他是要问这个,努力想了想之后说道:“几乎没有,每当我试着去想那些记忆碎片时,大脑深处总会一跳一跳的疼,最初我以为是身体还没恢复的原因,但即使是现在,只要一想,还是会疼,就像是……那些碎片是某种禁忌,带着高压电,稍一接近就会被弹开。”

    “这样啊……我瞎猜一下,可能是因为人类的脑波频率与恶魔的脑波频率相差太大的原因……如果在恶魔占据你身体的时候,做个脑电波图的话,应该就可以证明或者证伪。”

    凯瑟琳以为他的后半句是开玩笑,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如果有其他方法能破解这些记忆碎片,你会想试试么?”他又问。

    “什么方法?”她一惊。

    江禅机说道:“这个方法比较……惊悚,你最好先做一下思想建设。”

    她皱眉道:“总不会是打开我脑壳看看吧?”

    “那倒不至于,而是……试试能不能让米雪进入你的体内。”他小心地避免使用“附身”这个词,以免太过刺激她。

    凯瑟琳愣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是说……让我成为容器,由米雪来依凭我?”她惊得面无血色。

    她的反应在江禅机的预料之中,甚至他都做好了她会失声尖叫的准备,仅仅是面无血色证明她的心理素质很好。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这种事很难令人接受,如果你拒绝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在你拒绝之前,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脑海里那些记忆碎片,还关系到米雪的一个心愿。”

    他把刚才与米雪的对话简单转述。

    “我知道这种事对你很不公平,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而把你推到前面挡枪,我也不会用花言巧语来哄骗你,但我觉得米雪与恶魔有本质的不同,即使她依凭于你的体内,也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她会尊重你的意愿,并且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这么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米雪附身于凯瑟琳体内是永久的么?当然不可能,那岂不相当于凯瑟琳已经死了?在他的预想中,只有闲着无聊米雪想“说话”的时候,以及遭遇可怕的强敌时,米雪才会附身,其他时候两者都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并不是凯瑟琳就从此消失了。

    实话实说,凯瑟琳想断然拒绝,“我不同意”这几个字好几次涌进她的口中,又被她咽回去——被另一个强大的意识进入自己体内,可以随意查看自己过往的记忆,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的身体,这事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不过,如果克服这些心理和生理上的天然抵触,从理性而言,她还是比较相信米雪的道德品质,相信米雪不会拿她的身体胡作非为。

    另外,米雪帮了她妹妹这么大的忙,如果没有米雪的治疗,妹妹不可能看到光明,这相当她欠了米雪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米雪需要帮助,她却断然拒绝,这……不太合适。

    最后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点,这个点是凯瑟琳她们这些修女与世俗之人最大的区别之一,那就是……修女们在理论上没有见不得人的隐私,事无不可对人言。

    在阿勒山的时候,她们经常要在天父与圣母的神像和十字架前进行虔诚的忏悔,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和坏事,忏悔自己偶发的恶念,只要向神坦诚忏悔,求得神的原谅与宽恕,就相当于消除了这些“罪”,获得了心灵的平静。

    所以凯瑟琳除了最近为了妹妹的眼睛而做的那些事之外,她内心坦荡,问心无愧,不论是谁看到了她的记忆,她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神都原谅我了,你不原谅,你算老几?

    更何况米雪本来就知道她为妹妹眼睛而做的那些事,江禅机都跟米雪说了。

    而世俗之人就不一样了,世俗之人的心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到自己过去曾做过的坏事和曾经有过的龌龊念头,哪怕仅仅是试想一下泄露出去,夜里可能都会做噩梦。

    因此从这方面而言,凯瑟琳心里上虽然也有难以避免的抵触,但抵触的程度要比绝大部分世俗之人的抵触情绪要轻不少。

第623章 消除梦魇

    拥有虔诚信仰的修女们比绝大部分普通人的心理负担和压力要小得多,她们随时可以将心底的秘密倾吐出来,忏悔以乞求神的原谅,也正因为心里有神,所以她们也做不出什么太坏的事,心里稍有不好的想法就会及时警觉,赶紧去忏悔,在小小的恶念发展壮大之前先将其暴露于神的面前,从而将其杜绝,而绝大部分罪犯都是无神论者,或者信仰邪恶者,心里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极少数情况下也有特例,毕竟这世界没有绝对的事。

    凯瑟琳心里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怕被米雪知道,她的顾虑比普通人少得多,她的顾虑主要来源于被恶魔附身之后的糟糕体验,尽管她知道米雪不会像恶魔一样,但……依然有顾虑是难免的,决心并不那么容易下。

    江禅机没有催着她做决定,这么重要的事,谁能仓促之间做决定啊?能仓促间做决定的肯定是没过脑子。

    “你慢慢想,这事也不急,考虑好了再决定。不过我要强调一下,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跟米雪无关,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即使你不愿意,米雪也绝不会怪你,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面对米雪。”他安慰道。

    凯瑟琳点头,“我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江禅机正要离开,又想到一件事,补充道:“我知道被恶魔附身是很糟糕的体验,要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那是胡扯,除非自己被恶魔附身一次,否则没人可以体会……但我想说,通常而言,消除心理阴影的办法是时间,让时间来淡忘,用新的记忆来掩盖旧的记忆……然而这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因为终归只是将阴影暂时忘掉,就像鸵鸟把脑袋扎进沙子里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比如午夜梦回之际,记忆破土而出,你就会被噩梦所惊醒。”

    凯瑟琳心中一动,他正说到点子上,事实上,她这两天没少做噩梦。

    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她的周围有妹妹、有院牧长,有医生和护士,偶尔还有江禅机、优奈他们这些朋友来探望,白天的时候她就像是笼罩在阳光里。

    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之后,再亲密的人也无法有意识地陪着她进入她的梦里,哪怕有时候妹妹跟她挤一张病床睡觉,彼此呼吸可闻,然而一旦进入梦乡,永远都是孤独的。

    在梦中,她不止一次梦到被恶魔附身,痛苦与绝望重新袭来,梦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简直就像是慢慢地滑入地狱。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浑身是汗,有时候因为醒来时动作过大还惊醒了阿拉贝拉,她不想让妹妹担心,也不想说谎被妹妹察觉,翻了个身背对妹妹接着睡,但根本就睡不着了,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在这几天没别的事,她白天可以补觉,但有时候又不敢补觉,怀疑就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才总做噩梦。

    她不知道梦魇什么时候才会消退,她向神祈祷,并寄望于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但正如江禅机刚刚说的,时间其实并不能磨灭记忆,只是暂时将记忆掩埋,总有一天会被挖出来,那东西并不会消失,永远都会在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某种契机触动了。

    “你的意思是?”她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了,直接问道。

    “我的意思是……举个例子吧,你在荒郊野外,一间昏暗的废宅里,突然看到屋子的角落中盘踞着一个恶魔般的怪物,然后你吓得连滚带爬地跑掉了,然后你每每想起这一幕,都会心胆俱寒,总是做噩梦……”

    “我如果看到怪物,才不会连滚带爬地跑掉!”凯瑟琳不满意他这个比喻。

    “……那就换成我,我连滚带爬地跑掉了,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解除我的心头梦魇呢?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像鸵鸟一样试着遗忘,让时间抹平一切,甚至求助于心理医生,但我觉得,其实最正确的做法是带着一支明亮的手电,跟着信得过的朋友一起,带上武器在白天重新回到那间废宅里,看看屋子角落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怪物。”他解释道,“在日常生活中,很多情况下都是眼花看错了,心理被阴暗的环境影响,这就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吓唬自己,如果真的敢于返回去仔细察看,会发现那所谓的怪物其实只不过是雕像、家具或者其他什么杂物而已……这才是解决梦魇的有效方法,并不是逃避,而是直面。”

    凯瑟琳似乎听懂了一些。

    “当然,你的情况跟这个不同,你没有眼花,你是真的遇到了恶魔,被恶魔附身,但我觉得道理是相通的,逃避没有用,你不能逃避这段记忆,它会永远伴随着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带着一支手电,跟朋友一起,带着武器重新回到废宅里,直面角落里的那个东西,不论它是怪物还是杂物——如果它真是怪物,大家一起为民除害岂不痛快?”

    凯瑟琳这次完全听懂了他的隐喻。

    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并不能消除梦魇,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找到并解决心结,才可以永远地摆脱梦魇。

    她被恶魔附身过,留下了很糟糕的记忆,一想到当时的感受就不寒而栗,她不想回忆、不敢回忆那一幕,但偏偏梦里总是梦到,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呢?江禅机给出的办法是……再被附身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是被天使附身。

    在白天,跟朋友一起,带着武器重新回到废宅里,看清角落里那个东西的真面目,是假的,就大笑一场,是真的,就大打一场,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再疑神疑鬼。

    要说什么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飞机导弹甚至核弹,而是米雪,而是信仰,要论朋友的话,她也不缺。

    凯瑟琳有些心动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梦魇困扰多久,如果被米雪附身可以令她重新认识这一过程,也许她可以永远摆脱梦魇,这就是所谓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就算没有成功,情况还能更糟糕么?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她犹豫着说道,“但我暂时还不能下决心,我想跟妹妹商量一下,我不想瞒着她,我不想像上次那样因为瞒着她做事而令她讨厌我。”

    “当然可以,另外阿拉贝拉不会讨厌你的,她只是太爱你了而怕失去你。”他松了一口气,“你想单独跟阿拉贝拉商量?优奈最近总是跟阿拉贝拉在一起,她要回避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商量的时候也可以让优奈在场,也许她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至少能给你打打气。”

    凯瑟琳一怔,她不明白江禅机为何这么看重优奈,不是别的朋友,而是刻意提到让优奈在场?

    不过优奈这几天总跟阿拉贝拉腻在一起也是事实,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凯瑟琳倒是无所谓,除了与拓真的交易之外,她没有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优奈这几天也听说了她被附身的事,优奈是否在场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她不明白,但其实优奈在场还是很重要的,优奈是一种微小但持续性很强的助力,只要不让优奈讨厌,优奈在场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凯瑟琳走到走廊另一头,跟妹妹讲了江禅机刚刚的提议,优奈也站在旁边听到了全过程,但她没有提供什么意见,只是很佩服江禅机能想出这样的提议。

    为了避免给她压力,或者令阿拉贝拉受到他的影响,江禅机没跟着过去,留在走廊这边眺望窗外。

    阿拉贝拉认真地听完,低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效,但我相信米雪,我相信婵姬,她们绝不会害你。凯瑟琳,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决定比较好,不要因为米雪给我治疗而觉得欠米雪的人情,欠她人情的是我,你只要从事情的本身考虑就好,不要想其他多余的事。”

    阿拉贝拉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或者反对,但她的话无疑给了凯瑟琳很大的勇气,只要坚信米雪和江禅机不会故意害她,无底是否会得到好结果,难道她没有勇气相信一次朋友?在战斗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虑地把后背交给朋友,现在却不敢?

    大不了豁出去了!

    凯瑟琳是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在被恶魔附身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舍身赴死的觉悟,愿意被圣剑贯穿身体,与恶魔同归地狱,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失败?

    她本来就没有隐私方面的顾虑,想明白这点之后,她的心情反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条命本来就是江禅机和米雪帮她捡回来的,她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凯瑟琳脚步沉稳地走回来,对江禅机说道:“来吧,永久结束这个噩梦!”

第624章 调查

    凯瑟琳会同意,并不出乎江禅机的预料,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现在有了一个永远摆脱梦魇的机会,以她的性格,本来就不太可能拒绝。

    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江禅机反而劝她再等等,调养一下身体,即使要尝试也得等她身体处于最佳状态的时候再尝试,而且这也是再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

    他返回楼顶,把这个消息告诉米雪,后者兴奋地在楼顶雀跃不已,如果不是顾虑到这是校园里,怕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她真想转着圈的飞上天空,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写下【我可以说话了】的字迹……

    江禅机也替她高兴,正如阿拉贝拉渴望光明一样,米雪也渴望说话,身体健全的人很难体会到残障人士的心情,还好米雪不用睡觉,否则她肯定激动得整晚睡不着。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于娜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说是事情有眉目了,约定今天晚上在某处见面。

    看来于娜已经托朋友探听出是谁最先传出关于凯瑟琳的流言了,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有很大的希望找到杀死拓真并差点儿害死凯瑟琳的幕后主使。

    他跟米雪说自己有事,就离开了楼顶,像这种事跟米雪无关,没必要带着她,对手只是很神秘,没有强大到需要米雪出马的程度,否则对手没必要玩这些阴谋,直接大杀特杀就得了。

    他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凯瑟琳,凯瑟琳是受害者,但她现在需要休息,否则满腹怨气的她肯定会不顾病体虚弱而跟着去,还是等这件事解决完了之后再告诉她结果比较好。

    至于其他人,15号必须要知道,如果不带着15号去,她肯定不善罢甘休,另外也要通知宗主,但不知道宗主此时在哪里,有没有时间。

    最后就是银人了,也就是被拓真起名为C8的武器大师施密特的克隆体,她强烈要求跟着去,而且她跟着说不定还能有帮助。

    还有不会说话的拉斐,江禅机挺愿意带着她,毕竟她不会问东问西,也不会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其实他有考虑过,让米雪附身于拉斐体内,因为天主教的依凭要求目标是无原罪体,也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拉斐似乎挺合适的,但拉斐毕竟信的不是天主教,体内还流淌着吸血鬼的血,与米雪结合可能会在兼容性上出问题,还是不要冒险为好,而且他也存着万一的希望,也许拉斐将来可以进一步地恢复神智,他并不想把拉斐永远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其他人就暂时没必要通知了,这事不需要带太多人,关于克隆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事关15号、优奈甚至是银人的尊严和脸面。

    他来到银人的病房,银人还是被铐在病床上,看到他进来,似乎预感到什么。

    “有消息了,今晚行动。”他简单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把你那个装着镓的箱子给你……但是我还要警告一句,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

    被绷带包着脑袋的银人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恨的是杀死主……拓真的凶手,不是你们。”

    他不会因为她口头上的保证而掉以轻心,说道:“那就再好不过,我会让人盯着你的。”

    咣当,手铐与病床的金属护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能不能现在先解开这个?我需要活动一下身体,在床上躺了太久。”她请求道。

    江禅机略加思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正她没有镓就比普通人稍强一些而已,在高手如云的校园里不怕她捣乱,于是去找路惟静要来钥匙,给她解开了手铐。

    银人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只被铐着一只手,让她有一定的翻身空间,不至于起褥疮,但终究是难受,而且腿部长期不受力,刚被解开的时候都站不太稳。

    江禅机让她在病房里走走就得了,最好不要离开校医院。

    到了夜里,公寓楼的大家都睡觉早,省了很多事,江禅机等周围的房间安静之后,悄悄起床,带上拉斐,在楼顶与15号会合。

    现在整个三楼的房间里,只有蕾拉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可能是在玩手机,毕竟她一向不习惯早睡。

    不一会儿,一辆厢式客车停在楼下的稍远处,车灯闪了几下,向他们发信号,于娜就坐在驾驶位上,还穿着她那身黑色的风衣。

    上车之后,于娜先把车开往红叶学院,路惟静带着银人在校门口等着他们,将银人移交给他们。

    “现在去哪?”江禅机问。

    “路程不近,要开三四个小时左右。”于娜扫了一眼周围,“你们的宗主呢?她不来?”

    “我已经通知她了,如果她想去,就会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出现,咱们不用管她。”他答道。

    白天他给宗主发了信息,宗主的手机平时都是静音状态,否则隐身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就尴尬了,他不知道宗主是否及时看到了信息,只能希望如此吧。

    即使宗主要去,也不可能坐于娜的车去,很难想象两人同乘一辆车的状况。

    “好,我先说一下我了解到的情况。”于娜启动了汽车。

    自从跟江禅机在酒店大堂里谈过之后,她就拜托了朋友,发动朋友打探流言的起源,这种在黑市酒吧里口耳相传的流言打探起来很费时间,而且大部分酒客都很忌讳别人乱打听,若非这是于娜的私人请求,她的面子够大,大部分酒吧老板和酒客们应该都不会配合。

    总之,抽丝剥茧之下,总算是找到了流言的起源,居然就来自于那间邻近省会的黑市酒吧。

    说起来这也在情理之中,拓真之死与流言的传出就是一前一后的关系,凶手在离开那间整容机构之后,就着手在策划这件事了。

    说起来,最先传出流言的那个人,凯瑟琳居然还见过,在她头一次被欧阳彩月领着去邻省酒吧的那天夜里,她在酒吧里遇到一个酒客,那个酒客得知她在寻找克隆高手之后,就卖给她一个电话号码。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这个人头上,她会有拓真的号码,因为她认识一个寻求器官移植的富豪,辗转跟拓真联系上的。

    就在前几天,她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对方自称是C先生,以前的号码不用了,这是新的号码,在信息中写了凯瑟琳的流言,让她求证一下这个流言是否为真,会给她很大一笔好处费。

    其实这条信息不止发给了她,还有世界各地的另外几个人也收到了,当然她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可惜那几个人当时要么身处野外,要么有其他事缠身,没空去黑市酒吧,毕竟黑市酒吧也不是哪座城市都有,只有这个人正好最近盘桓在附近休息,乐得赚一笔意外之财,于是去酒吧里打听这件事。

    幕后主使的目标就是借此将这则流言传播出去,并且如愿达到了目标,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最终酿成了恶果。

    江禅机听明白了,问道:“现在咱们就是去找那个人?”

    于娜摇头,“找不到了,那人已经死了。”

    “啊?”江禅机和15号同时一惊。

    “死因与拓真相似,致命伤都是贯穿胸口的一处伤口,应该是被意外偷袭。”于娜叹道。

    江禅机和15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幕后主使真是心狠手辣,达成目的就过河拆桥,大概就是怕别人追查到这个人身上。

    “这人已经死了,刚才那些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江禅机纳闷道。

    “因为那个人听说了发生在你们公寓楼的那件事,她虽然不清楚是凯瑟琳恶魔化并暴走,但她意识到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她把相关内容告诉了她的一个朋友,她担心隐修院找她的麻烦,想去深山老林里避一避风头,她刚订好机票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出事了。”

    江禅机恍然,“是她的朋友转述的?”

    于娜点头,“其实她已经有所警惕,还是防不胜防,不过她为了防止自己出事,在她的住处安装了一台隐藏式的流媒体摄像头,把监控画面远程存到了云端。由于她订了机票却没有登机,她朋友给她打电话发现电话关机,于是登录了云端,查看监控画面,然后看到了她遇害的一幕。”

    江禅机为之唏嘘,这就是人为财死啊。

    “凶手没想到她在房间里安装了流媒体摄像头,离开现场之后,虽然一路小心地避开了公共监控区域,却在一个地方露出了行踪。”于娜说道。

    “哪里?”他问。

    “是一处药房。”她解释道,“凶手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又撬锁潜入了一处药房,事后经过统计,发现药房了少了一些药物,那些药物都是管制类的处方药,与精神紊乱有关。”

第625章 地狱

    “偷药?”

    江禅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幕后主使的打手,竟然特意跑到药店去撬锁偷药?这太掉份了吧?

    当听说死者的致命伤与拓真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时,他们就猜到动手者八成就是C9,也就是另一个银人,如果是C9的话,撬锁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为何要去偷药?

    偷药的话,最容易联想到的就那些毒虫,他们想用管制药物来满足自己身体的渴求,既买不起又拿不到处方,只能砸药房抢药或者偷药,而且治疗精神紊乱的药物也挺符合这个特征。

    难道C9或者C9的幕后主使是个毒虫?

    没听说过哪个毒虫可以办成大事的,江禅机倾向于不是。

    于娜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C8,说道:“那个人已经尽量隐匿身形了,但一路上想躲过所有监控摄像头终归不可能,被一些摄像头拍到了她的行踪,她确实进入药房然后离开,事后经过查验,发现少了治疗精神问题的药物。”

    “难道幕后主使是个疯子?不对,疯子一般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更不可能给自己抓药……”江禅机愈发疑惑。

    “这个问题等找到那个人应该就知道了。”于娜说道,“通过监控可以找到对方的大概落脚地点,但具体位置还需要到附近寻找,只能希望对方尚未离开吧——好消息是鉴于已经知道了C8的长相,对方想坐飞机或者高铁离开比较困难,一旦对方进入机场或者火车站就会被发现。”

    江禅机点头表示了解。

    C8沉默着没有出声,她头上还缠着绷带,暂时没把镓箱给她。

    路还很远,于娜又从后视镜看了看今晚没有隐身但还戴着面具的15号,问道:“优奈这几天怎么样了?上学还习惯么?”

    江禅机答道:“在课程上遇到一些困难。”

    “这我猜到了,看着就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交到朋友了吗?”于娜又问。

    江禅机心说这不是骂自己么?难道整过容的于娜已经忘了自己以前也是那张脸?

    “交到了,她应该已经融入了校园生活,您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好歹是我给她出的学费,那可是一大笔钱,总得物有所值才行。”她像是在为自己的提问而解释。

    江禅机越想越有意思,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分别进入了红叶学院、忍者学院和黑市联盟,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老子一气化三清。

    “对了,你说的那件事,我也帮你打听过了。”于娜大概是不想表现得对优奈太过关心,又换了个话题,“关于你说的那种‘地狱’,朋友们众说纷纭,谈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传闻,不过仔细推敲之后,绝大部分传闻并不符合你的意思,所以很遗憾。”

    “没事,主要是我说得太模糊,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您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江禅机本来就没有过多指望,能够接受这一结果。

    “主要问题在于,你说类似于西方的地狱,然而西方地狱是什么样子,似乎很难说得清。”于娜解释道,“我的朋友之中也有一些信教者,当然肯定跟隐修院的修女们没法比,因此说的不一定对,她们说西方的地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并不像东方的地狱那样,有忘川水、奈何桥、鬼门关、阎王殿这些一说起来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形象的东西,甚至能从中衍生出爱情故事和少年热血小说,但西方的地狱没有这些,所以你说西方的地狱,这就……很难办了。”

    江禅机如梦方醒,就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西方人经常张口闭嘴的“下地狱去吧”的口头禅,但如果让他们描述出地狱是什么样子,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半会词穷,他请于娜帮忙打听类似于西方地狱的地方,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东方对天庭和地狱的描述都很形象而具体,流传着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从影视剧中得到了明确的概念,而西方的电影工业那么发达,却几乎从来不拍关于天堂或者地狱的电影,大概就是因为没人知道天堂或者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无论特效师和美工把场景布置成什么样子,估计都被大部分人骂得狗血淋头。

    于娜继续说道:“圣经里对地狱唯一尚算具体的描述只有一句话:地狱这炙热而火红的地方,流淌的熔岩为河,灿黄的燃烧石为山。”

    江禅机正在认真听,等了几秒发现于娜不说了,忍不住问道:“没了?”

    “没了,就这一句。”

    “这一句也太短了……熔岩我知道,燃烧石是啥?”

    “可能是硫磺吧,这就是恶魔出现时总伴随着硫磺味道的原因。”于娜说道,“关于这点,你最好是去问院牧长或者修女。”

    江禅机心说,问她们关于天堂的事,她们肯定讲经布道般滔滔不绝,但如果问她们地狱的事,还追问得特别详细,她们大概不会高兴。

    “能确定的是,地狱应该是一个炙热的囚牢,恶魔们时时刻刻用烈焰炙烤着有罪者的灵魂,阳光照不到那里,唯一的光源只有熔岩暗红色的火光。”于娜说道,“想到什么了么?我感觉这像是……地下的熔岩湖吧。”

    “熔岩湖……等下。”江禅机努力回忆了一下,“院牧长好像说过,《启示录》的第几章第几节里说,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这硫磺的火湖是不是就是熔岩湖?”

    “差不多吧,神话传说不能太过较真。”于娜点头,“如果你确定你要找的是西方的地狱,那就应该是某处地下的熔岩湖——地表的熔岩湖倒是有一些,往往分布在火山口里,但地下的熔岩湖……我的朋友们也算是见过识广了,去过这种地方的一个人都没有。”

    江禅机笑了笑,全世界去过这种地方的人大概都没几个。

    “如果是人类能够接近的地下熔岩湖,就要排除那些地下几百公里深的熔岩湖,只能是浅层熔岩湖,这就意味着要去火山活动频繁的地区寻找。”

    “火山活动……”江禅机侧头看了看15号,说到火山活动,第一反应就是岛国了吧,不过岛国能算是北方吗?

    “北方的火山活动频繁的地区,我只能想到勘察加半岛,那里的火山数量超过三百座,极为荒凉,连公路都不通,人口稀少,主要出行方式是小型飞机,冬天能冷到零下50度,大部分动物都活不下去,而且离那些极北之地的战士们驻守的地方不远。”

    江禅机还觉得父母真可能去了那里,因为那种鬼地方很适合躲债……不过至少有了一个目标,总比两眼一抹黑地瞎找要好。

    “那么冷的地方,那些战士们为什么要待在那里?”他纳闷地问道,“北方国土那么大,随便把哪里当成驻地都可以吧,那种地方又荒凉交通又不便,怎么看都像是被流放的。”

    于娜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没有听过相关传闻,北方那些战士们很神秘,神秘程度不亚于巫术部族,平时深居简出,但跟巫术部族不同的是,后者是过着原始的生活并且没有改变的意思,而前者并不那么闭塞,也不是自我放逐,她们甚至有自己的军用机场,至于为什么选择那里作为驻地……这个你可能得问忍者了。”

    不等江禅机问,15号上车以来第一次开口道:“不知道,那边有天然的屏障,忍者也很难接近。”

    “啥天然屏障?”江禅机问道。

    “雪。”15号简单地回答,“我们可以隐身但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你刚才也听到了,那边出行都用小型飞机,营地周围覆盖着白雪,平时不需要走车也不需要走人,一旦雪上有脚印出现,营地里的瞭望塔就会发现,踩雪也会发出咯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会被营地周围的拾音器捕捉到,另外她们的军靴鞋底有特殊的暗记,踩雪留下的脚印她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呃……好吧,果然是天然的屏障,越简单越有效。”江禅机恍然,“你们还真去过啊!”

    如果不是曾经试图渗透那片营地,发现不行之后才知难而退,又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防火防盗防忍者,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15号没有否认,补充道:“没人喜欢那么天寒地冻的苦寒之地,我们推测,她们违背人性选择那里驻扎是想看守着什么,具体情况不清楚,如果一会儿宗主大人也来,你可以当面问问她,也许她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说不定,但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就是了。”

    “看守着地狱入口?”于娜半开玩笑地说道。

    江禅机陪笑几声,心里却没笑,自从经历那些越来越离奇的事,无论再怎么邪门的事他都不敢断言说不可能。

第626章 以假乱真

    江禅机也算是比较了解15号了,甚至他觉得自己比赵曼更了解15号,毕竟赵曼是个缺心眼的傻姑娘,他看得出来,15号的心情很矛盾,对待于娜的态度很纠结。

    15号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鸠占鹊巢的身份,她长期顶替了于娜的身份并深信不疑,感觉自己在于娜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偷,而且她认为黑市联盟这些人也本来就把忍者当小偷,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令她在于娜面前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15号也对这个自己的原型体有强烈的好奇,怎么可能不好奇呢?换了谁处在她的位置,都会很好奇吧,因为那并非双胞胎,就是另一个自己,只不过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她在这种又自惭形秽又好奇的纠结心理之中,虽然一直旁听江禅机跟于娜的谈话,但又故作不在意似的不吭声,直到找到一个好机会,才矜持地插上几句话。

    于娜接触过太多人,不过像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15号一直戴着面罩,她看不到15号的表情,拿不准15号是什么心情和想法。

    江禅机一方面谈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一方面也有意促使她们两人之间直接交流,别总拿他当中转站。

    至于车里另外两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闷葫芦,银人和拉斐,则被无视了,总比硬要把银人拉进来尬聊要好。

    就这样一路断断续续说着话,主要是于娜见他对广袤的西伯利亚感兴趣,就多讲了讲那边的事,有些是她亲身经历的,有些是她道听途说的,不过在谈话间有意避开了她那次诡异的经历,江禅机也没有特意询问她的想法,如果她理清了头绪且愿意说,自然就会说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从导航看已经来到了邻省境内,正在开往一座云集了不少大学与研究院的城市,车辆驶向这座城市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又过了一会儿,车辆停在路边,于娜指着邻近的几座建筑说道:“从一路上的监控来看,C9应该就是来到了这片区域,很可能就藏身于这几座建筑之一,但不清楚幕后主使是否也在这附近。”

    几人先后下车,借着路灯的照明眺望这几座建筑,虽然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半夜,但这几栋建筑的楼层窗户里偶尔还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勤奋的打工人还在加班。

    “怎么找?有没有什么头绪?难道要把这几座楼全找一遍?”江禅机倒不是怕麻烦,但这样一是可能打草惊蛇,二来明天早上可能来不及赶回去,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他们夜不归宿,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抱歉,迟到一步。”一道说话声从他们头顶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落下,宗主果然出现了,仅仅比他们晚了一点点,但于娜明明事先没有说明目的地,宗主可能是一路跟来的。

    宗主看了一眼于娜,“我调查过了,这几座建筑分别是一家互联网初创企业,一家风投公司,一家创新药实验室,还有一家生物科学实验室,前两者跟拓真的关联性较小,话虽如此,幕后主使者身处其中的可能性却不能完全排除。”

    “你有什么建议?”于娜问道。

    宗主微微闪身,向身后的黑影中使了个眼色,从那边又走出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于娜、15号和C8同时身体剧震,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于娜都险些惊呼出声,因为走出来的这个人分明是拓真!

    为什么?拓真不是已经死在大家面前了吗?尸体都经过了尸检,并且通过DNA确认了他的身份,为什么现在他却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这到底是人是鬼?

    难道拓真没有死,正如他们曾经猜测的那样,死的是一个他克隆出来的替身?

    还是说……他是从地狱里归来要索命的冤魂?可就算要索命,也应该去找杀死他的杀手啊,为什么来找他的亲妹妹,难道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宿怨甚至比被刺杀的怨恨还要深?

    于娜面如土色,现在她的震惊程度和当年在西伯利亚遇到那桩诡异事时不遑多让,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唰地一下抽出伸缩式电击棍,按下隐藏按钮,尖端噼里啪啦爆出蓝白色的电火花,喝道:“站住!别在往前走了!”

    拓真果然驻足不前。

    “喂!应该不是只有我能看见他吧?”她颤声问道,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其他人看不见拓真,那恐怕真的是冤魂出世了啊!

    “主人!您……您没死?”C8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了,一方面是出于震惊,另一方面是出于恐惧,她倒不是恐惧鬼魂,而是拓真发现她跟敌人混在一起,肯定要活活揍死她。

    “于娜小姐,没事,那不是拓真,是一位忍者,您可千万别误会。”江禅机解释道,并且拉住差点儿跪下的C8,“你也不用害怕,这不是拓真,别见人就跪啊!”

    “啊?”于娜又是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C8同样是惊愕无语。

    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拓真啊!不可能看错的!

    其实不止是她们两个受骗了,无论是江禅机还是15号,看到这个人走出来的刹那,都以为是拓真死而复生,在昏暗的路灯下,这个人看起来与拓真一模一样,即使理性告诉他们拓真已经死了,但拓真之死尚存诸多谜团,再说现在恶魔和天使都出来了,再出来几个游魂野鬼牛头马面好像也挺正常的。

    不过他们比于娜强的地方在于,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们想起来有一个人可以做出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既然是宗主把这个人唤出来的,那么这个看着像拓真的人,应该就是……

    “是22号吧?”江禅机试探着问道,“大半夜的别吓人了,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哈哈!被你猜出来了吗?难得我就这么一点儿乐趣,你就不要提前拆穿啊!”

    “拓真”开口大笑。

    这一笑,就露出了一些破绽,虽然她还是用的男声,但在22号和C8这两位频繁与拓真接触的人听来,这个声音虽然有些像是拓真,但仔细一听就能听出差别,当然这可以用感冒嗓子不舒服之类的借口来敷衍过去。

    于娜已经跟拓真多年未曾联系,她倒是没听出差别,但“拓真”无异于承认了江禅机说的话,这是一名忍者伪装成的拓真,按江禅机说的应该是序号22。

    于娜惊疑不定地盯着“拓真”,即使现在她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实在太相似了。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大半夜撞鬼,若非他知道22号的存在,现在估计已经撒腿就跑了。

    “22号刚完成了一项任务,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我提前把她调过来了,正好在白天的时候赶到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派上用场。”宗主说道。

    “好久不见,22号。”江禅机挥手打招呼,“看来你一直挺忙的呀。”

    “那是。”22号恢复了本来的音色,叹道:“忙到我都想要求加工资了,直到出了社会才分外怀念学校时光……要不咱们俩换换?我换成你的样子去上学如何?”

    “算了,就算换也要偷偷的换,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啊……”江禅机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作为千面忍者,22号在搜集情报方面在整个忍者学院里拥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其他忍者进不去的地方,或者遇到目标守口如瓶需要套话的时候,就轮到22号大显身手了,因此她算是忍者学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如浮萍般飘忽不定,以前她跟江禅机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若非是营救宗主的需要,外加忍者学院内部瘫痪导致无事可做,否则她很少在同一个地点停留那么久,早就刷满了世界各大航空公司的里程数。

    22号见过拓真的照片就能模仿出拓真的形貌,但她没有听过拓真的声音,拓真的声音留下来的记录极少,仓促之间想找也很难找到,因此她只能模仿一个大概,使用的是中青年男性的通用低哑音色,再加上几分歇斯底里里的神经质的尖锐,反正骗骗跟拓真不熟的人是没问题。

    听到22号的女性音色,于娜这才确定,面前这个“拓真”是假的,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以假乱真的人?这比拓真死而复生更加令她震惊。

    如果22号可以模仿拓真连于娜都能骗过,那她同样可以模仿其他人,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黑市酒吧……说不定她已经这么做过了,于娜细思极恐。

    忍者学院与黑市联盟是死对头,宗主却这么大大方方地让22号现身在于娜面前,这不禁令于娜的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甚至连宗主打算在这里杀她灭口的想法都一瞬间闪过,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宗主根本不在乎让于娜知道22号的存在,就算她知道又能怎么防范呢?根本防不胜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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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女校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在只属于少女的超凡能力时代,一个少年觉醒,踏入全新的未知世界我的隐身战斗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隐身战斗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隐身战斗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