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风雨欲来
当一行四人先后御剑来到天道盟的三号据点之时，苏义早已等候多时。
妖域本就对人界的情报呈现出一种习惯的敏感，在圣阁作为主要敌人的情况下，也不曾放松过对于人界情报的探查，苏义与三名圣阁前入世者投奔北冥府也早已不是秘密，甚至于亲身经历过暮崖城之战的暮崖城本地居民纷纷上书妖都作证，圣阁的入世者已经被北冥修“收编”。于是尧崇第一眼看到苏义之时，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高阳嵩是众人之中目前心情最差的，他难得全心全意蕴养剑意数日，在今日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就等着与尧崇一战，结果却被这么一件突发事件给搅黄了，但他的心中却也清楚，他与尧崇之间的恩怨乃是私事，现在这个突发事件却是能够影响到天下大势的公事，因私废公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但这并不是他可以在气势受阻之后依然心平气和的理由。
“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北冥修已经简略的将事情的原委同他说了，他还是想对苏义问出这一句。
北冥修屏退天道盟的众多成员，示意高阳嵩稍安勿躁，一行人走入一间大厅之中，苏义袖中符箓飞出，将这一片区域完全隔绝，这才开口。
“从荀昊在妖域现出身形之后，我便猜想着荀仙尊可能还尚在人世，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守望人间。如今哪怕心中再难相信，这也是现在最有可能的推论。”
在这一句话之前，高阳嵩也只得皱眉不语。
尧崇是众人之中目前最有发言权的，因为荀昊显露出与荀日照的关联之后，一直都在古妖殿内居住，待遇几乎已经与公主夫婿无异。一开始人界还有人嘲讽他卖妹求荣，只是他们心中却都在酸，自己没有妹妹或者女儿可以卖给荀昊的罢了。
但妖都的民众都清楚，荀昊与崇茗常年出双入对，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个妖怪敢反对？
同样准备数日将自己的状态攀至巅峰，尧崇的气息显得更加平和，他问道：“可有凭证？”
荀日照自从登天离世之后，原本就已经不存在于人们的视野之中，有人认为他飞升而去，有人认为他实为驾鹤西去。说句难听点的，他的死活已然影响不到人间的局面。
但荀昊出现在世间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荀昊的身份至今未明，但无论是可以由他自如操控的圣火，还是一直陪伴着他的焚天轮，抑或是他战斗时如同当年荀日照一般的强大实力，以及只有荀日照才会使用的神功“九阳天照”，都证明了荀昊与荀日照之间无比紧密的关系。
荀昊，是荀日照留在人间的意志。
他还活着，而且从来没有放弃这片人间！
荀日照对于整片天下的意义，都是非比寻常。
他是圣阁的创立者，也是整片大陆的守护者，若无他引领下的圣阁与五散仙配合，与大陆群妖对峙战斗，人族与先天智妖很难真正做到起义，后来的圣皇与妖祖也根本
不可能建立人界与妖域，而且当时人族与先天智妖中的强者，似乎都蒙受过圣阁的功法传承，甚至于可能，大陆上的修行奠基，也是荀日照打下的。
没有了荀日照的圣阁，已然失去了天下的正统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圣阁倒行逆施引发众怒，人界与妖域不惮于与它大战一场。
荀昊出现之后，荀日照的意志就站在了圣阁的对立面，虽然荀昊身处妖域，但人界妖域此时的利害早已有了一致性，首要的敌人都是圣阁，妖域固然已经占有了大义名分，但在尧崇选择与人界缓和关系，寻求合作的情况下，这种大义名分便同属人妖两界，而且必须如此——无论人界还是妖域，都绝对没有单独对抗圣阁的实力，如果要强攻凌霄峰，甚至于人妖两界的顶尖修行者齐上都难以做到，在云巅之上的诸位师长不知道有没有出手相助的余暇时，占有大义名分绝对十分重要。
但荀昊终究不是荀日照，而且这个大义名分要想落实，需要一个前提条件。
荀日照已完全与人界隔绝。
不论他是已经身死道消，还是尚在那一无所知的神界，至少无法对人间施加影响。
荀日照不在人间，荀昊可以代表荀日照的意志，但若是荀日照尚在人世，这种代表性便不复存在。
荀日照显然没有与人间完全隔绝。
虽然北冥修说不出为什么能够得出这种结论，但事实应当就是如此。
不只是苏义，司马无花也在万卷藏中明确提出了这个猜想，那一日尚云间与东方鑫的战斗，已然如同两座神祇碰撞，想要将那种情况下的二人同时强行带走，唯有荀日照有这种通天彻地的力量。
两年后，东方鑫与尚云间先后完好归来，似乎就是最好的例证。
荀日照没有真正离开，他还在看着这片他护卫了上千年的人间，纵然没有继续插手，目光也依然存在。
或许因为如此，圣阁虽然先后多次倾尽力量对人界妖域出手，却也没有使用最绝的方法—如当年的剑魔一般，屠灭生灵。
人界有余昌平与苏义，妖域有花落语与荀昊，都是有着仙阶强者坐镇，但圣阁方面若是在人界妖域的各个地域肆意屠杀平民，靠着少数几名仙阶强者，根本无法阻止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
当年的剑魔将天下人口屠灭了近五成，但那时真正出手的，只有剑魔。
不说是千万个平民，就是千万头猪，他也得杀上好久。
圣阁的个体战力远不如剑魔，但现在的圣阁中人，不要脸的程度必然比剑魔还要更上一层，倾巢而出四下动手，人界妖域根本无法抵抗。
以北冥修对东方鑫手段的了解，这种事情他真的做的出来。
只要能够达到最终的目的，东方鑫绝对不吝于施展一切手段。
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终究没有发生，很大程度上应该来自于荀日照的目光。
荀日照当年能够镇压篡夺阴泉力量的北冥家某位先人，一旦重回世间，自然能够镇压掌
控阳泉力量的东方鑫。就算东方鑫依旧在凌霄峰上无敌，凌霄峰是荀日照的仙境，所有仙灵体世家都活在荀日照的守护下，对其又敬又畏，东方鑫又能如何与他对抗？
若是荀日照真正离开了这个世界，圣阁将打破所有的束缚，真正成为一个没有底线的恐怖存在。
正在此时，荀昊与崇茗出现在了房门口。
尧崇在御剑离去之前，同人群中的崇茗使了个眼色，崇茗立马会意，拉着荀昊全速跟上，门口的天道盟成员早已得了北冥修的嘱咐，并未做出任何阻拦，这才让他们到了这里。
苏义张开结界，将他们二人纳入法阵内部，北冥修看到现在荀昊的状态，心中对于苏义的那个猜想的可信度又深了几分。
荀昊表面上精神头还算不错，但在拥有天人道的他探知之下，完全就是一幅精神不振的萎靡姿态，似乎只是为了不让崇茗看出来而强打精神。
仙人完全与天地相合，一般情况下早已不用进食或者睡眠，更不会出现这种疑似睡眠不足的萎靡境况，陪着一个好动的姑娘在天道会玩了几天，消耗显然不可能与同一名仙人大战至两败俱伤要大。
尧崇简单的将情况说了说，只是略去了有关荀昊的一部分内容，却也没有将自己的妹妹弄出去。荀昊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崇茗随便那么一勾，估计什么都会清楚，还不如在这里讲个清楚。崇茗虽然平时好玩，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有分寸的，肯定不会对其他人乱说。
崇茗瞪大了眼睛，似乎还要消化一阵其中那些听着有些云里雾里的内容，荀昊却是低下了头。
虽然世间皆传他为荀日照的传承者，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荀日照，他只能自己猜想，那个自己梦中的声音，就是那传说中的荀日照。
若这真是他近来身体不适的原因，一时之间，他竟是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般的人物感到一丝感伤。
此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无论是谁，心中都有着一团乱麻需要梳理清楚。
良久之后，尧崇率先打破了寂静。
“无论此事真伪，我们都不能被动防守，必须更早的主动出击。”
北冥修赞同的点了点头，圣阁若是失去了所有底线，荀日照的意志根本无法阻止什么。若是给了他们先行出手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要主动出击，还必须在圣阁准备不周的情况下赶紧出击！
“妖域的合作国书应该快要到了。”尧崇看着高阳嵩道，“先解决圣阁的问题，在这之后，我便与你一战。”
高阳嵩却是冷笑道：“你每次都是这样，尽可能避免与我的战斗，真以为我就永远会输给你？”
“我还就要以鼓舞士气为由与你一战，看你能拿出什么理由推脱！”
言罢，高阳嵩不等其他人有机会说话，已是拂袖切开法阵，大步离去。
北冥修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位二师兄心中从来都有大局，只是行事……真是有些胡闹啊。
第八百四十四章 争锋
因为北冥修等人的缺席，就连刚刚赢下天道会的首名的叶星露都已不知去向，天道会最终的闭幕式只能由天道盟的四位殿主，以及面色颇不好看的余昌平来主持，平心而论，倒也结束的颇为欢腾。只是当天道盟与朝廷的人员各自退场，半空中的战台们消散之后，附近依然是一派人头涌动的景象。
原本这座刚刚被处理的站台，应该用来见证尧崇与高阳嵩之间，决定无岸剑峰归属权的惊世之战，结果就是那么一小会儿，这场剑斗的两名主角，连同这一届天道会的主办者都跑了，显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光是这短短的半刻钟时间内，就有着无数奇奇怪怪的猜想传播开去，毕竟并没有人出来给个准信，各种各样的猜想出现都不奇怪。
直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在这天地之间炸响。
这个声音不止落在人们的耳中，更是回响在人们的心中。
高阳嵩御剑行空，手中传国玉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界的同胞们，我们发动了一次针对圣阁的突袭，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圣阁对人界的狼子野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根据有效情报，他们很可能很快就会对人界发动攻势，为了避免平民的无谓伤亡，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尽快做好上凌霄峰的准备，绝不能让这些所谓的仙人，有机会祸害我们人界哪怕一寸土地！”
“自今日起，人界全境招募七阶及以上的修行者，其余修为的修行者若有热血，也可加入。由天道盟统一统领，不日对凌霄峰发动攻势，务必将这天下的毒瘤，连根拔除！”
这一番话无疑在人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道盟并没有隐瞒提前举办这一届天道会的初衷，天道盟之所以如此慷慨，便是为了选拔出人界修行者中的精英，并且提升人界修行者总体的战斗力，可谓是下了血本。
现在东西已经全部发出去了，本来也是该招募对抗圣阁的有志之士，但是听高阳嵩话语里的意思，局势已经无比紧迫，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时间，一时之间，无论是不是修行者，民众都有些仿徨失措。
“干他娘的！”
不只是那个愤怒的人先喊出了这一句，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呼应。
这一句脏话话粗理不粗，圣阁在人界撺掇高阳启的叛军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许多人都一清二楚，现在还有不少被圣阁秘法吞噬神智的失魂人残存于世，令得他们的家人在悲伤中希冀着他们的苏醒，却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
那名愤怒的群众，正是一名失魂人的家属，那年的他亲眼目睹了叛军的暴行却无力抵抗，背井离乡苦修许久，到了今日也才堪堪三阶，连天道会的门槛都难以跨入。
但与他一般愤怒的人，大都修为都不如他。
若是高阳嵩以此理由征兵以抗圣阁，无数民众都会前赴后继的报名，然而圣阁毕竟是圣阁，仙阶强者也不是可以靠着人数优势就可以拖垮
的存在，想要打败强大的圣阁修行者，必须借助修行者的力量。
不少尚未离去的修行者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自己修为不济，也要为人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沧浪门愿意响应陛下！”
人群熙攘之时，关山越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惊起了不少修行者的激烈响应。
沧浪门当年在京城保卫战时，高阶战力几乎一朝损失殆尽，综合实力大跌，天下第一剑门之名已然名不副实，但当关山越现身承诺之时，人们的心中都已经没有了对沧浪门的质疑。
沧浪门虽然是无岸剑峰数百年前留下的分支，与高阳嵩天生关系紧密，但在本身实力不如从前的情况下愿意率先作出承诺，已经是一种担当。
如果说沧浪门的承诺带给民众的是敬意，那么雪峰剑宗的承诺，带来的就是震惊。
“雪峰剑宗会出手相助。”
留下这么一句话，雪峰剑宗韩宗主领着门内弟子淡然离去，离开了天道会的现场，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已是雪峰剑宗作出的最大承诺。
说是出手相助，实际上雪峰剑宗一旦出手，便不会保留什么力量。
雪峰剑宗独立于天山之上，向来不怎么理会朝廷的征召，也不会去服从天道盟的管理，许多人已经猜到，雪峰剑宗这一次会如此慷慨，应当是因为袁雪与北冥修之间的关系。
无论如何，这天下最为出名的两大剑修宗门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时之间，前来参加天道会的各路修行者纷纷响应。
“流霞宗愿意响应！”
“百战门愿为人界出力！”
“人君有命，我天灵谷自是责无旁贷！”
“……”
一派响应之中，墨梅山庄的响应也自远方传来，只是说话的并非庄主墨源，而是墨清。
“墨梅山庄会竭尽所能提供援助。”
听到墨清的话语，不少人面露复杂神情。
墨清本就是墨无双的长女，墨梅山庄前任庄主，然而现在的墨清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妖域的妖后。
在圣阁的威胁之前，人界与妖域之间的矛盾已经相对缓和，北冥修那一次妖域之行也博得了不少妖族民众的好感。妖族的民众大都比较直爽，在他们看来，圣阁的所作所为几乎颠覆了妖域，远远比那些时不时想要侵略的人族恶心的多，相比于继续与人族战斗，他们更希望将圣阁的恶徒撕成碎片。故而尧崇拖家带口的这一次出行，实际上并没有引起民间的太大动荡。
饶是如此，人族与妖族之间明争暗斗了数百年，想要放下仇恨终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成就的事情，就算墨清是人族，还是墨梅山庄的人，也依然难免被他们在心中有所抵触。
高阳嵩却是直接宣告道：“圣阁威胁在前，人妖两界继续争斗已然没有意义，人界会与妖域合作，共抗圣阁！”
不等民众有所反映，高阳嵩已是朗声喝道：“在这之前，朕会先与妖帝尧崇一决高下。十日之后
，嵩山封禅台，朕会亲手将无岸剑峰的传承夺回！”
“这些日子，人界西境关口对妖域开放，教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朕与尧崇，谁才配继承无岸剑峰！”
高阳嵩看向后方，冷笑道：“还望妖帝约束好妖族来客，莫要逼我人界出手。”
尧崇的回应很快传来：“这是自然，妖域不会冒犯人界分毫，此战，只在你我之间。”
虽然这个回应掷地有声，尧崇的心中已是叹了一口气。
高阳嵩这宣告一出，他已是骑虎难下。终究，他还是得与高阳嵩战上这么一场。
不过无论如何，自此，这一件大事已然敲定。
高阳嵩宣告与妖域合作，本已是在民众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开放关口，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壮举”，就是在深山天天种田不闻外事的粗鄙村夫，都会觉得这简直荒谬至极，但加上后面的这个理由，一切便都合理起来。
人界与妖域固然相看两厌，但圣阁威胁近在咫尺，高阳嵩的地位在人界早已无比稳固，这一次的命令固然有些胡闹，却也情有可原。
先前高阳嵩公开问剑尧崇，尧崇也已答应，这场对决迟早都会发生，将妖域的那些家伙叫过来，亲眼看着他们的妖帝输掉沧浪剑阵，岂不是一件美事？
虽然尧崇的战斗力在传闻之中无比强大，人界群众依然对高阳嵩充满信心。
高阳嵩能够在京城之前一剑斩杀仙人，尧崇可没有这等战绩。
高阳嵩敢出言挑战，也必然有着绝对的信心。若是高阳嵩真的战胜尧崇，妖域面上无光，正是所谓大快人心。
而就算妖域的人涌入，要是敢做些不恰当的事情，莫怪朝廷与天道盟尚未出手，他们民间便先行出手制裁！
人界国富民强，修行强者无数，还怕那些妖族敢闹事，而且真有闹事的，岂不正说明妖帝尧崇御下不严？
大多群众都对这场战斗抱持着极乐观的态度，看看人界在叛乱后的快速恢复，再看看妖域从先前的无比混乱到现在的百废待兴，想不乐观都不行。就算有老成持重之人察觉到了不妥，也被高呼万岁的音浪淹没，继而闭口不言。
人界因为圣阁险些断送太平盛世，迫切的需要一场激动人心的绝对胜利，高阳嵩战胜尧崇夺得无岸剑峰继承权，无疑就是最合适的胜利果实。
对民众而言，要不要与妖域合作，其实并不重要，若是合作，人界就必须牢牢掌握主导权，只要高阳嵩击败尧崇，这主导权自是落在人界手中。
高阳嵩连仙人都能斩杀，何惧尧崇？
见群众大都没有异议，高阳嵩得意一笑，对着后方道：“小师弟，到时候还是由你公正。”
北冥修在心中无奈的笑了笑，将此事应承下来。
这一场问剑固然胡闹，也打乱了他的计划，但……的确需要来这么一次。
人界与妖域，高阳嵩与尧崇，若要达到真正的合作，原本就存在的裂痕，总得处理一下。
第八百四十五章 万物皆有情，何况仙灵
在极短的时间内，人君高阳嵩与妖帝尧崇约定在十日后，于嵩山封禅台一战的消息已然传遍天下，就算没有传国玉玺昭告世间，应当也已经举世皆知。
此战不仅会决定无岸剑峰继承权与沧浪剑阵的归属，更是人界与妖域两位首脑人物的巅峰对抗。高阳嵩更是不惜打开边关，让妖域的妖族前来观摩这场战斗，可见其信心十足，不管是对人界的，还是对自己的。
只是相比于人界民间的兴奋期待，妖域的兴奋之中多了几分愤怒，想来现在的妖域之中，崇兆已经开始组织妖域的“仪仗队”，准备进入人界给尧崇助威。
尧崇定下的战略就是结连人界对抗圣阁，这一战略得到了绝大多数妖族民众的认可，相比于和祸害了妖域几十年的圣阁战斗，人界那些家伙完全可以向后稍稍。而经过统一妖域的战斗，尧崇已经确立了在妖域的绝对威望，妖族上至姜如龙等顶尖修行者，下至普通民众，在听到消息后都没有找人界麻烦的意思，一心打算跟随崇兆组织的“仪仗队”，前往人界为尧崇呐喊助威。
就算是在人界的客场，他们妖域在气势上也不能输。
至于人界会不会下黑手，尚在妖都主持大局的崇兆直接下了一句定论。
“他们不敢。”
圣阁已经成为了天下攻敌，哪一方为了种族仇恨先行暗害盟友，若是导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合作破裂，那就是人界妖域共同的敌人，高阳嵩就算对尧崇问剑，也很清楚现在与妖域闹得不愉快有百害而无一利，必然会竭尽全力保障前来妖族的安全，只要他们妖族不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本是世仇的人界妖域，还是能保持暂时的和平的。
于是乎，人界与妖域都有不少人收拾行囊，或响应组织，或自发前往，总而言之，十日后的嵩山，必然会比现在的西子湖畔更加火热。
而这场盛事的结果，将会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局势，相比于北冥修与高阳嵩之间的赌斗，影响不知道会深远多少倍。
……
天道会刚刚结束，天道盟的善后工作需要尽快完成，而且很快还得准备组织统领汇聚而来的修行者，其中的种种细节都需要尽快敲定，对于天道盟来说，忙碌还得继续持续下去，北冥修也亲身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无法像以前一般把事情完全交给其他人。
天道盟防卫天道盟的周边据点也在有序撤离，唯独三号据点的撤离与其他据点有着些许不同，因为这里还有着一批特殊的人物。
郁家主脉五人，都在这回中州城的队列之中，直到在这路上，郁长柏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解释完毕。
自从代替兄长郁长松被选为入世者之后，他一直都在拼命历练修行，只可惜事倍功半，以至于一直不敢回家，怕被家人嘲笑，跟随苏义修心后不久就与圣阁决裂，更没了回家额可能性，现在算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与家人见面了。
郁家上下三十余
口人，主脉却人丁稀落，既要防备家族旁支的窥伺，又要应对咄咄逼人的大家族的压迫，对于郁长柏来说，只有他们是他最为亲近的亲人，于是在北冥修通知他之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进了三号据点，与家人一同随着天道盟的队伍回返中州城。
北冥府的众人早已虽天道盟的主流一同离去，将他留在这里，本是为了让他与阔别已久的家人好好相处一阵。
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郁长柏眼中含泪，对着父母郑重拜下。
某种程度上说，郁家岌岌可危的状态，也有他投身北冥府的推动。
郁长松的父母连忙将他搀起，父亲郁仪沉痛道：“就算没有这事，圣阁与朱家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郁家的‘风吟盏’，朱家垂涎已久，眼下不过是找到了理由出手罢了。”
身为郁家的现任家主，郁仪这几年一直生存在高压之下，尤其是这半年时间中，郁家被步步紧逼，支脉纷纷要求分家自立，名义上说的是分家，实则是带着郁家的宝物去当大家族的走狗，哪怕他尽心竭力维持郁家，在各方压迫之下，也回天乏术，只能看着郁家一天天衰败下去。
苏义忽然上门，将他们带上七星坛离开之时，身为郁家家主却在此时被迫抛弃郁家的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长柏，你又没错，何必道歉啊。”
郁家曾经的家主，郁长柏的爷爷郁羸早已年老体衰，又被家族日日衰落的景象气的气血逆行，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如今仅能坐在轮椅之上，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可能，但在说出这句话时，依然有着年轻时的冲劲。
“如今的圣阁已经完全变了味道，你能够迷途知返，跟随苏先生修行，正是好事一件。”郁羸快意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原本我以为，就算郁家满门被灭，至少还有你能够为郁家传承香火，却不想现在还能见到我这真正长大了的孙儿咯。”
郁长松也欣慰笑道：“看到你如今过得很好，还拜在苏先生门下，我们也放心了。”
“以后的郁家，便靠你振兴了。”
郁长柏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味，瞪大眼睛道：“兄长……”
郁长松挥手止住他的话语，淡然笑道：“自当年突遭横祸，修为尽失之后，我已没了那壮志雄心，只求自己没有成为郁家的拖累。当年回山之后，就是诸葛仙师也没有办法恢复我的修为，何况现在？”
郁长松把手搭在弟弟的肩上，这幅场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了：“柏弟，当年为兄一直很后悔激励你追逐我的脚步，以至给你心中添了不少负担。这些年，实在辛苦你了。”
郁长柏看着自己虽然没有了修为与雄心，但依然温和乐观的兄长，咬紧牙关，郑重摇头：“一点都不辛苦。”
相比于郁家的朝不保夕，他这些年受的苦楚，真的不算辛苦。
郁长松笑了笑，收回手，对着诸位长辈拱手行礼。
郁仪从怀中取出一物，郑重放到郁长柏手中，道：“这风吟盏，以后便交予你了。”
风吟盏，从来都是历代家主才配持有的家传至宝，相比于它的意义，本身的功能已经不重要了。
郁长柏愣了愣，正要推脱，郁羸已是一脸严肃，似乎都要从轮椅之站起来：“长柏，现在你不接这风吟盏，长松又不肯接，还有谁能接？长松都没有意见，你还要推辞什么？”
郁羸说到气急之处，忍不住咳嗽两声，旋即收敛语气道：“离了凌霄峰，郁家已然名不副实，不需要继续存在，别当这是郁家家主的传承，就当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传给小辈的寄托吧。”
“这世间花花世界，我与你们爹娘可都没有享受过，听苏先生说中州城繁华热闹，远非凌霄峰可比，你与长松可得好好带我们逛逛。”
郁长柏闻言一愣，旋即面露微笑，郑重点头。
按照荀日照立下的规矩，凌霄峰的仙灵体家族，都不能离开凌霄峰，避免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接触，这个规矩在北冥周号召对抗剑魔之时方才松动，只是真正走出去看过这个花花世界的，也仅有那么一小部分罢了。至于现在的圣阁侵略般的行径，那些脑子里只有废料的家伙，谁会去关注这大千世界的千万种美好？
无论是爷爷还是父母，都是凌霄峰里土生土长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这座背靠无尽蓝海的孤峰，兄长欣赏过这万里河山，却转眼就横遭不幸。
北冥修已经着手在中州城为他们准备一处宅院，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自己是该陪着家人，到处游玩一番。
既是为了弥补自己不曾陪伴亲人的遗憾，也是为了帮助他们走出心里的阴云——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
北冥修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在这一点上，郁长柏对北冥修真正的充满了感激。
他们原本初见之时就相看两厌，都想要杀死对方，之后堕元更是折磨的他苦不堪言，哪怕后来北冥修替他拔除了堕元，以前的芥蒂也不可能完全消失，在突袭凌霄峰有风险的情况下，北冥修完全可以舍弃郁家，而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但北冥修没有这么做，更没有埋怨他什么，甚至还安排好了一切，令他能够与亲人团聚，并享有这一段温馨的旅程。
郁长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若是北冥修之后有什么需要，他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至于前尘往事，早已随风散去，北冥修都没有追究，他还记着做什么？
郁长柏不知道的是，在如今离他们已有相当距离的墨梅山庄中，沐尘心正在墨梅山庄众弟子的见证下，与归来的弟弟沐尘念抱头痛哭。
仙灵体并非冷血无情，他们也有着七情六欲，与常人并无太大不同。
改变凌霄峰的究竟是人还是人心，这一点，恐怕只有一手造就凌霄峰堕落的东方鑫知道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盛事再临
人君高阳嵩与妖帝尧崇约战嵩山封禅台。
这一个用十余字就能完全概括出来的信息，却是几乎牵动了整片大陆的风潮，无论是人界还是妖域，此时都有着大批量的群众朝着嵩山涌来。
不同于天道会只是人界内部的一场盛事，这场嵩山问剑，已然是整片天下的大事。
在先前天道会的末尾，高阳嵩已然提出要天道盟组织人族修行者中的精英，随时准备对圣阁动手，而现在，以北冥修为首的天道盟众人，已是将集结的地点选在了嵩山山脚之下，原因十分简单——五湖四海的有志之士，总会来到嵩山，见证这绝对会刻入史书的惊世一战。
只可惜嵩山不像西子湖畔有那么多地方可供居住，不到十天的时间，天道盟也不可能能够做出有效的安排，好在事情颇为仓促，时间相对紧迫，前来的修行者一时较少，而且都分布在了嵩山周边的大部分区域，或许只有那一战真正到来的那天，才会再现天道会时的热闹盛况。
但在这一战之前，摆在北冥修面前的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人族与妖族的碰撞早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虽然现在有着圣阁这个可怕的共同敌人，推动了双方达成合作的初步共识，但无论人界还是妖域的民间，都有着对于对方的敌视。
北冥修刚刚来到嵩山，屁股还没有捂热，便被不少消息迎面拍上。
妖域方面，除了妖都方面组织的正规队伍，还有不少自发前来的妖族修行者，他们大都各自翻山越岭而来，堂而皇之的走过人界的关口，其中有不少做出挑衅人族守军，欺压人族百姓等等举动，全然不将人界与妖域之前分别作出的承诺放在眼里，各地的天道盟分舵，官府以及本地修行者屡次出手制止，这群妖都屡教不改。就算到了现在，人界西部边境到中岳嵩山的大片区域之中，有不少地方都受到了这些妖族的骚乱，治安明显下降。
这个结果原本便在北冥修的预料之中。妖域与人界的仇怨由来已久，近百年间，大都只有人界进攻妖域的份，除了万妖盟在圣阁撺掇下形成的那次大规模进攻，妖域就没有主动对人界用兵过，哪怕到了现在，在综合实力上，百废待兴的妖域依然不如人界。
尧崇与崇兆都严令前来人界的妖族约束自身，但这率先进入人界的妖族，大都是各大部落范围之内的修行者，他们大都在部落的编制之中，直到最近才接受了妖都的统治，虽然尧崇重新一统妖域功绩显赫，但并不能将这些才刚刚沐浴在统一之中的修行者完全镇服。
他们对于人族本来就憋着一口气，想要给人族好脸色都很困难，闹事的妖族中，有因为不爽人界出手破坏的，有因为人族的挑衅而暴怒动手的……原因多种多样，碍于高阳嵩的命令，人界也没法真正对他们下死手，更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毕竟既要把人家打到不能闹事，又不能把人家打死哪怕一个，更要杜绝他们自己把自己人搞死然后算在人界头上，绝对不是
什么简单的事情。
原本北冥修想要将这事与朝廷商议一番，共同应对，然而高阳嵩为了准备这场战斗，与尧崇一般，在这个世上仿佛蒸发了一般，有六扇门帮忙遮掩行迹，就算北冥朔与凤五玄都出手或许都难以找到他，更不要提现在找上他完全就是在干涉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于是北冥修也只得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高阳嵩销声匿迹之后，或许也只有北冥修可以暂时代表着人界这么一个比较突出的好处了。
面对妖族惹出来的乱局，北冥修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远水尚且解不了近火，地方治安只能靠当地的官府与天道盟分舵解决，于是他直接通过天道盟的渠道下了严令，意思十分明确。
打。
往死了打，打完就说是他北冥修要求打的。
妖族敢在惹是生非，就打妖族，人族敢挑拨离间行苟且之事，就打人族，总而言之，谁挑的事，天道盟分舵与官府尽管往死里打，要是被查出背景，他北冥修有余暇之时，会派人去他们亲人家里吃饭。若是因为种族原因行包庇之举，他也不会介意亲自来跑一趟，挥洒一下寒冥剑即将溢出的寒气。
唯有强硬的态度能够镇压一切，北冥修的这一命令一经发布，顿时引起了天道盟分舵的积极相应，短短一天时间内，各地制造混乱的妖族被纷纷镇压，捆成粽子一般给妖域那边送回去。而煽风点火的那些人族也被纷纷抓捕，送往京城，京城的天牢从来没有住满过，想来或许会填补一下里面的空缺。
这些妖族与人族仰仗着人界妖域合作时需要的共同忍让，或发泄自己的愤怒，或实现自己的野心，或有着别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就是打算破坏人妖两界刚刚有些起色的初步合作。北冥修便送他们一记重拳，让他们明白道理。
至于那些妖族被送回妖域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也已经显而易见。
我们人界这边强硬起来，连煽风点火的自己人都不放过，妖域难道就能轻易放过这些不尊妖帝命令的无法无天之徒？
在一日之后，妖都方面以崇兆的亲笔信做出了道歉与承诺，而刚刚进入人界边境西部关口的妖都方面的大部队也在人妖两界坐起了良好的表率，崇兆本人便在这队伍之中，黑风骑素来军纪严明，哪怕是统领着一群修行者，他这一路走来，已是完全保证了对人界的秋毫无犯。
而那些被擒回妖域的妖族，总会吃到自己种下的苦果，而嵩山的盛事，也将再与他们无缘。
自此，一场嵩山问剑前的大风波，才算是彻底平定。
……
“你真的认为这样就结束了？”
当北冥修在嵩山附近的天道盟据点暂且扎根，正打算研读一下万卷藏时，叶星露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紧接着便是大门推开的声音。
北冥修没有抬头，就算不抬头，他也能想见叶星露此时的表情，淡淡道：“如此一来，人妖两界前来的群众
都不敢太过放肆。至少在嵩山问剑期间，人界能够清净一些。”
“问题不在这里。”叶星露皱眉道，“哪怕人界妖域都下了严令，依然有那么多人族或者妖族使绊子下黑手，若不是你在这人界已经拥有了极大的权威，也根本压不下来。”
“人界与妖域都是这世间屹立数百年的存在，你那两位师兄也都拥有着绝对的威信与权力，在拥有共同的强大敌人之时，也都能够凝聚举国之力应对。但就是这样，依然有着那么多人不惜冒着风险犯禁，你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叶星露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那二师兄公开挑战大师兄，名义上是你们无岸剑峰弟子自己争夺无岸剑峰继承权，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愿意将其理解为人界与妖域的一次争锋相对，无论谁输了，威信都必然受到影响，甚至连累着人界或者妖域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你那大师兄或许还好，咱们这位人君陛下打到兴头之上，哪里会管那些有的没的，到头来人界与妖域总要丢人一个，那种情况下形成的合作，不知道会有多少裂痕！”
“什么嵩山问剑，分明就是两王争霸！”
气冲冲的说完自己的结论，叶星露一拍桌子，冷声道：“你好歹也是他们的师弟，在这场问剑之中也最有话语权，至少也不能任由他们打得天下皆知，还屁颠屁颠去做那什么公证人吧。”
在天道会结束那一会儿，她已经对北冥修表示过了对这场战斗的担忧，但北冥修一直不曾做出正面回应，反而真的全心全意准备好了嵩山问剑前的一切组织工作，早已憋了一肚子气的她就算知道木已成舟，也总得来说这么一阵，不然真到了那令人追悔莫及的结果，一个内部都有着无数裂痕的联盟，拿什么去与圣阁战斗？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西子湖畔那会儿，无论是她肉眼的观察还是天人道的查探，都告诉了她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
高阳嵩是真的想要争夺无岸剑峰的继承权，也是真的想要与尧崇一决高下，甚至于心中可能有一抹对尧崇的杀意。
这样的高阳嵩，在战斗之中必然全力以赴，若胜，尧崇必然会受重创，若败，连与北冥修争夺个在人界内部的主导权都无比积极的他绝对不会平静接受落败的事实，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无法预料。
无论这场战斗是何种结果，对于人界与妖域的合作都没有任何好处！
她原本以为北冥修有打算，结果现在居然真的准备看戏，还把舞台都给搭好了。
对于叶星露的质疑，北冥修回答的很是干脆：“如果一个人从小与你分享一切事物，明明几乎你各方面都稍稍强那么一点点，但就在最关键的那一点上不如他，以至于分享之时，好的部分大都是他的，除非他将他的一部分让给你，这种日子过了十年，换了是你，你想不想打他？”
“矛盾一直存在，总不能一直拌着。事已至此，何不坐下来，好好看一场震动天下的问剑？”
第八百四十七章 嵩山问剑
叶星露最终不得不接受了北冥修的意见，准备修养一阵，恢复精神，到时候好保持最好状态去看戏。
哪怕她对于这场问剑带来的结果呈现完全的悲观想法，也无法去阻止什么，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想想在哪里观摩这场震惊天下的问剑比较有感觉。
事实上，不论是天道盟还是朝廷，都早已针对过这场高阳嵩亲口应允的嵩山问剑进行过无比激烈的讨论。高阳嵩的宣告太过于突兀，以至于除了北冥修等少数大概了解他内心想法的人，其他人完全都没有心理准备。
原本尧崇来到江南地区，名义上是陪着妻子回乡探亲，实际上是来人界谈合作的。现在合作的事情八字才有一撇，就直接要与尧崇在这天下的瞩目之处一决雌雄，难道就不能在圣阁的威胁解除之后再战吗？
有朝中官员上书劝诫，然而都被高阳嵩干净利落的拒绝，先不说他本身态度坚决，话都说出去了，还是用传国玉玺传的天下皆知的那一种，想收也收不回来。
最终，朝廷还是选择了如天道会时一般，在周边做好防卫与盘查工作，而天道盟则在北冥修的带领下，主要统率约束那些受到征召而来的修行者们。
至少从目前看来，人界最为顶尖的一批修行者，已然聚集在这嵩山山脚之下。
……
相比于江南地区，嵩山附近显然没有那么好的住宿条件，朝廷还特意下令不得去打扰少林寺的清净，慕名而来的人们又大多是匆匆赶来，在数量的基数上就与天道会时不能比较，而拥有更高修为的人，赶来的速度也相对较快，在距离嵩山问剑还有三日之时，已经有不少真正的强者在嵩山山脚现身。
沧浪门现任掌门关山越便是其中一位。
沧浪门的御剑术本就在剑修门派之中以速度最为见长，在知晓消息之后，刚刚离开天道会的他们立刻御剑来到此地，同时也传信给沧浪门内，有意向的弟子都可以自行前往，既是响应人界的征召，也省了回宗门消化经验的时间。
对于剑修，尤其是沧浪门的剑修来说，能够观摩无岸剑仙的两名已然登堂入室的得意弟子的剑斗，绝对是足以受用一生的经验。
雪峰剑宗却是还没有前来，但关山越确定，她们肯定会到场。韩宗主虽然说会尽力支持人界的行动，但并没有承诺会服从天道盟的调遣，或许对她们来说，早到晚到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在带领沧浪门的弟子们在嵩山附近游历之时，关山越也遇到了不少熟面孔，有许多都是在天道会的时候有些交情的。沧浪门虽然在京城一战后损失惨重，引来多方觊觎，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山越又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九阶强者，甚至已经有传闻散播出，他已经将门里的沧浪剑阵重新推演完成，再过几年便可重现剑阵锋芒。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所遇到的大多数修行者都对他颇为恭敬，单凭他
是一名九阶的修行者，便值得这份敬意。
在剑魔之乱后，本就稀少的九阶修行者对于人界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京城保卫战中又折损数名，直到现在，整个人界的九阶修行者加起来，应当也不会超过十数，而在人界的征召之下，应当不会有人缺席此间。
与其中任何一名九阶强者交恶，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关山越本不是喜欢与人虚与委蛇的人，他的剑道力求心正，自有正气留存心间，对于那些一宗之主之间的客套也不怎么想参与，好在他们沧浪门来的早，占据了一处较为僻静的位置以供这些日子的练功，弟子们各有各的自觉，也不需要他去操心什么。
但在这时，一个颇为豪迈的声音落入了他的耳中。
“穿着一身与陛下曾经穿过的差不多的衣服，看上去却实在没有什么品味，想来你就是沧浪门的门主吧，听说沧浪门在人界号称天下第一剑门，祖师更是无岸剑峰的传承者，今日一见，你这宗主身上的气势，却是不怎么足啊。”
关山越脚步陡然停顿，眼神微寒。
“妖族？”
沧浪门的剑袍天下有名，从掌门的九纹剑袍到外门弟子的一文剑袍，沧浪云纹从来都是沧浪门弟子身份与门中地位的象征，而剑袍的式样，也唯有沧浪门这么一家，其余宗门皆不敢仿冒，除了一个例外。
当年尚云间入世游历江湖之时，沧浪门因为无岸剑峰弟子再现的传闻，与尚云间一度闹得不怎么愉快，又加上种种阴差阳错，最终导致掌门被尚云间与龙瑶联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击败了一次，最终拉不下一张老脸，归隐后山。掌门黯然归隐之后，临崖真人才真正展露出一宗之主的风范，并很快在推举之下成为了沧浪门的掌门。
临崖真人带领下的沧浪门与尚云间与龙瑶和解，算是揭过了这一页，无岸剑峰与沧浪门之间的联系也依旧存在，只是剑魔之乱后，龙瑶与尚云间结为连理，继而亲自设计了无岸剑峰的剑袍，因为材料与工艺的特殊，得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袖口亦可流动剑气，较之沧浪门的剑袍，无论是功能还是美观度都要更上一层楼，只是龙瑶又刻意加上了十道沧浪云纹的设计，算是对当年沧浪门的行事的一种警示与报复，对此，临崖真人也只能苦笑着认了。
无岸剑峰的三名弟子人手一件龙瑶量身定做的剑袍，现在的无岸剑峰之上说不定还有库存，但无岸剑峰的三名弟子眼下都是天下闻名，无人不知的大人物，若是有着其他人穿着剑袍，那么必然是沧浪门中人。
修行者可以嘲讽沧浪门，但不会去嘲讽剑袍，作为一种连龙二先生都要借鉴的设计，关山越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剑袍“没有品位”的评价。
不过对于关山越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这名男子的话语之中，已是将自己的妖族身份暴露无遗。
关山越没有
拔剑，也没有握紧剑柄，只是平静的看着这缓步走来的高大汉子，粗略看去，此人的身形如同铁塔一般，就算没有灵力傍身，肉身力量想来也极为恐怖，放在妖域之中，必然是顶尖的强者，不然也不会有用言语挑衅他的勇气。
当面侮辱一宗之主的宗门，这已经是极难忍受的挑衅，若是京城保卫战以前的关山越，不论为了宗门声誉还是心中不平之意，都必然会对此人出剑。但现在的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里是人界，是即将发生那场轰动天下的盛事的嵩山山脚。
两名分别来自人妖两界的九阶强者若是在此地发生战斗，免不了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甚至可能影响到人妖两界的合作。
关山越依然想出剑，但他必须为天下的大局考虑，行事便无法像以前那般快意。
而且在此时，谁先出手，谁就失了道理。
在这人界天道盟与朝廷，以及妖域一同注视着的地方，就算是九阶强者，也无法在挑衅斗殴之后全身而退。
那汉子等了许久，也不见关山越拔剑，却是爽朗的大笑道：“沧浪门关掌门，果然是个顾全大局又不失热血之人，只可惜无法真的领教沧浪门的沧浪剑，不然真要与阁下战上一场不可。在下姜如龙，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关山越听着这话，已知这汉子先前的出言不逊是在试探他，或许他的神态动作等等细节，早已落入他的眼中。
搬天大圣姜如龙，早已是妖域的风云人物，传闻中此人战斗力无比强横，神力可搬动天地，早年曾一度要代替涂山镜成为妖域第一强者，在如今重回妖域视野之后，修为比起当年更是强横，似乎有资格去冲击那无数人都只能望其项背的仙阶门槛。
若没有他的支持，尧崇想要一统妖域并稳定妖域局势，必然还要困难许多。
现在看来，姜如龙行事有些鲁莽，但是粗中有细，识大体顾大局，倒不失为一个人物。
他会找上他，估计是因为沧浪门与无岸剑峰的渊源吧。
关山越微微一笑，对于这位磊落的妖域宗师，他是真的愿意与其攀谈一番。
正当他要开口之时，一个带着些许寒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若你先前抱着歹意，妖域今日便要少一位顶尖强者。”
一名男子怀抱一柄长刀，自林间缓缓走出，相比于他的言语，他手中长刀虽未出鞘，自有凛冽锋芒展现。
男子身穿一身单衣，显得颇为寒酸，但却不是因为贫穷，也不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他只是不怎么习惯这里的湿热。
他早已习惯了北方的严寒与风雪，无论北境风雪如何强盛，于他而言，不过一刀便可斩落。
姜如龙眼神微眯，沉声道：“寒凌堡主凌段，若有机会，我自会与你一战。”
“但就凭你想要杀我，还不够。”
第八百四十八章 隐患
凌段的双眼微微眯起，其中似是有一抹寒光闪过。
人界北部地区寒凌堡，绝对是修行界的一方巨擘。
凌家原本只是一个豪富之家，籍由家产积聚才建成了寒凌堡，在凌段之前，寒凌刀法纵然在天下小有名气，也鲜少被人提及，真正将寒凌堡以及寒凌刀法的威名打出去的，只有他凌段一人。
孤刀于北境斩妖除邪，数十年如一日的庇护一方，这绝非寻常修行强者能够做到。在他真正踏入九阶，成为人界最为顶尖的一批存在之前，他已然是人界的一个传奇。
他大半生都在人界北部地区度过，但在对妖族的战争需要修行者助力之时，他几乎没有缺过席，寒凌堡的财富更是有相当一部分被他专门用来供给军费，现在突然与打了几百年的妖族寻求合作，对这位嫉恶如仇的寒凌堡堡主来说，本就是一件难以在一时之间接受的事。
但他同样没有在此刻拔刀。
眼下的嵩山周边地区早已是敏感地区，人界绝对不希望看到人妖两界的修行者爆发冲突。
凌段固然性情豪烈，但也不会不顾大局强行出手，哪怕他的心中已经有着熊熊燃烧的战意。
这份战意不只是因为与妖族的仇恨，更因为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或许不是这名妖族强者的对手。
姜如龙成名之时，凌段还只初露锋芒，在剑魔之乱之前就稳固了九阶修为的姜如龙面前，京城保卫战后稳固新晋的九阶修为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后辈。
姜如龙说他杀不了他，的确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饶是如此，他依然很想见识见识重现世间的搬天大圣，如今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几位，这里毕竟是嵩山山脚，还请收敛一些。”
一个中正的声音由远而近，顾行帆身形飘忽，顷刻间已是落在场间，对着两方道：“此时大敌当前，此时内斗殊为不智。”
姜如龙开口道：“我们可没有想要战斗。”
“但姜前辈出言不逊，何尝不是一种挑衅？”
顾行帆语气稍稍加重，姜如龙的面色也是一变。
他确实是想要试探与无岸剑峰有些瓜葛的沧浪门这一代的掌门人，虽然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但也确实有着对人族的怨气在。当年剑魔之乱种，妖族的抵抗尤为激烈，伤亡较之人界不知道高了多少，而人族那边，那十余名血剑侍中，仅仅只有两名妖族，就已经很说明问题。在玉花源中疗养了近三十年，姜如龙基本上一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下，这数十年来，他一直不知道外面竟是发生过那么多的变化，剑魔之乱之后，妖域被圣阁侵蚀，人界正好趁此机会趁火打劫，以至于妖域分崩离析，到现在国力也不如人界……在他重新现世之后，每每看到妖域的现状，心中都忍不住喟叹万分，若不是尧崇确立了与人界合作对抗圣阁的方针，圣阁又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他真恨不得在这嵩山山脚大战一场，让人界看一看妖域顶
尖强者的力量。
九阶强者之间的战斗，就是找个僻静的角落偷偷打也会闹出大动静，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绝对是打不起来的。
姜如龙本身还是暴烈脾气，先前关山越言行尚有礼数，他便心生好感，同样还礼，而对于凌段铁青的面色，他却是已有不满，更不要提现在言辞都不客气的顾行帆。
但就是这个顾行帆，才是最不能招惹的人物。
顾行帆于近年新晋九阶，已是领先了六扇门统领程鹰，大内总管曹人杰一步，但最关键的是他不只是一名九阶的强者，更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另有封爵赏地，深得器重，必要之时披印挂帅也能一气呵成，堪称全能的大才，若非高阳嵩不想让他被朝中繁多的官事影响修行，加上他自己的意见，或许早已坐上了丞相之位。
这样的一个人物，就是在天道会期间，也依然坐镇京城，但现在却是亲自来了嵩山，可见朝廷对于这一次嵩山问剑的重视性，而圣阁的迫切威胁，也足以让这名朝中要员以九阶修行者的身份，参与到天道盟负责组织的联军之中。
而他这么一现身，带来的很有可能就是高阳嵩的意思，凌段与关山越于是都没有多说什么。
姜如龙心中也明白对抗圣阁，光靠妖域一方是绝对不行的，那一日，白梧心那堪称变态的战斗力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成就仙阶后的白梧心，怕是他，玉红芍以及尧崇齐上，都不会是其对手。
而如今的妖域修行界，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八大部落对于自家区域中修行者的严格编制，大部分修行者都追随了一大部落，籍由自身修为作威作福，成为其割据一方的好助手，久而久之，不光战斗力提升不大，反而更加糜烂**，失去了勇攀高峰的拼搏精神，而没有了这般雄心壮志的修行者，往往很难在修行大道上走上顶尖。
放眼妖域，除去可能原本因为世道混乱选择隐居闭关，如今会响应尧崇号召的高人，妖域明面上的九阶修行者除了妖帝尧崇，他以及玉红芍之外，竟是找不出第四个。纵然妖域有着花落语这么一尊比余昌平有排面与实力的仙人坐镇，又有荀昊的垂青，在除去仙阶强者这等超越世俗的存在后-进行的修行界高端战力的对比下，妖域只有完全的劣势。
而在那时被他肆意揉捏的那些他眼中的酒囊饭袋，放在人界与妖域之中，或许也是非常强大的修行者，至少能够凌驾于他在这里看见的大部分受到征召前来的人界修行者之上。
就是现在，他本想试探一下关山越这个人，结果就引出了三个九阶强者，虽然在一对一中，他自信不会输给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但以二对一之下，他必然会陷入苦战，难以取胜，若是以三对一，他不死也会重伤。
但若是白梧心以一对三，关山越，凌段，顾行帆齐上，怕是也与插标卖首无异。
人界强者数目与修行者总数纵然强于妖域，又如何与圣阁对抗？合作这才
成为圣阁威胁之下，人妖两界的唯一选择。
姜如龙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咬牙道：“此事是我不是，今后绝不再犯。”
说完，他也不顾关山越等三人的神情，自行大步离去，虽然语气中没有什么怨愤之意，但这副姿态，谁都能看出他心中不满。
顾行帆望着他的背影，皱眉评价道：“妖域搬天大圣虽然强大，只是性情太暴，明白事理却为一时情绪所激，实在有些遗憾。”
他是真的感到很是遗憾。
搬天大圣姜如龙，根据妖域那边传过来的说法，这些年一直在玉花源中养伤，与这世间几乎隔绝，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数十年的妖域动荡，应当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之想，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依然对人界表露出了强烈的敌意，那么还谈何信任？
姜如龙是妖域老一辈的代表人物，相比之下，妖域的中青年都切身体会过这数十年的一切，想法或许还要更加激进。或许有一部分妖族会将心中锋芒完全指向圣阁，但妖域民众永远不会忘记，在八大部落割据自立之前，人界曾经借势险些攻破妖都，甚至于差点生擒妖帝。
妖域对于人界的刻骨仇恨，从姜如龙身上便可见一斑，逞论其余妖族民众？
而不能将空虚的后背交托给合作伙伴的合作，真的能够发挥出它原本应有的作用吗？
关山越苦笑道：“人妖联合，说到底也只会是一场空头支票，若是这一战陛下胜了，妖域必有怨言，若是败了，也会助长妖族气焰，无论是那一种，都对人界现在的情况不利。”
这番话已与叶星露对北冥修的劝诫如出一辙，顾行帆也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许多从大局考虑的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归根结底，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自己对于妖域也不怎么信任。
如此合作，圣阁若强势，人妖两界尚能一心对敌，若是圣阁势弱，内部免不了出大乱子，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顾行帆从容道：“无论如何，总得看到这一战的结果。待陛下胜后，人界会做出相应的应对。”
关山越亲耳听过高阳嵩从容坚定的话语，凌段也听过传国玉玺的宣告，对于高阳嵩的自信有着十足的认识，如今就连朝中要员都是如此言行，看来陛下……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落败。
防患未然确是好事，但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正展现了无岸剑峰剑修的锐气。
人界对高阳嵩充满信心，只是如此大事，高阳嵩真的能够稳胜吗，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心中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关山越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攀谈一番之后告辞离去，正在他打算回去时，忽然望向远方，目光微微一凝。
一队人正在靠近嵩山山脚。
他们的衣衫配色黑白分明，却不给人任何视觉上的冲击，平淡而与世无争。
那是墨梅山庄的队伍。
第八百四十九章 风口浪尖
墨梅山庄鲜少参与世间事务，在墨梅山庄初显锋芒的那些年，如果不是尚云间惹出来的事情比较多，加上那些年确实够乱，墨梅山庄的弟子们那时也大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这才一不小心给墨梅山庄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名声，至于真正打响墨梅山庄名声的惊天一战，却是墨梅山庄二代弟子们并不愿意回忆的悲剧，在墨无双继任庄主之后，墨梅山庄本身似乎真的就没有参与过人界的诸般事务了。
就像之前几十年的天道会，墨梅山庄再没有参与其中的弟子，直到不久之前那临时提前的一届天道会，墨梅山庄本身才真正再次出现在民众的眼前。
在那时，墨梅山庄所有的参与弟子都是挂着“青羽门”的名头，顶着奇奇怪怪的姓名，到了战台之上一展露灵墨，便将自己的师承真正的透了底，不过虽然在天道会的前两天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墨源多次以弱胜强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惊叹，终究因为本身的修为不拔尖而全部退场，完全不符合人们对于墨梅山庄的期许，但也没有人提出质疑。
无论是墨梅山庄庄主墨源，还是连真名都不曾透露的墨梅山庄弟子，在战斗之中都是进退有度，胜不骄败不馁，仪态从容，自有风度，没有人可以指摘什么。
无岸剑峰与墨梅山庄从来关系密切，墨梅山庄前来此地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关山越目光如炬，已是看到了走在队伍前方的那名女子。
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似乎正与一旁的青年聊着天，虽然面有惴惴之色，却是终于愿意与其他人谈话了。
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涂山唯与崇承。
这名女子以及身旁青年的身份，也没有人会猜不出来。
关山越顿感头大，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
墨清身为墨梅山庄的一份子，随墨梅山庄一道前来并无任何不妥，但她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墨梅山庄的队伍中，更没有掩饰两个孩子的存在。她身为人族却成了妖域的妖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想对她动手，一些人更是不会在意对孩子出手，这样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岂不是将自己与孩子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关山越对于妖族同样有着仇恨，但他与尧崇当年惺惺相惜，本是不错的朋友，在尧崇被逼远走妖域之时，他拒绝了旁人劝他对尧崇出手的提议，不仅没有落井下石，暗中还为尧崇提供了一些便利。
那时的他始终问心无愧，现在他也不愿意看到无辜的孩子会受到牵连。
关山越的目光停顿在了墨梅山庄的方向，观察许久之后微微一笑，旋即离去。
这一次他看得仔细了些，也看出了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细节。
队伍中间的一对青年男女，面容有着几分相似，男的俊美女的漂亮，在墨梅山庄的弟子之中，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皆是上乘，而他们身上展露出的修为至少在七阶以上，而且或许还要更高
关山越不知道这对男女是沐尘心与沐尘念，更不会知道他们与叶星露三人一般，曾经是圣阁的弟子，但他能够察觉得到，这二人在七阶强者之中，战斗力应当可属顶尖。而在墨梅山庄的弟子之中，似乎也混进了几名气质与墨梅山庄的其他人有着些许不同的家伙，其中一人远远望去，内息如怒涛翻涌，虽然修行似乎并未登峰造极，但也已经破开了八阶门槛，放眼人界众修行者，此人只可能是江南曲家的代理家主，曲四先生曲有渊的胞弟，曲有崖。
江南曲家早年因为曲有渊一定要入墨梅山庄，而与墨梅山庄搭上了线，现在看来，它们的关系一如既往的融洽，无论何时，墨梅山庄出世之时，曲家都会是它极强力的助力。
既然已经到了嵩山山脚，尧崇也肯定会对自己妻儿以及墨梅山庄做出必要的保护，自己站在人界的视线上看待问题，竟是忘了当年的这位友人，如今已是妖域唯一的君王了。
关山越自嘲一笑，御剑无声离去，不再关注墨梅山庄的到来。
尧崇必然在嵩山附近的某处养精蓄锐，静候之后的那场决战，妖域的大部队在传闻中应当也已要到达嵩山附近，现在的他，只需要等待那场盛事到来便可，这一切事物，其实都不需要他去操心。
……
关山越没有继续关注墨梅山庄一行，但不代表没有人关注墨梅山庄。他们黑白分明的衣衫装扮就算不突出，也是分外显眼，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墨清墨源姐弟走在最前方，带着俩孩子说说笑笑，仿佛不是来观摩嵩山问剑的，而是来出游踏青的。
这份悠哉游哉的态度，无疑极能够吸引那些对妖族尚且怀着一股怨气的家伙。
一名粗壮汉子直接拦在墨梅山庄的队伍之前，指着墨清喝道：“不知廉耻的贱女人，居然还敢来到这里！”
墨梅山庄的弟子之中，不少人面上已然变色，他们想过因为墨清的妖后身份会引来人界修行者的刁难，却没有想到此人居然这般大胆。
面对这明显的侮辱，墨清只是快速以灵墨护住了两个孩子的耳朵，面上并无喜怒之意。
路遇狗吠，自然不能给他吠回去。
墨源站出一步，手中已有灵墨聚集，虽然墨清没有什么表示，但此人辱及家姐，他自是不能放他这么安然无恙的离开。
那汉子见墨源有动手之意，大笑道：“区区一个连七阶都不曾到达的小庄主，也配在我面前叫嚣，大爷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是能让我退后一步，我给你们磕上一个响头！”
男子的话语之中极尽嘲讽之意，饶是墨梅山庄弟子大都有着不错的涵养，此时面上也很难保持平静。
墨源双拳攥紧，似乎随时都会出手，但他却看得出来，眼前这名男子是一名七阶的武宗强者，一身修为都在肉身横练之上，以他的修为境界，暂时还破不了这样的横练筋骨。
他神情不变
，朗声道：“这里是嵩山山脚，可不是恶狗可以随意拦路的地方。”
那汉子猖狂笑着，不屑道：“你墨源身为庄主，却连高阶修行者的门槛都无法迈过，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不过依我看，你姐姐的拳头都比你硬啊。”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墨梅山庄的队列之中，曲有崖已是站了出来，怒涛劲流转全身，散发着无比强大的压迫力。
“江南曲家！”
汉子心中一震，却也没有就此退缩，冷笑道：“我邀战的是墨梅山庄的庄主，曲家主何必凑这热闹？”
曲有崖神情微冷，正要开口，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已是从一旁传来。
“在嵩山山脚寻衅滋事，高凡，你可想过后果？”
一名男子伴着微风走来，面上笑容颇为诡异，目光盯着这汉子，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不过瞬息之间，他便站在了那汉子身前，汉子只觉得身前一阵疾风刮过，竟是完全无法感受到，他是如何接近自己的。
但最令他惊讶的，还是此人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姓名，天道会那许多参赛者中，他只是名声不显的其中一人，赢的并不出众，输的也不壮烈，为何竟会被人记住？
然后他便感受到双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完全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旋即只感到全身都失去了平衡，一身筋骨横练，竟是连一丝抵抗的能力都不复存在。
汉子终于明白过来，瞪大双眼，兀自难以置信：“你……你是季惜春季殿主！”
“猜对了。”
季惜春咧嘴一笑，轻飘飘一掌击出，带着微风拂在此人身上，那汉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的维持住自己的平衡，许久方才勉强站定，而他之前的丑态却是已经落入了墨梅山庄众弟子眼中，一些年轻些的弟子已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汉子有些恼羞成怒，但还是压着怒火，说道：“季殿主，为何阻我？”
“为何阻你？”季惜春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挑衅他人，完全不把我天道盟放在眼里，难道我不该出手维持秩序？”
那汉子面色一红，似是被这句话呛住了，但他旋即一狠心，朗声道：“对，我就是要挑衅这个与妖族勾结的混账宗门，你们天道盟难道胳膊肘都朝外拐吗？”
他不仅没有减轻音量，反而喊的极为大声，相信这方圆一大片区域，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季惜春咧嘴一笑，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当他打算出言将这汉子说的连底-裤都不剩时，远方已是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墨梅山庄本是世外之地，不属于人界管辖，只是地处人界而已。”
北冥修御剑而来，衣衫猎猎，仿佛谪仙。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名汉子，眼中自有凛冽寒霜。
“天道盟早已定下规矩，在这嵩山脚下，任何人不得闹事，高凡，你如此行事，莫非是不将天道盟放在眼里？”
第八百五十章 天道盟自有公道
面对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这名叫高凡的汉子意志就算再坚定，面上也是不禁变色，更何况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志。
天道盟乃是人界修行界的领导者，现在又是统领修行界精锐应对圣阁的主导者，而他本就是想要来为人界出一份力的。结果在嵩山山脚便看到了几名妖族修行者，父亲战死在人界边疆的他看在人界与妖域需要合作的情况下，方才忍怒没有发难，但在墨清随墨梅山庄的大队伍前来之后，他是再也忍不了了。
天道盟确实在稳定周遭秩序，制裁的不只是妖族，更多的却是人族的同伴，而这个背叛了人族的女子，竟是堂而皇之的就这么来到了此处，还抱着妖族的杂种，真当自己是妖吗？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天道盟的法宗殿殿主与盟主，竟是完全站在那个女人那边。
他自认自己对人界一片赤胆忠心，为何天道盟竟是如此不讲道理？
高凡只觉得怒气几乎要爆发出来，索性豁出去了，开口怒喝道：“我没看见过圣阁的袭击，我只看见了天道盟与朝廷为了袒护妖族，对我们不遗余力的下手！他们是你们再生父母吗？”
这一句话回荡在嵩山山脚的四周，顿时引起了不少骚动。
姜如龙的声音很快就回响开去，显然这位正在散心的妖族巅峰强者，心中依然无比憋屈与愤怒：“滚一边去，老子可不认你这样的儿子。”
“若不是陛下有令，老子现在就手撕了你，看你们人界的天道盟与朝廷能不能保得住！”
搬天大圣的一声怒喝，明显比起高凡这名相对平凡的七阶修行者要有威慑力的多，但也更加吸引仇恨，很快就有人族修行者反唇相讥，妖族修行者到达的少，现在到的大都也是性情较为柔和或是谨慎的，根本无法有效声援姜如龙，但姜如龙早年先修行后从军，粗口如连珠炮一般，明明只是一人，却骂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竟是与人界方面拼了个旗鼓相当。
听着耳畔针锋相对的污言秽语，季惜春的眉头不禁拧在了一处，旋即对着北冥修递出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天道盟身为人界修行界的统领，的确不能在明面之上给予妖域太多的照顾，哪怕只是相对于人族对等的公平，也足以招来无数的口诛笔伐与怀疑。
作为目前的四大殿殿主之中虽不是在位最长，却是经历最为跌宕起伏的殿主，他很清楚天道盟的力量在于何处。
若是没有民众的支持，偌大的天道盟只会是一个空壳。
就像邱逢春领导期间的天道盟，虽然继承了沈余夕时代的天下太平与万众归心，无论是力量还是资本都达到了巅峰，但在邱逢春暴露了与圣阁勾结的罪行之后，天道盟的力量已是大不如前，若非其本身手段极硬，通过嫡系将中州城牢牢掌控，数百年基业的天道盟很可能树倒猢狲散，直接沦为历史的尘埃。
高凡固然只是在通过歪曲事实发泄对妖族的不满，但
这种歪曲是大部分的人都看到的，北冥修忍辱负重扳倒邱逢春后励精图治数年积累下来的名望早已因为北冥修对于人妖两界合作的推动而有些动摇，若是天道盟继续明显表露出对两界合作的维护，天道盟的人心很可能会再次散去。
高凡不只是一个人，他是一群人的缩影，而这群人的绝大多数，此时或许已经聚集在了嵩山山脚。
季惜春不想北冥修因此与人界群众翻脸，只得用眼神示意北冥修注意退避。
在人妖两族种族间的鸿沟面前，强行牵线搭桥，与自堕深渊无异。
季惜春也在此时想到一点，暗骂圣阁狠毒。
他们若是与前些年一般疯狂作死，人妖两界倒能真正同气连枝的对抗它，但当圣阁龟缩之后，已经拜托圣阁影响的人妖两界自然就会因为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的裂痕而逐渐分化，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人妖两界的合作就已经举步维艰。
然而很快，他的心中就是一凛，难以置信都完全表露在了他的脸上。
北冥修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寒意。
北冥修平时十分面善，光靠皮囊与气质就极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在少年时，这份面善大都是伪装，但在如今的他脸上，已经是运筹帷幄的威严，北冥府中一派其乐融融，哪怕有成员之间互相看不惯甚至于想要偷偷使绊子，北冥府的氛围依然非常和睦，不曾真正出现什么流血事件，归根结底，他早已有了成熟的统御之术，以小见大，就算没有余昌平以及他们四大殿殿主的倾力支持，他也能坐稳这天道盟盟主之位。
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当他的心中有了杀意，眼中便有了寒光，虽然不一定锋芒毕露，但绝对能让他人感到彻骨冰寒。
那是一种察觉之后，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冻结的可怕眼神，季惜春曾经多次见识过北冥修的拼命，当他拼命之时，眼神之中的冷意几乎要冻结一切。
高凡当然不值得北冥修拼命。
但那眼神中散发出的寒意，依旧能够让感知敏锐的季惜春心生颤栗，而那些感知不怎么敏锐的，往往在被北冥修堪称折磨的单方面吊打中绝望的失去性命。
正如当年曾经试图伏击北冥修，其实是被伏击的归氏一门，又如在暮崖城中凄惨埋骨的数名圣阁副使。
北冥修极擅以寡击众，纵然无法以弱胜强，大都也能从容应对，暂时立于不败之地，对于这样的他而言，恃强凌弱，尤其是下黑手的恃强凌弱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北冥修真的要对这高凡下手吗，就算是杀鸡儆猴，眼下形势如此，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季惜春心中暗暗叫苦，然而心中却也清楚，若是北冥修真要动手，他是劝不住的。
此时他真的有些怀念北冥府里那个连余昌平都头疼的女子，虽然是前圣阁成员，但却是能够切中要害说服北冥修改变主意，或许只有她与余落霞才能让北冥修改变心中的
主意，哪怕只是表面上。
只是余落霞现在必然在嵩山山脚，却是不曾现身，多半是因为对北冥修有着十足的信心，而那个叶星露……天道会刚结束就去找墨梅山庄的场子，之后便大都游移在天道盟的观测之外，纵然在这嵩山附近，估摸着也会文明观猴，说不定还会买些零嘴。
他正要开口，北冥修的声音却已是响彻四方：“我也没有看到人界的齐心合力，只有一个满嘴冠冕堂皇的修行者，在此处侮辱天道盟的声誉。”
是的，不用管高凡是不是将话题引到人妖两界长达接近千年的仇怨上，只要死死咬住他诋毁天道盟的声誉，道理便站在他们一边。
高凡听得这话，已是吓出了一声冷汗，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狠下心道：“我只是在实话实说，北冥盟主若要以权势压我，我身死于此又有何妨？只是纵然我死，妖域的那些家伙依然在我人界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而我们的天道盟，竟然还为了所谓的一碗水端平，对我们人族出手，这样的天道盟，谈何天道？”
“天道盟本就不代表天道。”北冥修淡淡道，“天道盟自有公道。”
北冥修脚踏流云，几乎只是一瞬间，已来到高凡身后，身法之飘渺难测，直接让高凡背上满是冷汗。
“像你这般有血性，还敢当面顶撞天道盟的汉子不多，若是将这股劲放在正确的地方，或许能够为人界做出巨大的贡献，但你如今这般行事，正是在给人界丢人。”
高凡已然暴怒，完全不管了北冥修的高深修为与深厚背景，豁出去般的喝道：“一派胡言，我为人界说话，行得正坐得直，如何给人界丢人？”
北冥修也不同他客气，和缓的语气突转严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陛下正在闭关候战，若胜，人君之名名扬天下，无岸剑峰归属定局，人界就此稳压妖域一头，而强者对决首重心境，你这般大吵大嚷，闹得举世皆知，令得陛下心中不快，心有窒碍，若是到时出剑稍稍失利，你便是全人界的罪人！”
“你，你……”
高凡颤抖着的手指指向北冥修，正要继续咆哮怒斥，然而喉头却是一滞，话语就此停滞。
一股寒意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几乎是一瞬间在他的体内扩散开去，忽然被刺骨寒意笼罩，他就是动一动都极为艰难。
于是没有了高凡据理力争的辩驳，只有北冥修掷地有声的宣告，而没有继续回应的他，理所当然的被认为了是理亏。
高凡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怒火。
“你去伤人，无论是言语还是刀剑，他人为你所伤，你自然要受到惩罚，这便是公道。”
北冥修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寒气渐散，留给他的阴影却未消散。
“你在这喋喋不休，别人听着烦了，以刀剑代替言语出手打了你一顿，正是所谓针锋相对，这也是公道。”
“不服，你可以打我。”
第八百五十一章 似拙实巧
这两句话说的极轻，只有高凡一人可以听到，顿时让他从脚踝凉到脑门，这丝凉意竟是比他身上还未散尽的寒气还要冰冷。
他本就不是什么慨慷万分的豪侠，也不是什么舍身为国的烈士，他只是放不下心中对于妖族的仇恨，就算这仇恨他自己并未真正感受过，但这代代相传的仇恨本就无比浓烈，就算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切身的仇恨，传的多了，感受的多了，他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仇恨附着的一员。
除了驻扎边境的军士与边境的民众，当今的人界中真正与妖族有着深刻仇恨的，估计就只有那么一小部分，而高凡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他只是想要通过对墨梅山庄施压，逼得墨梅山庄舍弃那个大逆不道的，竟然与妖族皇室生出孽种的女子，然而却没有想到天道盟会介入其中，其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子又令他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了与天道盟硬碰，到了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天道盟损失些声誉并没有什么，几年之后或许就能重新恢复，但他高凡若是没了名声，这一辈子怕是都无法在修行界中真正混出些名堂来了。
然而北冥修这不讲道理的实力压迫与言语威压，却是直接断了他的希望，刚才的被迫沉默，已经恐怕让其他人相信，他只是一个不顾大局的赌徒而已。
高阳嵩身在何处，会不会胜，都不过是北冥修的借口，然而就是这个借口，能够轻易的压服大多数心有愤懑的人。
当今天下，无论是人界还是妖域，都最为注重这场即将发生的，足以轰动天下的剑斗，高阶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战斗时的心境已然是一个可能造成形势变动的变数，谁也不敢担起，也担不起扰乱人君心境，致使战局失利的罪名。
这是一顶盖上之后就翻不了身的帽子，高凡想要拒绝，北冥修却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力。
他快速回到季惜春身侧，笑道：“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
季惜春苦笑道：“这样真的好吗？”
纵观天道盟数代盟主，就没有一个敢与现在的北冥修这样，直接瞒着周围所有的眼线，将人家的一切退路都给封死了，在天人道的遮掩之下，恐怕就是正在看着此处的姜如龙与关山越，凌段等人，都无法察觉到高凡身体内的变故，而高凡那短时间内快速变化的神情，似乎正是坐实了他不顾大局的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罪名，他能够感受到，不是因为他离得近，而且感知敏锐，而是因为北冥修刻意只没有瞒着他。
虽然他并不讨厌北冥修这么做，甚至在高凡吃瘪之后，心里还有些莫名的爽快，真正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现在与妖域联合的迫切性，可惜这样的人实在太少，而像这高凡以及沿路试图对妖族前来的修行者下手的人族修行者一样，为了体现所谓的人妖不两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完全不将人界的大局放在眼中，不过
他们的眼中恐怕并不觉得这大局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了。
只是爽快归爽快了，这种行径若是被这家伙宣扬出去，就算信的人很少，北冥修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天道盟的名誉也会被抹黑，北冥修的起家之路本就充满着诡异的阴谋感，若是想要从他身上扒黑料，实际上绝对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出，在邱逢春执掌天道盟时期的黑料全部都被后来的事实清洗，但捡起来其实还是能用用的。
季惜春实在想不明白，北冥修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冥修微笑道：“根本不需要杀鸡儆猴，人界总是不乏有眼光的人，我对这个家伙动手，只是因为我想动手。”
“半道上遇到一只狗，不明所以的狺狺狂吠，你想不想让他闭嘴。”
“想。”季惜春诚恳说道，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可北冥修的做法，“只是这么做，实在是后患无穷。”
“时间会证明一切，圣阁既然死耗着等待我们与妖域内部出现裂痕，我们为何不能将这种裂痕修补起来，让圣阁偷鸡不成蚀把米？”
季惜春苦笑道：“盟主啊，你说的容易，刚刚那妖域的姜如龙还挑衅人界修行者，先前的骂声你也听到了，若非人家卖你一分薄面，现在说不定还在骂呢。”
北冥修不置可否道：“你是低估了妖域的凝聚性，除开那些原属于八大部落，如今尽数重归妖域，少数因为失去靠山而心怀愤懑的修行者，其余的绝大多数妖族，都是很服大师兄的。”
“妖域被圣阁搞得分裂了数十年，民众早已无比渴望统一，而大师兄成功满足了他的愿望，他的一句话，足以慑服妖族的所有反弹，哪怕有些家伙的心中依然不怎么服气。”
“相比之下，二师兄虽然在京城保卫战中一剑斩仙，威震天下，终究在政务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宫干政的说法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论起威信，说句难听点的，若无圣龙血脉的天生威压，他还真的不如大师兄。”
“在高阳启的叛乱之前，人界也因为长久的和平而缺乏危机意识，就算现在被打醒了，终究没有像妖域那样切实体会过圣阁的倒行逆施，相比于圣阁隐蔽的威胁，他们更愿意将因为尧崇而有崛起之势的妖域看作最大的敌人，这才是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麻烦。”
说完这段长篇大论，北冥修淡淡一笑，对着墨梅山庄众人行礼，墨梅山庄一行纷纷回礼，就是涂山唯也在墨清的眼神鼓励下，对着北冥修挥了挥幼嫩的小手。
墨梅山庄一行人就此离开，去寻找嵩山脚下的安身之处，事实上天道盟也早已给他们准备好了住所，既然是尧崇与高阳嵩之间的巅峰问剑，墨梅山庄若不是举宗前来，那才没有道理。
之时在墨梅山庄中人离开之时，北冥修很敏锐的注意到，在墨梅山庄的弟子之中，有几人的面上有着或多或少的担忧神情，墨清
也是将脸上隐忧隐藏的极好，显然他们也已经察觉到这场问剑会带来的影响。
无论输赢，皆为败笔。
果然不愧是墨梅山庄。
北冥修也不再与季惜春多解释什么，他们压下了荀日照即将陨落的消息，知道人界与妖域的时间，远比这天下大多数人知道的要紧迫得多，既然他已经将高凡逼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有办法让他不要多嘴。
此人外强中干，先前的慷慨陈词不过是心中的执念与执拗，加上天道盟插手的推波助澜而成，看似无比激昂，实则内心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对付这种假豪杰，办法自然多得很，若是真豪杰或是真小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对付。
而且北冥修的话语之中，也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一个许多人都不曾注意的消息。
无论是谁，在赶来嵩山之后，都不曾见过尧崇与高阳嵩二人，就连已经是妖域妖后的墨清，都是带着两个孩子随墨梅山庄一同前来，似乎不曾与尧崇会面，而根据可靠消息，早已在这嵩山安下身的崇茗与荀昊，也不曾与尧崇见面过。至于高阳嵩，那些妃子的影踪都不曾出现，他自己更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有六扇门负责善后，想来想要摸到他的行踪，绝对如同大海捞针。
在两名巅峰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中，心境已然是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既然高凡在此地大放厥词被说是会干扰人君心境，那么若是偷偷的去扰乱一下自家陛下的对手，令其心境受创，岂不是一件美事？
这个小算盘出现在了许多人族以及已经到场的妖族心中，或许很快就有人去亲自实施。
他是无岸剑峰的三弟子，尧崇与高阳嵩共同的师弟，连他都公开说明高阳嵩就在嵩山附近，想来尧崇也是一样，毕竟在战斗之前，熟悉场地也是搏取优势的一种手段，一些战斗的结局，在场外就已经注定了。
北冥修很期待，那些小鱼小虾开始摸索尧崇或者高阳嵩行踪的那一刻。
这或许是一种暂时转移矛盾的极好方式，但也仅仅是将原本存在的矛盾暂时修补，甚至因为这种遮掩般的修补变得更加严重，但在现在确实能够起到一定的缓和作用。
明日，来自妖都的仪仗队，或者说使团就会到达嵩山山脚，这里人界与妖域的势力，也会相对的得到平衡，而崇兆与他们天道盟各自整顿各自种族的躁动，至少会减少今日这般，因为天道盟同时处理人族与妖族的冲突矛盾而遭受言语非议的情况。
同时打自家孩子与邻居家孩子总会被认为是厚此薄彼，而且是两种可能性的厚此薄彼，之后各自打自家孩子，而且打的一般狠，这种非议自然会少许多。
对于嵩山问剑前的一切，北冥修其实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布局而已。
而此时，距离震惊天下的嵩山问剑，还有三日。
第八百五十二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嵩山附近发生的诸般事情都已经向人界与妖域之间的矛盾并不是那么容易调和的。
似乎是因为高凡歇斯底里的那几声呐喊，虽然这个人很快就湮没在了人越来越多的嵩山山脚之下，甚至于就算有人当面见到他，都认不出这个人就是敢和天道盟顶嘴的“勇士”，但暗地里效仿着他的人还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不少，这些人不断在明里暗里反抗天道盟的管控，有的对于尚在此间的妖族修行者大加挑衅辱骂，想要迫使其先行动手，有的直接明着出手扰乱妖族修行者的正常生活，而当天道盟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将他们抓到之时，他们都会冷嘲热讽说天道盟袒护妖族，天道盟的成员里本就有不少一腔热血的青年人，被这句话一激，就算意志再坚定，也难免会有所动摇，甚至连盟中都有一些怀疑的声音开始传出，于是北冥修直接找上了程鹰，把六扇门也一并拖下了水，由朝廷去抓捕这些家伙，比天道盟动手还是要多一些说服力的。
不过相比于这两种更加容易被天道盟发觉并惩戒的行为，更多的人族修行者还是将目光放在尧崇身上，在夜晚偷偷潜入嵩山，四处寻觅尧崇的踪迹，可能知情的北冥修是鬼域八门的最强刺客都不愿意接单的存在，荀昊是一名能够焚灭圣阁仙人的仙阶强者，墨清与墨梅山庄一道住在天道盟安排的住所旁，四大殿的据点隐隐将其牢牢护在中央，虽然余昌平回了中州城，没有来凑这个热闹，但单是一个季惜春就足以震慑住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更不要提天道盟人手极多，若是闯入四大殿保护下的区域被发现，根本是想逃都没办法逃。
相比于从其他人的举动中摸索到尧崇的藏身之处，还不如自己动手去找比较好。
相比于天道会召开期间，人族修行者在西子湖畔群山到处搜索墨梅山庄，这一次的规模显然要更大，人族修行者的干劲也更足，只是要在不打扰到高阳嵩的情况下在嵩山附近找到尧崇实在太过困难，就算没有天道盟与朝廷的限制，他们也很难看到成功的机会，但这些人族修行者就是会前赴后继的投入到了这项活动之中，其中还包括着一些天道盟的成员。
对于妖族的仇恨已经因为两界修行者在人界的多次解除以及明里暗里的煽风点火之下再度燃起，一经点燃便如野火燎原，再难熄灭，哪怕天道盟与朝廷联手，也难以按下这涌动的暗流。
不过这一切，都在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得到了一些改变。
在崇兆带领下，以妖族精锐修行者为主体的使团，终于是到达了嵩山山脚。
……
首先迎接崇兆的，是以北冥修为首的天道盟诸位高层。
这一支妖族使团不同于以往历史上短暂和平时期的那些使团，虽然同样带来的是和平的祈愿，但论起战斗力，这一支使团已经足以对抗人界的禁军与磐龙卫，甚至还可以加上六扇门。
使团之中，没有一名修行者的修为低于六阶，九阶巅峰强者，与搬天大圣姜如龙齐名，也是在同一
时期重回妖域的九炎凶凤玉红芍身着红衣立于前方，整个身体都似乎沐浴在烈火之中，虽一颦一笑皆有别样风情，带来的却更多的是压迫与威慑。
而且，这个使团之中包含了妖域之中各个族群的人物，这些族群很可能不久之前还在与其他族群对抗，甚至于被万妖盟推动者反对妖都，但现在这许多种族的妖族修行界齐聚一处，反而呈现出一种无比的和谐，崇兆从来以治军严谨而闻名，显然在应对妖族内部问题以及对修行者的把控方面，他的经验与能力都绝对不差。
现在的崇兆也不像妖域未曾平定那会儿一般几乎从不解甲，现在的他身上没有了那标志性的黑色铠甲与头盔，只有一身锦袍，只是锦袍依然是纯黑色，铁血肃杀的气息也依然存在，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而在他先行站出见礼之时，妖族修行者们也纷纷对着天道盟众人见礼，就是面露些许不屑之色的玉红芍也象征性的随了一礼，而此人与姜如龙一般，早年的凶名并不算少，重出江湖之后，对于人界的怨愤也是极其浓重，可见在使团之中，崇兆的威望已是极高。
“见过北冥盟主。”
崇兆的声音无比平静，仿佛一块沉铁落入水中却不起波澜，面对这名半生征战沙场，为妖域抛洒热血的崇亲王，北冥修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拱手还礼道：“崇亲王大驾光临，想来这嵩山问剑能够清净不少。”
崇兆眉头一皱，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嵩山周边地区的情况，人妖两界的矛盾本就难以解决，如今逐渐爆发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北冥修暗示的这么明显，实在令他吃了一惊。
他很清楚北冥修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承诺道：“妖域会保证前来之人对人界秋毫无犯，希望人界也能约束好自己，莫要在这大好时节行阴损之事。”
北冥修淡淡一笑，轻轻点头，他理解崇兆在语气之中添上的几分不满，归根结底，这场人妖两界修行者之间的对立争斗是由人界挑起来的，而有着“偏袒妖域”这顶帽子的随意乱扣，天道盟与朝廷都无法对这些刁民进行真正有效的管控，而妖族的修行者就算之前并没有什么斗志，一天隔三差五的被挑衅也绝对会难以忍受，本就较之人族好斗的他们响应出手，局面便更加混乱。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人界先行不仁，若无两族之间的仇恨，妖族也不会在有尧崇嘱托的情况下还以不义，对于这种情况，北冥修本来就有些无奈，眼下崇兆率队到来，他们这边不用继续孤军奋战，情况必然会比之前好上许多。
眼下高阳嵩早已闭关准备三日后与尧崇的剑斗，北冥修便是人界的代表，与崇兆相谈一阵后，崇兆也终于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陛下现在何处？”
尧崇现在何处，这是一个令得不少自认为心怀一腔热血，打算牺牲小我去动摇尧崇心境的人界修行者苦苦思索却又不得而知的问题。
尧崇的亲友都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却没有一个去寻觅过尧崇的所在，仿
佛尧崇根本不在人界一般，而短短一天的时间中，嵩山附近已是多了无数脚印，却没有一串脚印的主人成功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相比于有六扇门与天道盟共同遮掩行踪的高阳嵩，客场作战，身边无人的尧崇绝对更加容易被找到。
崇兆不知道尧崇现在藏身何处，但他确定无论尧崇是不是真的在这嵩山附近，北冥修一定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崇兆语气平和，眼神中却是有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尧崇固然强大，但深入人界，难免会有些闪失，尤其是在明确知道荀昊等人都不在尧崇身边之时，眼下人界的情况更是证明了他的担忧，如果可以的话，他必须第一时间来到尧崇身边护法，以免人界小人觊觎。
早在妖域使团出发之前，他已是姜如龙提早数日来到人界，寻找尧崇并施加保护，然而姜如龙传来的消息，却是不曾找到尧崇的行踪，这般算来，恐怕也只有北冥修有尧崇的消息了。
然而北冥修却没有回应他的要求，只是微笑道：“大师兄行踪不定，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位置，不过他周边绝对安全，崇亲王尽可放心。”
崇兆皱眉道：“这嵩山山脚一片肃杀气息，难道要我妖域放心？”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后方以玉红芍为首的妖族修行者纷纷展露出自身的修为气场，上百名修行者同时散发威势，竟是有着千军万马般的威慑力，不知道让多少在后方远远观望的人族修行者心中颤栗。
或许在修为境界上，聚集到嵩山附近的人族修行者比起这些妖族修行者，大多不会太差，但妖族修行者身上那种野性般的威压，却是实实在在的压了人界一头。
相对来说，妖族修行先易后难，人族修行先难后易，谈不上哪一方较之另一方更有优势，但在高阶修行者这一方面，使团中至少四十名的妖族高阶修行者，修行的难度绝对不会亚于八阶的人族修行者。在这种相对的质量上，这一支使团甚至要比聚集而来的人界修行者要强上许多。
但这并不是能够让北冥修退让的理由。
北冥修或许会吃软，但绝对不吃硬。
“我能以人格担保，大师兄现在很安全，正在静心准备二日后的战斗，崇亲王若是真的担心，不如将此地的妖族修行者整顿整顿，减少不必要的冲突，也好让他安心。”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肯告诉他，崇兆眼神微冷，片刻之后却是一点头，声音依然平静：“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吧。”
北冥修毕竟是尧崇的师弟，妖族对他的印象也大都不错，而且无岸剑峰在妖域的形象一直是相对光明正大，北冥修必不会将自己与师门的名誉随意抹黑。
目前墨梅山庄处于天道盟的保护之中，可见北冥修注重对于尧崇家眷的保护。这个无岸剑峰的三弟子，应当不会做出偏袒之事。
至于尧崇的具体位置……他会自己想办法去寻找。
或者等到二日之后，嵩山之上双剑相遇，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第八百五十三章 星海遨游，一夜月明
崇兆带领着妖族使团快速在嵩山山脚扎下了根，以尧崇早已颁布的命令，将妖族修行者们尽数召集在了一片区域之中统一管理。对于这些妖族修行者来说，和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族修行者继续待在一处，本来就与折磨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就这么聚在一处，与那些家伙分庭抗礼，几乎是妖族聚拢的同一时刻，就有妖族修行者向崇兆进言，希望能够给那些人族一点颜色看看。
对于这种泄愤的请命，崇兆统统不为所动，直接用尧崇的命令全部挡回去。尧崇在天道会结束时，早已给妖域送回了“不得在人界惹是生非”的硬性指令，只要他没有下令，妖族修行者都不会冒着违令的风险，与人族修行者直接开战，这也是这两天妖族修行者比较憋屈的原因。
然而崇兆带来的妖族使团并没有满足妖祖修行者们战斗的**，反而是严令他们安分守己，静候两日之后的那场惊天大战，大部分妖族修行者心中都是不服，却也不会去忤逆崇兆与尧崇共同的命令，加上姜如龙与玉红芍这两位前辈都做出了表率，只要那些人族修行者不要上来找死，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惹事。
而人界那边，天道盟也不由分说的联合朝廷加强了管控，一心一意的应对人界修行者内部的浪潮，在妖族那边一片和平之时，那些不服气的人族修行者也失去了最后的言语屏障，只得在心中暗骂那些妖族，愤愤等待两日之后的大战。
人妖两界修行者的明争暗斗就此告一段落，成为了一场僵局，谁也不会先动手，饶是风波暂定，嵩山附近的气氛也已经低沉了许多。
幸好这种僵局只需要持续两日，若是两个月，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而在这个僵局之中，依然有着许多人在纠结着一个问题。
尧崇（高阳嵩）究竟身在何处？
没有人找得到他们的踪迹，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北冥修，此时也在静心养神，进行着每日都会完成的磨剑意。
天已入夜，纵然月明星稀，明日朝阳依旧会升起。
北冥修识海之中，寒冥剑魂锋芒一动，他睁开眼，见余落霞已然睡熟，应当没有被他影响到，于是望向窗外，眼中含笑，似是有所期待。
……
北冥修并没有骗崇兆。
他知道尧崇与高阳嵩的想法，但确实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就算崇兆拿刀逼着他说，他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人知道，在夜色之下，有一柄剑正载着一人飘流在星海之中。
苍穹之眼幻化日月星辰，投影在云巅下方，这是文星耀在所著书籍中明确记载的事实，但除了超然物外的仙人，凡间生灵大都无法触及到这等层面的真实，只要知道天上有日月星辰，每日有昼夜交替便可。
尧崇显然为这些凡间生灵中的一员，却早已明了了这世界的奥秘。所谓云端一瞬，人间万古，不过是世人对于云巅的向往造就的传说。
他自小生长在无岸剑峰，见惯云巅之上的风景，仰头便可与苍穹之眼打个招呼，十六岁下山入世之后，他也会偶尔望望天空，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靠着自身能力踏
足云巅，真正靠着自己站上无岸剑峰。
这几日的时光，他都在御风遨游，白日与云为伴，夜晚周游星海，在这个过程中，他仿佛忘却了时间，也不清楚自己的确切位置。
他能够完全确定的，只有一个事实。
他的头顶，是那片不知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却难以得偿所愿的云巅。
云巅之下，有苍穹之眼幻化的日月星辰。
他已在日月星辰之上，却依然无法看到云巅之上的风景。
尧崇已经几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御剑遨游长空的初衷，如今的他只是单纯的在享受这个过程。
他仿佛驾着一叶扁舟，在无边无际的苍茫大海中航行远去，路线的尽头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至少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在前进，从未偏移方向，更没有后退。
云巅之下，星海之中，恍如从仙人而逍遥游。
此刻的尧崇，已经仿佛一名真正的谪仙。
背上的剑匣微微震荡，一丝血气似是带着询问意味透出。
那是弑天剑试探般的问询。
自从被龙瑶从无岸剑峰山腹中拔出丢入剑池之后，曾经无岸剑峰群剑最大的仇家与敌人，已经被完全同化成了沧浪剑阵的一部分，不仅用自己的行动获得了其他剑的原谅，甚至在一些年岁长久的古剑的认可之下，得以偶尔作为沧浪剑阵之中重要位置的守护，在这剑匣中的上千把剑中，它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只是依然习惯性的保持着当年的紧张感，不做任何出格的行为。
眼下尧崇已经在云巅之下飘了数日，若是再飘下去，误了决斗的时辰，这该如何是好？
血气尚未到达尧崇的感知，便被一个似虚似幻的小手干净利落的捏断。
崇明剑灵姬魍不满现身，虚幻的身体跃入剑匣之中，在弑天剑的剑魂上猛敲一记，低声道：“没看见他正在感悟吗，不许打扰他！”
弑天剑无比委屈，之前是你说要提醒他不要忘记之后与人界那条圣龙战斗的，然而它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崇明剑是尚云间掌控沧浪剑阵时的主剑，就算它以前被自己斩断过，重铸数次，再不复往日强大，其他剑也都会给它几分薄面，哪怕剑灵是个外来的女鬼，只要尧崇这个尚云间指定的继承人认可，他们也都会认可姬魍。
相比之下，自己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估摸着只有哪一日自己能够成为沧浪剑阵的几个核心之一，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只是尧崇根本没有掌握真正的沧浪剑阵，他手上的沧浪剑阵根本就不需要核心，每一把剑都很重要，这还如何更进一步？
姬魍懒得理会着应该会偷偷嘟囔的剑魔曾经的佩剑，飞回尧崇的识海之中，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去呼唤已经与她融为一体的崇明剑魂。
尧崇现在的状态很玄妙。
他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之中，精神似乎已经超然物外，然而**却依然留存于云巅之下，偶尔几次有意无意的御剑向上试图登云，都被形成云巅的流云拦了下来。
姬魍安静的缩在识海之种，将心中的担忧死死压住，不让自己的情绪对尧崇产生任何干扰。
无论如何，她都会相信尧崇。
相信他能够战胜那个不听话的师弟。
相信他，能够成为站在世界顶峰的男人。
……
如何晋入仙阶，踏足云巅？
尧崇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身合天地，羽化登仙。
只要能够与天地灵力完全相合，自然便是仙阶中人。
而在观星图中某本笔记的记载之中，要做到与天地相合，有两条道路。
要么，以自身修为感应天地，只要修为足够强大，便能得到天地的认可。
要么，用自身的实力强行破开天地灵力的桎梏，强夺天地造化，哪怕是这天地规则也难以束缚。
当今世间仙人，绝大多数都是走的第一条路，至于第二条路，能够想到的人已是极少，更不要提成功者数量寥寥无几。对修行者来说，天地是值得敬畏的，谁会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而藐视天道呢？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适合现在的尧崇。
尧崇晋入九阶不足一年，修为的积淀固然扎实，想要水到渠成的更进一步却是不够。
当年尚云间在跻身九阶之后，便被剑魔重伤，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八年修养之后方才东山再起，若是没有剑魔这一档子事，他恐怕也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窥破仙阶的奥秘。
作为尚云间从小带到大的首席大弟子，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天资上超过师傅与二师弟，他一直以来在做的，就是勤奋修行，磨砺自身。
只是他也没有强行破开天地桎梏的实力，若没有沧浪剑阵，他的实力会大打折扣，就是全力一剑斩向云巅，也难以斩开一条足以容身的通天大路，而若是不能斩得云开月明，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的步入云巅？
尧崇的心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之时，他早已神游物外，不再关注其他事物，若没有剑匣中的骚动，不知不觉间，他可能要一直遨游下去，直到灵力支持不了身体为止。
先前弑天剑的提醒被姬魍打断，但姬魍的动作同样触及了他的识海。
于是尧崇在这一刻，真正的醒了过来。
崇明剑魂光芒一现，姬魍眼中顿时出现了光彩，喜道：“你终于醒啦！”
尧崇环顾四周，这些日子的记忆已然从识海之中忆起，想到自己居然在御剑行空之时神游忘我，不由得无奈一笑，旋即问道：“我睡了多久？”
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是追梦，他这一次御剑遨游本就是为了尝试突破仙阶，现在没能找到门径，正是做了一场好梦。
梦虽醒，梦中的感悟却是真的。不过说是睡过去了，倒也没什么问题。
姬魍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你与那条小龙的战斗，应该是后天。”
尧崇点点头，目光移向下方。
星海浩瀚，人间亦有点点灯火通明。
尧崇御剑而下，与皓月擦身而过，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御剑之时，本身竟是也有了几分超然物外的飘渺感觉。
山河万里，人界妖域，皆是人间。
人间灯火点缀。
胜景一夜月明。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南海枯坐，一念龙觉
人界南边依靠的无尽蓝海，一般被人称作南海，这里没有传闻中无尽蓝海深处那些恐怖的海兽，有的只有温暖的海风与美丽的景致。这里不仅提供了人界南部地区大量海鱼，更是因为独特的环境，造就了别致的风土人情。
而在南海周边区域，有一个有着许多神秘色彩的存在，那便是南海的仙竹林。
这片竹林立足于一座岛屿上，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扎根在了南海边上，四季常青，常人步入其中，不知为何总是会迷失方向，七拐八绕之后，就会从之前的入口走出，旁人要他说说自己走的路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是玄乎，久而久之，当地百姓都把这里当作是仙人居所，不敢轻易打扰。
南海最出名的宗门南海派曾经不信邪，试图强行将这仙竹林砍伐，进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所谓仙人存在，结果还没动手，一个个就都中了邪一般，七荤八素倒了一地，有着八阶修为的南海派掌门人亲自到场，也屁股朝上一头栽进了水里，丢了好大一个人，自此仙竹林是被仙人庇佑的地方的传闻完全坐实，再也没有人敢冒犯此地。
而在这些天，附近的渔民却都能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
一个年轻人坐在仙竹林的边缘，望着南海上翻涌的海浪，似乎是在沉思。
渔民们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偶尔会与这名年轻人打个招呼，只是无论他们如何说话，那年轻人一直都没有搭理他们，仿佛完全听不见他们的说话。
他就像一个雕像一般定在那里，与雕像的区别，只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已。
渔民们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心善的还会给他送饭，只是就算他们将饭送到那年轻人身边，年轻人也无动于衷，到了傍晚时分，那些饭菜都一点没动，完全的浪费了。
尽管如此，并没有渔民忍不住出手去打他，而是在路过之时，都会虔诚的行上一礼，甚至还有祈福今日收获满满的。
这么多日不吃饭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连屁股都没有挪过位置，不用多说，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一名仙人，说不定就是仙竹林里的那位仙灵。
如果不是仙竹林距离陆地有一段距离，又怕打扰到神仙的清净的话，说不定会有许多人过来焚香参拜。
……
高阳嵩当然不是仙人，就算真的成了仙人，也不是庇佑着仙竹林的仙人。
他比谁都清楚，仙竹林里那位虽然高深莫测，但还算不上真正的仙人。
自从离开江南地区之后，他便一直枯坐在这仙竹林旁，认真的思索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久而久之，就是时间也几乎完全忘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以及眼前波涛不绝的南海上。
此时的他没有身着人君的明黄龙袍，也没有穿着无岸剑峰标志性的十纹剑袍，一身白衣虽不出尘，也自有风度气质。
一个慈和的女声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七日已过，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高阳嵩嘴角露出一抹细不可察的笑容，道：“想不想的明白，其实都是一个样，总要去与那个家伙战上一场。”
他望向身前归去复来
的浪花，笑道：“此处可望海潮翻涌，品天地灵秀，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那女声继续道：“此处与世无争，天地精华积聚于此，修行纵然不能一日千里，也足以保心境无暇。”
“所以我才来这里啊。”高阳嵩笑道，“千寻总说我性子静不下来，事实上在某些时候，我可是很能静下心的。”
仙竹林中的女声一时没有继续传出，不知是认可高阳嵩的这个自我评价，还是觉得他厚颜无耻。
这七天时间中，高阳嵩都枯坐此处，看似全部身心都投入了仙竹林的灵气与南海的浪花之中，实际上思绪早已不知到了哪里。
仙竹林的主人不是一位强大的武宗宗师，也不是一位如季惜春一般惊才绝艳的法宗人物，事实上，她的灵力修为完全可称一般。但若是有人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目，眼中看到的却是千奇百怪。
有人会看到娇俏可人的少女，有人会看到妩媚动人的熟妇，有人会看到膀大腰圆的猛女，有人会看到一个平凡到放进人群就找不到的样貌寻常之人……
仙竹林的主人只有一个，却仿佛有着千万张面貌，而这千万张面貌都被仙竹林的天然屏障所隔绝，不曾为外人所察。
她的意宗修为早已出神入化，兴许已经能与当年的风三先生风亮节比肩，若是有人能够看到她的真实面目，那人必然已是仙人。
高阳嵩是少数得以与仙竹林的主人会过面的人，而在他的眼中，仙竹林的主人的模样，与梦千寻有着几分相似，但细微处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仙竹林的主人意念遍及地方，人们想象的她是什么样，她就会是什么样，而高阳嵩最清晰的印象，是她有一个叫梦千寻的徒儿，而这个徒儿已经成为了他的妃子。
许久之后，仙竹林主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话语之中多了几分回忆的意味：“我曾夜观天象，预感到人界有圣龙腾飞。”
高阳嵩微笑着反问道：“现在呢，您是欣慰，还是失望？”
梦千寻早已告知他，她的师傅想要她接近他，辅佐他成为那条真正能够带领人界腾飞的圣龙，现在的他也的确站在了人界的顶端，就算无法真正的一呼百应，至少他振臂一呼，人界绝对会迅速响应。
然而在与尧崇的那一战之前，最先提出问剑的他，心中竟是有了畏惧，心境难以真正圆融，索性御剑千里，来到这仙竹林旁调整心境，他心中的所思所想，或许仙竹林的主人比他更加清楚。
那份浅浅的畏惧依旧存在，没有因为这些天的静思枯坐而消失，无论他现在心境是否圆融无瑕，最初的目的却是没有达到。
仙竹林的主人沉默片刻，道：“这要看你自己的觉悟。”
“说的也是，自己的行事，终究只有自己最能说的明白。”
高阳嵩站起身，抖落一身烟尘，向着这片温暖的大海伸了一个懒腰。
“尧崇的确很强大，从小到大，说句实在话，我还没有一次真正的能够打赢他。”
“每当我向他提出切磋请求之后，我们的胜负总是五五之分，而很让我不甘心的
是，这家伙说不定留了气力，要是问他，肯定就会说那烂大街的说辞——‘我是师兄，自然要让着师弟些’。”
高阳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面露慵懒笑意，整个人的身体舒张之时，仿佛有一股强大威压，在一瞬间笼罩了整片海面。
海浪依旧翻涌，游鱼依旧轻快，而高阳嵩脸上的笑意依然明朗。
除了仙竹林的主人，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一直萦绕在仙竹林周边的无形之力，在先前已是有了逸散的迹象。
仙竹林的主人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的语气之中，透着明显的欣慰：“看来，你确实想通了。”
“我一直很通的。剑修的道路之前，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过一剑斩之。”高阳嵩一仰首，已是完全从枯坐数日的颓废之中脱出，整个人如同一轮烈阳高悬。散发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威严。
不同于圣龙血脉单纯的威压，这种威严威而不严，并不会使人感到畏惧，但也绝对不会让人失去内心的尊敬。
若是他坐在龙椅之上，现在散发出的威严，已是能够真正慑服群臣。
这种无形的力量，有时候会比有形的力量更加强大，就如同仙竹林早已能威震四方，却没有人能够说明这片海岛上的奇怪竹林有什么古怪一样。
而他所说出的话中带上这般威严，也很难让人拒绝。
“岳母大人，人界现在危亡之中，可否出山，为着天下黎民搏上一番？”
仙竹林中一片寂静，良久之后，仙竹林的主人作出了回应。
“你且回去，必要之时，我自会出山相助。”
“若是你对千寻有冷淡之处，到时我绝不轻饶。”
直到这时，这位仙竹林的主人才没了那种仙风道骨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个生怕女儿在夫家受到欺负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误入仙竹林的渔夫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最终为何，更没有人知道仙竹林中的仙人不仅真正存在，而且还有着一个女儿。
仙竹林主坦诚了一切，也放下了对于自己的伪装。
圣龙已成气候，人界大运已至，算天命却算不尽人心的她，已是真的打算踏足这世间一遭。
得到仙竹林主的认可，高阳嵩咧嘴一笑，唇角轻扬，高呼道：“龙渊，走了！”
随着他的这一声呼喝，南海之中传出一声龙吟。
一柄散发着逼人威势的长剑伴着金色光辉冲出海面，扬起激浪万千，仿佛一条闪着金黄鳞片的圣龙一跃出海，扶摇而直冲九霄。
高阳嵩枯坐七日，龙渊便沉水七日，当高阳嵩扫平心中阴霾之后，龙渊也如沉龙出渊，化为当世圣龙手中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高阳嵩御剑而起，留下一道金光龙影，将半边天的云彩都染为金色，引得南海岸边民众惊叹无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人界圣龙早已崛起，绝不会屈居人下，更不会知难而退。
他当仗剑行空，化神龙游九天，终有一日，可教这天地威服！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万众瞩目，双剑凌云
不论人们认为时间流逝的是快还是慢，它总是一秒一秒丝毫不讲道理的流逝下去，不会因为人们觉得它快就停下脚步，也不会因为人们觉得它慢就加快步伐。
因为人界与妖域的共同压制，人族与妖族修行者之间的矛盾终究没有大规模的爆发出来，只是在以嵩山为界的东西方向，都已经形成了根据地一般得到聚居区，人族全在嵩山以东，而妖域的修行者也全都停留在嵩山以西，两者泾渭分明，甚至隐隐有着剑拔弩张之意。
无论双方有多想把对方彻底赶出去，在以崇兆为首的妖域使团以及暂时以北冥修为首的天道盟及朝廷的联合之下，嵩山附近依旧能够维持这短暂而脆弱的和平。
而在今日，一切的明争暗斗都被收敛，北冥修也亲自一一走过嵩山上的本地宗派，令得今日的嵩山难得的享有真正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嵩山山顶的封禅台上。
封禅台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建筑。
上古时代，圣皇打算带领人族脱离后天智妖的压迫之时，曾带着十三名情谊深厚的同伴，在这嵩山山顶歃血立誓，要为人族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数十年后，当年的十三位兄弟已是仅剩一人，但人界也是真正建立起来，虽然内部或许还不太稳固，终究已经是只属于人族的乐土，此地也被圣皇下令筑起封禅台，既彰显人界的威严，又表明了对当年一起起家的诸位兄弟的怀念。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封禅台在千年之中经历过无数风雨，倒塌无数次，又被重建不少次，如今的封禅台在规模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上古时代，只是却也没了原本的功能，与其跑那么老远的来嵩山封禅，泰山的地理位置显然更加适合人界，更不要提京城郊外还有一个香火不绝的天坛，以及一直都被真正认为是圣地的圣皇冢，如今的封禅台，更多的只是作为一种景观存在着，同时也保留了一种象征意义，不过至少嵩山上下的人们，进出封禅台都没有什么限制，只需要保证它的清洁便可。
相比于祭祀用的法坛，封禅台更像是一个稍小的广场，仿佛戴在嵩山山顶的一顶圆帽，因为屡次修缮之中都保留了上古时代人界古朴的艺术感觉，远远瞻仰过去，依旧能令人心生敬畏。
今日的封禅台，终于是重新拥有了深远的意义，即将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大战，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无论中间的过程是波澜起伏还是一片平静，都绝对会成为史书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君约战妖帝！
无岸剑峰两大入世弟子问剑比拼！
单是这两个不同角度的事实，便能吸引人界妖域的大多数修行者前来观摩这场旷世之战。
于是今日的嵩山格外安分，只是在安分之余，人妖两族的修行者们也隔着老远对着对面送出友好的肢体语言与神态，正是一派和谐美满景象。
北冥修是目前唯一一个站在封禅台上的人。
严格上来说，他虽然身为天道盟盟主，乃是人界的中流砥柱，
却并不算是真正的人界之人。
他的父母都是从凌霄峰出来的仙灵体，本身的仙灵体更是无比纯净，比之凌霄峰现存的仙灵体家族，都几乎能够碾压其中的一切后辈。
人族与妖族原本已经接近于水火不容，而在这时，圣阁的倒行逆施促使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缓和，圣阁的按兵不动却又造就了他们之间裂痕渐生，但无论如何，人妖两族对于仙灵体的敌意都很浓重。而且北冥修镇压人族内部的举动，也早已令不少人心怀不满，哪怕高凡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出去，人界也已经有了不满他的声音。
哪怕北冥修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人界的忠诚以及自己对人界的重要性，当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打算对他开喷之时，第一条绝对就是出身问题——当然，这绝对不可能在高阳嵩的眼皮子底下明说，但在美好的辞藻中恶心两句还是很简单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人界根深蒂固的思想，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北冥修早已不在意这些，若是他真的会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心神，当年在邱逢春执掌天道盟期间，他早已无法忍受，要么真的投靠邱逢春得过且过，要么破釜沉舟，鱼死网不破。
这些流言蜚语，只当是蚊子乱叫罢了。
北冥修站在封禅台上，只是因为他是这场战斗的见证人，也只有他有资格做这个见证人。
嵩山问剑，比拼的最重要的自然是剑道。
同为无岸剑峰的弟子，北冥修在剑道上的造诣就算不如两位师兄，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到时候他宣布胜负，可信度自然极高。
而且以身为同门，交情匪浅的他作为公证者，尧崇与高阳嵩也不会反对，更不会担心他会偏帮任何一方，完全可以做到相对的公平。
他是唯一可以近距离真正观测这场惊世之战的人，无论人族妖族对于他有着怎样的看法，都只能对其报以浓浓的羡慕。
无岸剑峰两大弟子的斗剑中，必然能够透露出无岸剑峰的一些修行底蕴，若是能够参悟到其中一丝，或许就能够受益匪浅，继而突破一些困扰自己已久的难题，相比于对于自身精进的渴望，人妖两界之间的明争暗斗完全可以先放一放。
北冥修本身修的就是无岸剑峰的剑道，几乎不用想，这场战斗不管谁胜谁负，他都是最直接享受到好处的那一个人。
北冥修望着封禅台下方的风景，单是想想，就知道有不少人正在用艳羡的目光盯着这里，或者是望着尚未被法宗殿修士驱动的投影法阵。
这一次的封禅台相比天道会时遮天蔽日的战台，布置投影法阵的工作量显然要小上许多，嵩山山脚下的各个角落都能够找到合适的角度观看，只待那两位主人公一来，投影法阵悉数绽放，想来又是一阵狂欢。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种族之间的仇视必然会向后稍稍，矛盾就算爆发，也是在这一战之后，那便没什么事了。
北冥修的目光先后落在山脚下的两个角落。
其中一处是环绕在天
道盟保护下的墨梅山庄的住处，墨梅山庄全体弟子连同崇承与涂山唯都在等候着尧崇的到来，崇茗与荀昊也都混在其中，似乎与墨梅山庄弟子的相处也很是融洽。
而另一处，是高阳嵩的妃子们暂时的居所，一直处于六扇门的暗中护卫中，这一眼看去，那几名如花似玉的女子都是围着石桌坐着，桌上摆满了点心饮品，显然已经对于这场战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而第三处无疑是最吸引他的目光的。
因为他要在封禅台公证这场战斗，北冥府的众人也都被他迁到了嵩山的半山腰，这里已经是修行者能够到达的最远距离，再上去就会被天道盟四大殿的成员拦阻，这也是他能够在大局中为她们争取到的最大的权力了。远远望去，这么一大帮子人，在半山腰绝对是无比显眼的存在。
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不用拼了命的孤军奋战，真好。
北冥修微笑着收回目光，抬头望天，眉头极难察觉的微微皱起。
万事俱备，今日的两名主角却都不见踪影。
这两位都绝对不会失期避战，一时之间，他也完全想不出他们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只得苦笑着等候，希望他们能够有点时间观念。
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这场惊世一战可能会变成一场笑话。
幸好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令得北冥修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个家伙还没来吗？”
高阳嵩御剑降落，双脚刚刚落地，龙渊剑已自然的落入他的手中，单是这么熟练的一握剑，已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感，而北冥修更是能够清晰察觉，若是这一剑在收剑之时添些力道，或许是一道在归剑之时取人性命的奇招。
举手投足，皆有剑招。奇变莫测，正是高阳嵩剑道的特点。
高阳嵩的语气平静，音量也不甚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与自信，一时之间，人族修行者们欢呼呐喊，替他们的人君助威，其中的一些人更是打算顺便嘲讽尧崇失期未至，懦弱怯战，只是在这一片欢腾之中，一道剑鸣却是突兀响起顿时令得妖族那边声威大振，在姜如龙的带头助威之下，登时将人族的声浪压了下去。
尧崇身上剑袍飘飘，仿佛一片落叶，顺其自然的飘落在封禅台上。
他的剑袍之上伤痕累累，就算洗成原本的纯白色，看着依然给人寒酸的感觉，但这身剑袍穿在尧崇身上，便只令人觉得锋锐难当。
妖族众人都清楚，这些剑袍上的伤痕，都是在与圣阁的白虎使奋战之时留下的荣誉，比起高阳嵩那一件真正素净，一看就没穿过几次的剑袍，自然是高上一等。
两名剑修手握佩剑，目光在此刻交汇。
这一瞬间，二人的气息都收敛于体内，周身剑袍却是为劲风鼓动，猎猎生风，似是散发出无比强大的气场，激得流云纷乱，清风难平。
两身剑袍随风舞动，高阳嵩认真的声音也回荡在嵩山四方。
“可以开始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踏浪相对，圣龙落剑
随着高阳嵩这平淡的一句话，嵩山之上恢复了一片寂静，似乎落针可闻。
人界与妖域的群众都恢复了寂静，而北冥修也将目光转向了尧崇。
这一场战斗是双方共同同意的，正式开战，也需要双方的一致认可。
尧崇对着北冥修微微点头，将背上剑匣递到北冥修手中，北冥修郑重接过，对着尧崇微微点头。
相比于高阳嵩的锋芒毕露，尧崇的气势似乎自刚才与高阳嵩的对碰之后，便完全敛没体内，若他不是站在这封禅台上，又没有身穿无岸剑峰标志性的十纹剑袍，藏身在嵩山的大批修行者之中，绝对无法被轻松认出，而同样的处境下，高阳嵩必然会第一时间落在所有人的眼中。
但在目前的封禅台上，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除开内心的倾向，在目前的情况下都无法确认尧崇与高阳嵩之间究竟谁的修为更上一层。
如果说高阳嵩是一柄锋芒毕露的王者之剑的话，尧崇就是一柄完全将锋芒收敛在剑鞘之中的剑，虽然不曾崭露锋芒，但当此剑出鞘之时，必然也是王者之姿，当这两把剑相碰之时，实在无法预料到谁胜谁负。
这一场胜负，不只是尧崇与高阳嵩之间的胜负，更是人界与妖域之间的胜负，无岸剑峰继承权的归属，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能够随意让步的。
北冥修能够看到尧崇与高阳嵩眼中的决心，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御剑飞起，将这封禅台完全的留给他们。
当北冥修离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再显而易见的信号。
尧崇手中崇明，高阳嵩手中龙渊，也都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剑鸣。
崇明剑鸣清楚嘹亮，龙渊剑鸣威风凛凛。
仿佛只是一瞬间，两柄剑连同它们的主人一同消失，只有两道快到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剑光，眨眼间交汇在一处。
震惊天下的一场问剑，就此拉开序幕。
……
两道身影陡然出现，继而分离，伴着两道剑光似烟花散落。
电光石火间对了一剑，二人的位置已然倒转，互相背对着对方，剑上锋锐倒映烈阳，无比耀眼。
他们使用的是同一式剑招，沧浪剑法中的“破浪”一式，这一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从小练到大的剑招，根本不需要多想，手中就能极为完美的将其施展出来。
沧浪剑法剑招百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一个人观摩沧浪石壁得到的沧浪剑法在剑招上大致相同，但在细微中却是有着各种区别，运剑法门各有千秋，万万做不到完全一致，但同时施展“破浪”一式时，这对师兄弟的动作却是几乎完全同步，就是那两道笔直的转瞬即逝的耀眼剑光，都在同一时间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因为这一剑的最大特点，就是快。
无论伦比的快。
仿佛一骑飞将冲阵破围，将对方的一切招式都给冲破，做到这一点，才能算是得了这一式剑招的精髓。
高阳嵩对于运剑的快准狠三字诀并不陌生，从少时起，他就倾向于这种进攻性极强的招式，尚云间当年创出的惊鸿一剑以简单的剑招爆
发出极致的威力，便是他最喜欢用的剑招之一。
与之相似的破浪，自然也是他的得意剑招。
尧崇同样完美的施展出破浪，同样将那三字诀完美的融入了剑招之中，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与高阳嵩并驾齐驱，难分高下。
至少在旁观的众人眼中，看不分明的人看到了结果，便确定了这一剑平分秋色，看得分明的人注重了细节，在心中快速斟酌一番后，也是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二人都没有受伤，而且在这一剑的交锋之中近乎完全同步，就算心中倾向再斜，此时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但这群人中，并不包括北冥修。
身为无岸剑峰的第三名弟子，破浪一式，他同样有着不错的造诣，故而能够看到招式的细微之处，诚然二人的交锋看上去完全一致，说不出孰强孰弱，但有一个细节却是暴露了这一次交手的真正胜负。
高阳嵩的右手小指正在颤抖。
准确来说，不是他的手指在颤抖，而是他小指中经脉的灵力在颤抖。
这种颤抖很微弱，就是感知再好的法宗宗师也难以察觉，若是北冥修没有修行天人道，必然也是察觉不到。
这是被剑气侵体造成的影响，哪怕只是那么一丝剑气落入了他的经脉之中，而且在瞬间被他抹灭，那丝剑气却是真实的在那一次对剑之中传入他的小指经脉。
如此算来，这一剑，高阳嵩已是输了一阵。
北冥修看到了真相，但绝对不会将其公之于众，而剩下唯一一个知晓真相的，便只有当事人高阳嵩。
高阳嵩与尧崇都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强者的对决之中，将后背暴露给敌人无疑是一个找死的做法。
但这是剑修的问剑，还是同门之间的剑修问剑。
问剑之中，不会有背后偷袭，不会有阴谋诡计，只有两名剑修用手中三尺青锋，凭借剑道造诣堂堂正正战出的胜负。
“你进步了。”
尧崇平静转身，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欣慰。
“谁会原地踏步？”
高阳嵩转过身，手中龙渊锋芒更盛，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笑意之中，是无比强大的斗志。
从小到大，他在剑斗上没有真正赢过尧崇一次。
“先前算我输了一阵，那你看看，这一剑如何？”
话音刚落，高阳嵩已是仗剑冲上，龙渊剑在半空之中划出重重剑影，阳光照耀之下，仿佛无数金色龙鳞环绕四方，随着剑锋一起，一道金色龙影凭空而生，带着无尽龙威斩下，仿佛要将这片天空的光彩都给夺走，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畏惧，难以直视其锋芒，更不要提接下这一剑。
这一剑并不单纯是无岸剑峰的剑法，而是融合了圣龙息的，只有高阳嵩能够使出的剑招。
圣龙息的威压，沧浪剑攻时的凌厉，手握人间之剑将仙人斩落人间的感悟，以及今日灿烂的阳光，都完美的融入了这一剑中。
烈阳为其俯首。
天地为之震动。
民众为之动容。
这是将自身与环境都发挥到极致的一
剑，是属于高阳嵩的圣龙之剑。
圣龙之剑落下，仿佛雄霸一方的圣龙伸出龙爪，带着无尽的威压落下，似乎任何抵抗在这一剑之前，都会成为无用之功。
这一剑如同天道，而天道不可违，更不可避！
……
带领弟子们在半山腰观摩战斗的关山越微微低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剑若是落在他身上，他万万接不住，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寒凌堡众占据着嵩山山脚的一处好位置，凌段看了看身旁面露惊叹神情，似乎忘却了身边一切的儿子凌临，良久之后露出一抹微笑。
高阳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以后必然还会更加强大。
有这样一位绝世人物统领人界，何愁人界不能兴盛？
雪峰剑宗的韩宗主带领雪峰剑宗弟子留在嵩山外围，并不打算靠得太近，这里有着投影法阵，她们也不需要去与那许多人挤位置。
在看到高阳嵩出剑的那一瞬，雪峰剑宗的几名弟子惊讶的发现，师尊的手已是落在了腰间剑柄上，而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兴奋？
雪峰剑宗宗主成名已久，早已是人界最为顶尖的剑修，沧浪门元气大伤之后，除开人君高阳嵩，她已可自称剑道第一，如今更是没有人在她身雪峰剑宗之时敢对雪峰剑宗罗咤，也很少有人能够让她兴奋起来。
唯有能够与她旗鼓相当，甚至比她强大的强者，才能够燃起她的斗志。
而现在，能够施展出这一剑的高阳嵩，已然是其中一员。
而除了他们之外，季惜春，顾行帆等人界的顶尖强者，全都露出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就算城府再深，在亲眼目睹这仿佛不似人间应有的一剑时，也根本不可能保持面色的平静。
因为这一剑，人界见惯风雨的强者们纷纷动容，更不要提在场的其他人，一时之间欢呼之声此起彼伏，属于人界的声浪完全席卷了整座嵩山以及周边地区。而妖族那边，不少人也纷纷变色。
高阳嵩这一剑的强大，震惊了所有人。
面对如此强大的一剑，尧崇似乎随时都会被碾压磨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尧崇身上。
有人期待着他被这一剑重伤甚至杀死，有人在思考他会如何应对这一剑，有人已经在思考尧崇失利之后，自己该如何鼓舞同族，对对面的那些家伙施加制裁……无论他们想法为何，尧崇究竟有何动作，都是他们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尧崇的眼瞳中已是一片金黄。
这一剑落下的光辉，已将他的整个视野都给侵占，无论是目光所及还是灵力感知，都只有一片光明。
于是他闭上眼，手中崇明朝着身前一递，继而横剑身前。
仿佛一道大堤筑起，将光明尽数阻挡，哪怕这光明与威压铺天盖地，也都透不进这一横剑。
这是望海潮。
沧浪剑法的起势，也是唯一一招守势。
更是沧浪剑法中最强的守剑。
横剑身前，远望海潮，自任他沧浪翻覆。
哪怕身前沧浪，足以吞天灭地。
第八百五十七章 仗剑登龙，沧浪逐云
高阳嵩一剑挟龙威落下，仿佛将这天地造化都给揽尽，势不可挡。
相比之下，尧崇这一横剑显得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强大的威势，看上去就是那么普通的一横剑。
有些眼光的修行者都能看出这一剑的奥妙，却也无法穷尽这一剑的奥妙。
尧崇横剑望海潮，而那无比强大的一剑也在他横剑之时，落在了他的身前。
一声高亢龙吟响彻四方，偌大的封禅台震动不定，连带着整座嵩山都在颤抖。
一时之间，无论人族妖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尧崇身上。
高阳嵩这一剑威力之强，老牌的九阶强者大都自愧不如，尧崇的这一横剑纵然内藏玄妙，又如何能够拦下这势可吞吐天地的一剑？
北冥修是距离这场对碰最近的人，观察到的也远比下面的人们多得多。
当高阳嵩引动圣龙息出剑之时，他已是确定了一个事实。
若是不吸纳周身以天人道储存的灵力全力一搏，自己挡不下这一剑。望海潮也无法真正将这仿佛能吞灭一切的龙威剑气拦阻。
他不只修行着无岸剑峰的沧浪剑法，更是从尚云间的手中获得了以守中带攻为主要特点的家传寒冥剑法的剑谱。相对于尧崇与高阳嵩专攻沧浪剑法，他的剑法要更加广博，却也没有尧崇与高阳嵩那般精通，但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都能够以博采众长，汲取众剑法精髓而生的沧冥真剑从容应对。
望海潮固然守御能力十足，却是单纯的拒敌于前，一旦在细微之处被突破，便有溃散之忧，为了解决这一隐患，北冥修施展望海潮时，往往会动用寒冥剑法的运气法门，以北冥寒气巩固防御，但若是只在沧浪剑法之中，除了这一式望海潮，根本没有其他着重于防守上的剑招，高阳嵩又同样通晓沧浪剑法，尧崇若打算单纯以望海潮应付这一剑，必败无疑。
话虽如此，北冥修并不认为尧崇只用望海潮迎敌。
论起在沧浪剑法上的造诣，除了那四只猴子，他必然在无岸剑峰垫底，而尧崇则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第一，先前的那一次对剑已然证明，若是以同样剑招交战，高阳嵩不会是其对手。
便在他思索尧崇可能的动作之时，高阳嵩的剑气已是落在了崇明剑上。
望海潮将剑气的威力尽数接下，崇明剑顿时震颤不定，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压垮。
显然，望海潮无法完全接下这一剑的所有威力。
感受到身前传来的巨力，尧崇面色不变，一身灵力激荡，朝前猛的踏出一步，竟是将这身前大堤硬生生朝前推进一尺，无比稳固的九阶修为展露无疑。
一尺之内，剑气不存，这便是尧崇全力施展望海潮的结果。
但将剑身硬生生推进一尺，已经是尧崇能够做到的极限。
高阳嵩的这一剑威力实在太大，剑气之中又蕴含圣龙息的威压，纵然强如尧崇，也无法在正面将其接下。
但他强行短暂开辟的这一尺空间，已足以他做到许多事情。
崇明剑剑锋陡然倒转，带着望海潮灌注剑身的灵力一并扫回，正是沧浪剑法中溯浪洄的手法。
这一
尺空间成了崇明剑的缓冲地带，也成了尧崇施展沧浪剑法的最好去处。
这片空间直径不过一尺，容不下三尺剑刃，更是很快被高阳嵩的剑气侵吞，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灭。
但尧崇出剑，根本不需要一秒。
一尺空间湮灭之时，尧崇剑势已成。
无数道剑光自他手中亮起。
每一道剑光都是一次出剑。
每一剑都将半空中的一抹金黄斩落。
高阳嵩的剑气如飞瀑流泻，而尧崇的剑就是那斩断瀑布的锋刃。
他的出剑极快，快到观看的众人根本无法看清崇明剑的轨迹，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高阳嵩剑气中的圣龙息正在不断被其削落，而剑气的推进也越来越慢，虽仍有铺天盖地之势，却是始终无法突破尧崇用手中崇明构筑出的一方乐土。
若是单独看去，尧崇的每一剑除了快，都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完全称得上平平无奇，若是单独落在他人眼中，绝对无法令人惊叹。
但当这千百道剑招连续合在一处，奔流延绵不绝之后，任何看到尧崇出剑的人都会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
尧崇剑引沧浪奔流，竟是游刃有余的应对着高阳嵩的剑气，仿佛刀工无比熟练的鱼贩迅速刮去鱼身上的鱼鳞。
那仿佛可吞山河的剑气，在这一剑接着一剑的侵蚀之下逐渐变弱，尽管每一剑只能从剑气之中斩落极小的一缕圣龙息，但正如同一个人身上受了一处轻伤并不会有什么事情，而当这般细小的伤口越来越多，人终会流血，当血流尽之时便会死去。随着尧崇剑招连续不断的迎上，高阳嵩的剑气正在以极慢的速度消解，就算旁观者一时看不出什么，单凭高阳嵩的剑气始终无法真正落到尧崇的身上，便足以说明现在的形势。
高阳嵩这能够镇压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圣龙一剑，竟是完全奈何不得尧崇！
而且在这一剑中，高阳嵩已是动用了圣龙血脉带来的圣龙息，而尧崇却没有动用九尾天狐的天狐变，也没有动用妖丹的妖力，完完全全凭着自身的灵力与剑意，以沧浪剑法挡下了高阳嵩的攻势。若是在问剑的角度上评判，高阳嵩已是输了。
但这一战早已不是单纯的问剑，先不说高阳嵩自己的态度，山上山下那么多的人界修行者都不会愿意承认这样的结果，于是在半空观察战局的北冥修识趣的没有任何动作，静候战局的进一步变化。
高阳嵩的剑气在一刻钟内必然消散无踪，以高阳嵩的性子，又不会在此时收招再攻，极可能会灌注一身灵力以求压垮尧崇，而尧崇现在看上去游刃有余，剑招层出不穷，实际上对于他的灵力以及识海中的剑意消耗都是极大，丝毫不亚于驾驭圣龙之剑的高阳嵩，在这样的僵持之中，灵力的雄厚程度已是成了关键因素。
在仙阶以下的战斗中，灵力的消耗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战局，到了一方灵力告罄之时，另一方自然会获胜，天道会时素兰亭就是吃了没有天人道恢复灵力的亏，方才败于叶星露之手，如今的情况，与那时的天道会也差不了多少。
但尧崇与高阳嵩不是叶星露与素兰亭。
他们都是无岸剑峰的剑修，真正
的武器是剑意，而非修行界绝对主流的灵力。
而且剑修之间的战斗，很少出现僵持不下的情况，大多是几番拼斗便分出胜负，因为无论战局如何，剑修手中的三尺青锋，就是他们攻守的一切依仗。
高阳嵩的确想要凭借这一剑完全压垮尧崇，但在尧崇争取到了时间积蓄剑势，并以行云流水的沧浪剑直接阻遏了他的攻势以后，他的心中已是明了，自己又输了一阵。
他的剑意凝练程度不如尧崇，不然绝对不会让尧崇的剑意刺入剑气，将他的圣龙息一点点剔除，而如此下去，不光自己的消耗更大，若是这一剑未竟全功，不免在天下人面前丢上一个大大的脸。
与其争心中那一口沉淀了二十年的气，他还是更在意自己在天下人前的形象。
于是高阳嵩回身撤剑，留下数道凌厉剑气伴着残余的圣龙息扫出，整个人从容潇洒的收剑落地，自有王者气度，至少没有人能看得出他在先前的对碰中其实已经失了利。
尧崇剑如闪电，将那数道剑气轻松斩落，面色平静的看向高阳嵩，片刻之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高阳嵩先前的那一剑，已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若是他认知中的高阳嵩，肯定无法统御这一道剑气之中的诸般玄妙。
这些年，高阳嵩的确进步了不少，不再是那个一直争取着在剑道上真正赢他一次的师弟了。
不过，他也同样一直在进步，可不会让师弟这么轻易的赶超到他的前面。
一时之间，这对无岸剑峰的师兄弟都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两道笑声在封禅台四周回荡开来。
那是棋逢对手的喜悦。
也是酣畅淋漓的快意。
“再来？”
“好！”
笑声未落，两道身影已是再度爆射而出，碰在一处，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宏大的场面，只有剑光不住流转，令人眼花缭乱。
二人的手中，无比纯熟的沧浪剑法信手拈来，就算是北冥修，也已经几乎看不清剑招的轨迹。
这已完全是剑招与剑招的对碰，比拼的纯粹是沧浪剑法上的造诣。
这才是无岸剑峰弟子真正的必修课的切磋。
渐渐的，两道人影分离开去，尧崇与高阳嵩手掌流云，以流云手再度碰在一处，而崇茗与龙渊两柄宝剑与半空在封禅台的范围之内不住碰撞，倏忽在左，忽而在右，剑影用肉眼完全无法捕捉，若现在皓月当空，必有火树银花满天。
流云手，云游步与魂御剑术，同样是无岸剑峰的必修课。
剑光闪烁，流云纷飞，无论是剑还是人，都给人一种潇洒飘渺的感觉，恰似两道沧浪竞相追逐云端。
或许在某一刻，或许就是下一秒，二人之间的胜负就会分出。
北冥修看着这令人目眩神驰的战局，开始用心感受其中玄妙。
论剑道，尧崇要压过高阳嵩一筹，但在流云手的比拼上，高阳嵩明显更加灵巧多变，已是占据了主动权。
无论是着重关注哪一位，都对他自己的修行感悟有着极大的好处。
只是眼下如此情形，胜负，着实难以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