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矛与盾
当北冥修察觉到墨剑的突然暴走之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在吸收了与雪峰剑宗宗主三剑之约的感悟之后，他对于剑的感知敏锐了许多，与寒冥剑之间的联系也更为紧密，只要他想，他能够随时进入与寒冥剑人剑合一的状态，或者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与寒冥剑人剑合一。
于是他能够感受到，这道墨剑向他展示的，是极致的锋芒，是爆燃的烈焰，是穿透一切的恐怖威力，如果是一名剑修握着这把剑攻来的话，那几乎可以说是一次自杀式的攻击。
有攻无守，有死无生。
但明道的墨剑不需要持剑，只要运转灵墨，它可以毫无损伤的施展许许多多原本用来玉石俱焚的绝招，而且只会损失一些墨水。
北冥修并不清楚这一剑是在上古时代早已灭亡的某个宗门的镇派绝学，更不知道这一剑曾经被剑魔作为血魔剑法的一种尝试可能，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赶快防御，就算明道收手了，他也会受不轻的伤。
北冥修并未横剑身前。
望海潮的防御能力 主要体现在让对手的攻势无论如何都会落在剑上，但在这充满焚灭意味的墨剑之中，这道大堤必然会被直接刺出一个足以让那焚天烈火一般的剑气侵入的小口，如果硬接，他依然挡不住。
充满着暴怒意味的焚天烈焰，本就应用极致的冰寒应对。
北冥修一剑斩出，出剑的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寒冰自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寒冥剑上，正是寒冥剑法的凝魄一式。
寒意凝而不发，将寒冥剑变成一把真正的冰剑，北冥修变劈为刺，直接迎上那充满凶戾与愤怒火焰的墨剑。
炽热的火焰如刀，切割着北冥修的剑与人，不过片刻时间，原本就算在烈火中炙烤都难以融化的北冥寒气凝聚出的寒冰，竟是已经开始滴水。
寒冥剑表面的玄冰出现了无数裂口，冰屑伴着水滴不断落下，随着两把剑相距越来越近，这份恐怖的热量也越来越强，就是北冥修本人，都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哪怕修得一身寒气，依旧被滚滚热浪熏陶得满头大汗。
北冥寒气已是天下顶尖的至寒功法，北冥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感受到炎热，而这份炎热甚至还影响到他北冥寒气的运转。
双剑尚未相遇，自己便被热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若是再靠近些，会发生些什么？
北冥修没有继续想下去，此时此刻，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哪怕知道明道不会对他下杀手，他也要拼尽全力，不然可要吃上不少的苦头。
明道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但他实在是不
想看啊。
七天份的天人道完全爆发，北冥修周身寒气暴涨，寒冥剑剑尖陡转向下，无比精纯的北冥寒气突破热浪的封锁，直冲地面，一朵晶莹剔透的七瓣冰莲悄然而生。
相比于以往北冥修习惯于抛掷的冰莲，这一朵七瓣冰莲极大，足以容纳他站立在莲心位置，冰莲盛放之时，无比清新的仙灵之气散播开去，当即将热浪阻挡大半。
寒冥剑的剑尖依然插在莲心位置，北冥修立于冰莲之上，周身寒冰汹涌而来，随着他心念一动，寒冥剑携彻骨寒意飞出，与明道的墨剑撞在一处。
热流与寒气相撞，北冥修的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脚下的七瓣冰莲更是出现了崩裂的迹象，哪怕寒冥剑意尽出，天人道灵力全力爆发，都无法将墨剑压制哪怕一刻。
这只能说明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事实。
明道果然不曾压制灵力。
北冥修忍不住在心中对龙瑶告了一状，在卫城以沧浪剑阵对抗万妖盟大军之后，明道就不曾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哪怕许多人都知道他应该在卫城，匆忙拜访时也找不到他，北冥修却是在这之前与明道并肩作战过的，那时候的明道修为就已经处于九阶上下，随时可以一步登天的那种不上不下，到了现在，若是他没有九阶中品以上的修为，北冥修必要认为他枉为墨梅山庄的明七先生。
现在他看到了，明道的随手一剑，便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上一次能够单凭一剑对他造成如此大压迫的，还是草原上那以无敌之姿横扫人界正道的萧平生。
那时的萧平生重伤余昌平，力敌天道盟四大殿主，剑斗险胜临崖真人，苍穹之下天魔乱舞，几乎无人能够与他一战，直到一名老人来到场间出了一拳，那一拳将天都仿佛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代魔头方才陨落。
萧平生那随手射来的一剑，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是他在入魔人一事后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如果高阳嵩没有赶到，他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
现在明道的剑，也给他这种感觉，虽然明道不会杀他，但剑中的热意与煞气依然让他煎熬万分。
那是一种被碾压的绝望感觉。
现在的他比起当年已是强大了许多，但明道比起当年的萧平生也是强大了许多。
萧平生当年差沈余夕一线，差天亦是一线。
那么，明道呢？
北冥修不再想这个事情，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寒冥剑与正在与寒冥剑硬碰的墨剑，他能够感知到，很快，寒冥剑就会完全落败。
北冥修不想认命，就算一定会输，他也不会让明道赢得那么痛快！
冰莲的莲心处多了一个缺口，那是寒冥剑离开冰莲时留下的剑痕，在这个缺口前方不远处，汹涌热浪已经扑上了冰莲的花瓣，仿佛要将它吞没。
北冥修俯下身，轻叩冰莲，于是七瓣冰莲寸寸碎裂。
冰莲破碎，复又聚合，寒意爆发之后，三柄冰剑在冰莲的残躯中应运而生，北冥修伸手揽过，以流云手劲力配合寒冥剑意的爆发，将这三柄冰剑先后射出。
每一道冰剑都仿佛闪电，剑中锋芒只集中于剑尖一点，在短暂的飞行过程中，它们开始融化，解体，但它们的剑锋从未动摇。
这是北冥修凝聚全身北冥寒气，爆发出的最后攻势。
寒冥剑法的精髓在于“守护”，现在他并没有要守护的人在身边，他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一个暂时的“敌人”。
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对碰，没有人会知道其中的结果，但两把最锋利的武器对碰，孰优孰劣一看便见分晓。
哪把武器的主人还站着，那一把就是最锋利的。
第一道冰剑剑柄已然残破，剑身上满是漏下的水滴，离开冰剑便会蒸发，它的剑尖稳稳落在寒冥剑的剑柄上，其中劲力毫无保留的注入寒冥剑中。
寒冥剑猛地向前突进一寸，紧接着被墨剑重新压回，但就在第一道冰剑破碎落下之时，第二道冰剑已然到来。
第二道冰剑已缺了下半部分，剑尖连同残破的剑身一同撞上，再次给寒冥剑注入一段力量。
寒冥剑再次突进，不等墨剑反扑，第三道冰剑已然到来。
这最后一道冰剑只剩下了一个可怜的剑尖，当它击在寒冥剑剑柄上时，已是完全散落破碎。
但寒冥剑却凭着它的助力，生生撕开了墨剑的剑尖。
三道冰剑，便是三道巨浪，沧浪层层相叠，造就了寒冥剑上最后的凝霜风雪。
北冥修所有剑意灵力，此刻都汇聚在了寒冥剑尖，然后，一次爆发。
相比于那把墨剑，现在北冥修使的才是玉石俱焚的剑法，无论这一剑能不能刺穿墨剑，他自己都已山穷水尽，而且必然会直面残余剑气的袭击。
但……明道怎么会杀他呢？
北冥修露出一抹微笑。
寒光乍现，墨剑在这一刻被一切两断，两段墨剑仿佛两次落笔，一左一右在北冥修身边画出苍劲有力的撇折，仿佛一对墨色的凤翼，在北冥修身后张开。
浓墨散尽，明道微笑踱步而来，拾起地上的寒冥剑，随手扔进坐倒在地的北冥修腰间剑鞘中，无奈道：“你小子，想好好打你一顿真不容易。”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人间一梦
听到明道的话语，北冥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此时的他早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好在墨阵中灵力的充沛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要恢复过来，应该不会费太多时间。
直到战斗结束，他才终于得以以天人道吸纳灵力补充自身，而在用时还不到半炷香的战斗中，他有些时候连呼吸都快忘却，可见明道这一剑威力之大，压迫力之强，但最重要的，还是其中带着的一点不知名的意味，那种意味，让他心中有些畏惧。
似乎察觉到了北冥修的疑问，明道微眯这眼，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是七杀剑，除了不要命这一个特点外，最重要的是对一切的不信任，无论是妖是鬼是仙还是神，甚至是亲人，只要在此剑前，统统以剑杀之。当然，我可不敢真的用这剑杀你。”
北冥修了然道：“它与血魔剑有关？”
“聪明。”明道满意一笑，手中墨剑微微颤动，只是剑身上的那笔浓墨始终不曾消散半分。他观望四周，继续道，“这剑来的快，去的也快，要不要猜猜看这些小姑娘，哪一个能先破了我送她们的礼物。”
北冥修毫不犹豫道：“澹台一梦。”
明道顿时苦着一张脸道：“你对你的小娇妻和小妹子这么没有信心？”
北冥修笑道：“他们现在应该听不到我的话，我只是在用事实说话。”
“她是我们这里修行年岁最长的，也只有她做出的选择最为坚定。”
“正常在生死关头会发生的选择，成则生，败则死，但是师叔你的剑，你可不会让她们死。”
“所以第一个破局的，一定是澹台一梦。”
明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或许你会猜错，要不要打个赌？”
……
澹台一梦不知道北冥修对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做出任何理会。
距离那把墨剑越近，她看到的东西越多，现在她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剑之中看似杂乱无章的灵力暴动。
那些暴动一般的轨迹，大抵可以算作十三种运剑路线，碎梦十三剑的十三式剑招，全都汇聚在这一剑之中。
以十三剑精华成一剑，在这道墨剑面前，确实就连梦境都能搅碎。
澹台一梦很快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施展碎梦十三剑的墨剑震颤四方，将周围空间扰动的同时，自身陷入了浓淡散
乱的状态，就是团没有磨好的墨，只要拼上一把，将惊梦剑的剑尖一最快的速度将其中心搅乱，就算不能一下将墨剑捣毁，也能够拨云见日，不至于太过被动。
澹台一梦从来杀伐果断，敢拼敢做，北冥修一直觉得她与雪峰剑宗十分合得来，她与雪峰剑宗的司湘确实也确实是针锋相对到打出感情，继而惺惺相惜的对手与朋友。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成功可能，只要有一丝胜算，她便会拼尽全力，某些时候她甚至比北冥修都要果断。
这也是北冥修坚信她能够第一个破局的原因，他们都属于那种非常不好杀的人，本就不好杀了，破一个没有真正杀意的杀局，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就在即将与墨剑对碰之时，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原本轻盈如燕的身法陡然一沉，虽速度不减，却是变得笨拙了许多，而她手中的惊梦并未锋芒毕露，而是带着层层意念落回了剑鞘之中。
澹台一梦，竟是在这关键时候收起了自己的剑！
澹台一梦位居风华四剑次位已久，念剑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将意念与剑道融合的战法，天下或许只有包括她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她就是其中的最强者，“念”“剑”二字一同作为她的名号，她的修为也全在这二字上。现在她收剑，便几乎弱了一半的实力。
单凭意念，她又如何能与这连意念都能搅乱的墨剑对抗？
澹台一梦咬紧牙关，似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玉手猛地探出，直抓向那把近在咫尺的墨剑，出手之时，她的皓腕微微颤抖，五指便显得有些令人眼花缭乱，直说的话，就是抽搐。
她一贯仗剑对敌，这徒手的战斗还是第一次，如果有精通拳掌的修行者看到她手上的动作，不会认为这是在应对敌人的攻击，只会认为她在发病。
澹台一梦没有关注动作的美感，她一直认为在这种危急时刻，招式技巧的优美潇洒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她的手探入墨剑的锋芒之中，无比迅捷快速，而就在这一刻，她的衣袖寸寸崩裂，露出欺霜赛雪的无暇玉臂，只是下一秒，这如艺术品一般，令人不敢亵渎的小臂，已是出现了无数杂乱无章的血痕，随着血痕的不断加深，鲜血不住流淌，不过一眨眼工夫，她的手臂已是伤痕累累。
若是一般人受了这般伤势，别说继续用那只手臂用力了，就是要忍住不叫唤都成问题，但澹台一梦
面色不变，就是眼中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犹豫，依然沾满鲜血的小臂继续探出，在内部墨剑重重一握，鲜血登时喷溅开来。
她的整个右臂的衣衫已然尽毁，伤口也不住向上蔓延扩大，整只手臂都似乎随时会被切碎，但她终究已经达成了目的。
墨剑内部经历了她运转灵力的一搅，碎梦十三剑的轨迹登时散乱，直接爆碎开来，成为地上的一滩墨水。
如果明道打算继续加一份力的话，这些灵墨还能快速聚合，继续出剑，但到了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会继续出手的了。
继续出手，那就不是过招，而是下杀手了。
明道无奈叹息一声，对北冥修道：“我算到她不会用剑，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拼命。”
若非他最后紧急收敛了碎梦十三剑的一些威力，澹台一梦现在已经没了一只手臂。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让澹台一梦反应过来，现在的她眼前不是只有那把墨剑，北冥修与明道已经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而她身旁的不远处还有两道淡黑的雾气，应该是余落霞与袁雪。
很快明白情况的澹台一梦眼神微冷，看向明道。
明道摆手道：“你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继续战斗，还是先治伤要紧。”
澹台一梦摇头道：“不用。”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她还是坐下身，左手伸进衣服里，似乎想要拿出一些药物，但她的手顿了顿，旋即收了回来，手中并未拿着任何东西。
“不需要。”
这是她对此做出的解释，然后陷入了打坐调息的状态之中。
她的身上从来都带着许多疗伤的药物，在与北冥修同行的那段时间没少分他，但事实上，她确实不需要这些。
用药，不过是来掩饰不需要用药的伪装罢了。
从明道隐藏在碎梦十三剑中的用意里，她知道明道已经看破了她的本质，至于北冥修，她也没有打算隐瞒。
她心心念念的身份，在不久之前已被她自己看破，或者说承认，如今的她追寻的只是自己的来历，至于其他，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便好，这一点，还是北冥修教她的。
无论是被天下唾骂的幽冥公子，还是如今众望所归的天道盟盟主，北冥修始终都是那个北冥修。
同样的，无论如何，她都是澹台一梦。
天下第一无二的澹台一梦。
第六百九十五章 雪落见虚实
北冥修的目光落在澹台一梦的右臂上，她右臂的衣衫已被之前的碎梦十三剑尽数搅碎，临近肩膀的部分隐有饱满春光泄露，但这并不是北冥修盯着看的最大理由。
澹台一梦的伤势正在缓慢愈合，流出的鲜血中散发出的却不是普通的血腥味，里面蕴含着一种别样的味道，至少用天人道探查过去，北冥修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忽然有一种隐隐想要将这种味道汲取的**，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至少，这不会是正常人的血。
澹台一梦平静说道：“我是灵体。”
北冥修点头道：“我知道。”
澹台一梦很少受伤，受了伤也很少吐血，而且从来不让人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从她需要找墨梅山庄寻找自己的过去时，北冥修早已知道她的身份不同寻常，说是由灵力汇聚而成的灵体，再正常不过。
澹台一梦举起腰间惊梦，说道：“如果没有判断错误，我应该是惊梦剑的剑灵。”
这一下北冥修是真的震惊了，剑灵能够做到完全凝聚人形，他可是闻所未闻，毕竟无岸剑峰上那么多有灵之剑，也没见漫山遍野蹦蹦跳跳的剑灵，澹台一梦的情况，显然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澹台一梦与惊梦剑本为一体的话，她们之间的状态，必然要比传统意义上的人剑合一还要玄妙了。
澹台一梦静静的看着北冥修，认真端详片刻之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澹台一梦很少会笑，这一笑仿佛满山花苞同时绽放，格外的有吸引力。
北冥修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不过这抹笑容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在她的唇边。
澹台一梦说道：“要不要动手？”
只是几秒钟时间，她就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北冥修有些遗憾，还是回答道：“你还有力气吗？”
澹台一梦陷入了沉默。
他们二人一个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一个险些断臂，无法握剑，想要逼明道手中墨剑出鞘，已是没有半分可能。
明道笑道：“还有半炷香时间，猜猜是你的未婚妻先出来，还是袁雪那小丫头先出来？”
不等北冥修回答，明道已是故作深沉的叹息道：“说起来那丫头也不容易，这里只有她一个正常人。”
袁雪是小丫头，丫头就只能是余落霞。
北冥修沉默片刻后说道：“虽然我想相信落霞，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小雪的速度应该会比他快上一些。”
澹台一梦看向那两道墨色雾气之中，片刻后点头同意了北冥修的论断。
袁雪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她的身上已经有了十余个伤口，伤口大都集中在双臂，大都只是稍稍嵌入皮肉，但依然让她看上去很狼狈。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以往就算是剑气，她也能捕捉到剑气的一些轨迹，从而做出抵抗，但现在，那道由墨剑变化而成的剑气却是仿佛成为了空气的一部分，哪怕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也是无声无息，完全无法防备，更不要提找到它并将其破解。
“太虚剑意。”
在心中默念这道剑气的本名，袁雪心中无比紧张，无论她如何出剑，那道剑气总能从她防御的薄弱处突入，给她身上再添上一道伤口。
她很想喊北冥修的名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喜欢跟在北冥修的身后，但现在，北冥修应该也在与明道的剑缠斗，明道明显有着教训他一顿的心思，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过来帮忙呢？
袁雪忽然发现一个事实，当北冥修在她身边后，她总是习惯去依赖他，而当他无法帮助她时，她甚至会感觉到无助，但实际上她早就是雪峰剑宗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啊！
独自一人的奋斗，她经历过许多，现在怎么会如此慌乱？
袁雪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心中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无形无质的太虚剑意。
余落霞的齐天一棍，何璧的凌虚指，季惜春的御风之术，神秘人的紫电青芒……无数功法以及运功法门在她的识海中悄然显现，但几乎全都是一片模糊，难以在目前的状况下使出，少数依然清晰可见的，是她自己自小修习的雪峰剑宗功法，以及来自北冥修的那些功法。
哪怕她很用心的记了那些修行强者的功法，到了现在依旧忘得差不多了，或许只有再次看到他们本人，才能够施展出来。
只有北冥修是一个例外。
但这并不能帮助她战胜眼前的困境。
在袁雪思索的时间中，她的身上又多了七道创伤。
若非明道“怜香惜玉”，在真正的生死之战中，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袁雪知道现在已容不得自己思考，但她还是想思考两个问题。
如果北冥修遭遇现在这般局面，他会如何应对？
如果不去想北冥修，只靠自己一人，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袁雪眼前一亮。
如何应对？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有什么，就用什么应对。
手中有剑，便仗剑对敌。
胸中有寒霜风雪，便以寒霜风雪应对。
手段只是其次，结果才是重点。
无论是北冥修还是她自己，应当都会是这个选择。
袁雪手中秋水寒意激荡，以剑尖于周身画上一圈。
此招并非画地为牢，若她将灵力均匀散布开去，只会被那太虚剑意趁虚而入，她的这一剑引动的是体内的冰寒气。
正如北冥修引动北冥寒气。
她的身边落下了一场细雪，雪珠细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乱。
现在她身处于卫笙的墨阵之中，墨阵短暂隔绝天地，自然无风。
能够吹动细雪的，只有剑气。
感受到右后方的雪被极细微的力量扰动，袁雪当机立断，长空剑法陡然刺出，剑上自有风雪肃杀之意。
与此同时，漫天细雪陡然凝滞，仿佛无数层冰墙，将那道太虚剑意层层包裹，硬生生锁在原地。
这是雪峰剑宗冰寒气中一种粗浅的凝冰之法，但在催动之时，袁雪还用上了冰弹子的凝结手法。
北冥修的冰弹子若凝练到极致，便是仙莲变，冰莲之中蕴藏的灵力何其强大，哪怕是明道的太虚剑意，因为太过执着于“虚”之一字，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突破。
这也是这名字霸气的功法威力并不咋地，以至于只有观星图中还有记载的原因。
太虚剑意被风雪包裹，长空剑刺破风雪，也刺破了这本应虚无的剑气。
冰屑不住落下，其中隐隐有墨迹混合，袁雪惊喜的几乎要叫出声来，想要向北冥修炫耀一下自己的战果。
然后他就看见北冥修坐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在他身边，还有看上去伤得不轻的澹台一梦，而明道则笑盈盈的看着她，赞许道：“离了这小子，你的表现还算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上一些。”
也只是还算不错。
袁雪知道，明道是在说她离开了北冥修之后心烦意乱，若是发挥出她雪峰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真实实力，并不再拘泥自己的特殊能力，破开太虚剑意的时间绝对会短得多。
袁雪低下头，心中好生羞恼，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但事到临头……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
然后她才想起来，这场切磋好像是要逼出明道手中的那把墨剑，于是眼神再次恢复清明，其中更是有着亮光显现。
她的剑锋之上，有一股似是完全虚无的剑气流转，随时准备出手。
明道却是笑道：“不如先等一段，两个人一起上才有胜算啊。”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在最后的墨雾中传出，仿佛在这安静的场所中敲起一面战鼓，虽不至于震天动地，亦能让人精神一颤。
明道微微颔首，笑道：“人齐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霞光破障
当明霞棍撕破墨色，带着光彩落入众人眼帘之时，一开始标定的一炷香时间已是快要耗尽。
余落霞走出墨色雾气，她的手臂上同样有着一些伤口，只是相比于澹台一梦，那些伤口几乎可以说不存在，但她小臂附近的布料，同样也被明道的剑完全破碎。
北冥修看向明道的眼神有着些许不善，三个姑娘的衣服都被这货摧残了一部分，也亏得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不然就算他不算账，卫笙应该也不会放过他。
明道干笑两声，对着后方墨阵外的卫笙低语几句，旋即端正身姿，继续道：“还有两个能站着的，出招吧。”
……
余落霞现在的心境有些不稳。
在她破开雾气之前，她就大概猜到眼前会是怎样的场景，现在她看到了，果然就是这样。
她果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在与明道的绕指柔剑的缠斗之中，她其实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破解的方法，那就是无视手上的痛楚，强行积聚齐天一棍的力量，以最强的力量将其一击打散。
柔能克刚，但刚强到一定境界，未必不能压柔。
她一面与已经几乎缠上她手臂的柔劲对抗，一面暗中积蓄力量，顺着自洛灵锋处习得的灵力运转技巧配合纯元罡气，终是在积蓄许久之后一棍破局，将那几乎要将她经脉压得坍缩的柔劲完全击散。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明道保留着力道没有下死手，对于余落霞来说，这一场破局已经很不容易。
只是，终究不够啊。
正在余落霞在心中暗叹之时，明道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二位，不试着继续出手吗？”
余落霞如梦初醒，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明霞棍，旋即看到了袁雪对她重重的一点头。
这场切磋还没有结束，北冥修与澹台一梦无力继续作战，她与袁雪可不能就这么放弃。
袁雪仿佛一片飘雪，无比轻盈的欺近明道身侧，正是她下了最多苦功的雪峰剑宗灵雪步，只是在在这步法之中还夹杂了云游步的一些精义，以至于当她来到明道周身五尺之时，明道的脸上已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惊讶归惊讶，明道并不打算给这个小姑娘放水，虽然他不会动用他身边的其他墨剑，光是他手中这一把，就是这里任何一人面前无法逾越的天堑。
无岸剑峰的功法他从小看到大，早已无比熟捻，无论是北冥修的寒冥剑法还是雪峰剑宗的那些剑法，他也都在观星图中看过记载，寒冥
剑谱更是当年北冥周亲手抄录的真迹，无论袁雪用的是自己的功法还是北冥修的功法，在他眼中都没有任何威胁。
他本打算随手一剑将袁雪逼退，只是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了周围的一丝异样，脸上的笑容愈发快意。
现学现用，而且用的比他都好，倒真不愧是那里的“八”。
只是无论袁雪来历有多么强大，体内有着怎样的力量，她现在依旧是一个准八阶的年轻修行者，在战斗经验与修为之上，都不会已经身经百战的他的对手。
虽然欺负小朋友不是他的作风，但他可不想在小师妹面前丢人。
明道一掌轻轻拍出，原本顺着秋水剑射出，立即将轻轻柔柔的落到他后心的太虚剑意被直接拍碎。
最大的底牌被直接看破，袁雪手中秋水剑不曾有丝毫凝滞，经历了先前那么一出，她知道自己不该在关键时候犹豫，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长空剑法破风雪而出，仿佛能够刺破一切，直到有两只手指出现在剑锋之前。
明道悠然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一合，仿佛两座大山合在一出，带着漫天风雪而来的秋水剑直接被这二指锁在其中，只能像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雏鸟般瑟瑟发抖。
一切的剑招，灵力运用技巧在这两指之前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袁雪的俏脸登时变得雪白，剑锋想要动弹一分都成了奢望，而顺着秋水剑袭来的浑厚灵力更是逼得她连弃剑后退都做不到，与其说是她在向明道进攻，不如说明道将她牢牢的锁在了原地。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这一指的轮廓，但明道以指夹剑，靠的全是自身的修为境界，就算她能够学习并反向破解，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修为作为支撑。
这便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袁雪已经完全陷入困境，而余落霞此时才刚刚来到明道身前十尺的范围之内。
无论是轻身修为还是灵力修为，她都已被袁雪甩开，哪怕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也明白了一个事实。
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对她们有着敌意甚至杀意的九阶巅峰修行者，她根本无法做到什么，而袁雪也会直接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自己……终究无法做到什么吗？
她的神情中出现了一瞬的黯然，旋即恢复镇定，她现在要做的是逼出明道的剑，将袁雪从困境中救出，消极的情绪不该出现，至少现在不应该出现在心里。
她举棍，齐天一棍的气势悄然聚合，当这一棍打出之时，墨阵当再为之震颤。
明道脸上的笑意愈浓，心障几乎是每个修行者在修行途中都会遇到的阻碍，不少人会因为心障在修行大道上就此止步，甚至被直接压垮，但若是能破开心障，也同样可以对修行大有裨益。
余落霞的心障，他大概能看出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确实有些麻烦。
但她还能够暂时压下心障的影响，不让其影响到战斗，这个姑娘的心性，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
现在他左手压制袁雪，右手掌握墨剑，如果任由齐天一棍攻来，他只得以墨剑进行防御，那样的话，墨剑的“剑鞘”必然会被直接打散，这场切磋也就算他输了。
这个结局，他可不想那么快看到。
明道缓缓递出一剑，剑气缓缓自墨剑之上流出，不曾将笼罩在墨剑上的那层墨捅破，看上去毫无威力，但刚一脱离墨剑的范围，那道剑气便仿佛乘风破浪而去，直接袭向余落霞手中的明霞棍。
明道没有使出全力，剑气中的劲力不轻不重，应当刚好可以将余落霞手上的明霞棍打落。
自从一不小心将澹台一梦伤的太重后，他的出手变得有分寸了许多。
在明道出剑的一瞬间，余落霞已是明白了他的打算，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只是明道的剑气看似缓慢弱小，实际上其中的力量正在不断扩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大概只需要她弯一弯胳膊的时间，那道剑气就能将她手中的明霞棍逼落。
就像袁雪的剑被明道干净利落的锁住一样，她也只能主动投向明道的攻击，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余落霞看到了北冥修的目光。
北冥修在看着她，眼中似是有着期许，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信任。
他相信她能够找到机会破局，就像当年她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一样。
余落霞心中一暖，同时手中一松。
明霞棍自然落下，在与余落霞的手分离的那一刻，那道剑气结结实实的打在棍身上，将其直接打飞到了墨阵的边缘。
当它落下之时，将墨阵都砸出了一个坑，仿佛那不是一根玉石短棍，而是无比沉重的巨石。
落下的不止明霞棍，还有余落霞心中的那块巨石。
余落霞脚下连踏三步，趁机接近明道，手中蕴含的纯元罡气倾泻而出，依然无比强大。
没有棍，未尝不能使出齐天一棍。
借着齐天一棍的余劲，余落霞一拳击在明道手中的墨剑上，直要将那团墨雾生生打散。
第六百九十七章 此去妖域走一遭
卫青竹在自家院落的白墙前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明道与卫笙没有要他进去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冒犯，虽然以前他对卫笙多有照顾，但当年那一个错误的选择，已经让他失去了卫笙的信任与尚云间的欣赏，懊悔之余，他只能庆幸至少这个家还没有到完全分崩离析的那一步。
那一年的影响，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太大了，虽然大家都说着不在乎，心中的芥蒂却都已经根深蒂固。
想到那柄当初指向卫盛京的，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的崇明，卫青竹暗叹一声，只是没等他沉浸进自己的思绪里，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已是落入了他的耳中。
卫青竹这才发现北冥修四人已经走出了那个墨阵，只是看上去不是精神委顿就是身上带伤，余落霞三人身上更是都换了一身新装，他大概看了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一场切磋，只是稍微有些过火了。”
明道微笑着走出白墙，他此时牵着卫笙的手，正是一番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这只是一场切磋，但也确实让他耗费了不少心力，不过这样的战斗才足够痛快。
他看向远方的某个方向，眼神微微一凝，旋即对北冥修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北冥修淡淡一笑，令人难以觉察的点了点头，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卫青竹见他们就这么走了出来，心中有些诧异，在卫城那一战之后，他们二人很快在全卫城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但在这之后，他们就在城主府的后院划了一个秘境进行闭关，说是要潜心修炼应对未来更大的威胁，现在他们就这么跟着北冥修走了出来，莫非是闭关结束了？
卫笙将一块似乎是由灵墨汇聚而成的令牌放到了卫青竹的手中，笑道：“二哥，我们会离开卫城一段时间，如果城中出了什么变故，捏碎它，我们会很快回来。”
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卫青竹的心中有着颇多感慨，卫笙回到卫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重新称呼他为二哥，依着她从小到大的性子，不是会刻意躲着他就是不理睬他，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竟是让他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还是一家人啊。
卫青竹感慨想着，想到那个如今已经屹立于云巅之上，在人界危难之际却始终不曾出现的人，他心中的浪潮已是渐渐抚平。
哪怕他与尚云间非一母所生，大哥依然还是大哥。
那么，大哥你又在哪里呢？
卫青竹猛地醒过神来，他终于发现了卫笙话语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连忙道：
“你们要离开？”
明道与卫笙都欣然点头。
卫青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紧张感，说道：“去哪里？”
明道与卫笙分别是墨梅山庄的七先生与八先生，修为境界都能算是独步天下，就算是去那座最近不太正常，但依然无比强大的圣阁走上一遭，应该也能够全身而退，但小妹与妹夫好不容易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现在他们要这么离开，他真的有些不舍。
明道伸手指向西方：“小家伙们打算去那里走一趟，我们这两个长辈总不能放任他们把自己送入虎口。”
卫青竹一愣，面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妖域？”
北冥修走上前，点头道：“不错，我们有要紧事需要到那边去。”
卫青竹郑重道：“你莫非是要掺和进妖域的事务，那边的情况很不对劲，你们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实在太过危险。”
他并非危言耸听，卫城作为人界的边陲重镇，历来是边境应对妖族军队的最前线，卫盛京一生都在与边境附近的岩象部落与战熊部落角力，加上朝廷对边境从未缩水的支持，一直到万妖盟成立之前，卫城对于妖域的八大部落算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绝对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在万妖盟成立之后，妖族的行动较之以前变化了太多，甚至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强攻卫城，替在人界肆虐的叛军分担压力，哪怕卫盛京年老体衰，他卫青竹才能有限，也知道妖域那边肯定不太对头，加上从妖都传来的妖都全军出击，妖帝亲征的消息，他几乎能够确定，妖都与万妖盟将会出现一次非常剧烈的碰撞，或许会一举颠覆整个妖域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妖域，就像是小舟划进暴风雨中的无尽蓝海深处，危险程度难以估算。
而且卫青竹心中可以确定，北冥修如果要去妖域，肯定会与尧崇扯上关系。
卫城对于尧崇的观感一向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妖域的妖帝，是卫城一直以来抵御的妖族的帝王，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卫盛京真正的长子，无岸剑仙尚云间的亲传大弟子，无岸剑峰的衣钵传人，也幸亏岩象部落与战熊部落早已从妖都分裂，万妖盟也与尧崇没有半毛钱关系，不然卫城若真的对上妖都的军队，老人家心中不会好受。
北冥修知道卫青竹的顾虑，也明白他话语中的劝阻之意从何而来，于是笑道：“少城主误会了，我们此行无意参与妖族事务，千里奔逃回人界，可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听到北冥修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卫青竹的神情放缓了些，对北冥修的实力，他能够放一
百二十个心，至于与他同行的三个姑娘，能够在明道的手上过招，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在妖域只要没有暴露身份，想来哪里都能去得，更不要提现在还有着明道与卫笙的护持。
卫青竹深吸一口气，说道：“需要我城主府做些什么吗？”
北冥修笑道：“那就不必，只是不要怨我们把七师叔与师姑带走了。”
卫青竹点点头，看了一眼城主府正门的方向，叹息道：“本来想着父亲应该能够回来得快一些，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晚了。”
北冥修将一物放到卫青竹手中，笑道：“无妨，这灵参算是我们送给卫老城主的一份礼物，等我们从妖域回来的时候，肯定要再次上门叨扰。”
这灵参是百草殿的珍藏，本身的年份与药力都是上等，在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的效果，卫青竹很早之前就开始掌握城主府的实权，对于药物配给之类也有着丰富的经验，只是打开盒子粗略一看，便知道此物绝对十分贵重，北冥修将其送到城主府，多半还是看在尚云间的面子上。
身为人子，他知道卫盛京最近的身体已不如从前，北冥修送来这灵参无异于雪中送炭，小心的将其收起后，他对着北冥修深深一礼，说道:“多谢。”
“不必客气。”北冥修思索片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了解一下妖域边境的大概情况，尤其是战熊部落那边。”
“战熊部落？”卫青竹微微一愣。
北冥修点头道：“我要去的地方，需要穿过战熊部落。”
妖域八大部落中，战熊部落与岩象部落最为贴近人界边境，穿过战熊部落，便能到达玄鸟或者镇龙部落。
卫青竹心中有了自己大概的判断，于是尽量详细的将战熊部落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北冥修，北冥修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一番叮嘱后，卫青竹亲自送他们离开城主府，刚走到门口，一名魁梧的老人已是匆匆赶回，正是卫城城主卫盛京。
卫盛京看到北冥修一行六人，想着之前的士兵的报告，半晌后低声道：“不再留一会儿？”
北冥修行礼道：“我们本是赶路，等回来时，再来拜访卫城主。”
卫盛京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卫笙，说道：“早些回来。”
卫笙点头笑道：“爹，放心吧。”
听到这简单的四个字，卫盛京心头一暖，朝着北冥修等人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卫青竹静静陪伴在他的身边，心中一阵嗟叹，父亲终究是真的老了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妖域风云
当日正午时分，北冥修一行人离开卫城，踏入了人界边境的茫茫风沙之中，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正式离开了人界的领土，踏入了所知甚少的妖域。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距离卫城最近的战熊部落，当然，现在的战熊部落应该已经整合进了万妖盟，已不知道还算不算一个独立的部落。
妖域八大部落虽名为部落，每一个部落却都有着严格的管理，较之人界的行省犹有过之，完全可以算是八个隶属于妖域的小国家。战熊部落位居妖域的东北方，历来是与人界摩擦最为严重的部落，此部落以“战”为名，也确实是靠着战斗奠定了自身在八大部落中的地位。初代战熊部落首领追随着当时建立妖域的那位帝王，在后天智妖环伺的妖域中一路拼杀，奠定了妖域的大格局，自身也得以雄霸一方，数百年来一直作为妖域在人界边境的最大屏障存在，只是世事难以预料，当上一任妖帝无力统治妖域之后，八大部落除了态度暧昧的巫泉部落与不曾真正宣告独立的月离部落，都纷纷与妖都划清了界限，如今的战熊部落作为万妖盟中综合战斗力最强大的存在，却将大部分的人力物力都用来对抗妖都，不知若是战熊部落先祖有灵，会作何感想。
人妖边境绵延极长，不仅是作为人妖两界战斗的缓冲地带，更是一种泾渭分明的界限，若不越线，还可相安无事，若有一方越线，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鲜血与拼杀，无论越线的是一只大部队，还是仅仅只是一个难民。
……
位于战熊部落边缘地带的沙风镇作为与人界最为接近的边镇之一，它就像是在黄沙纷飞的大漠中紧紧扎根的白杨，始终坚强的伫立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战事开始，这里都会集结着战熊部落的先锋，之前万妖盟针对人界的那一场大举侵袭，这里就是最大的据点之一。
那一战压榨了沙风镇的许多资源，换来的却是一场大败，还是极为屈辱的一场大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整座小镇都笼罩着一种萧瑟的氛围，镇上稀少的行人也鲜少露出笑容。
这一日，五个身披斗篷，裹的严严实实的旅人踏入了这里。这五人自然是从人界赶来的北冥修一行人。
明道与卫笙没有与他们一同前行，而是自己去走自己的路，只是不会距离他们太远，确保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出手，北冥修知道，没有圣阁的人出手的危险，在他们眼中那都不算是什么危险。
既然已经把人从二人世界里拖了出来，强行充当袁雪的护持
者，他们想要任性，北冥修自当从命。
如果连那种小场面都撑不过去，他们来妖域就是真的是来丢人的了。
不过到了妖域，妖族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种族，天生会化形，与人类相差不大的有许多，哪怕化形了也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的也有许多，厉牙不用再遮遮掩掩，就算他直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妖族也会认为他只是某个稀少的种族出来的人物，反正肯定不会是人族的奸细。
于是厉牙被北冥修干净利落的从暗处拽了出来，堂堂正正的与他们同行，虽然他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至于北冥修四人，虽然大部分妖族化形之后与人族并没有什么区别，光靠肉眼几乎完全分辨不出来，但这里毕竟是接近人妖边境的地方，北冥修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在遮掩容貌的同时，他们都在身上撒了一些从百草殿带出来的药粉，这种药粉没有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他们身上带上一些若有若无的味道，这点味道足以影响到妖族对灵力的感知，只要妖族认为他们是有“妖丹”的，那他们怎么可能是人界来的呢？
北冥修走在沙风镇的街上，不禁开始思考。
根据卫青竹所言，沙风镇应该是战熊部落临近人界的城镇中物资最丰富的，按道理说，这里的面貌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单看这里平民百姓的士气，兴许人界过来一个百人队，就能将这座城镇毫不费力的打下来。
这里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冥修不想深究什么，他们只是前来妖域的过客，掺和进这里的局面不会是什么好事，今日找个住宿之处暂时休整才是最为重要的。
袁雪的脚步在这一刻停下，目光看向一旁，眼中满是不忍。
在那里，有一个少年正在推搡一个瘦小的孩子，二人虽都有一些武技的底子，但身材上的差距颇大，又都没有灵力傍身，那瘦小孩子登时落入下风，只是依然一面进行着疯狂的反击，一面近乎咆哮的嘶吼着：“你胡说，我的父亲是战熊部落的英雄，才不会是逃兵！”
这句话已经有了撕心裂肺的感觉，换来的却是那那名少年嘴角无情的嘲笑，他趁机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瘦小孩子口鼻登时出血，但依然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般做出了最后的反扑，只是终究被那少年摁在了地上。哪怕身体受制，脸上血流不止，瘦小孩子的语气一直不曾放松哪怕一分。
少年气愤不已，又在他的脸上补了一拳，怒吼道：“我们的父亲是同一个队伍的，然后呢，整
个队伍只有你父亲回来了，不是逃兵是什么！”
他越说越气愤，每一拳都是发了狠的，重重击在那少年的身上，狠戾的眼神之中，有着泪珠滚动：“现在你在我面前炫耀你父亲，那我的父亲呢！能让我的父亲回来吗！”
少年的眼中，泪水止不住的落下，他冲着瘦小孩子的脸咆哮道：“你说啊！”
这一场少年人之间的斗殴就发生在大街上，却没有路人上前拉架，有的只有一声声的叹息与无奈。袁雪心中很是不忍，北冥修等人也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询问似的看向了北冥修。
北冥修对她摇了摇头。
沙风镇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安全，卷入不必要的事件之中，不是什么好决定。
一声叹息在他们一行人周边响起。
两名中年妇女指着那两名扭打在一处的少年，小声的谈论着什么，话语中的遗憾与无奈意味一览无余，北冥修等人都是修行者，能够很轻易地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个发狠的少年的父亲都跟随着万妖盟的军队参与了卫城的那场战斗，但在卫城近乎搏命的反击之下，他们失败了，高大少年的父亲就死在那场战斗里，而那瘦小孩子的父亲则带着战熊部落的嘉奖令活着回到了家中，只是终日郁郁寡欢，靠着酗酒度日，再也没了往日的锐气。两家原本是极为要好，两个孩子也是不错的玩伴，但那场战争的结果，终究是将一切都打碎了。
瘦小孩子的父亲究竟是逃兵还是英雄已不再重要，那场大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再重要。那一场大战过后，这里多了两个甚至更多痛苦的家庭，这便是最终的结果。
妖域这边如此，人界又何尝不是一样？
参与过京城保卫战的余落霞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那一日有多少人身死魂消，她根本不想回忆。
战争从来没有胜利者。
北冥修拉走袁雪，准备在沙风镇的客栈落脚一日，明日再继续向着战熊部落内部行进。
众生皆苦，他们不是普渡众生的天神，也没有那个能力普渡众生，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只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一个白衣人面带微笑的飘到了那两个孩子的身前，轻松的将他们拉开，在一股纯白光芒的照耀下，两人身上的伤势都快速愈合着。
这是一种治愈术，还是极为高深的治愈术，北冥修曾经在翻书时见过，应当叫做“清光愈”。
这门功法，出自圣阁藏书阁。
第六百九十九章 枉称圣名
北冥修是一行人毫无疑问的领导者，他停下了脚步，其余人也纷纷停下。
余落霞与袁雪好奇的看向那名白衣人，很明显，北冥修的停步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他不是走过来或者跑过来的，而是像一朵云一般从半空飘过来的，只是相比于季惜春的御风而行，此人的动作太过做作，而且一点都不潇洒，委实不能入眼，仿佛只是在炫耀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一样，一个人脾气再好，估计也无法不对他的这种行径生出些许怨气。
他的衣衫料子非比寻常，余落霞只粗略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而在他胸口的位置，还绣着一个奇妙的图案，虽是妖域最为常见的图腾纹样，却依然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白衣人微笑着将两名震惊于身上发生的事情的少年人拉开，他的动作似乎很是柔和，依然让这两个少年险些直接摔倒，如果仔细看去，他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实际上有着浓重的不耐。
他亲昵的拍着两个少年的肩膀，说道：“只是小事而已，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小事？
北冥修不知道这算不算天下大事下的小事，但对于那两个孩子来说，这绝对不是小事，对那些埋骨卫城之前的士兵的亲属来说，也不会是小事。
白衣人的这句话，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妖族尚武，以战成名的战熊部落尤为尚武，但在这白衣人的话语之下，无论是被他拍着肩膀的两个少年，还是周边的围观群众，都是咬紧牙关忍耐着，没有一个敢上前发难。
北冥修以天人道向周围探查了一圈，这些围观的妖族民众中只有一名修行者，还是二阶都没有到的中年汉子，与这名来自圣阁的白衣人可谓是云泥之别。
他悄悄走到一个中年妇女身边，小声问道：“大娘，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语气很诚恳，就像是一个路过的旅人，而且也没有明说问题，那中年妇女原本就握着拳头，心中牢骚不断，被北冥修这么一说，立马找到了一个出气口，小声愤懑道：“那两孩子都是可怜人，这圣阁的人……行事简直……”
哪怕话语中满是怒气，在提到“圣阁”时，她也不敢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北冥修点点头，感慨着与大娘聊了两句便退了开去，对于目前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圣阁的人在这战熊部落之中，应该已经代表了无上的权威，或许此人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地区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民众敢怒而不敢言，只是这家伙举手投足之间肆意散发出的
优越感以及话中隐隐的嘲讽之意，实在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北冥修下意识的想到了郁长柏，他与圣阁中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余长柏是其中最为典型的那一个。
这些圣阁弟子在人界自诩高人一等，处处不给人好脸色看，若不是实力足够强大，背后的圣阁更加恐怖，估计早就被人打死了。
北冥修的心中又想到了叶星露，叶星露的性情与郁长柏这等典型的圣阁中人可谓是天差地别，她虽狡黠好玩，率性而为，却从不因为自己出身圣阁就看轻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因为旁人的身份影响到自己的判断，更是存着一颗善良的真心。正因如此，在他打过交道的圣阁中人里，他大概只认叶星露这一个朋友，苏义都得往后稍稍。
现在，他还是在看那圣阁的白衣人耀武扬威般的放话，话中的大抵意思很清楚，或者说露骨。
“你们顺应圣阁的号召前去攻打卫城，没打过是你们的无能，怨的了谁？死去的那些家伙死了也就死了，你们这些还活着的家伙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何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呢？”
听到这番话，所有的妖族民众都沉默了，他们心中有着烈火升腾，却是无法爆发而出。
那可是圣阁的人，首领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她们这些平民如何能够与他抗衡？
曾有先贤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里的大部分民众都选择了沉默，但终于有人选择了爆发。
那两名少年原本打得你死我活，现在同时被那白衣人看似亲昵的拍着肩膀，就像是可悲的玩物一般，没有任何交流，两个充满愤怒的拳头同时握紧，然后挥出。
白衣人面上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叹息道：“好好听着不好吗？”
两声清脆的骨裂声在此刻响起，那两名少年还未来得及出拳，肩骨便被直接捏碎。
两个身材差距颇大的少年的面色同时变得惨白，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道，极为屈辱的跪了下去。
白衣人却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脸上挂着惋惜的笑容，手上劲力依然在缓缓增加。
骨头被一寸寸的把玩捏碎，就算是骨头最硬的壮年妖族都难以忍受，更不要提两个发育尚未完全的少年，这种痛苦的煎熬，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袁雪打了个寒噤，抓住北冥修的衣袖，不忍道：“周寒大哥……”
她实在无法继续看这惨烈的一幕，可是北冥修先前严令她们不要招惹是非，现在要不要出手，她实在有些犹豫。
余落霞亦是陷
入了短暂的挣扎，当她下定决心出棍之时，已是晚了一步。
唯一没有任何犹豫的，是澹台一梦。
她行事向来随心，想做就做，不想做的被逼着都不会做，现在那白衣人的行径实在太过卑劣，她手中惊梦早已震颤，何不一剑杀了？
惊梦一出，幻梦自成，那白衣人心中猛的一凛，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手中的劲力顿时一松，那两孩子终于得以痛晕过去。现在晕去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余落霞与袁雪立刻上前，分别将那两个孩子救下，北冥修无奈叹息一声，手中一枚冰弹子射出，直取那白衣人面门。
既然已经做了，索性把事做死，以免夜长梦多。
但那白衣人身形却是骤然虚化，整个人一瞬间消失，片刻后出现在了旁边的一间民房上，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心中无比后怕。
他可以确定，如果刚才他没有第一时间催动风灵印，他已经死了。
“上！”
北冥修暴喝一声，御剑直刺白衣人心口。这家伙倒不是一味闭关修行的傻子，有着不错的战斗经验，务必将其直接格杀，以免留下后患。
白衣人的头脑依然混沌，但看到眼前的剑时，眼神却是微凝，惊道：“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即将出口的“冥”字就变成了一声惨叫，整个人极为凄惨的砸在地上，原本白衣翩翩，风姿绰约的他，此时就像一只被痛打了一顿的流浪狗。
北冥修等人的识海中出现了一个女声。
“给我个面子，这里交给我。”
北冥修点点头，拉着袁雪与余落霞快速离开了民众的视线，本欲追击的厉牙也随北冥修而去，只差一瞬便要出剑的澹台一梦看向那个自大道上走来的美丽女子，冷哼一声后也退了开去。
白衣人眼前逐渐恢复清明，脑中兀自浑浑噩噩，只是还不等他起身，脑袋已被人干净利落的一脚踩回地上。
白衣人心中一阵愕然，随后便是极致的愤怒，他可是圣阁弟子，这落后的偏远之地，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还敢踩他的头！
他瞪大了双眼，打算将那个人的脸烙印进心里，但当他瞥见那张脸时，满腔怒火顿时变被浇熄，真正的成了躺在地上的一只啥都不敢干的死狗。
叶星露冷冷的瞪视着他，沾着尘土的小鞋不住在他脸上摩擦，语气尽是冰冷寒意。
“身为圣阁中人，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手段卑劣至此。”
“你不配这一‘圣’字。”
第七百章 叶上朝露
叶星露一身青色衣裙，修长**完美的展现在众人眼前，这是一种纯净的，令人无法生出亵渎念头的美，而这种美配合被她踩在脚下的那原本不可一世的白衣人时，美丽便变成了霸气。
至少现在，这名圣阁弟子，就是她脚下的垫脚石。
叶星露脚下参杂了灵力，正好让那白衣人的头只能弯曲一点点弧度，她还特意将头往前凑了凑，让他刚好能够仰视她带着得意笑容的俏脸，而看不到其他他不该看到的东西。
白衣人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就算叶星露没有踩着他的脸，他的面色也会难看的跟吃了狗屎一样。
“叶星露……你这条……”
他的话没有说完，整个脑袋都被叶星露踩下，在不光滑的地面上疯狂摩擦，叶星露目光冷冽，声音更冷：“总没有你这狐假虎威之辈来的丢人。”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泓清泉，快速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随着她法诀一转，水剑很快成为冰剑，干净利落的横在了那白衣人的脖颈处。
白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意识有些浑浑噩噩，他吐出一口带着两颗牙的血沫，咬紧牙关道：“原来……都是你。”
“是我，好了，废话完了，你可以死了。”叶星露灿烂一笑，脚下的力道又添了几分，直将那张原本并不俊朗的脸摩擦的不成样子，在那凄惨的口腔之中，有着两道獠牙清晰可见，原来这白衣人也是一名妖族。
叶星露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想最后通知一下尹南玄，我不介意给你三秒钟时间。”
她收回脚，一抔清水浇下，将上面的血迹尽数冲刷，看着地上的白衣人，就像是看着一条死狗。
白衣人狞笑着挣扎起身，正要拼尽全力射出圣阁的信号，忽然却感觉心口一凉，刚刚聚起的灵力登时溃散。
叶星露手握冰剑，神色颇为不以为然，而冰剑的尖端直接刺进了白衣人的后心，顺便还爆发了一道光元素，彻底断了他的心脉。
“你……”
白衣人瞪大双眼，极为不甘的倒了下去，彻底成为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叶星露只是不屑的看着他，挥手将他的尸体随意的处理掉，再不理会围观群众的视线，大踏步的离去，只有一句话飘扬在原地，令得场间民众回味无穷。
“傻*，这都信。”
……
沙风镇的客栈原本就少，还经常被征做军旅之用，如今沙风镇的氛围已是压抑，士兵模样的妖族民众更是几乎不曾见到，更不要提还会来到这边陲荒野之地旅行的路人，客栈也大都关门，北冥修一行人寻了好久，才找
到了一个简陋的客栈。掌柜的是一个战熊族老人，看样子应该是当过兵的，他并未探究他们的来历，北冥修等人也就没有说话，用人妖两界都通用的银两点了简单的一餐，几人端坐着，始终不曾动筷，显然是在等候某人。
良久之后，袁雪最先打破了沉默。
“刚才那是星露姐吧，我们真的不去帮她？”
北冥修笑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既然她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正好可以得闲。”
见袁雪还有些不放心，北冥修补充道：“她的能耐你又不是没见过。”
正说话间，叶星露已是旁若无人的走进了这间客栈，将这简陋的环境添了几分颜色，见北冥修等人环坐一处，留下了一个空位，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同时掌心一道光芒闪耀，将这一片区域的声音隔绝开去，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方才蹙眉道：“都已经是天道盟的大人物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北冥修摆手道：“妖域时局如此，想奢华也奢华不到哪里去。”
叶星露并不在意听他的回答，她的目光在在场众女身上来回扫视，选择性的忽略了一旁的厉牙，旋即道：“你可以啊，携美同游到这里来了，说起来大家都是老相识，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应该是你的未婚妻，现在还没完婚？”
北冥修干笑两声，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星露微微偏头，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片刻后嫣然笑道：“不告诉你。”
“星露姐，你今年都没有来过雪峰剑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差不多的问题，由北冥修来问与由袁雪来问，得到的反馈有着一点点微妙的不同，叶星露指尖在唇上轻点数下，说道：“事情倒不大，就是之前让我那姐妹上天山敷衍一下的事情被人捅破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神情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能让她如此气愤，这一刀子必然来自身后，而且多半是很亲近的人。
北冥修大概明白她的感受，被背叛的滋味，绝对没有人会愿意去尝试第二次。
“所以你逃到妖域来了？”
“差不多吧。”叶星露将桌上的一杯清水一饮而尽，说道，“反正现在圣阁那边呆不下去，这几个部落里又满是圣阁的眼线，躲起来最方便，等事情淡了，或者苏义那个家伙回山，我自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去。”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透露了不少信息，北冥修尚未发问，叶星露漾着微波的眼眸已是对准了他，笑道：“是不是想问我这里的情况，其实告诉你们也没
什么关系，毕竟在这里的大都是一些狐假虎威的家伙。”
她将杯子随意的丢回桌上，摇头道：“找几个脑子有坑的妖族，给两本秘籍，教两手拳脚，再穿的人模狗样一些，这些家伙就从普通的妖族一跃成为所谓圣阁的弟子了，还有了个听上去霸气的称呼，叫什么‘圣子’。关键是这妖域的修行界太不景气，那些部落首领与麾下能人异士，竟是没有一个敢对这些换了皮的酒囊饭袋动手，这妖域如果再不变革，真的离灭亡不远咯。”
妖域不同于人界，虽然同样有着宗门林立，但从宗门走出来的精锐大都会成为八大部落或者妖都方面的修行者，再不济也会挂着头衔表明所属，真正无牵无挂的散修非常稀少，那些部落中的修行者都得听从首领的安排，连首领都对圣阁表示了屈服，谁还敢去因为一些挂着圣阁名头的家伙招摇过市而出头？
北冥修对叶星露的最后那句话深以为然，但还是忍不住提道：“你还是圣阁弟子吧。”
叶星露美眸一眨一眨，说道：“怎么，想招安？”
北冥修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还是算了，圣阁终究是圣阁，只是每个人心中的圣阁不太一样。”
叶星露看了一眼客栈门口，眼中有着复杂情绪浮现。
“真正的仙人，理应不理凡尘俗物，行事自有高风亮节。”
“但现在的圣阁，我只能在少部分人身上看到这些，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大都，呵……我还庆幸我被选为了入世者，才没有在那变味的楼阁里被污染的一塌糊涂。”
“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的话语越来越轻，到了最后那一句，已经完全是她内心的心声，片刻之后，她醒过神来，收回目光，对着桌上众人笑道：“我终究是那里出来的人，不想看着它真的这么没落下去，所以要招安的话，还是算了。”
“在妖域走这么一遭，我可不管那些家伙披了什么样的皮，敢闹事，我自然见一个杀一个，我就不信那些家伙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这句豪言壮语，叶星露站起身，便要径直往客栈外走去，说道：“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袁雪挽留道：“星露姐，这里的菜……”
“这家伙太抠了，我自己去吃顿好的，下次有机会，我来带你啊。”
叶星露说完，就要大步离去。
袁雪有些黯然，她知道叶星露是杀了那白衣人后，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北冥修却是在此时突兀道：“你受伤了。”
叶星露的脚步猛然停下。
第七百零一章 好聚好散
叶星露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正好对上北冥修带着些许锐意的目光，片刻之后，她幽幽一叹，抱怨似的说道：“周寒啊，你就不能傻一点吗？”
“我若是傻一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北冥修看着她，平静说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我很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算体内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内伤，也完全无伤大雅，不要忘了，我惯用的可是法宗术法，体内那点小伤，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北冥修继续道：“你连天人道都维持不住了。”
叶星露娇躯一僵，咬牙道：“这只是我不想维持而已，我们的天人道可不是同一种。”
天人道本就是圣阁的功法，只有纯净到一定程度的仙灵体才能修炼，北冥修的天人道承自父亲北冥周，但更多是在平原村的时候自行添补而成，与叶星露所修行的正统早已大相径庭，但不可否认的是，两者本为同源，能够互相感知，也能够互相遮蔽，一切只取决于天人道的施展者之间的考量。
在白衣人刚刚开始耀武扬威时，北冥修以天人道认真的探查了一下四周，那时叶星露应该已经在这附近，而且发觉了他们的存在，用天人道将自己的行踪遮蔽起来，但现在的叶星露已经无法维持天人道的流转，以至于北冥修能够轻易探知到她周身的灵力状况，这种伤势要说成小伤，已经不是牵强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北冥修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补充道：“你身上的伤势应该是长期积累而来，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继续放任下去，后果……”
“北冥修！”叶星露一张脸已是通红，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指着北冥修，警告道，“知不知道窥探女孩子的身体是流氓行为，你再这样，我今日就把你们的行踪公之于众，让你下不来台！”
北冥修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起身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一个人撑下去，有什么可以与我们说。”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最没有说服力。”叶星露落下这一句话，一扬秀发，便要离去，再不管北冥修等人的任何呼喊。
她脚下已是铺开了一幅画卷，其中落笔不多，大部留白，正好能够将北冥修这一桌人拖延片刻，足够她远远的离开他们。
这一次与北冥修等人相遇，只是一个美妙的巧合罢了。
相见，然后离别，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便最好。
只是当她准备悄然落下这最后一笔时，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紧接着识海中一阵翻涌，很久以前就与澹台一梦 交战过
的她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怒喝道：“澹台一梦，连你也要拦我！”
她自从见到澹台一梦跟在北冥修的队伍中，便一直好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虽然当年的那一战让她留下了不少遗憾，但她可不想在现在这个要紧阶段翻起旧账。
再不走，一会就真走不了了。
澹台一梦平静道：“你若就这么走了，还能撑上多久？”
叶星露昂首道：“这我自有打算，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就这么死去，行了吧？”
她郑重的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道：“你们若是还要阻拦，信不信我当场死给你们看。”
她的话语中有着十足的坚定，北冥修目光微凝，笑容有些苦涩。
他与袁雪都与她并肩走过那千里旅途，很清楚叶星露的脾性，现在她真正发了狠，如果他们执意阻拦，她或许真的会说到做到。
几番权衡之下，他还是给了澹台一梦一个眼神，澹台一梦没有回应，却已悄然将意念收敛。
叶星露身上无形的大山骤然消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你执意要离开，我们也无法强留，但至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去。”
叶星露微微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北冥修从手中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药瓶，这种内有空间的容器原本他都不会去沾惹，但他成为天道盟的盟主之后，从盟中宝库拿几件不算太重要的法器并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自然也不需要花钱去买，顺便给袁雪与余落霞也都带上了一个。
他上前将药瓶递给叶星露，想着临行前傅晴明对这些药物的简单介绍，说道：“这是百草殿的元气丹，对你的内伤应该有不错的治疗作用，绝对不会让它继续恶化下去。”
叶星露思索片刻，伸手接过，说道：“谢了。”
袁雪也连忙过来，将两瓶参芝回春丸不由分说地也塞到了叶星露的手中，在这两个小瓶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瓶子，里面装的赫然是雪峰剑宗的疗伤圣药——雪莲露。
北冥修大概能猜到雪峰剑宗宗主在临走之前，肯定给袁雪留下了不少东西，但没想到她的手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叶星露看着手中几乎捧不下的那些药品，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袁雪坚定的目光，只能照单全收。
北冥修补充道：“元气丹药效极柔和，与雪峰剑宗的灵药效果不会冲突，放心服用。”
“我知道，就算有问题，难道还能毒倒仙灵体不成？”叶星露貌似埋怨的说完这句话，拍了拍北冥修与袁雪的肩膀，说道，“你们要继续深入妖
域的话，我没有意见，但记得小心那些顶着所谓圣子头衔的妖族叛徒，那些家伙本事不大，叫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快，要是惹来了一些在凌霄峰土生土长的家伙，以你们的实力，怕是有些麻烦。”
北冥修说道：“我像会惹事的人吗？”
袁雪连连点头。
“不像。”叶星露将药物收到怀中，在袁雪的眉心轻点一记，看着袁雪受惊一般的捂上眉心，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但事情总能找上你。”
“今时不同往日。”北冥修笑道，“放心去吧。”
叶星露嘟囔道：“能不能换个词，说的跟咒我一样。”
北冥修笑道：“那就……一路顺风？”
“这还差不多。”叶星露摆手道，“照顾好你身边的这群姑娘……哦，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种族的家伙，有机会的话，等我到中州城时，你得做东，在馨华楼给我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记得加上‘恭迎叶姑娘莅临中州城’之类的横幅。”
北冥修笑道：“我会等着那一日。”
“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二人的手相握片刻，旋即很快分开，没有任何犹豫。
叶星露走出客栈，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知去了何处。
北冥修领着袁雪会到座位上，想了想，没有解除叶星露留下的屏障，说道：“吃饭吧。”
“我们在走我们的路，她也在走她的路，好聚好散，总有再见的时候。”
这既是对叶星露离去的解释，又是对未来的一种畅想。
说完这句话，北冥修开始动手，妖域没有筷子，客栈中的食物也都以手抓的面食为主，一行人入乡随俗，倒也颇有一番意趣。
饭局已毕，余落霞看向北冥修，问道：“舍不得？”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她现在肯定也在麻烦中，终归有些担心。”
叶星露带着一身积淀的内伤离去，哪怕有着最好的丹药辅助治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她现在的处境，必然比她话语中的还要糟糕许多，但她既然不要他们帮忙，他也无法强行让她接受帮助。
“总有再见的时候。”
这是他对这件事最后的定论，也是对叶星露的信心。
很快，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小客栈，也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沙风镇。
叶星露早已离开，应该与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线，这一别，或许很久都没有再见的时候。
但至少他与袁雪相信，叶星露绝对不会轻易的死去。
好聚好散，总有再聚之时。
第七百零二章 剑破千甲黑风舞
与叶星露的偶遇对北冥修一行人来说，只是一个旅途中的小插曲，但这个插曲足以牵动他们的心神。
但北冥修也清楚，当他目送叶星露离开那间小客栈后，他想要主动找到叶星露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他成功了，叶星露也绝不会愿意将麻烦带到他们身上。
带着遗憾，北冥修一行人继续朝着战熊部落深处前进。妖域不比人界，这里没有天道盟来领导修行者，修行者基本上都要被纳入部落的掌控之中。他们作为从人界跑过来的“黑户”，身上根本没有妖域修行者在各自的部落登记的证明，如果太过引人注意，一盘查保准暴露，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在战熊部落走了三天，所经之处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村镇，入眼几乎尽是苍凉，里面的氛围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就连小孩的欢笑都很少见到。
在那些地方，总是有些与他们在沙风镇遇到的那个家伙一般的身着白衣的“圣子”，用叶星露对他们的描述，就是一群得到了圣阁施舍的造化后顿时觉得自己本应高人一等，对着原本的同胞疯狂发泄自己优越感的混蛋，北冥修每每以天人道探究过去，发觉这些家伙的修为大都在六阶上下，算不上多高，但挂着圣阁的名头，就算是一个经脉尽废的家伙也没人敢随意招惹。
这些人也确实嚣张跋扈，北冥修一共见过八个这样的“圣子”，就没有一个愿意以平等的姿态与他们的同宗对话，每当遇到这些家伙欺压良善时，都是澹台一梦以意念施加惩戒，只是他们也知晓，受了一番挫折之后，他们只会收敛两天，便又会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他们路见不平，才能顺手相助一二，那他们没有遇到的呢？
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展现出了战熊部落对于自家地域范围内修行者强大的约束力，但也**裸的展现了圣阁中人在战熊部落中的超然地位。如果不是知晓战熊部落实力尚存，北冥修真要以为这里已经被圣阁完全统治了。
剑遇不平则鸣，但在别人的地盘上鸣更容易招惹到一些麻烦，北冥修心中虽有不忿，但他终究不像澹台一梦那样行事干脆，也不像叶星露那般无所顾忌，饶是如此，一路走来，他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不过这层阴霾也很快消散，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妖都大举出兵，与万妖盟摆出了决一死战的姿态，军队的总指挥却不是以往的崇兆，而是一员曾经赫赫有名，但也争议颇多的老将，而尧崇亲临战阵不久，却与
崇兆一同突然消失，没过几天，他就出现就出现在镇龙部落的领土之上，而且，是一个人。
从那街边唾沫横飞的好事家伙口中说来，那时的尧崇就一个人站在镇龙部落一个千人队的必经之路上，一身白衣，背负一道白玉剑匣，手持崇明立于山谷入口之前，不似妖族帝王，倒似俗世剑仙。
狭长的山谷最适合伏击，那个千人队的派出的探子确认了山谷前只有尧崇一人，里面也没有人埋伏，统领虽然疑惑，还是下令全军出击，将拦在那里的尧崇杀死。
千军万马崩腾而来，尧崇只握紧手中长剑，手捻剑诀，背后剑匣猛地打开，无数剑鸣响彻山谷。
剑鸣骤响，呼啸声震荡九霄，万剑过处，无人可当。片刻之后，那镇龙部落的千人队，已是丢盔卸甲，仓皇而逃。
他们面对的，只是尧崇一人而已。
尧崇并未真正下死手，并未亲自追击那些逃离的残兵败将，但在他身后的山谷中，无数兵马奔袭而出，没有让一个人走脱。
领头的是崇兆，那些兵马正是妖域最为精锐的黑风骑。
在探子探查之时，他们尚未进谷，但尧崇出剑之后，他们便如席卷而来的暴风，势不可挡，便是峻险山地都难以阻拦。
尧崇御剑在前，领着黑风骑浩浩荡荡而去，镇龙部落之中，当有风雨显现。
……
驻足静听那人对于尧崇率领黑风骑奔袭之事，虽那人口中多有夸大之词，但北冥修可以确定，其中至少有七分是真实的。
那一日在墨梅山庄，他虽然因为喝了明道递来的酒而醉倒，错过了尧崇墨清合力以沧浪剑阵对阵圣阁的白虎使的惊天场面，但根据明道的描述，尧崇绝对有了召唤无岸剑峰群剑的资格，现在的他相比那日必然精进许多，以那明显不是凡物的剑匣囊括无岸剑峰的核心，以一人之力施展出沧浪剑阵的一二精髓，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过一人御剑破千甲，这场面确实很壮观啊。
既然尧崇不遗余力的出手了，或许不久之后，这妖域就该恢复清明了吧。
北冥修看向一旁，他们现在所在的罗山城在战熊部落中也是最为富饶的城市之一，但就在这大街之上，也有着衣衫褴褛的落魄人躲在阴暗之处瑟瑟发抖，街上更是几乎没有繁荣的迹象，不过相对那些大多数百姓都怨声载道的地方，这里已经可以说是天堂。
至于真正繁荣富贵
的地方，估计就是战熊部落的核心区域吧。
北冥修如此想着，忽然听到耳畔一阵骚乱，一队士兵骂骂咧咧的朝着这里赶来，听众们顿时如鸟兽散，只剩下那个话语戛然而止的可怜人，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瘦弱的身板便被直接摁住，粗暴的扭送带走，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北冥修只是一个衣着普通的过路人，那些士兵也没那个闲心理会他，口中嘟囔着什么“造谣生事”之类的话，带着那个可怜人远去。
直到这里的风波完全平息，北冥修才叹了一口气，与余落霞携手缓步离开。
战熊部落虽然被那群“圣阁弟子”搅的乌烟瘴气，这些士兵的身子骨倒都硬朗的很，在没有修行者参与的情况下，一个士兵在近身战中应当足以搏杀人界至少二人，只是这些家伙对于武力如此推崇，一个个都锻炼的无比结实，为何腰板子就挺不直呢？
……
北冥修一行人在这罗山城中已是各自分开，哪怕是年纪最小的袁雪，也都是久经历练的老手，北冥修丝毫不担心她们会出什么事。
袁雪与澹台一梦行走在大街上，袁雪很快被道旁的一个景象吸引了注意力，这一看过去，眼中已是湿润。
几个熊族的小孩蹲坐在那里，人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原本应该正在发育的身体精瘦的跟骨架子一样，他们在那边分着撕扯半张面饼，那块饼早已凉透，上面更是沾着许多尘土，那几名孩子一人也只能分到小小的一块，但当他们嚼着面饼之时，脸上却是荡漾着喜悦，仿佛这人界许许多多的民众都不屑入口的东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袁雪心生不忍，摸了摸衣袋中的乾坤袋，他们一行从中州城出发时，北冥修就备了许多银两，她的乾坤袋中便有着不少“零花”，于是走向一旁的饼摊，用碎银买了几张刚出炉的大饼，分给了那些“享受”着得来不易的食物的可怜孩子。
孩子们得了面饼，纷纷顾不得面饼滚烫，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其中一名看上去年岁稍长些的孩子对着袁雪连声道谢，虽带着明显战熊部落的口音，袁雪依然能够听到其中浓浓的谢意。
袁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些碎银子，小声叮嘱了两句，方才回到驻足等待的澹台一梦身边。
做了一件好事，她的心情却没有便好，反而愈发沉重，她看着澹台一梦，认真问道：“澹台姐，我是不是错了？”
第七百零三章 何以为妖
澹台一梦的回答很平淡：“帮助弱小，何错之有？”
袁雪微微低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毕竟是妖啊。”
“宗内自小教导我们，妖族都是邪恶的，恐怖的，如果遇到，无论是先天智妖还是后天智妖，只管一剑杀了了事。”袁雪回望着后方那些喜滋滋的啃食着面饼的小家伙，情绪愈发低落，“但这一路走过来，我实在无法将他们当作异类看待。”
“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会笑，会闹，也会悲伤，会哭泣，他们的生活与我们那边的人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甚至比我们那边还要凄惨太多。”袁雪脸上浮现一抹惨淡的笑容，不知是替那几名明显是流落街头所以抱团取暖的熊族孩子悲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那些孩子多可爱，甚至和我们人族的小孩长得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在人界，应该也可以与同龄的小孩玩成一片吧。”
”但如果他们的身份暴露，会不会被人们当作邪魔杀死？“
澹台一梦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早已是世间根深蒂固的思想，你不需要想那么多。”
“既然看到了，哪里还能不想下去。”袁雪双手无意识的握紧，喃喃道，“其实这一路上……周寒大哥一直要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心里是不愿意的，看着这些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妖族民众，就像看到人族的百姓在被人残害一般，哪怕知道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我还是忍不住会想下去。”
“我不知道，我这么想……是不是已经入了歧途？”
“你并没有错。”澹台一梦郑重道，“剑遇不平则鸣，妖族固然不同于人族，但同样是这天下的生灵，你既然没有做危害人族的事情，帮助一些需要帮忙的生灵而已，与人妖之别又有什么关系。”
袁雪想了想，点头笑道：“谢谢你，澹台姐。”
澹台一梦平日里很少安慰人，现在肯对她说这么多话开解，她已经很满足了。
澹台一梦欣然领受了这声道谢，说道：“不用谢，而且在我看来，所谓的人与妖，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她生而为灵，脑海中并未有任何关于种族的嫌隙思想，哪怕常年游走于人界，也从未对人族有着什么归属的情感，她的行事只凭自己喜怒好恶，哪管面前的家伙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
袁雪被这句话惊了惊，颤声道：“这……”
“人中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妖族这里……呵，这一路上我们也见过不少衣冠禽兽了，这样子的
家伙，人族中少了吗？”
袁雪默然无言，虽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虽然年纪尚小，阅历也算极为丰富，托北冥修的福，她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如今在妖域更是有所见闻，她不得不承认，无论人族与妖族，都有着许许多多的面孔，二者之间真正的区别，可能只有那先天汇聚的妖丹，以及一些族群的化形了。
她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想。
妖族的化形，究竟是以人身化为妖形，还是以妖形化作人身？
澹台一梦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怜爱道：“不用想那么多，一旦遇事，用心想想就好，你会有自己的答案。”
袁雪点头答应，忽然之间，她发现眼前多了几道黑影，一抬头便看到了几张明显不怀好意的脸。
那是一个衣着体面的贵公子与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其中有两名护卫一手夹着一个孩子，哪怕孩子拼命挣扎，他们的身躯都如山般不曾动摇。
袁雪顿时变了脸色，这些家伙明显不怀好意，而且居然还欺负到了孩子身上，这她想忍都忍不了。
澹台一梦面色不变，轻声道：“就像现在，他们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应该很轻松就能判断出来吧。”
……
石泽城的心情难得的非常不错。
身为这罗山城的少城主，他已经过了好久的憋屈日子。
自从万妖盟成立之后，原本在罗山城里可以借着父亲名义作威作福的他一下子遭遇了诸多掣肘，先是是不是会来城主府拜访的圣使，每一次这些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家伙出现，自己就不得不被父亲压着脑袋恭敬行礼，完全没了少城主应该有的威严，这两个月更是变本加厉，城中突然之间就冒出了一个所谓的“圣子”，那家伙原本只是一个在平民区的小混混而已，仗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件人模狗样的衣服与一身古怪的功夫，都敢直接骑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甚至于他看上的小娘子都被那家伙堂而皇之的抢走，自己打又打不过，回去向父亲告状，父亲居然就直接给了他两耳光，严令他不许忤逆“圣子”的意志，以至于现在他见到那狗杂种都得绕着走，直到现在，这股恶气依旧不曾散去。
直到他怀着一腔愤懑，带着几个护卫来街上散心，看到袁雪将几张大饼送给街边的乞儿为止。
袁雪的衣着并不起眼，就是战熊部落最普通的平民女子的打扮，但哪怕在脸上抹了不少灰，依然无法遮掩妍丽
的容貌，以石泽城多年阅女无数的经验，哪怕只是一眼，他便能确定，这绝对是一个美女。
而当袁雪与澹台一梦并肩走着的时候，他愈发的兴奋，虽然二女都刻意遮掩了丽色，但一高一矮，一个娇俏一个饱满，哪里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憋着的怨气一朝爆发，直接成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邪火，他直接一挥手，让手下抓了几个刚刚吃完饼的孩子。
他虽然贪花好色，但也绝非脓包废物，敢在罗山城大摇大摆的行走，还施舍给这些低贱下人银钱的女子，身份必然不一般，说不定还是战熊部落登记在册的贵族修行者，但那小姑娘既然善良到会施舍这些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贱种，他一不小心拿了几个人质，就算她们修为通天，还不得心甘情愿的由着他摆布？
石泽城就是这么想的，而当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那两个姑娘之前时，心中的惊艳又添了几分。
刚才他还看不太真切，现在细细看来，这两个女子当真都是天仙下凡，相比之下，自己府里的那些姬妾简直就是粪土，若是不赶紧下手，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袁雪目光死死盯着那两名面色如常，却将孩子死死控制住的护卫，完全没了在北冥修跟前的乖巧，寒声道：“有事？”
石泽城上下打量着袁雪与澹台一梦，心中啧啧称赞，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二位姑娘，在下石泽城，乃是这罗山城的少城主，瞧着二位姑娘有些面生，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
袁雪怒道：“是又如何，你抓这些孩子，究竟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孩子本就在拼命挣扎，听闻此言，几乎是发了狠的喊道：“姑娘快跑，他是……”
石泽城面色一寒，喝道：“住嘴！”
不等袁雪面上变色，石泽城已换了一幅面孔，微笑道：“二位姑娘莫要误会，这些贱种的污言秽语不值得污了姑娘的耳，如果二位不介意，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那名孩子原本被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听见石泽城恶魔般大的劝诱话语，心中一横，喊道：“姑娘，他……”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石泽城暗骂这个街边的贱种不识抬举，积蓄已久的满腔愤怒顿时爆发，喝完那一句话后，终于是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心中不由得好生畅快。
然后他笑道：“这些贱种有所冒犯，我会找个时间将他们好好惩戒一番，毕竟，良辰美景，可不等人啊。”
第七百零四章 这污浊的世道
袁雪心中早已无比愤怒，心念已经锁定了衣袋里的乾坤袋。
有了这个空间宝物，她不需要将秋水剑挂在外面，引来诸多猜疑觊觎，现在石泽城身边的护卫已经准备将一块大石塞入那使劲挣扎的孩子口中，那样绝对会要了他的性命，此时她再也无暇想什么隐藏身份，若她不出手，她会后悔一辈子。
在她出剑之前，澹台一梦的声音已在她识海中响起：“交给我。”
袁雪在心中点头，没有出剑，与此同时，那名狞笑着的护卫双手抓着那块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恶狠狠的……砸到了石泽城的后脑勺，这一边砸还一边喊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这一砸直接将石泽城砸倒在地，后脑勺鲜血汩汩流出，哪怕战熊族天生皮糙肉厚，他石泽城又修行着不少肉身功夫，没有被直接砸的脑浆迸裂而死，但脑中也是一片混沌。
他虽然是个二世祖，到底不曾放松修行，发觉不对后反手一掌将那个护卫打飞数米，直将护卫打的五脏俱裂。护卫无神的双眼望向天空，手中沾着鲜血的石头也已落地，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少城主要突然对他下杀手。
石泽城挣扎着站起身，伸手摸向剧痛的后脑勺，瞧着手上的一片血红，眼中有着凶光显现。
他粗暴的推开要上前查看他伤势的护卫，看着澹台一梦与袁雪的眼神中除了凶狠与贪婪，更是多了几分警惕：“祭女？”
这个听上去充满侮辱意味的词汇直接令得袁雪与澹台一梦脸上变色。实际上此祭女非彼妓 女，妖族除了八大部落之外，还有一项护国的资本，便是天下闻名的十大祭司。除了大祭司之位历来由涂山氏的子弟担任之外，其余九名祭司都会从妖域各处寻找传承，也只有这些被上一任祭司确定的传承者，有资格修行祭司独有的功法，并获得竞争下一任祭司的权力。在一开始的时候，男的继承者被成为祭子，女的继承者被成为祭女，后来某任妖帝听闻人界那边那着这两个称呼对他们妖域连番嘲笑，尤其是女继承者的独有名号，在人界那边实在是不堪入耳，思索之下，最终无论男女，祭司的继承人都被统一称为“祭者”，只是原本的这两个称呼依然被妖族记着，对于男子，爱称呼哪个就称乎哪个，如果是女子的话，如果不是找死，还是老老实实称一句“祭者”或者“女祭者”为好。
所谓祭司与祭司的传承，在人界看来就是一些意宗功法的传承罢了，但人界也不得不承认，妖域的祭司传承确实有着几分门道，至少就算是意宗殿殿主，与一个真正大成的祭司斗法，胜算也难以预料。不过幸好，妖域只有这些祭司修行着意宗功法，每一个祭司都将自己的传承视作珍宝，轻易不会传授，而这些真正的祭司一旦出现在战争之中，都绝
对是人界必须优先击杀的存在。
澹台一梦展露出了意念，自然被石泽城当作了祭司的继承者，而他用的称呼也明显是带着恶意。
祭者无论在哪个部落，都是地位超然的存在，但在这罗山城中，他石泽城便是太子一般的存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他今日还非要得偿所愿不可！
“祭者在我的眼中，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你们若轻举妄动，我当场杀了这几个贱种！”
石泽城狞笑着，浑然不顾脑后的伤势，睥睨一般的看着澹台一梦与袁雪。
就算是祭者，只要不是真正的祭司，他就算染指了又怎么的，须知他姓石，而战熊部落的首领，姓石名肖！
他不相信这两个女子没有从他的石姓中嗅出一些味道，既然她们想对他不利，他自然也不用再披着羊皮装样子，而且他相信，在他放话之后，这两名女子应该知道对他动手的后果。
你们还敢真的杀我不成？
……
袁雪真的敢杀他。
澹台一梦更不必说。
以她们任何一人的实力，想要在一瞬间杀死这几个人都再轻松不过。
事实上，澹台一梦已经悄然凝聚意念，想要在一瞬间将他们都斩成白痴。
既然被戴上了所谓祭者的名头，不如就用妖族祭者的手段将他们抹杀，那样还不用管他们的尸体。
便在杀机暗藏，一触即发之时，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却在这大街之上回荡开来。
“石大少好身手，居然被自己的护卫砸了一头血，需不需要替你叫一个大夫来啊。”
一名男子大摇大摆的自街上走来，神情姿态嚣张至极，旁若无人的走到石泽城身边，目光掠过袁雪与澹台一梦的脸时，脸上明显的有了惊艳之色。
澹台一梦与袁雪的目光都变得锐利了些，这件展露着所谓仙风道骨气质的袍子，她们已经见过不少次，至于袍子下的灵魂，呵呵。
男子口中啧啧有声，丝毫不在意澹台一梦冷冽的目光，相比于石泽城，他的行动要更加大胆，而且长相更加恶心，袁雪一下子便有了作呕的感觉。
见到此人的动作，石泽城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猎物，岂容这个家伙过来分一杯羹？而且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如果他真的要与他争一争的话，自己是绝对争不过的，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他的亲生父亲，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因为这个狗杂种已经披了一层圣阁的皮，哪怕他无比迫切的想要将这家伙拨皮抽筋，也不敢有任何实际的动作。
他只能硬着口气道：“周凡，她们是我看重的。”
“我看到的就是我的了。”被称
为周凡的“圣子”咧嘴一笑，看似亲昵的拍了拍石泽城的肩膀，声音细声细气，仿佛是在商量，“你石大少家中姬妾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这种姿色的美人你也消受过不少，不如就由兄弟我替你分忧了吧。”
石泽城双眼微眯，嘴唇不住颤动，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这不是商量。
这是命令。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违抗命令的底气与实力。
“我劝你慎重一点，她们之中可是有着‘祭者’存在，这可不是你担待的起的。”
周凡不屑的笑了笑：“什么‘祭者’，你石大少不照样当街骚扰？别说是哪个祭司的继承者，就算你伯父石肖在这里，都不敢对我出言冒犯。”
石泽城恨不得一拳将这个家伙打死在这里，石肖是他的伯父，更是战熊部落的首领，战熊部落所有妖族心中神一般的存在，这家伙的言下之意，竟是连整个战熊部落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圣阁挑中的狗腿子而已！
“看起来石大少似乎有些不服啊，要不然……我们过两招？”周凡脸上挂上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梦初醒般的哦了一声，继续道，“我忘了，石大少你还在流血啊，还是早些回去包扎，以免一个不小心死在路上。”
“你！”
石泽城目眦欲裂，脸上青红变换一阵，拂袖道：“我们走！”
后面的护卫茫然道：“少城主，这些孩……”
“都扔了！”石泽城粗暴的一挥手，眼见唾手可得的美人即将被别人染指，他可没有心情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现在可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周凡没有在意石泽城他们的行动，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手的两位美人身上，大笑着便要相抱。
一声清亮剑音骤响。
那几名护卫忽然倒下，被抓住的四名小孩本就没有停止挣扎，感受到这些护卫劲力松了，连忙挣脱开去，石泽城面色一变，连忙转头挥出一拳，正好与袁雪的拳头相撞。
战熊族的身躯本就比人族魁梧许多，在石泽城的拳头前，袁雪的拳头就像一个娇小的包子，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打烂。
但下一秒，石泽城直接被轰飞出去，正好倒在被他杀死的那名护卫旁边，不知是偶然还是别的原因，那颗落在一旁的石头正好与他的下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如果他还保有意识，估计也会疼的晕过去。
周凡的动作僵在远处，讶然道：“原来还有些本事。”
澹台一梦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对袁雪淡淡说道：“现在有什么看法？”
袁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石泽城，叹息道：“这妖域世道，怎么污浊成这副样子。”
第七百零五章 杀的就是你
在袁雪的眼中，现在的妖域世道的确很污浊。
哪怕是这听说很是富裕的罗山城，都保证不了一些孩子的生存，这所谓的少城主更是丝毫不将平民百姓当人看，只想着对她们不轨，更不要说这个披着圣阁皮的恶心家伙，最恶心的还是这个家伙居然姓周。
她看不透这家伙的真实种族，只能确定他是个禽兽不如的恶棍。
她回头看向澹台一梦，眼中有着坚定之色显现。
她们都出手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这个叫周凡的“圣子”，必须赶紧杀死。
澹台一梦点点头，她的惊梦剑从始至终都被收在乾坤袋里，但接受了惊梦剑灵这个身份之后，她已是可以通过自己的身体释放幻海剑音，根本不需要出剑以至于暴露身份。
反正发现这具尸体的人都会知晓，这是一名祭者顺手杀的，关她们什么事？
不过她清楚，要杀周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出自圣阁，不仅能够对兵刃与术法攻击起到一定的抵御作用，更是能够抵抗意念的侵扰，最关键的是，如果穿着这件衣服的家伙死了，他的死讯会很快传到某个地方，那就算不是圣阁，也会是圣阁的大人物，这绝对是北冥修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这就是圣阁用来监视并掌握妖域的手段的话，澹台一梦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确实有些用处。
战熊部落之中的阶级差距已是极大，想来其他部落也是一样，这些圣阁从底层扶持起来的家伙一朝成为了拥有无上特权，强大实力的存在，哪里能不膨胀到丧心病狂，在他们借着圣阁旗帜的淫威压迫下，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平民百姓，都不敢对他们进行反抗。而当一个部落中的民众习惯了这种压迫之后，恐怕就再也不敢反抗了。
澹台一梦想过直接将其斩杀，这周凡的实力确实还不错，她想要彻底杀死他需要费一番功夫，但不代表她不能在短时间内直接送他归西。
人界死在念剑手上的人并不多，但大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眼见这妖域的世道不古，她的剑早已渴望真正出鞘。现在这周凡，将是她在妖域收割的第一条命。
澹台一梦的脸上杀意四露，眼神变得锐利了些，袁雪与澹台一梦相处已久，知晓她如此姿态代表着什么，于是没有出剑，静静地立在一旁。
这本是她尊重澹台一梦而做出的动作，但落在周凡眼中，倒是成了某种猜想的证据，他对着澹台一梦淡淡一笑，微微躬身道：“你果然是一名祭者。”
他的话语看似恭敬，实际上无论动作还是神态，都是带着浓浓的戏谑意味，俨然已将澹台一梦与袁雪当作了自己的盘中美食。
祭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妖族民众尊敬的存在，但那是圣阁尚未介入之前，现在在万妖盟的统治领域，他们这些沾染了圣阁荣光的“圣子”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区区一个祭者，周凡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妖域的十大祭司选定的传承极少，整个妖域全加起来应当不过二十之数，一旦成为祭者，他们便不能再修炼其他功法，虽然成长之后可有惊天之能，在未修行大成之时，他们普遍弱小，而且肉身孱弱，故而需要随侍护卫，袁雪先前的行动，已是被周凡当作随侍在履行护卫之责，现在，他打算“照单全收”。
澹台一梦没有应答，看着周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偏偏这个傻子还以为自己猜对了，脸上的笑容愈发荡漾，朗声笑道：“姑娘那一道清音险些让我心神受创，不愧是民众敬重爱戴的祭者，只是不知姑娘师承哪位祭司？”
不给澹台一梦任何说话的时机，他已是自顾自的分析道：“姑娘杀气颇重，攻击的威力也大，可不是磐山，千手该有的风格，这攻击直接轰在我身上，应当也不会是流光，龙玄。观姑娘脸有风尘之色，师承想必更不是这战熊部落的斗狂了。所以，你是天狼座下，是也不是？”
袁雪险些笑出声来，堂堂人界大名鼎鼎的念剑，被这个家伙往妖族的那些什么祭司身上生搬硬套，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要不是澹台一梦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些东西，他早就在得意中死去了。
不过袁雪也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这周凡在称呼那些祭司之时，并没有任何尊重意味。以妖族对十大祭司的虔诚信仰来看，他早已失了身为妖族的荣誉感与羞耻心，真正成了圣阁的一条狗。
他真的很像一条狗，还是一条不知好歹的狗。
不过听到他振振有词，似乎很有道理的分析，澹台一梦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妖域的十大祭司都有着世代传承的名号，涂山一脉永远继承大祭司的位子，大祭司之位便号“涂山”，在此之下是游历于整个妖域，散播善意与信仰，并在关键时候总司祈福仪式与各类大典的“照夜”，之后便是八大部落各自的祭司：巫泉部落的“巫崖”，月离部落的“月寒”，岩象部落的“磐山”，冥猿部落的“千手”，幽狼部落的“天狼”，镇龙部落的“龙玄”，玄鸟部落的“流光”，以及战熊部落的“斗狂”。在妖域不曾分裂的年代，十大祭司各司其职，为维护妖域的和平与昌盛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在前任妖帝无法主持大局，致使妖域分裂之后，十大祭司便分道扬镳，除了一直支持着妖都皇室的“涂山”与“照夜”，以及抵抗住了部落的压力，留在妖都的“月寒”与“巫崖”以外，其余六大祭司都回到
各自的部落，与妖都划清界限。
月离部落与巫泉部落在尧崇执掌妖都之后很快宣布回归妖都，两名部落首领更是不惜放低姿态亲自前来请罪，某种程度上也是两位祭司的态度促成的，可见在妖族民众，尤其是本家部落的民众心中，祭司是怎样的存在。
不敬祭司与不敬祭者，都是妖族民众难以忍受的重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民众不敢与周凡作对，心中也必然无比愤懑。
现在在这大街之上，就有不少相信她就是祭者的妖族民众远远的观望着，其中许多人看着周凡的眼神几乎要嗜人一般，那些趁机逃走的小孩也远远的看着，眼中满是担忧。
澹台一梦思索片刻，看着周凡道：“不错，天狼教过我。”
周凡咧嘴一笑，正打算继续显摆一番，再将这两个尤物一并带走，他相信哪怕天狼祭司亲至，也不敢对他如何，那么今日，他将度过难以忘怀的一段美好时光。
然后他突兀的听到了一句刺耳的话。
“现在，你可以死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句同样冰冷的话语。
“没听错，杀的就是你。”
他的面色猛的一变，尚未有所反应，脑中突然有着一阵剧烈的刺痛爆发开来，就像是整个脑子都被搅成了浆糊一般，直接令他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哪怕有着那件白衣的阻隔，澹台一梦的意念依然无比雄厚，哪里是周凡这等根基不稳的所谓“圣子”能够抵抗的？
澹台一梦本打算一道意念将其直接震杀，听了他这么多话后，她还是决定让他死的痛苦一点，但死的依然要很快。
刚刚不可一世的周凡，此刻已经七窍流血，两只手死死抓在脑袋上，手臂之上青筋暴起，似乎要将自己的脑袋夹碎一般。
片刻之后，他已成了地上一句冰冷的尸体，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兀自有着难以置信之色。
澹台一梦对着有些发愣的袁雪一招手，后者立刻领会，收摄心神，眼神凌厉，跟随在澹台一梦身后，像极了一名优秀的随侍，很快二人一同消失在民众的视野之中。
直到很久以后，街上才爆发出了几声欣喜的欢呼。
周凡终于死了，被他们信仰着的祭者杀死，虽然不是他们信仰的“斗狂”的继承者出的手，有幸看到“天狼”的继承者除恶，也是他们的福气啊。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开始充满信心：有朝一日，这些混账必将被赶出妖域！
只是相对于这些人的狂喜，还有不少人面露惘然与畏惧，周凡死了，他的背后可是圣阁啊……如果圣阁想要报复，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第七百零六章 坐等风雨来
北冥修难得与余落霞一同领略了一番罗山城的风土人情。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风景，除了远方富丽的宅院，大部分的民房都斑驳破旧，民众的生活亦是充满苦难，这些都牵动着余落霞的心神，令得她难以提起兴致，北冥修哪怕心中觉得不怎么在意，情绪也无法涨到哪里去。
但至少他知道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尧崇既然出手，当他将妖域重新统一之后，这里的风貌自然会有所改变，至于尧崇怎么将妖域统一，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坦白来说，这一场短暂的约会他是很不满意的，不过当澹台一梦与袁雪与他们会合之后，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就被他直接抛到了脑后。
“你们装成祭者与随侍，不仅杀了这里的圣子，还把人家城主府的少城主也杀了？”
袁雪有些委屈的低下头，辩解道：“是他们先动手动脚的，我们只是……”
“够了。”澹台一梦声音虽轻，却自有一股威严，她将袁雪护在身后，凛然不惧的直视北冥修，沉声道，“人是我杀的，我并不后悔动手，这后果我会一力承担。”
北冥修无奈道：“我有说要责备你们吗？”
袁雪微微一愣，说道：“可是……”
“平时我要你们尽量不惹事，只是为了隐藏身份，让我们的这趟旅程能够顺利一些，但也不代表别人欺负到了我们头上，我们不能予以反击。”北冥修望着袁雪，郑重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不知好歹，直接动手便是，哪里能被这些纨绔杂鱼占了便宜。”
袁雪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她知道北冥修一向行事都很小心谨慎，现在的这些话，已是表明在北冥修的心中，她们的安全是在大局之上的。哪怕知道这可能是北冥修哄哄它的话语，她的心中还是一片温暖。
澹台一梦微微点头，似乎是觉得北冥修的话语比较中听，又或许是觉得北冥修比较识趣。
余落霞在此时有些担忧的道：“杀了那两个家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杀他们的是妖域天狼祭司的继承者，关我们这些这些旅行者什么事？”北冥修笑道，“这些所谓的圣子不过是圣阁用来控制妖域的工具，死一两个应该没什么，澹台出手有分寸，就算被圣阁感知到了，应该也只知道这家伙是被意念轰爆识海而死的，如果他们敢
公然对祭者下杀手，岂不是将自己的野心完全暴露开去？要是他们打算直接控制妖域，那少城主就不可能还有招摇过市的资格了。”
袁雪知道北冥修现在还能轻松的侃侃而谈，就是真的不在意她们惹出来的事情，回想起当初自己在黄沙镇被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家伙纠缠时，北冥修毫不犹豫的给她出头的情形，心中愈发欣喜，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两簇弯月眉微微蹙起，自有一股别样风情：“但那个城主会不会过来找麻烦？”
北冥修玩味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还用说，毕竟死的不只是那个周凡，如果只是他一人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扯着澹台大祭者的虎皮去城主府混吃混喝两天，但我们把人家儿子杀了，说不定让人家绝代了，就算是忌惮天狼祭司，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说起来，这家城主姓石吧，这战熊部落的首领貌似就姓石，说不定这两家还有什么亲戚关系，有机会的话，我们正好可以查探查探。”
北冥修的话中意思很严肃，语气却很轻松，显然是不将这事情当一回事。
袁雪细细想来，发现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这一边清一色的高阶修行者，每一个都能打好几个周凡那样的家伙，而且明道与卫笙这两位墨梅山庄的先生肯定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的情况，就算这罗山城城主发了狠，拼着“得罪天狼祭司”，带领全城兵马对他们围追堵截，也休想将他们留下来。
既然有恃无恐，那还怕什么？
袁雪顿时起了兴致，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北冥修指了指脚下，微笑道：“我们就在这客栈中等着，正好看看这民生凋敝的罗山城能有多大的排场。”
他看向澹台一梦，笑容愈发灿烂：“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我们的澹台大祭者了。”
……
北冥修的一句话，奠定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北冥修砸钱包下了整个客栈，一行五人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坐在大堂之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管外面的围观群众。
许多妖族民众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座城，毕竟澹台一梦与袁雪管杀不管埋，又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目击证人更是一抓一大把，要是没有人来围观，那才不正常。
现在的罗山城里早已人尽皆知，天狼祭司的祭者来到了罗山城，并将对她不敬的圣子周凡以及少城主石则城当街击杀。这原本应当是一件非常恶劣的事件，但石则城与周凡的风评在城中本就极差，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咒他们死，现在他们真的死了，杀他们的又是值得敬仰的祭者，他们心怀感激与敬畏还来不及，哪里会靠近打扰到祭者大人的清净。
澹台一梦端坐桌前，身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北冥修在进入妖域前早已对妖域中的重要人物都做了一定的调查，这一任的天狼祭司本就是一个淡漠之人，视人命如草芥，曾在战场之上让无数妖兵燃烧精血搏命而亡，令得幽狼部落的众人又敬又怕，既然这个师傅都是这样一番作为，他的“继承者”杀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又哪里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许多人都在好奇的观望着这位“天狼祭者”，看其虽然容姿出众，却是一幅生人莫近的恐怖表情，一旁的两个穿着便服的女随侍更是动作无比小心，看上去是因为动作生涩，实际上恐怕是害怕惹这位祭者生气而紧张不安。还有一个穿着男装的随侍引起了民众的小声讨论，虽然低眉顺眼，但是动作从容，应该是祭者的亲信之人，至于祭者身边的那个不知是随侍还是其他什么的男子，虽然脸上遮的严实，几抹惨白还是被他们放在眼里，莫不是镇龙部落白龙族的尊贵之人，遮掩身份跟随在她身边？连这样的人都追随这祭者左右，天狼祭司想必对她很看重吧。
无数人对着澹台一梦指指点点，澹台一梦只接过北冥修恭敬递过来的酒，轻轻的抿了一口。这已是这家客栈中最好的佳酿。在“一不小心”暴露澹台一梦的祭者身份之后，北冥修照样给钱已是不易，客栈老板哪里能不把最好的东西都呈上来？
也亏得做这场戏的主角是澹台一梦，若是换了除北冥修以外的其他任何一人，都怕是已经在表情的细微处露了馅，澹台一梦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对几个亲近的人有着些许表情上的变化，由她来扮演这个“平易近人”的天狼祭者，完全是本色出演，真是再合适不过。
北冥修恭敬的退到一旁，余光偶尔难以察觉的瞥一眼客栈大门的方向，他对于其他人的演技还是放心的，现在他只想看看，这罗山城的城主还会观望多久。
风雨欲来，他正等风雨来。
第七百零七章 石元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澹台一梦杯中的酒已快要见底，一行人也开始动筷子，袁雪与余落霞顺着北冥修之前的指示，诚惶诚恐的小口吃着，姿态保持着优雅端庄，令得不少人纷纷赞叹，能够被天狼祭者收为随侍的女子果然有教养，而这天狼祭者愿意让这些下人与她一桌同食，想到今日街上那事，貌似是由石泽城与周凡调戏祭者的随侍而起，这天狼祭者虽然看上去难以亲近，其实对于身边的人，还是很照顾的……吧？
这也是北冥修深思熟虑之下决定的情况，那位天狼祭司便是这样一个护短的人，对于身边的人极为关怀，他们这装出来的“天狼祭者”，自然也需要有一些师傅的影子。
忽然之间，门外的妖族民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纷纷作鸟兽散，北冥修眼前一亮，轻声对着众人道：“来了。”
短短的两个字，顿时点燃了所有人逐渐被消磨得斗志，一时之间，所有人停筷，落杯，做出一副唯澹台一梦马首是瞻的姿态，澹台一梦缓缓站起，眼神逼视门外，自有一股霸道的气势显露。
在她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名龙行虎步的中年男子，他的脚步虽不曾有什么声响，澹台一梦确实能够隐隐感受到周边的空气正在微微震动，她一瞬间就可以确定，此人必然是一名大修行者，加上他属于战熊族的血脉，兴许能与她真正的一较高下。
如果他儿子有他一半水平，也不会死的这般窝囊。
澹台一梦神情如常，已是准备收敛灵力，祭者身为祭司的继承者，专心修行属于祭司的独门秘术，灵力修为应当不高，先前面对周凡与石泽城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她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能够察觉，但这罗山城城主不同，在灵力修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她很有可能会被察觉。
“放松，按照原计划来。”
北冥修细若蚊蝇的声音飘进澹台一梦的耳中，紧接着，天人道悄然张开，将澹台一梦轻轻包裹，澹台一梦心领神会，再不关心其他事情，平静等待那罗山城城主的到来。
罗山城城主孤身而来，在客栈之前站定，他炯炯有神的眼神也在此时与澹台一梦的视线对在一处。
澹台一梦神情微冷，一道意念直接打出，那罗山城城主神情微肃，周身气势陡增，仿佛一只巨熊傲立于此，澹台一梦的那道意念被直接粉碎，根本无法进入其识海。
这一次没有征兆与意象的对碰看似是罗山城城主的胜利，但当城主收回气势之时，看向澹台一梦的眼神中已是暗藏了几分忌惮。
他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抱拳行礼，浑厚的声音响彻四方。
“罗山城城主石元商，见过天狼祭者。”
澹台一梦声音冰冷，依然有着十足的疏
离之意：“石城主有事？”
石元商朗声道：“小儿冒犯了天狼祭者，受些惩罚也是应当，但大人也不该取他性命。”
“泽城虽然不成器，毕竟是我的儿子，他被当街杀死，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为他讨个交代。”
“大胆！”北冥修直接起身，指着石元商怒骂道，“我们尊主是什么身份，需要给你一个交待？那贱人敢对尊主不敬，死了也是活该！”
虽然他与石元商尚有一段距离，但已是有了指着他鼻子骂的气势，加上他现在戴上了遮掩原本容貌的面具，活脱脱一个小人得志的小白脸模样，一旁的袁雪险些笑出声来。
石元商冷冷的瞪了北冥修一眼，他一眼就看出北冥修体内灵力修为在七阶上下，确实是一个合格的随侍，不过身为男子却长成这副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容貌才被天狼祭者看上留作随侍的，不过就凭牙尖嘴利这一点，他便对北冥修起了杀心。
他侮辱的是他死去的儿子，无论石泽城多么混账，多么不成器，那都是他的儿子。
石元商厉声道：“令师天狼祭司乃是妖域响当当的人物，岂容你这般草菅人命！”
澹台一梦神情不变，淡淡道：“他冒犯了本座，便是死了又如何？”
平淡的话语最能伤人心，尤其是对于一个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中年人来说，当澹台一梦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最淡漠的话语后，石元商的鼻息已是急促，他攥紧双拳，片刻后仰天大笑。
笑声之中，有凄凉，也有悲伤，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好一个死了又如何。”石元商脸上犹有泪痕，笑容却变得无比狰狞，“我倒要看看，你这尚未继承祭司之位的小祭者死了，你那日理万机的师傅又会如何？”
北冥修毫不客气的昂首怒目，喝道：“你好大的狗胆！”
“承蒙夸奖。”石元商冷笑道，“我已后悔没有趁早杀了周凡，如果不出意外，两日后他便会是一具尸体。”
他的面色一肃，指着北冥修暴喝道：“圣阁的圣子我都敢下决心动一动，你一个小小随侍又待如何！”
“今日，请天狼祭者死在此处。”
石元商一摆手，原本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有着数百名妖族卫士蜂拥而来。
这些都是城主府的护卫，石泽城向来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平日里只带五六个人便在城中横行，如果他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情，必然会让石泽城多带些人手。
想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石元商心中一阵刺痛，把心一横，喝道：“都给我上！”
话音刚落，他本人已是急退而去，而那数百名甲士则是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冲锋。
他早已准备让圣子周凡死在城西中，为此他不惜放任此**害罗山城，那样当他死的时候，民众的反响才会足够热烈，热烈到圣阁都无法压制的地步，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今日来了这么一批煞星，而且杀了他的孩儿，圣阁若是来犯，他还能将兄长石肖当作挡箭牌，区区一个天狼祭者，还不值得他用出这等底牌。
作为战熊部落的元老级人物，石肖的弟弟，石元商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哪怕被儿子的死几乎冲昏了头脑，他还是做好了必杀澹台一梦的准备。他做事必求完美，今日只要澹台一梦死去，周凡的死便能挂到天狼祭司那一脉上，到时候自是幽狼部落与圣阁为此事操劳，可不干他战熊部落的事。
强攻客栈的兵士只是幌子，他看得很清楚，澹台一梦身边的那些随侍一个个的修为都是颇高，便是他亲自出手，都不一定能突破他们的阻拦，想要将澹台一梦杀死，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他的真正底气，在埋伏在不远处的几名弓弩手，他们手中都是罗山城最好的金刚弩，一箭射出，便是重甲都能轻易穿透，穿透一个不修灵力的女子不过是轻而易举。只要澹台一梦等人舍弃客栈逃走，这几支弩箭便能直接带走她的性命。
石元商期待着那一刻，为此，他不惜拼上府中一些精锐的性命，去消磨那些随侍的战力。
为了替他的儿子复仇，也为了罗山城的太平，今日，他必杀澹台一梦。
如果他知道澹台一梦不过是个假冒的天狼祭者的话，估计会直接吐血昏死过去。
罗山城的顶尖战力都凝聚在城主府中，这数百名甲士连同混在其中的二三十名修为不低的修行者冲来，气势已是非同一般，若是在攻城拔寨之时，这样一支小军队已是足够让数量多于他们的敌军胆寒。
战熊部落，不愧是战熊部落。
北冥修心中如此赞叹一声，旋即在心中叹息摇头。
强则强矣，甘为他人门前走狗，再强又有何用处？
澹台一梦看了他一眼。
他们现在无法毫无保留地爆发，想要应对这蜂拥而来的甲士围攻会有一些问题，放弃客栈，快速逃离，似乎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所有人都在等着北冥修的决定，虽然这里的领导者是“天狼祭者”澹台一梦，北冥修始终是团队的主心骨。
北冥修会心一笑，轻声道：“交给我吧。”
他大踏步的走到客栈门口，直面那些即将到来的妖族甲士，对着远方负手而立，泰然观战的石元商横眉冷对，声音在这混乱的街巷中响彻。
“堂堂战熊部落石家，竟是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尊上不便出手，便由我来与你们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