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第一百零六章 何人纵横无敌
尧崇在意宗众人的合击之下岿然不动,反而挥出一道剑气逼退数人,已让不少人直冒冷汗。
回想起大乌江畔那名重伤的前辈,泰安城中那些尸体,不少人心中已生起退堂鼓,真正能拿出斗志对抗尧崇的,不过十中三四罢了。
正因如此,当尧崇喝出一声“停”的时候,这些人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与尧崇缓慢的拉开距离。
尧崇也没有想到自己酝酿许久气势,只为烘托气氛的一个字居然能起到如此作用,松开月柔的腰肢,在后者带着羞怒意味的注视下放声大笑。
“敢情没了那几位大爷撑腰,你们都成了受气的小媳妇?”
尧崇将剑收回剑鞘中,随手递给一旁的月柔,朗声道:“今天我不用崇明剑,依然能将你们打个落花流水。”
月柔真的很想劝尧崇少说两句,可是她毕竟阅历尚浅,在如今如此浩大的阵势下,她连思考都极为困难,哪里还能提醒尧崇?
于是尧崇的这句嘲讽成功的起到了作用,那些本在犹豫,思考退路的人愤然重聚灵力,打算与尧崇不死不休。
出乎月柔意料之外的,尧崇朝她轻轻一推,她只觉得脚下如踩在云朵上一般软而不着力,下意识运起踏月行空,终于在墙角稳住了身形。
之前见势不妙赶紧离开座位的林溪就在此处。
尧崇略带随意的声音悠然传来:“把她护好,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溪并未和那些人混在一处,听到尧崇话语,挑眉道:“你怎知我一定会帮你。”
尧崇微微一笑,回答道:“无岸剑峰的人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林溪看了看那些把目光转向他的修行者,哂笑一声,朗声道:“既然阁下相托,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好。”尧崇朝林溪微微致意,继而转身望向人群,平静的伸出右手中指对准他们,说道,“我的人头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就来拿啊。”
话音未落,尧崇一直背在背后的包裹陡然散开,他伸手随意一抓,一件有着蓝白色纹路的长袍已然在手。
他悠然自得的将其披上,脸上神情更是倨傲,负手而立,自有一股威严。
有识得这件长袍
的人惊呼出声,一时竟是无人敢动。
那是无岸剑峰的剑袍,修身显瘦,在龙瑶的改良之后,样式不仅适合耍帅,更适合耍剑。
这也代表着,尧崇以无岸剑峰弟子的身份,正式向他们所有人宣战。
这个事实让这些原本大义凛然的修行者们很受伤,很生气。
“都没胆子来吗?”
尧崇斜睨着这些不敢随意出手的家伙,淡淡一笑,身形倏忽间已冲进这人群中,只有一句话依然在风中悠扬:“那就让我先来吧。”
不管是哪种流派的修行者,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方寸大乱。
尤其是意宗修行者,因为意宗功法在之前已经被证明无法伤到尧崇分毫,只有意宗修为足够的大多数人更是玩命的往人群后方跑,生怕一不小心被尧崇撞上而丢掉小命。
但还是有种的人也是有的。
一名壮士感受到身边传过的劲风,毫不犹豫运起十成功力往身边一拍而下,却只觉得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下一秒,他只觉得手上的经脉一阵酸痛,看到手臂上那清晰的指印,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他没有击中,而是在他击中尧崇的前一秒,尧崇以高妙手法阻断了他右臂的灵力流动。
然后他才感觉到右臂越来越酸胀,甚至出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尧崇那一指将剑意逼入他的经脉之中,正如突然有一道堤坝将洪流抵住一样,他的灵力凝滞在右臂经脉之中,无处宣泄,竟是到达了爆炸的边缘。
他不是海和子,没有逼出剑意的实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在撕裂般的痛楚中肿大,变成血雾炸裂开来,最终倒在人群之中,不知死活。
他渐渐模糊的眼神依然死盯着那个在人群中纵横的人影,最终也只得不甘的堕入黑暗之中。
尧崇的速度太快了。
他就像一阵清风穿梭在人群之中,而且专往修行者密集的地方窜,并且不惮于施展任何手段,撩阴钻跨等等不要脸的手段更是不胜枚举,似乎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旁观战的月柔已惊得呆了。
在她的眼中,尧崇就像是一只飞入花丛的小蜜蜂,不仅纵横于人群之中,更是左刺一下右来一下,一路行疾如风,伤人无数,那些在空气中爆散的血雾就是证明。
她自忖自己就算再修行踏月行空数年,也无法做到像尧崇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事实上,尧崇所施展的云游步最厉害的,还是在小范围内的腾挪纵跃,踏月行空虽在速度方面能与云游步并肩,在这方面也只能甘拜下风。
正因如此,这里的武宗修行者根本无法碰到尧崇的一片衣角,而法宗修行者更无法在全是自己人的地方用法术攻击。
加上不知为何对尧崇无法造成一丝威胁的意宗众人,这里的所有人竟是完全拿尧崇没有任何办法。
“大家不要慌,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灵力终有耗尽之时……啊!”
那个鼓舞士气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再也没有声息,但他的话语却振奋了许多本已心生退意的修行者,他们再度振奋精神,护好自身,等待着尧崇灵力不济的时刻。
那一刻终于到来。
尧崇的身形在一名武宗强者的挥砍下终于显现,旁边蓄势已久的一人连忙一指携风雷之势点出,狞笑等待着尧崇血溅当场。
然后他看见尧崇嘴角一扬,还朝他挥了挥手。
下一秒,他倾尽全力的一指戳进了一名被尧崇随后扔来,嘴巴张的老大的法宗修行者的心窝里。
他顿时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的咽喉却在此时多了一道伤口。
不深不浅,刚好足以要命。
“他在这里!”
“史兄小心,他往你那里去了!”
“老张,留意身前!”
“啊!他……他在……”
那本以为能够获得斩杀尧崇殊荣的可怜人捂着咽喉痛苦倒下,耳中依然能听到同伴愤怒的呼喊声。
然而他却再也无法看到接下来的一切了。
“尧……崇……”
咬紧牙关吐出这充满怨毒意味的两个字,他的双眼睁得老大,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同行们,终是带着惘然与愤怒离开了这个世界。
少年行 第一百零七章 何人威震四方
尧崇出手没有留丝毫情面,以至于不过半刻钟,地上已经倒了不少人,甚至有好几位已经魂归九泉之下。
论功力,他们或许并不比前些日子伏击尧崇的那几名剑士低,但他们却没有那些剑士那样的配合无间,被尧崇一阵翻覆之后早已人人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配合其他人将如泥鳅般滑腻的尧崇抓住?
在这一战之前,尧崇最为著名的战斗是在大乌江畔的那一场赌斗,那时他凭一剑,在单挑中击退无数强者,更是在墨清在战前为他加持的灵墨辅助下下以一式“惊鸿一剑”击败一位晋入八阶已久的前辈,那一剑之威,仿佛将江水都染成墨色。
现在的这些乌合之众只一味群起而攻,又哪里及得上大乌江畔那场战斗,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一些人发觉尧崇不是自己这些人所能奈何的人物之后,把目光移到了与他们保持很远距离的月柔身上。
从之前的画面来看,这个姑娘与尧崇关系亲密,不论究竟关系深到什么程度,总之尧崇肯定在意她。
而月柔的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林溪。
越过一个公子哥去擒一个小姑娘,绝对比杀死一名无岸剑峰的高徒要简单得多。
想到这一点,一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林溪本在饶有兴致的看戏,感觉到一些不善的目光后,微微挑眉,从袖中甩出一把精致的小型弩,迅速扣动扳机。
一枚小箭穿灵破风,直接扎进了前一名正欲扑上的男子的右眼,一时血流如注。
那男子愤怒之下,几乎是不要命的朝林溪冲去,一身灵力震荡,仿佛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然而,林溪只打了个哈欠,手中一抹流光闪过,身体已被一层木甲覆盖。
木甲上复杂纹路在这一刻光芒大放。
林溪挥出一拳,朝着那名大汉直冲而去。
这是典型的硬碰硬,林溪在两者体型的差距下更显得有些悲壮。
一些察觉到此间动静的人不禁失声。
天机符甲,竟是出现在这名年轻公子的身上!
他究竟是什么
人?
没等那些人想明白,又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场景映入他们眼帘。
那如狂熊般撞向林溪的男子,此刻已经是半空中断了线的风筝,表情在疯狂中更多了几分迷惘。
他的身体如陨星般重重砸下,将一处桌椅碗碟都砸了个稀巴烂,不知死活。
人们这才发现,他的腕骨已然尽碎,显然是之前的碰撞所致。
反观林溪,满不在意的揉着发酸的手腕,对一旁已吓得呆住了的月柔微微一笑,然后将这温和的笑容展露在那些将目光转向他的人面前:“还有哪位朋友想来试试?”
一些本想捏软柿子的人面露苦笑,只得退开。
有天机符甲傍身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更何况此人能轻松制服那名大汉,本身修为也非泛泛,同样也是块难啃的石头。
他们还能怎么办?
正在这时,尧崇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窜出,飞掠到月柔身旁,见这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修行者们居然聚拢得严严实实,法宗修行者甚至都不敢在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时出手攻击,不由得摇头叹道:“之前吵着嚷着要杀我,现在居然怂成这样,只会呈口舌之力到这种地步也是厉害。”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在心中想道:“看来尧崇这个名字……还不是真正的举世之敌啊……否则来这里的就不会是这些阿猫阿狗,这还不错。”
是的,这里真正对尧崇有威胁的,只有那五名八阶高手,而这些人现在都被曲有渊困在墨阵中,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
修行界中真正的高手,或在天道盟的中立与无岸剑峰的声望下保持沉默,或隐隐察觉到这一场闹剧的本质,或只是单纯不屑于欺负小辈……不论如何,这场骚动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是跳梁小丑。
尧崇在人界被宣传的举世之敌形象虽然深入人心,敢出头而且也有能力出头的毕竟只是少数。
想到这里,尧崇微微眯眼,脸上的笑容嘲讽意味十足,清楚的对在场所有人说道:“我不用剑,你们都成这种熊样,那如果我用剑了,你们还能活下去吗?”
这是**裸的威胁,
尽管一些人知道尧崇不过是在恐吓,依然感到身体一哆嗦。
一名胆子大些的人颤声道:“你之前发誓,不用崇明剑的!”
尧崇纠正道:“那不是发誓,只是随口一说。”
他的嘴角再度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而且,谁说这把剑是崇明剑的?”
他伸手虚握,朗声道:“龙渊!”
之前并未参与战斗,却见证了一切的月柔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听到尧崇的呼声后,虽不明所以,但感受到怀中剑兴奋的震颤,还是毫不犹豫将剑递出。
尧崇手指轻勾,一声嗡鸣响起。
长剑出鞘,剑身在阳光下金芒熠熠,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威压,宛如上古时期巨龙的凝视。
在握住这把剑的同时,尧崇的气质也不一样了,就算是之前与他最为亲近的月柔,也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心悸,只是这种畏惧感转瞬即逝,进而转为一种值得依赖的古怪情感。
她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身旁仗剑而立的男子,只觉得浑身沐浴在阳光之下,说不出的惬意舒畅。
她见过尧崇使剑,那时她还没有这种感觉,于是此时格外不解。
“莫不是……自己离不开他了?”
这个想法令她俏脸瞬间被红色吞没,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再看尧崇之时,已觉得他就像一位俯视天下的君王,而自己,就应该站在他的身侧。
这理所当然的想法再度令她不知如何思考。
幸好,在这时,尧崇说话了。
“剑名‘龙渊’,由圣龙鳞片与天外陨铁铸成,出世以来见血不多,若是斩的狠了些,希望各位见谅。”
尧崇带着淡淡玩笑意味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宛如恶魔的低语。
半晌以后,一声怒喝响起:“尧崇,你无耻!”
“我不在乎。”尧崇淡淡一笑,随意而认真的说道,“我一个单挑你们一群,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月柔松了一口气,乱麻般的思绪稍稍解开些许,心想果然还是那个胡闹的人啊。
少年行 第一百零八章 且看惊鸿一剑
尧崇手持龙渊剑,带着淡淡微笑,与那些修行者平静对视。
只是一眼,那些人都忍不住退后,抱着旁观意味的林溪更是发现,他,尧崇,月柔三人竟是包了这片城主府庭院的半边,而那些原本带着一腔壮志豪情前来杀妖济世的家伙们却都像抱团的小鸡雏一样聚在庭院的另半边瑟瑟发抖,一时只觉得滑稽可笑,摇头笑着退到一边。
依照之前的约定,他已经在尧崇与众人激战时护住了月柔,现在也没有他什么事了,不如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继续看戏。
月柔却看到了另一方面。
尧崇虽然看上去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实际上脸色在隐隐红白交替。
之前那一番战斗委实消耗了他不少心力,他的状态要比看上去要糟糕的多。
好在恐吓这些家伙已经足够了。
月柔这么想着。
但就在这个时刻,墨阵中出了变化。
之前无论是尧崇还是来参加杀妖大会的修行者,在战斗的时候都离墨阵远远的。
现在看到墨阵外围的灵墨不断震动,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移了过去。
下一秒,一个影子从墨阵中横飞而出,一路碾碎无数地砖,直到撞塌城主府庭院的一面墙才停下。
那人挣扎着站起身,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怨毒神色,正是玉罗刹铁一萍。
她的气息萎靡至极,手中木拐晃晃摇摇,似乎支撑不住身体,显然已经身受重伤。
饶是如此,她依然强大无比。
“铁老!”
“铁前辈,妖物厉害,请您出手!”
修行者的队伍中爆发出阵阵兴奋的呼喊。
谁都没有想到铁一萍居然突破了曲有渊墨阵的桎梏,重新回到了这里。
一名八阶巅峰强者,足以改变这里现在一面倒的格局。
尧崇见此情景,神情却没有多大变化,笑着对一旁的月柔说道:“你看这老太婆,现在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月柔面色凝重的瞪了他一眼,叱道:“什么时候了还说笑。”
尧崇平静笑道:“人家拼了老命逃出墨阵,一条丧家之犬算得了什么?”
话虽如此,尧崇的眼神却已经透露,他对铁一萍的忌惮,远远高于其余的所有人。
铁一萍身为八阶巅峰的真正强者,又有几十年积淀的战斗经验,即使为了突破墨阵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依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付的了的敌人。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曲有渊的墨阵,凭她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打开,应该是其余众人一同施为,那样曲有渊打败他们的时间必然会大大缩短。
他根本不需要打败铁一萍,只要坚持,就是胜利。
察觉到铁一萍身上流露的杀气,尧崇朝一旁的林溪轻声说道:“之前的承诺,请你继续履行下去。”
月柔闻言一惊,还未说话,尧崇已提剑冲上,只有一句话依然在风中扩散开去,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铁老太婆,今日你必将埋骨于此!”
铁一萍早已恨不得将尧崇撕成数块,故而拼着修为大损也要强行冲阵出来杀妖,此时一腔愤懑终于找到宣泄之所,然而还没等她说话,便被尧崇这狂妄的宣言逼了回去,满是沟壑的面孔顿时变得无比狰狞,木拐在地上一点,溅起一地沙尘,喝道:“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今日老身拼着受人非议,也要将你这妖物伏法!”
“老不要脸,想欺负我还找什么理由,我倒要看看,你这丑老太婆究竟有有几斤几两。”
随着尧崇的这一声暴喝,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龙吟。
龙渊剑刺破沙尘落叶狂风而去,片刻之间已来到铁一萍面前。
离得太近,以至于尧崇都能清晰的看清楚铁一萍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不禁大倒胃口。
但这一剑却没能擦到铁一萍的衣角。
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拐,此刻已被铁一萍握在手上,轻易的格住龙渊剑,同时一只穿着绣鞋的脚带着呼啸风声,直接踹向尧崇的腹部。
尧崇瞳孔微缩。
这一腿来得太快,他们之间距离又太近,哪怕他已有完全准备,也是避无可避。
一声巨响,尧崇口中鲜血狂喷,极为凄惨的撞断庭院内的一棵大树,身上剑袍也被血色染红。
若不是他先前应变得快,左手迅速运转流云手卸去力道,现在他是死是活还犹未可知。
但他还在笑,甚至伸出血肉模糊的左手,朝月柔轻轻挥了挥。
因为另一边的铁一萍更不好受。
铁一萍的左脚,竟是完全粉碎,以至于她现在完全靠木拐支撑身体,脸上神情满是怨毒。
尧崇浑若不见,左手轻轻放在腹部那个掌印上,微微一笑,右手一挥,便有一道剑光朝铁一萍掠去,撕裂空气的风声宛如巨龙充满斗志的怒吼。
宝剑离手,不代表不能御剑杀人。
这一剑将尧崇识海中的龙渊剑魂催动到了极致,而剑路只是一条平直的直线。
若是要提到这一剑的特点,也只能从最基础的那三个字说起。
快,准,以及狠。
铁一萍眼珠似要瞪出来一般。
她记得十分清楚,当年尚云间与她一战,用的就是这一剑。
就是这一剑断了她步入九阶的阶梯,害得她直到现在都没能迈出那一步。
正是尚云间自创的惊鸿一剑。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是简单的发挥出速度与力量的极致。
因为简单,所以强大。
铁一萍怒啸一声,木拐朝龙渊剑一点而出,拐尖精纯无比的灵力凝成一滴水珠,其间蕴藏的风雷一旦爆发,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龙渊剑与那滴水珠正面相撞,强大的灵力波动在这一刻席卷全场,原本逃过一劫的桌椅碗碟花草树木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不少修为低微的修行者更是只能聚在一处联合对抗气浪,才能勉强站稳身形。
月柔也算是其中之一。
她忍住丹田气海中刺痛感,扶起尧崇,愠怒道:“逞强什么!”
尧崇淡淡一笑,伸手抹去嘴角血迹,说道:“我可没逞强,你看好……”
话音未落,尧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软软的倒在月柔怀中。
月柔勉力支撑着他的身体,不知为何,龙渊剑与木拐的对抗造成的气浪对她的影响已小了不少。
一声巨响,龙渊剑无力的飞回,插在一旁的石板中,光芒迅速黯淡,剑上龙鳞图样隐约可见。
铁一萍一跤坐倒。
她的木拐,在这一刻断为两截。
一名八阶巅峰强者,居然在与龙渊剑的对碰中没有占到上风。
众人震惊无语。
铁一萍……败了。
少年行 第一百零九章 笔下自有乾坤
铁一萍重伤,尧崇更不好过,全力施展惊鸿一剑后,他只得不顾周遭种种,将无岸剑峰的吐纳法门—云吞术全力施为,榨取着附近的灵力恢复自身,但在现在的情形下也只是杯水车薪。
铁一萍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怨毒之色更盛,周身原本萎顿的灵力再次激荡开来。
她目光如刀般射向尧崇与月柔。
一旁的林溪不由自主的颤栗片刻,浑身冷汗直冒,在心中为尧崇与月柔捏了一把冷汗。
这道目光虽然指向尧崇与月柔,却也是给他的一个警告。
若是他敢拦在他们身前,莫怪她下手无情!
铁一萍如今伤上加伤,早已是强弩之末,不然也用不着威胁一个小辈。
但一个八阶巅峰强者的搏命一击,即使他将天机符甲催动到极致,也承受不了。
“你退开吧。”尧崇轻咳两声,说道,“这个人情,我已经记下了。”
林溪一咬牙,说道:“你若死了,这个人情找谁去用?”
他尽力稳住内心深处的恐惧,站到尧崇身前,说道:“交易,自当有始有终。”
尧崇轻笑道:“说得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不过,现在是我请你退开。”尧崇轻拍月柔扶着他的手,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方才继续道,“我有办法对付她。”
林溪微微一愣,见到尧崇脸上自信十足的笑容,虽不知其言真假,也只得摇了摇头,避了开去。
虽然他人已离开,眼神依然在警告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修行者们,意思与铁一萍相差无二。
若敢插手,就死。
……
铁一萍身上的灵力波动愈发强大,随着她一声凄厉的尖啸,城主府的庭院地板竟是出现了无数裂痕。
这位八阶巅峰的强者,竟是完全不顾体内的伤势,一定要将尧崇送下黄泉。
月柔担忧的目光定在尧崇平静的侧颜上,将心一横,闭上双眼,平静的任由尧崇倚靠着。
“别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啊,又不是死定了。”尧崇淡淡一笑,随后轻声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得用那个啊……”
轻吐一口浊气,尧崇的眼瞳逐渐被一层光华笼罩,若是月柔此时直视他的双眼,便能发现,那双眼眸竟是与传说中
上古时代龙族的竖瞳无异。
此时的月柔却也看不出他眼中的异状,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与之前大不相同,自己在他身边竟无来由地生出一股信心,相信他一定能挡下铁一萍的攻击。
但很快她就从这种感觉中清醒过来。
是啊,尧崇现在需要靠她搀扶才能站稳,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应对铁一萍近乎拼命的攻击?
月柔一咬牙,便打算运转踏月行空,赶紧带着尧崇逃走,能逃多快便逃多快。
然而,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居然无法随心所欲的调动灵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她。
没等她继续尝试,尧崇已握住了她的手,玩笑道:“这么不相信我?”
月柔闻言一愣,也不顾目前的危局,叱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
“我可不容易死,你且看好—”
尧崇轻笑一声,气沉丹田,嘴唇微张。
龙渊剑在此刻不断震颤嗡鸣,宛如在沉睡中苏醒,睁开双眼俯视众生的巨龙,一些看着龙渊剑的人心神俱是受到震动,一些修为不够的竟是直接跪倒在地,只能在茫然与畏惧中挣扎着试图站起。
正在这时,铁一萍原本所处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本人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砸向尧崇。
在月柔的眼中,那个苍老而危险的拳头正在急速放大,其中蕴藏的强大灵力令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不敢想象这个拳头击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光景,甚至能够闻到死亡的味道,幸好尧崇还在她的身边,那股来自尧崇身体的温暖令她的恐惧消弭不少。
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清楚是尧崇倚靠着自己,还是自己依靠着尧崇。
但尧崇依然泰然自若,轻吸一口气,正欲出声,忽而眼光一亮,气息迅速收敛下去。
龙渊剑破风而回,横在二人身前,剑上并无肃杀之意,倒是有几分看戏的意味。
剑意随主人心意而动,想要看戏的人自然是尧崇。
铁一萍的身体在空中骤然停滞。
她拳头之前的不是尧崇,不是龙渊剑,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随便进个市场就能买到的毛笔。
笔尖有墨,在空中自上而下一笔挥就。
一道墨色悬河自天倒灌而下,气势
如虹,直朝铁一萍拍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墨色瀑布虽有灵墨流动,在旁人眼中却是静止的。
铁一萍却能感受到其中仿佛怒涛排壑的强大力量,除了苦苦支撑别无他法。
若是她当年的巅峰时期,或许还能在付出一些代价的情况下勉强接下这一招,现在的她,做不到。
铁一萍的身形不住倒退,最终摔倒在地,沿路鲜血滴洒,应是受灵力震荡而被吐出的淤血。
她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愤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厉啸。
“曲有渊!你这混蛋!”
那支普通的毛笔在挥出那一记之后,于空中转了几个圈,稳稳落在曲有渊的指间。
此时的曲有渊,脸上依然一片平静,对于铁一萍的愤怒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平淡说道:“只会欺负晚辈的老太婆,杀你只会脏我的手。”
“你!”铁一萍气愤之下,牵动体内伤势,喷出一口鲜血,不甘的望向之前墨阵的方向。
曲有渊既已现身,她已清楚墨阵中其他人的结局,只是亲眼看到那副画面,依然令她震惊无比。
墨阵此时已经消散,而黎平生四人均是盘膝坐地调息,脸上神色或无奈或愤怒,却也无法站起身与曲有渊再战。
他们的灵力,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若是曲有渊下死手,现在在场间的只会是四具尸体,更不会让他们运功调息。
明惊神在四人中修为最为精深,恢复也最快,最先睁开眼睛,见周围情形,已大致明白如今的情况,悠悠一叹,说道:“曲四先生若要放虎归山,还望三思。”
曲有渊冷哼一声,说道:“我自有分寸。”
明惊神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场间寂静无比,哪怕是铁一萍,此刻也不敢继续出声。
谁都看得出来,曲四先生以寡敌众依然轻松取胜,有他在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对尧崇不利。
如此看来,这杀妖大会,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笑话。
不过寂静也不是绝对的寂静,比如某个当事人见靠山出现,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尧崇松了一口气,轻轻离开月柔的搀扶,伸手将龙渊剑收入鞘中,笑道:“曲叔你有点慢啊。”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章 为人君者
尧崇的这一句话,便如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湖水中又掀起一道波澜。
对于那些参与杀妖大会的人们来说,这句话无异于**裸的嘲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月柔。
“原来你能站着啊!”
尧崇轻笑道:“靠在美人肩上,不比自己站着舒服多了?”
月柔轻咬下唇,羞怒不语,心中却已放下了一块大石。
今天的这番混乱,至此终于尘埃落定。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尧崇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你们可知罪?”
明惊神涨红了脸,喝道:“管好你的嘴!”
尧崇微笑道:“明老前辈,天下能管住我嘴的人,真的不多。”
他的目光从地上一脸怨毒的铁一萍身上移开,依次经过明惊神,严卿,乔云飞,最后停留在黎平生身上,话语中自有一股威严气度,只是被戏谑意味一冲就再也没有这话本来应该有的感觉:“你这黎阳城城主当的也够久了,还是自行请辞吧,以免受苦。”
不知是因为内息混乱还是无法可说,黎平生沉默不语,原本一直沉默的乔云飞却在此时开口说道:“杀人如麻的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杀人如麻?”尧崇微笑着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手上的人命不多,就泰安城里那么几位,还有现在躺在这里的几位仁兄,何来杀人如麻之说?而且别忘了,我只是来蹭一顿饭,哪里知道一站起来,你们就要打我,不反击,难道等死啊?”
尧崇顿了顿,朗声喝道:“乔云飞,杀你全家的乃是妖域战熊部落中人,你没胆出关与他们一战,只会堵尧崇这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孤家寡人,如此行径,可称侠盗之名?”
乔云飞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长吐一口气,低声道:“受教。”
严卿于此时睁眼,说道:“妖族世代犯我人界,以致生灵饱受涂炭之苦,若杀一妖,可救人界众生,何错之有?”
尧崇淡淡一笑,不客气的喝道:“公私不分,被一颗妖丹勾引的家伙没资格说这话!”
“杀尧崇就能拯救苍生,你以为尧崇是谁,妖族八大部落哪一个会听他的?你们若杀尧崇,不过让那些家伙开心而已,在这种程度上,你的话语无异于与妖域勾结,罪大恶极,天
地不容!”尧崇越说越慷慨激昂,一不小心牵动胸腹的伤口,轻咳数声,继续用中气十足的话语呵斥道,“想要妖丹就说,却只会以大义掩盖私心,让我怎么说你好?”
严卿低下头,看不清楚脸色,但尧崇清楚,这位天灵谷最惊才绝艳的人物,心境已不再空灵。
若他一直想不明白,此生的修为只能停滞于此,再无寸进。
尧崇淡淡瞄了一眼不知在咒骂什么的铁一萍,认真的说道:“丑老太婆,有时候,还是积点口德为好。”
铁一萍闻言大怒,全身不住颤抖,却也心知现在的自己无法杀死尧崇,甚至连尧崇周身都接近不了,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晕倒在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一片哗然之时,尧崇轻轻握住月柔的手,对身旁的林溪说道:“今天谢谢了。”
“不客气,来日再聚。”林溪微笑道,“我可不想日后天天被人追杀。”
说完,他转身向庭院出口走去,人群自觉为他留出一条道路,无人敢继续发难。
谁都看得到,他天机符甲手腕位置上那些闪着碧绿寒光的小箭,还有天机符甲表面依然没有消失的纹路。
林溪大踏步而出,最后回望尧崇一眼,微微一笑。
他不是那种傻到会用本来面目大出风头,只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愣头青,所以早就遮掩了本来面貌。
那么,你的本来面目又是什么样的呢?
陆临溪大笑离去,天机符甲也重新聚合为一颗木球,被他笼入袖中。
他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看个热闹。
但如今自己不光看到了大热闹,更是亲身参与其中,其中滋味,当真快活!
……
陆临溪走了,并不能对现在的局面产生任何影响。
他一直都不是这场热闹的主角。
明惊神此时紧盯着尧崇,说道:“原来无岸剑峰居然还有传人。”
这一句话并未让人们震惊,在之前的话语中,在场的许多人都已经品到了苗头,只是没有人往那个方面想去。
毕竟无岸剑峰的弟子,一直以来就只有尧崇一个,江湖上也没有尚云间收徒的消息传出过。
而且,从始至终,这位尧崇一直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尧崇
,他所做的,不过是站起身来,对曲有渊问了声好。
黎平生黯然低头。
他知道这场杀妖大会,已经从里到外,全都成为了一场笑料,自己这个主事者恐怕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供人调侃,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他还是想知道一件事。
“你到底是谁?”
“我吗?”‘尧崇’指着自己的脸,笑道,“不告诉你。”
说完,他抬头望天,嘴角笑意依然明显。
月柔就在他的身边,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被身边男子不是尧崇的事实震惊到,但在她顺着‘尧崇’目光抬头望去时,却是震惊的嘴都无法合上。
一片云朵穿风蔽日而来,云上人并没有掩饰自身的强大,以致于一股无上威压自天上涌下,压的不少人双腿不住颤抖,只得在心中祈祷仙人不要找自己麻烦。
此人的修为,早已超出世俗境界!
曲有渊面色一冷,周身灵墨沸腾般涌起,喝道:“圣阁的走狗,焉敢越界?”
云上人身着一袭白衣,神色淡然,如江畔垂钓的老翁,听到曲有渊的话,只淡淡道:“曲四先生先行越界,在下不过效仿而已。”
曲有渊呵斥道:“宁逐荣,莫要以为圣阁能够横行无忌!”
来者正是圣阁的白虎使,宁逐荣,听见曲有渊的呵斥,毫不在意的说道:“曲四先生,你尚未入仙,难道还能保住这小家伙不成?”
平淡的话语中,杀意已十分明显。
他认定墨梅山庄不遵协议,打算将尧崇就地格杀。
这股杀意对准的只是‘尧崇’。
宁逐荣不在乎此人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尧崇,在他看来,只要是无岸剑峰的弟子,就先杀了再说!
被一名仙人列为必杀目标,若是其他人,恐怕现在已经禁不住内心的恐惧而晕厥,但这位‘尧崇’不一样。
他的心一直都很大。
大到足以将整个天下放下。
‘尧崇’轻拍月柔肩膀以示安慰,任由她依靠着自己,抬起头直面宁逐荣,眼中没有惧意,只有笑意。
“哦?”
他负手傲然挺立,用最字正腔圆的话语,表露出最纯粹的不屑:“你想杀朕?”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临天下
“朕”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自称。
敢用这个字自称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疯子,另一种是人界人君。
正是所谓的天下皆朕,皇权独尊。
哪怕是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圣阁白虎使,面对一个自称为朕的人,也不能不多加注几分注意。
宁逐荣的目光定在‘尧崇’身上,在一瞬间的凝神后面色再度平静,冷笑道:“居然连人君都敢假冒,无岸剑峰倒是什么都敢做的出来。”
‘尧崇’扯下脸上面具,淡淡一笑,说道:“朕登基已有四年,本以为这张帅脸应该有不少人能记得住,没料到圣阁居然跟穷乡僻壤的荒村差不多,堂堂白虎使如此孤陋寡闻,真是大出朕的意料之外。”
随着他最后那一个字吐出,他的气势再次节节攀升,周身银芒顿现,灵力化作一条银色巨龙直冲云霄,虽然银龙的灵力躯体看上去有些虚幻,却是在气势上真正的压过了宁逐荣的威压。
之前在宁逐荣的威压之下茫然无措的修行者们,现在其中的一大半已经醒觉,看着那条傲视四方的银龙,眼中满是光彩,甚至有一些人激动拜倒,大呼万岁,倒是忘记凝出这条龙的人之前还把他们痛殴一顿。
明惊神眼中流下浑浊的泪水,稽首道:“不知是陛下驾临,老臣罪该万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看着空中的那条银龙,不禁哽咽起来。
几十年了,这位镇守边疆半生的老人终于再次看到了圣龙虚影。
是的,这条银龙就是上古时代七神龙之一的圣龙的虚影,高阳皇室血脉的象征。
龙族血脉在整片大陆上本就稀少,目前明面上依然在传承的家族只有高阳皇室。
在高阳王朝数百年的历史中,这条圣龙曾不止一次出现在绝望的人民身前,用最圣洁的光芒,净化进犯人界的一切污秽。
因为数十年前的剑魔之乱,加上某些原因,高阳王朝这一任的人君是皇室的独苗,无论他之前有着怎么样的传闻,刚刚又得罪了多少人,只要他有“高阳”这个姓氏,人们都会尊敬他。
就算不为他,也为高阳家为人界呕心沥血的祖辈们。
宁逐荣直视着那道圣龙虚影,说道:“原来如此
,高阳嵩,或许很多人都小看了你。”
高阳嵩淡淡一笑,说道:“过奖了,不过看你这模样……依然想要杀朕?”
宁逐荣锐利的眼光直指高阳嵩,淡淡道:“无岸剑峰打算让两个弟子分别统治人界与妖域,真是好一盘大棋。我圣阁可不能置之不理。”
“朕之前对严卿说过,公私不分是王八。”高阳嵩瞟了脸色难堪的严卿一眼,继续说道,“你想杀朕就直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朕真怀疑你是不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选为白虎使。”
宁逐荣脸上青筋暴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说道:“高阳嵩,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一个被放逐的弟弟?”
高阳嵩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哦了一声,如梦初醒般说道:“高阳启啊,你们想扶持一坨屎就自己去扶,朕可没空陪你玩。”
“朕的眼光,可比你长远多了。”
高阳嵩指着前方,傲然说道:“那里,必将是人界的领土。”
他所指的方向在离阳关外。
在场的一些修行者脸上已露出了然之色。
妖域与人界接壤的地界,分别由战熊部落与岩象部落统治,这两个部落的军事实力俱是十分强大,人界在之前的几十年中也没能取得什么战果。
虽然这两个部落中,岩象部落已经宣布独立,但依然倾尽全力阻挡着人界的蚕食。
高阳嵩所指的,就是岩象部落。
曲有渊一直站在高阳嵩之前,没有回头,但高阳嵩身边的月柔依然能看到他嘴角满意的笑容。
明惊神心中大感安慰。
这位年轻的人君,虽为无岸剑峰弟子,毕竟有着高阳皇室的雄心壮志,果然还是想将妖域纳入人界疆域之中啊。
这样也好,虽说这位年轻陛下的那些传闻不怎么好,但若是真的和尧崇在沙场相见,明惊神相信年轻的陛下一定不会因为同门之谊想让。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相信高阳嵩会比他看得通透许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位刚刚见面的胡闹人君有这么充足的信心。
或许……因为他和先帝真的很像吧。
与众人神色不同,宁逐荣的面色变得很难看,死死
盯住高阳嵩那副可恶的嘴脸,掌心灵力涌动,却没有露出一丝波动流出。
他看的很清楚,高阳嵩的手指是弯曲的,原本要指的方向是凌霄峰。
宁逐荣一生都在那里修行,在他心目中,凌霄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岂能容高阳嵩如此放肆?
曲有渊朝前踏出一步,意思非常明显。
想死的话,请出手吧。
宁逐荣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曲有渊在大陆素有威名,但一直都不在他的眼中。
在他看来,没有达到仙阶的修行者,不过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这样的废物,居然敢威胁他?
“这样就对了嘛,想杀朕就大大方方的来杀,何必拐弯抹角。”高阳嵩的笑容依然轻松惬意,满不在乎的朝天说道,“信不信,朕只要说上四个字,定叫你像条狗一般灰溜溜的滚回去。”
宁逐荣闻言大笑,说道:“无礼小子,你想死,可怪不得我!”
“放肆!”明惊神如雷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管你是谁,想要对陛下出手,便是与人界为敌。”
这一声震醒了在场不少尚在迷茫的修行者。
来自圣阁的修行者,想要对他们的君主出手,还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界修行者的面。
念及此处,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愤怒。
人君不仅是人界的统治者,更是人界的象征,岂容他人肆意侵犯?
宁逐荣面色愈发难堪。
那些从地面上射向他的目光中,敬畏大多被愤怒代替。
他第一次感受到,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
“这群蝼蚁……”
宁逐荣一咬牙,手中灵力在此刻爆发,一只遮蔽天日的灵力巨手自云端落下,直罩高阳嵩。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曲有渊并没有出手阻拦,只是将灵墨流转周身,大有观望之意。
明惊神紧咬牙关,想要出手,然而空空的丹田气海让他只得继续坐着,心中不免大急,怒喝道:“圣阁,我*你大爷!”
高阳嵩眯着眼,端详着那带着毁灭意味的巨手,气沉丹田,声音响彻云霄。
“来人!护驾!”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仙家手段
高阳嵩的这一声喊令得空中的灵力巨手忽的一顿。
宁逐荣难以置信地看向高阳嵩,放声大笑道:“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如此不堪?”
高阳嵩微笑道:“我又打不过你,不叫人,等死啊。”
他轻拍身旁早已吓呆了的月柔的肩膀,朝天做了一个非常礼貌的手势,说道:“这一声的效果,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多喽。”
“故弄玄虚。”宁逐荣轻哼一声,灵力巨手继续轰下,仿佛要将整座城主府握住,然后捏碎。
高阳嵩只微笑看着越来越近的那片阴影,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月柔不知道为什么也放下心来。
作为一个原本只是打算来到黎阳城看看热闹的小姑娘,今天她已经看到过太多令她难以置信的画面,多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她现在站在高阳嵩身边,却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安全感,仿佛只要他没有倒下,她就是绝对安全的。
“高阳嵩……吗?”
月柔心中一甜,眸中黯然转瞬即逝,与高阳嵩一同抬头,直面那足以遮蔽天穹的灵力巨手。
然后她看见了一幅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灵力巨手在即将到达城主府之时,空中忽然绽放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花。
这些花小巧玲珑,哪怕是在灵力巨手的阴影下,依然散发着自己的光彩。
这对城主府中的修行者来说,便是希望的光芒,一些原本打算悄悄溜走的修行者也不觉停下了脚步。
严卿望着空中那些花朵,震惊到差点说不出话:“居然……能把元素凝练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仙……仙人手笔!”
是的,那些在空中的花朵并不是实体,而是通过灵力凝聚而成的元素聚合体。
面对那只巨大的灵力巨手时,这些花朵只是用自己渺小的身躯轻轻迎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严卿法宗修为在人界也接近顶尖水平,他很确定在那些花朵中,蕴藏了法宗修心者能够操控的所有元素。
操控所有元素!
这是每一个法宗修行者的梦想啊!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想之前被高阳嵩训斥的那些话,一门心思的去感悟空中那些花朵。
他看到火焰绽放在巨手大拇指上。
看到狂风撕裂巨手小指。
看到巨手的无名指因为冰封而断折,在空中重新化为点点灵力消散。
看到巨手食指被厚土紧紧包裹,不能动弹分毫。
看到一道雷霆无声而起,落在巨手中指之上。
看到光明与黑暗从两侧同时砸进巨手掌心,黑白相间的漩涡在这一刻冲散巨手手掌,气冲霄汉。
严卿豁然睁眼。
灵力巨手已不复存在,只有那些花朵的花瓣在风中飘落,其中一片带着绿色荧光的花瓣翩然落在他的手上。
他怔怔地看着这朵花瓣,直到它被微风一吹,重新融入这片天地,眼泪难以抑制的流下,忍不住仰天大笑。
原本被高阳嵩一席话引出的心障,在这一刻已经悄然离去。
他在花瓣里看到了绝对的纯净。
心无旁骛,方可看得更远。
他的道心,已经被俗世沾染了太多痕迹。
现在他已明白,所谓高高在上的圣阁,一旦入世,也不过是世俗的一份子。
无岸剑峰亦如是。
他不需要听他们的,做好自己的严卿就行。
至于妖丹这种外物,能不借就不借吧。
……
严卿的修为正在攀升,逐渐接近八阶的巅峰,然而却没有人关注他。
虽然说来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有一名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城主府的最高处,一双碧波粼粼的眼睛盯住天上的宁逐荣,留给城主府中众人一个背影。
光是这一个背影,便足以吸引万千人的目光,甚至有一些人看着那如瀑秀发旁的面纱隐约透出的一角侧脸,差点忘记呼吸。
人们不敢想象,该是什么样的倾城女子,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背影。
高阳嵩大声喝彩道:“洛姨威武!”
与高阳嵩兴奋又得瑟的神情不同,宁逐荣的表情阴晴不定,吞了一口口水,说道:“诸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洛轻尘加重语气说道:“我姓洛。”
“宁圣使,我不想与你动手,请回吧。”
即使语气中带了些许斥责意味,她的声音依然如同一泓清泉,令宁逐荣心中的怒气难以发泄。
他知道诸葛霖叶对洛轻尘的愧疚与喜爱,如果自己对她动手,恐怕会引起诸葛霖叶的不满。
但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
高阳嵩这步无岸剑峰的暗棋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此刻恐怕真正的尧崇早已乘机进入妖域。
无岸剑峰中人执掌人界或妖域,本就是圣阁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更不要提这对师兄弟同时执掌人界与妖域。
到时候,这片大陆是众生的大陆,还是无岸剑峰的大陆?
宁逐荣目光再度聚焦到高阳嵩身上。
此人之前早已身受重伤,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此时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曲有渊的修为不足以威胁到他,洛轻尘与诸葛霖叶终究血浓于水,就算他一不小心把高阳嵩捏死,要离开应该不是问题。
下定决心之后,他的手中悄然出现一枚白虎刻印。
这是圣阁的四象刻印之一,正是白虎使的身份象征。
一抹惊雷于其中一闪即隐,继而悄然没入大地之中,无声无息,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远比之前的灵力巨手强大。
洛轻尘俏脸顿时一沉,手指于虚空中一点。
大地中的土元素在这一刻开始搅动,将那道快速而致命的雷霆死死封住。
同一时刻,金,木,火,光,暗五大元素化作五道流彩遁入土中,配何土元素剿杀。
宁逐荣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白虎刻印上光芒再现,地下隐有雷声响起。
所有人都看不到这场凶险的战斗,只有曲有渊能感受到些许来自大地中的震动。
那是元素纠集产生的共振。
白虎刻印中蕴藏的白虎之力与洛轻尘掌握的六元素之间的战斗,比之前空中的战斗还要激烈的多。
洛轻尘脸上青白交替,幸亏有面纱遮掩容颜,才没有被别人看到。
片刻之后,她轻舒一口气,玉手轻抚胸口,抬头看向宁逐荣。
宁逐荣心中震惊不已,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示。
他一直以为洛轻尘修为在他之下,却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居然能化解他以白虎之力加持的平地惊雷。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声暴喝将他拉回现实。
“只会偷袭的卑鄙小人,可敢接我一招!”
宁逐荣脸色一变。
他忽然感受到,自身周围的灵力变得稀薄了许多。
仙人之所以被称为仙人,就是因为他们能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间的灵力,远非只能容纳有限灵力的凡人可比。
一旦周围灵力不足,即使是仙人,依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看到附近那些淡淡的灵墨细线,感受到其中微弱的灵力波动,很快反应过来,咬牙道:“锁灵阵!什么时候……”
曲有渊没有回答他,掌心灵墨涌动,将手一扬,原本在他环绕的灵墨同时呼啸而起,直冲九霄!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久不见
曲有渊在宁逐荣现身之后,一直没有出手。
宁逐荣原本以为只是曲有渊因为自身修为不足不敢出手,但现在他终于明白对方不出手的理由。
他在悄悄布置锁灵阵!
之前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高阳嵩与洛轻尘二人身上,浑没料到曲有渊居然在不知什么时候把锁灵阵展开,继而出手。
“曲有渊,你敢偷袭!”
宁逐荣暴喝一声,周身雷霆环绕,万道金光破体而出,正面迎上曲有渊的灵墨。
金光璀璨,曲有渊的灵墨却是丝毫没有退避之意,直接撞向金光,顿时爆炸之声大起。
宁逐荣的心中烦躁不已。
他此时才终于发现一个令他不安的现实。
曲有渊的灵力雄浑程度,居然已经接近了他。
护身金光无法穿透灵墨,只能与灵墨一同在爆炸中化为青烟,就是最能证明这一点的事实。
锁灵阵令他周身灵力稀薄,无法得到补充,在硬碰硬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墨梅山庄……早晚我……”
还没等他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完,高阳嵩的大笑声已传入他的耳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刁民居然敢明杀朕,还诬陷墨梅山庄曲四先生偷袭,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被喝作刁民,宁逐荣脸上青筋暴起,咬牙道:“区区一个小……不对!”
此时他的耳中除了高阳嵩的嘲讽,还有不知何处来的曼妙箫声。
宁逐荣瞳孔一缩,怒骂出声,毫不犹豫的再次催动白虎刻印,愤怒的喊道:“洛轻尘!”
是的,洛轻尘再次出手了,随着她手中玉箫传出圆润轻柔的曲调,一朵七色绚烂的灵力花朵在空中绽放,将金光压制的黯淡不已。
如果不是白虎刻印召唤出一高达数十丈的白虎巨影,一爪将那朵七彩花拍落数丈,此刻他应该已经被灵墨穿身。
曲有渊与洛轻尘,居然一起对他出手!
身在空中,将整个黎阳城尽收眼底,本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
但现在的黎阳城,对他来说却是危机四伏。
不知何时到来,将他的计划打乱的洛轻尘。
修为超出他的想象的曲有渊。
黎阳城中,究竟还有多少高手?
宁逐荣脸上一滴冷汗落下。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一次的事件,不是他借口墨梅山庄违约杀死无岸剑峰弟子,而是无岸剑峰与墨梅山庄联手灭他!
他怒吼着,将白虎刻印催动到了极致,白虎闪着万钧雷霆的一爪横扫而出,重重的拍在组成锁灵阵的墨线上。
庭院中的曲有渊身躯一震,喷出一口鲜血,毫不犹豫的催动之前的全部灵墨汇入锁灵阵中,不出数秒,锁灵阵已恢复如初。
这些墨线俱是由灵墨组成,灵墨则是天地间灵力的一种特殊聚合体,来自于天地间,又不同于普通灵力,因此哪怕这一爪将整个锁灵阵撕裂,只要曲有渊动念,依然能藕断丝连。
除非曲有渊倒下或是灵墨耗尽,否则锁灵阵根本不可能解除。
不过现在曲有渊需要维持锁灵阵,对宁逐荣出手的便只有洛轻尘一人。
只听箫声忽而一转,风声大盛,数道烈焰破空而起,朝着白虎巨影轰去。
宁逐荣当机立断,竟是丝毫不管洛轻尘,御使白虎,再次朝锁灵阵一爪拍下。
他看得很清楚,若是锁灵阵在,他必然不是洛轻尘对手,只要破开此阵,自己就算依然不敌,要安然离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看到了一些别的画面,于是格外震惊愤怒。
“风亮节!”
……
黎阳城上空的异相早已将整座城的人吓的不轻。
市集之中的摊贩早已跑光,大街上更是几乎空无一人,因而那个扛着神算大旗的算命先生生意格外的差。
而且因为之前那个人借口天象有变没给钱就逃之夭夭了,算命先生的心情格外的差,对于空中那巨大的白虎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片刻之后,他苍老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笑意,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然而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那巨大的白虎再次伸出利爪撕下,他方才睁开双眼,双瞳中似有混沌万千。
他伸出手指向那巨大的白虎,喝道:“疾!”
半空之中,白虎发出一声哀鸣,整个身体骤然虚化许多,算命先生亦捂嘴轻咳,鲜血从指间漏出。
他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老了啊。”
一击得手,他也不再逗留,扛着神算大旗,就此离开。
不过他并不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人。
陆临溪虽然早已离开城主府,但他前脚刚走宁逐荣便带着无上威压赶来,他在家中憋了这许多时日,见城中风雨愈演愈烈,哪有就此离开的道理,于是便在空旷的城中肆无忌惮的游荡。
见到迎面走来的算命先生,陆临溪眼前一亮,拱手道:“见过风三先生。”
“小伙子眼光不错啊。”风亮节闻言一笑,说道,“神仙打架好看吗?”
“当然好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陆临溪嬉笑道,“三先生,您……不继续出手吗?”
风亮节呵呵笑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只够阴他一把,真给人盯上了,我可就惨喽。”
陆临溪待要再问,双眼一闭一睁之间,风亮节与那杆神算大旗已不知去向。
陆临溪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转身朝城主府走去,忽而眼前一亮,朝前方人喊道:“一年多没见,怎么你的品味差了这么多?”
“我觉得挺好啊,至少不那么张扬。”
说话的人头戴笠帽,语气中透着一丝喜悦。
“大白天在城中戴这么丑的笠帽乱晃,傻子都看得出你身份不寻常。”陆临溪笑骂一声,伸手抢过他的笠帽,说道,“这一年多一点消息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说来话长。”北冥修看着许久未见的朋友,心中一暖,指着天上的白虎说道,“我现在是无岸剑峰弟子,此番正好与他做个了断。”
“这么久不见,都学会吹牛了?”陆临溪正要打趣两句,忽而正色道,“我信了。”
他指着另一个戴着笠帽,抬头望着天空中白虎的人,无奈道:“你们无岸剑峰的人都喜欢这么丑的笠帽吗?”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寒天一剑
听到陆临溪的话,那个带着笠帽的人取下笠帽,正是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的尧崇。
北冥修微笑着上前说道:“尧兄……现在该叫你师兄了。”
尧崇笑道:“师傅发剑书告诉过我,当时我还有点好奇,说起来还没恭喜你入门呢。”
他指着北冥修手上的笠帽问道:“也是在城东那家买的?”
北冥修点头道:“便宜好用。”
陆临溪轻咳一声,说道:“虽然你们师兄弟相认令人不好意思打扰,但尧兄,按道理说你不是应该早就跑到妖域去了?你那师弟在这里吸引了所有目光,应该不会希望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吧?”
尧崇看着城主府说道:“小嵩做事向来胡闹,不来看看,我不放心。”
他轻舒一口气,笑道:“不过洛姨与曲师叔都在,我也可以放心了。”
北冥修眉头一挑,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终于明白,洛轻尘要他叫自己轻尘姐,不单是为了拉近双方的距离,更重要的是让自己听上去显得年轻。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对尧崇正色道:“师兄,你这是要走了?”
尧崇点头道:“是啊,去妖域,总是要面对的。”
短短的几个字中,隐藏了诸多无奈。
身为妖域的皇子,哪怕对那个家再没有感情,总得回去看看。
北冥修沉默片刻,说道:“师兄,可能先助我一臂之力?”
陆临溪一下子想明白北冥修想要做什么,惊道:“你疯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这不是去引火**?”
北冥修目光灼灼的盯着隐藏在白虎中的那个人,平静说道:“他是杀死我爹的凶手之一。”
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而且北冥修的语气很是坚决,陆临溪也无法反驳,见尧崇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保持沉默。
比起陆临溪,尧崇知道的要更多一些,尚云间传给他的剑书中,早已写明了北冥修的身世。
北冥修一人是不可能从云巅下来的,只有可能是与洛轻尘一同下来。
这就代表师傅与师娘默许他的行为。
尧崇伸出手抵在北冥修身后,说道:“如果不是怕崇明剑引起轰动,我或许也会出手。”
北冥修笑道:“你的那份,就交给我吧。”
陆临溪轻笑一声,也将手放在北冥修
背上,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我一份。”
“哪怕你只能给那家伙身上刮个小口子,这一道小口子也有我的功劳。”
北冥修微笑道:“谢了。”
北冥修深吸一口气,天人道运转全身,周围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体内。
一声清响,寒冥剑已然出鞘,落在北冥修的手中,剑身感受到不断注入的灵力而不住颤抖。
尧崇与陆临溪各自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平稳度入北冥修体内。
陆临溪并不清楚北冥修天人道的存在,只是想要顺便探查一下这家伙体内的旧伤好了没有,结果发现自己的灵力刚一进入北冥修的经脉便被直接同化,失去了自己的控制,眉头一挑,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将灵力注入,说道:“这么贪,我真怀疑你会不会直接原地爆炸。”
北冥修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手中寒冥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剑上隐有白雾升腾而起。
那是溢出的北冥寒气。
“可以了,再多他坚持不了。”
尧崇松开手,对陆临溪说道。
陆临溪欣然撤掌,摇头道:“以前我就觉得这家伙功法邪门,没想到居然这么邪门。”
尧崇没有说话,退开数步。
陆临溪不解其意,照做后才发现,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此刻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寒意十足。
他不禁打了个一个寒颤。
北冥修的冰,他以前就领教过,当年更是将心怀叵测的朱异逼得生不如死,那可不是一般的冰寒可以形容的。
以往北冥修一直可以很好的控制住它们,然而现在这抹冰寒已经在他脚边蔓延开来,显然他控制起来非常困难。
“他没事吧?”陆临溪不确定的问道。
尧崇眉宇间的担忧转瞬即逝,笑道:“没事,他头一次运用这么多的灵力,有些外泄,他知道分寸,不会有事。”
陆临溪哦了一声,看着北冥修手中的寒冥剑,赞道:“如此好剑,不知他在无岸剑峰有没有学什么精妙剑法,正好开开眼界。”
“说来惭愧,虽然我一年前就知道他已入门,之后却是从未见过,更不知他的功力到了何种地步。”尧崇感受着寒冥剑上涌动的剑意,眼中满是欣慰。
“但我能确定,这一剑,我应该接不住。”
……
宁逐荣眼中血丝涌动,近乎疯狂
的驱动着白虎刻印。
之前他本以发出志在必得的一击,谁料忽然识海一阵眩晕,竟是无法聚集起灵力,连白虎也险些消散。
这一秒的失神,让他的局势坏的不能再坏。
七彩花朵已经贴在白虎之上,正在不断向内渗透。
锁灵阵正在收缩,试图将他完全锁死在里面。
宁逐荣一咬牙,当机立断的将手中白虎刻印捏碎。
天空中的白虎发出一声哀嚎,竟是直接爆炸开来,余波生生震散锁灵阵,强大的气浪朝下方的黎阳城涌去。
若是放任不管,城中大量房屋必将受到重创。
洛轻尘脸色一变,箫声再转低沉,七色花朵翩然坠地,与散落的灵墨一同阻住爆炸余波。
她藏在面纱后的唇角已有鲜血流出,箫音微乱。
曲有渊捂嘴轻咳两声,无视掌心的那抹殷红,目光看着那个疯狂逃窜的身影。
来时仙风道骨,退时过街老鼠,莫过于此。
他知道,宁逐荣自爆白虎刻印而逃,虽然对他本身耗损巨大,却是唯一可以保全性命的方法。
但他为了保命放弃了白虎刻印,一个放弃自己刻印的圣使,在圣阁一定不会好过,当年的方承羽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就算没被卸磨杀驴,日后想必也废了。”
这是曲有渊下的论断。
洛轻尘微微摇头,指了指宁逐荣遁逃的方向。
曲有渊眼前一亮。
一把冰蓝色的飞剑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把剑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的剑身上罩着淡淡的雾气,根本看不清这把剑的全貌,宛如穿着薄纱的仙女,愈发引起人们的兴趣。
它所过之处,无不有着茫茫寒雾,一些细细冰屑于雾中凝结,然后落下,一些好奇的修行者试图捡起来看看,初时不觉如何,渐渐却发现觉得指间有寒气萦绕,当下不敢乱碰,只是怔怔地看着这把快速朝宁逐荣逃窜方向飞去的飞剑,心中早已有无数猜想油然而生。
这是什么剑?
无岸剑峰难道还有人?
他们竟是要让这位仙人永远留在黎阳城,不怕圣阁吗?
正在这时,高阳嵩的笑声再次响起。
“好剑!”
“小师弟,就让这个家伙看看,无岸剑峰的厉害!”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斩白虎
宁逐荣纵然心怀满腹不甘,此刻也只能拼命遁走。
虽然他知道曲有渊现在应该已经没有能力威胁到他,但他现在的仙身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加上之前自爆白虎刻印造成的反噬,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好在洛轻尘并没有出手追击,想来是因为诸葛霖叶的关系。
“这个叛徒……”
想到自己如此屈辱的退走大半是因为洛轻尘的缘故,宁逐荣胸中的那抹无名火焰熊熊燃起,令他表情愈发狰狞。
有朝一日,定要她知晓背弃圣阁的代价。
宁逐荣如此想道。
只是他却没有想过,洛轻尘从来都不是圣阁的人,她的双脚除了上次支援尚云间,就没有踏上过凌霄峰。
从未加入,何来背弃?
忽然之间,宁逐荣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淡渺的剑意,惊得他眼皮一跳。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愤愤怒骂出声。
尚云间的剑意不可能这么弱小,当年他在圣阁后山亲眼目睹尚云间大杀四方,如果尚云间的剑意只有这种水平,当年的他就能随手将其击杀。
想明白此处,他开始用心感受那道剑意。
他首先能确定,这一剑不是高阳嵩所发。
高阳嵩的剑意他虽未感受过,但哪怕在他眼中,高阳嵩的圣龙虚影只是一条小蛇,也得承认此人的剑意中蕴含王者之风,哪里会是这样平淡无华?
莫非是尧崇?
宁逐荣眼中寒芒一现,转身直面那道冰蓝色的剑光,冷笑出声。
一个重伤逃遁的仙人,依然是凌驾于凡尘之上的仙人。
就算是追杀,至少也该是尚云间亲自出手,你这小辈算什么东西!
伴随着一阵呼啸风声,万道金光再次绽放开来。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金光明显有些暗淡,但比起寒冥剑的冰蓝光辉,依然要夺目许多。
几乎是瞬间,寒冥剑被金光吞没,哪怕是眼力再好的人,也没法从金光之中捕捉到那抹冰蓝。
宁逐荣所修极光道印乃是圣阁不传之秘,攻敌守御俱是世间一流,此刻在他心中,崇明剑已经灰飞烟灭,想来尧崇应该也已身受重创,像条狗一般悲惨的倒在路边,等着尚云间来救回他吧。
不对!
宁逐荣目光一缩。
那道剑光依然在金光中穿梭,尽管速度很慢,剑身也颤抖得厉害,但它始终没有停下
剑身上的冰蓝色尽管被压制着,但始终没有完全消退。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贴在剑身上的那道符咒。
那道符咒原本似乎并不存在,直到金光照耀,这才现出形来。
正是这道符咒保护着这把剑,令他的金光无法对其造成毁灭性的伤害,甚至无法磨灭剑上的剑意,让这把剑如同海中的一叶扁舟,任凭巨浪滔天,亦能继续前行。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道符咒一定出自龙瑶之手。
于是他愈发愤怒。
“欺人太甚!”
宁逐荣朝寒冥剑挥出一掌,试图将其直接拍断。
但随着自己离寒冥剑越来越近,他却愈发觉得这把剑很眼熟,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一样。
战斗中最忌分心,宁逐荣很了解这一点,于是没有在意,将那蕴着他全力的一掌拍实。
现在他的实力不及巅峰时期十分之一,但要拼着被龙瑶符咒重伤破坏这把飞剑,依然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尧崇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手,他就要让他知道,即使他虎落平阳,依然远不是他这种蝼蚁能够招惹的!
铛的一声,宁逐荣的掌已落到寒冥剑上。
龙瑶的符咒陡然碎裂,一股强大的气劲顺着宁逐荣掌心蔓延开来,直震得宁逐荣七窍流血,若不是他咬牙硬撑,以极光道印护住内腑,此刻已然身死。
但寒冥剑受此一掌,也已摇摇欲坠。
他狞笑着再次挥出一掌,准备将这把讨厌的剑完全毁灭。
但他也终于认出了这把剑的来历。
这把剑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对面,替他喂招练习。
这把剑曾经撑起一片冰寒,替他遮蔽不少风雨。
但在最后,面对这把剑的主人时,他选择了背弃。
在那之后的每个夜晚,他都难以入眠,哪怕通过了圣阁的考验继承白虎刻印,依然没有让他好受些许。
他害怕他回来,回来问他当时为什么从背后给他一掌,为什么用师妹的命威胁他。
此时故剑重现,剑上寒意宛如当年,哪怕这些寒意并不强大,依然让他从心里感到畏惧。
“北冥师兄?是你吗?”
宁逐荣嘶哑
的声音有些颤抖,掌心的灵力不自觉的溢散开来。
正在这时,寒冥剑上又一道符咒显现,寒冥剑上寒光大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刺中了宁逐荣的左耳垂。
这一剑的效果并不强,只带下了一滴血珠,但宁逐荣却惊骇无比,周身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
“师兄!当年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真的是东方鑫他逼我的!师兄!你信我啊!相信我啊!”
此时的他捂着耳朵大声嘶吼着,眼中满是恐惧,活脱脱一个就是疯子,哪里有圣阁白虎使该有的样子?
他比谁都清楚,当年自己修行极光道印时出了差错,多亏北冥周相助才得以免去走火入魔的痛苦,只是极光道印也无法护住他全身,出现了唯一的一个破绽,一旦此处遭破,则道印尽废。
正是那处耳垂。
北冥周答应替他保密,宁逐荣自己更不会去到处宣扬自己的弱点。
他一直认为,北冥周死后,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秘密。
但现在的寒冥剑,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盯准了那一处。
在宁逐荣看来,出手的一定是北冥师兄。
他平生最怕北冥周的鬼魂找他报仇,此时如何能不心胆俱裂?
极光道印被破,宁逐荣本人又近乎疯狂的哀求着,没有抵抗,北冥修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一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宁逐荣此时方才醒过神来,捂着心口不住颤抖,挣扎着看向寒冥剑飞回的方向。
此时他刚刚飞出黎阳城,还能看清楚城主府的情况。
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接过寒冥剑,收入鞘中,还有两个年轻人站在他的两边。
三人身体俱是摇摇欲坠,显然消耗极大。
那个年轻人的眉眼与北冥周很像,但细细看去,终究有所不同。
宁逐荣愣了片刻,面上笑容满是释然。
“不是!不是……那就好……”
下一秒,这位圣阁的白虎使化作点点光屑,在风中破碎开去。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在空中一点,无数碎屑自光屑中飞出,落在她的指间,逐渐凝聚成白虎刻印的模样。
来人正是龙瑶。
她将破碎的白虎刻印笼入袖中,然后望向黎阳城城主府,颔首一笑。
“做的不错。”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算帐
那斩杀宁逐荣的一剑,并不是北冥修一人所出,而是三人合力全力出手,加上龙瑶事先准备好的两张符,以及风亮节事先算出宁逐荣的弱点并告诉了北冥修,这才足以杀死重伤将死的宁逐荣。
北冥修也必须承认一点,仙人,哪怕是只剩一口气的仙人,还远远不是现在的他所能面对的对手。
光是那道金光,即使有龙瑶符咒的保护,他的寒冥剑魂还是险些被直接捏碎。
但他没有死,还收获了宝贵的经验。
其中最简单的那一点令他体会尤深。
仙人,也是可以被杀死的,关键是怎么去杀。
“你这家伙,幸好他真的死了,否则等我有力气了一定打死你。”陆临溪喘息着骂道,“本以为你就借一点点,谁知道你差点抽空我!”
“抱歉,急了点。”北冥修微笑道,“堂堂一代大家族的少主人,应该不会没有这点气量吧?”
“去你的。”陆临溪笑骂一声,这一页便算是翻过去了。
尧崇此时的情况要比北冥修与陆临溪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在先前泰安城的战斗中,他不光剑意终于大成,灵力也已突破六阶,在剑魂的坍缩终于稳定下来之后,他的实力比陆临溪与北冥修都要高出许多。
他扶着北冥修与陆临溪到墙边靠着,郑重说道:“以后不要这么拼命,性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
“放心吧,师兄,我不是那种玩命的人,没有把握的话,我也不会出手了。”北冥修靠着墙,以天人道缓缓汲取天地间的灵力补充自身,笑道,“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小爷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还不是你害的。”陆临溪看着北冥修,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等到了中州城,你得请客。”
听到中州城,北冥修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陆临溪摇头道:“就知道你这家伙见色忘义,算了,小爷不和你计较。”
正在这时,尧崇问道:“你们都要去天道会?”
北冥修点了点头,陆临溪却是笑道:“这种大场面,身为年轻一辈的高手,我们当然要去一显身手,不过这家伙估计是奔着落霞去的,到时候……”
“行了,年轻一辈的高手。”北冥修站起身来,对
陆临溪说道,“看起来你还得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就先走一步。”
“等会。”陆临溪挣扎站起,说道,“没义气的,你什么意思?”
北冥修指着尧崇说道:“师兄马上要离开人界,总得有人相送,但看你的样子,还是继续休息为好。”
陆临溪也知道自己现在丹田气海空虚,还需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不满道:“他成了你师兄就不是我朋友了?你那另一个师兄也和我有交情,你个最小的还能说什么?”
“开个玩笑而已。”北冥修微笑着扶起陆临溪,对尧崇说道,“需不需要跟二师兄说一声?”
尧崇的目光在城主府的大门停顿片刻,摇头道:“现在我进去只会添乱,不如不见。”
北冥修微微一愣,旋即点头表示同意。
……
城主府内,无数人还在消化着今天的种种种震撼。
这里本该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杀妖大会,不料曲四先生突然到场,将杀妖大会的主力尽数击败,‘尧崇’亦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尽众人颜面。
后来的事实告诉他们,来人并不是尧崇,而是无岸剑峰的另一名弟子,人界的君王高阳嵩。
而来自圣阁的仙人对其出手,却惹来了一位女仙人,导致其被曲有渊与那位不知来路的女仙人打得落荒而逃。
却在这时,无岸剑峰的第三把剑出现在众人眼帘中,无数人都看到那一把冰蓝色的飞剑穿透那位仙人心脏,令其化作流光溢散的画面。
今日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足够他们吹一辈子。
作为这种种震撼的当事人之一,高阳嵩表情依然随意,靠着月柔支撑身体的他正在用心感受那抹温软,哪有闲心管其他的事?
比如那些跪下请求饶恕的修行者,他就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调息完毕的黎平生苦笑着站起,从腰间取下那块象征着黎阳城城主地位的腰牌并放在地上,恭敬一礼。
“你要记住,你是人界的人,和圣阁没有什么关系。”
黎平生躬身应下,在心中幽幽一叹。
他很清楚,他究竟想没想明白,完全取决于高阳嵩的看法。
他说你想明白了就是想明白了,说你没想明
白,哪怕你已经成了上古五散仙中的文星耀那般通晓天地间万千事的大智慧者,依然不算你想明白。
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回来。”
出乎他的意料,高阳嵩指着地上的城主令,对他说道:“我又没说现在收回。”
“朕现在找不到人,你做事也还算不错,暂时这城主令依然由你掌着,做个代理城主,别想就此偷闲隐居。”高阳嵩郑重说道,“人界还需要你。”
黎平生失神片刻,随即心中一热,捡起地上的城主令,朝高阳嵩恭敬一拜。
他主持杀妖大会,本就有着私心,结果差点酿成大错。
高阳嵩对他的惩罚却接近于零。
那副话语也令他沉寂已久的心灵再度燃起热血。
是啊,自己一直都是人界的修行者,拜的是天地君亲师,而非那高高在上的圣阁。
这一刻,黎平生终于完全认可了这位传闻中胡闹的人君,将城主令重新放回原位后,再次恭敬一礼,方才离去。
之前那番神仙大战,已扰得城中人心惶惶,正是需要他稳定人心的时候。
高阳嵩很满意他的态度与行动,对上前见礼的严卿问道:“你明白了吗?”
严卿苦涩一笑,说道:“算明白了。”
“明白就好。”高阳嵩平静道,“朕希望看到人界多一个九阶修行者,就这样,回吧。”
严卿精神一振,躬身一礼后告退。
这位天灵谷的大修行者,在直面自己的错误之后,重新开始纯粹的修行,相信再过些年,高阳嵩的话语便可以成为现实。
接下来的乔云飞即使出言顶撞了两句,底子又不怎么干净,却也没有受什么刁难,安然离去,只有悄悄遁去的铁一萍引得高阳嵩破口大骂,但也没有过多表示。
这令不少修行者都放下了心。
这位陛下虽然传闻中胡闹,毕竟也不是小气之人啊。
一时间城主府中的修行者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大呼求陛下宽恕。
高阳嵩微眯双眼,看着这些跪的无比虔诚的人,认真的说道:“朕没对黎平生他们伤筋动骨,是因为他们都是人界需要的大修行者。”
“你们……算什么东西?”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威赫赫,有人呵呵
听着这寒意十足的话语,一些跪的最快的修行者心中陡然一凉,于是跪的愈发端正虔诚。
高阳嵩不耐烦的拔出龙渊剑,朝着人群比划了两下,淡淡道:“朕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下跪的标准姿势的。”
这个动作已经将言外之意表达的十分明显,那些跪的最好的人连忙站起身来,要多笔直有多笔直。
月柔险些笑出声来。
连她都觉得这些人好像一群小丑,高阳嵩的看法自不必说。
“朕想要看到的人界修行者,可不是你们这些废物软蛋!”
“磐龙卫听令!”
“将这些人全部登记在册,昭告天下,若是其中有人作奸犯科,天下人皆可杀。”
随着高阳嵩的这声怒喝,二十四身影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掠入城主府中。
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重甲,却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其中的重量,身体比燕子还要灵活,只是片刻功夫,便将那些修行者团团围住。
月柔惊讶捂嘴,险些惊叹出声。
传说中人君身边一直有着二十四名磐龙卫,负责保护人君安全,或是替人君处理一些任务。
每一名磐龙卫均手持护龙长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他们最强大的不是个人的战斗力,而是他们的护龙刀阵。
从两把刀到二十四把刀,都可以组成各自的刀阵。
哪怕有接近九阶的强者忽然患了失心疯打算进宫刺驾,在二十四柄护龙刀的围攻之下,也只能撑个两三招。
甚至有人预测,即使是一名九阶巅峰强者,面对二十四柄护龙刀组成的护龙大阵,也得付出接近死亡的重大代价方可破阵而出。
月柔对于磐龙卫的印象,只停留在说书人的故事中。
此时她才知道,评书中的磐龙卫虽然很强大,现实的磐龙卫才是真正的强大。
月柔看的很清楚,这些磐龙卫不是在同一时间冲入城主府的,应该是各自到来,彼此间连眼神交流都来不及,却是好像是先商量好的那样,听到高阳嵩的召唤后应声而出,直接而快速的将那群人所有的退路完全堵住,不留一丝空隙。
名为二十四人,实似一人。
现在的月柔已经渐渐接受高阳嵩就是人君的现实,但还是有
一个无法理解的疑问。
你们既然这么厉害,之前他在夜里被围攻的时候怎么没有出现呢,刚刚那个仙人要杀他的时候你们怎么也没出现?
……
为首的那名磐龙卫名为卫凌生,他并未参与包围,而是取下头盔,朝高阳嵩单膝跪地,恭声道:“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赶紧起来。”高阳嵩微笑道,“之前是朕不让你们找过来,与你们无关。”
这句话让不少人都听得莫名其妙的,哪怕是与高阳嵩关系最亲近的月柔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二十四磐龙卫,原本就是人君最为忠诚的贴身护卫,人君不论去哪,他们都理应跟随,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除非二十四磐龙卫全部阵亡,否则绝不会让乱臣贼子伤到人君一根汗毛。
每一代的磐龙卫都以人君为中心,除了特殊时刻,基本上不会离开人君进行贴身保护,哪有人君说让他们不要找过来就真的不过来了?
高阳嵩看着身旁月柔疑惑的神情,微笑着轻声说道:“京城太无聊,我想出来好好玩一趟,总得把他们甩开,一路上把他们溜的团团转,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在泰安城终究留了些破绽,在黎阳城又逗留了好些天,这不,刚刚被他们找到。”
月柔心中还有好多疑惑,只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也不好发问。
卫凌生面色微微一变,显然这些日子的来回奔波对于他们磐龙卫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其他磐龙卫的成员脸上虽然因为重甲头盔看不出表情变化,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发些牢骚。
从京城开始,他们二十四人分成六队到处寻找高阳嵩,然而他们一直能够捕捉到高阳嵩的踪迹,却也一直被牵着走,连高阳嵩的影子都摸不到,直到泰安城中有消息传来,他们才渐渐聚合在一起,各自循迹,终于摸到黎阳城。
他们刚刚冲进黎阳城没多久,便看到了之前神仙打架的场景,以及那条他们宣誓效忠的银龙,那一刻,这些铁打的汉子也不禁热泪盈眶。
大哥,你终于不跑了!
亢奋的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城主府,然而宁逐荣已经溜了,等到高阳嵩喊出那一声“磐龙卫听令”时,他们才刚刚各自冲到城主府旁,于是赶紧在短短几秒内从空间法器中取出装备换上并冲入其
中,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那些修行者光是看着周围磐龙卫身上闪着亮光的盔甲,心中就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完全没有反抗的念头。
他们面对的可是人君与他的磐龙卫啊,敢反抗,完全就是找死。
心如死灰的他们无奈开始配合磐龙卫的登记工作,心中已经能预想到自己日后的修行生涯会受到多少白眼。
正在这时,高阳嵩又发话了。
“等一下。”
他从人群中随意的指了几个人,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些被指到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之后喜出望外,连连谢恩之后逃也似得离开了。
“为什么?这不公平!”
听见有人反驳,高阳嵩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修为比你们大多数人要强,而且识时务的多。”
月柔听到这话才发现,那些被点到的人几乎都是一开始就跪下的。
敢情识时务,就是见风使舵的速度?
月柔无奈的看着旁边笑盈盈的高阳嵩,心想这么玩有意思吗?
高阳嵩回望一眼,意思很明显。
“真有意思。”
他又指着那个敢于反驳的人,说道:“你至少有些血性,也走吧。”
那人愣了愣,也跟着第一批离开的人走了。
剩下的人刚刚准备展现自己的实力与血性之时,高阳嵩的话已幽幽传来:“剩下的,一个都不许漏。”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希望,在磐龙卫的注视下,他们只得乖乖登记,然后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城主府庭院只剩下高阳嵩,月柔,以及二十四名磐龙卫。
“陛……下,我……”
月柔低着头,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正要开口时,嘴唇却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随便叫我什么都行,就别叫这个,刺耳。”
“有什么话日后有的是机会说。”高阳嵩理了理凌乱的发梢,牵起月柔的手,对卫凌生等人说道,“诸位,随朕一同前往离阳关。”
“遵命!”
伴随着一阵整齐的盔甲碰撞声,二十四名磐龙卫排着整齐的队列,拥着高阳嵩与月柔二人一同朝城主府外走去。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出离阳关
离阳关的防卫力量一直都是边境关卡中数一数二的,北冥修三人还没接近离阳关,看到那在风中猎猎飘扬的军旗也只能望而却步。
此时的陆临溪已经恢复了些元气,基本行动没有什么问题,看到离阳关上神采奕奕的守军,先是赞叹,然后惋惜道:“这防卫力量,我们压根没法悄悄溜过去啊,尧兄,要不换个地方?”
尧崇摇头道:“我可以无声无息的过去,你们应该比较困难。”
北冥修微微点头,沉吟道:“这里一定有探查法阵,师兄你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尧崇淡淡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个护符,“之前明七叔带给我的,不过笔迹应该是墨叔。”
“明七先生与墨大先生?”陆临溪眼珠一转,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惊叹道,“厉害啊,完全感受不到你的气息,相信只要不被人看见,没人能发现你喽。”
尧崇将护符放回原位,说道:“确实如此。”
说这句话时,他回望了东南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北冥修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安慰道:“总有再相见的时候。”
这句话不仅是对尧崇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与余落霞,也有接近两年没见了,这份牵挂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尧崇点了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北冥修,语气中带了些许苦涩:“十七日后是清妹的生辰,可惜我去不了了,这个就麻烦你带给她,替我祝贺一下。”
北冥修接过小盒,郑重点头道:“交给我吧。”
尧崇微笑点头,怅然道:“就送到这里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虽然这一路不过一里,终究是到了尽头。
北冥修看着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却也多了几分毅重的尧崇,说道:“师兄,注意安全。”
“放心吧,倒是你,在天道会上可得好好表现,不要丢我们无岸剑峰的脸。”
北冥修刚想应下,一旁的陆临溪插话了:“尧兄你还不了解他啊,什么东西都藏的死死的
,不逼出来都见不到,我打赌他肯定用散修身份参加天道会。”
“就你话多。”
北冥修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继续对尧崇说道:“师兄放心,我从来不喜欢丢脸。”
尧崇欣慰点头,朝北冥修与陆临溪挥了挥手,脚下轻点,身影迅速模糊起来,如一朵随风而荡的流云一般荡向离阳关。
随着他的第一步踏出,一股奇异的符意自他周身流露,令他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从黎阳城头士兵的视角来看,即使尧崇就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一定能感觉的到。
短短一炷香时间,尧崇已前行了数百米距离,踏着离阳关的城墙纵跃而出,轻巧的消失在北冥修与陆临溪的视线之中。
“师兄,保重。”
北冥修朝着离阳关方向微微一礼。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对于尧崇的感情更多倾向于利用与嫉妒,在山中那些天的相处,感受到尧崇对他的信任与关心之后,他才真正的将尧崇当作朋友,现在更是将其视为值得敬重的大师兄。
西出离阳关,背井离乡入妖域,但妖域也不是铁板一块,八大部落中有五个都已经割据自立,他们或许更不愿意看到尧崇平安的来到妖都继承皇位。
人界的风雨,还有他的长辈,以及他们这些朋友一同扶持,到了妖域,他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此时一别,真的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良久以后,北冥修吐出一口气,转身说道:“回去吧。”
“等一下。”陆临溪从他们先前隐蔽着的巨石后探出头来,指着后方说道,“有人来了,而且还是你那位二师兄。”
……
高阳嵩与月柔此时也已接近了离阳关。
路上月柔几次想要说话,都被高阳嵩轻描淡写的推了回去,也只能紧张的观察着四周的风景。
在二十四名磐龙卫的簇拥下前进,当代除了高阳嵩,就只有她享受到了这份殊荣,要是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了。
“陛下,前方有两个不明人士。”走在最前方的卫凌
生躬身道,“需不需要排除?”
高阳嵩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前一亮,旋即说道:“他们是朕的人,你说需不需要排除?”
卫凌生低头应下,继续打头阵。
月柔刚要张口,高阳嵩却有不偏不倚的打断了她的话头,指着离阳城头那杆大旗说道:“想不想看看妖域的风光,你应该会感兴趣。”
听到这话,月柔的头低的更下了些,抿唇不语,只是眉眼中隐隐透出些挣扎的神色。
过不多时,高阳嵩已带她一同立于离阳关城头,二十四磐龙卫早已退下。
离阳关的守将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行礼后迅速告退。
历史上有哪位人君微服私访能访到这偏远地区来的?
但这尊大神既然来了,也只能好好伺候着,说不定很快就离开了呢?
“边境地区比较贫瘠,没什么好风景,凑合着看吧。”尧崇平静的望着关外的漫天风沙,胸中一股疏阔之意在话语中自然流露,平添几分霸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前人的诗词到说的真没错。”
月柔看向高阳嵩,不知这不符合其性格的话语中究竟有着什么隐藏的意思。
高阳嵩淡淡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老家方向。”
月柔娇躯一震,低声道:“你……一直都知道吗?”
“是啊。”高阳嵩微笑着轻声说道,“世上想骗我的人不少,但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谁也别想让我钻套里。”
“现在说这话倒是太煞风景,不如说一下,关内和关外,你觉得哪里的风景比较好?”
月柔低着头,不敢去看高阳嵩的眼睛,良久以后才鼓起勇气开口,只是声音已细若蚊蝇。
“黎阳城……最好。”
高阳嵩灿然一笑,说道:“那就好。”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关外,说道:“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人妖之分啊,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他指着关外的风沙,对月柔说道:“不信你去问我那位师兄。”
少年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认定与告别
月柔依旧没有说话,或者说是不敢说话。
她知道高阳嵩早就知道了一切。
她的出身并不平凡,乃是洛阳明月楼主人的膝下独女。
明月楼在人界一直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出名的原因很简单。
历代明月楼的主人都有着一种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让他们在窥破天机之时不容易被天道发现,这令他们能够几乎不承受任何代价来预知未来。
因为这个原因,明月楼极少正式开楼,一旦开楼则必门庭若市,却也没有人敢在其中闹事—如果他们想被一同进来的人揍死的话。
当年人界最著名的相师风亮节也曾特意进楼拜访,最后大笑离去。
然而明月楼却有着一个最大的秘密,在当今人界除了月氏一脉,就只有高阳皇室知道这个秘密。
月氏一脉,实际上是妖域月离部落的遗民,准确来说,是曾经月离部落的统治家族。
一百多年前的那位人君接纳了在月离部落内部斗争中失败,颠沛流离来到人界的月氏流民,并将洛阳的明月楼赠予他们,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作为交换,月氏中血脉最为纯正之人,则必须为高阳皇朝服务,在那个时代,他们在战争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但也因为这个,在高阳皇室服务的族人往往英年早逝。
数十年后,那位人君的孙子已然继位,废止了之前对月氏的压榨,转而与月氏进行联姻,现在的高阳嵩身上,或许就有着月氏的血。
然而又过了几十年,皇宫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月氏的皇后或是贵妃,除了高阳皇室迫切需要他们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明月楼都被忽视,只是作为江湖上一个神秘存在而继续存在着。
或许因为明月楼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或许因为月柔并没有完全继承月氏血脉的能力,当高阳嵩浪到洛阳,进明月楼喝了一杯茶后,当代明月楼主人月清霜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的执行人就是月柔。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高阳嵩的真实身份,只是顺着父亲的想法,伪装成一个天真无知的无岸剑峰崇拜者去接近他,诱惑他。
这个计划有着诸多错
漏,按道理说并不可能实现,但月清霜依然安心的派自己的女儿去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月柔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崇拜无岸剑仙的小姑娘,而他也很信赖无岸剑峰下来的人的人品。
“洛阳明月楼的月氏的来历一直是皇室代代相传的秘密,或许你父亲认为我在我那老爹死之后突然出现,应该不知道这个事实,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试一试,把你送到我身边,并借着一场看似凶险的刺杀加深我们的羁绊,希望你能把我吃的牢牢的。”
“这个美人计真的不错,我很喜欢。”
听到高阳嵩的话,月柔愕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之间看似偶然的邂逅,实际上不知有着多少推波助澜。
她未曾欺骗高阳嵩,但她的出现,已经是一种欺骗。
她已经做好的准备,只要高阳嵩发话,她就会立刻离开,永远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就算他现在就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反抗。
这是她欠他的。
于是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高阳嵩的话语。
但她并没有听到任何话语,只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头上。
“别一副任人宰割的认命样子啊。”
高阳嵩用力的揉了揉,笑道:“我又没有怪罪你。”
月柔疑惑睁眼,颤声道:“可是……”
“这些天的相处,你都是真心的吧。”高阳嵩微笑道,“刚好,我也一样。”
“你就不担心我是图你什么才……”
月柔急促的发言还没有说完,便被高阳嵩一句话直接打断。
“还是那句话,除非我自己愿意,谁也不能从我这里图走什么,就像没有我同意,师傅也别想从国库中调动一个铜板一样。”
“倒是之前,我就想图你很久了。”
高阳嵩拍了拍月柔的头,随即松开手说道:“撇开那些虚的实的不谈,我们相识于黎阳城,一同度过几个美好的夜晚,一同大闹杀妖大会,里面的情谊哪有半分假货?”
他的话语顿了顿,看着月柔惘然而带着泪光的脸颊,郑重而坚定的说道:“我,高阳嵩,今生
认定你一人,就不会反悔。”
月柔被这一句话惊住了,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可是……我骗了你。”
“你骗什么了?骗财还是骗色?”高阳嵩伸手抹去月柔脸上的泪水,说道,“什么都没有骗到,那怎么能叫骗呢?”
“真是说起来的话,倒是我把你给骗走喽。”
月柔闻言一愣,眼中依然泪光盈盈,哽咽道:“才没有呢。”
话中虽有哭腔,自哀之意却已消失。
“不用在意什么身份种族血脉,圣龙在上古时期本就是最大的大妖之一,而我的身上估计也有着你家先辈的血液,这是什么,这就是门当户对啊。”
高阳嵩熟练的将月柔拦入怀中,说道:“回头我会去明月楼,见一下那位岳丈,放心,不会动手的,我还要感谢他那么卖命的牵线搭桥。”
月柔眼角尤有泪珠,任由高阳嵩搂着,点了点头。
……
尧崇此时已经完全进入妖域的领地,转身回望,硕大的离阳关在现在看来也不过一粒沙尘大小。
他的目光在那粒沙尘上一顿,会心一笑。
相距如此之远,他虽然完全看不到离阳关上的风景,却能想象到那上方有一道身影,此刻正笑的很开心。
腰间的崇明剑微微震颤,似乎在向故友告别。
他转身,走入妖域的山川里,逐渐湮没形迹。
这一刻,离阳关上尚在缠绵的高阳嵩微微抬头,嘴角一扬,轻轻点头,这便算是道别。
月柔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看着高阳嵩望着的方向,微红的脸颊上的表情也认真了许多。
“尧崇少侠……离开了?”
“是啊。”高阳嵩微笑着说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告别了。”
他的笑容渐渐敛没,牵起月柔的手,走下离阳关的城头,准备回京。
一句话随风而来,很快淹没在边疆的黄沙之中。
“人君与妖帝,呵……”
“罢了,师兄啊,无岸剑峰的继承权,我会以正当的手段,从你手上拿回来。”
“所以,别死啊。”
少年行 第一百二十章 寺里桃花源
尧崇安然离开人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几乎只要与修行界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而另一个消息则让这些人更加震惊。
他们的陛下,居然也是无岸剑峰的弟子,而且为了尧崇安然离开出了不少力。
相较这两个消息,黎阳城有仙人陨落的消息反倒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不知是被人封锁了消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高阳嵩则彻底成为了人界的舆论焦点。
“你听说了吗?咱们的那位陛下可与尧崇是师兄弟啊。”
“那又如何,陛下可是昭告天下了,黎阳一别,他们师兄弟之情已断,陛下乃是圣王,肯定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看得要通透的多,你在这瞎操心什么?”
“老张啊,我可不是吓你,万一陛下下不了手,尧崇那个妖物却带兵攻过来,我们怎么办?”
“嗨,杞人忧天,妖域不是分裂成那副样子了吗,来打我们,那不是找死吗?”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听着茶馆内二人旁若无人的大谈“国事”,高阳嵩微眯双眼,微笑摇头。
这话题已经普及到连百姓都能随意谈论,那等他回京之后,不知道要收到那些老顽固多少口水与奏折。
既然如此……老申,只能委屈你再顶一阵子了。
想到申渐淹没在奏折中的场景,高阳嵩会心一笑,对一旁的月柔说道:“走吧。”
月柔低头看着衣摆,说道:“请你……不要多为难我父亲。”
“都是一家人,我又不会要他的命。”高阳嵩无奈摊手道,“而且我打算明天去明月楼,今天先去见几个朋友。”
月柔微感讶异。
她很清楚,高阳嵩跑出京城之后,只在洛阳待了两天就仓皇离去,在这里居然会有朋友?
“放心吧,那三个家伙有趣的很,正好我也要向他们炫耀一下。”
“炫耀什么?”
“我在黎阳城捡到的好月柔啊。”
“你……别瞎说!”
高阳嵩哈哈大笑,牵起月柔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看着她
脸上那抹羞意,心情愈发舒畅,大踏步离开茶馆。
茶馆的小二连忙大喊:“客官,你还没给……”
“钱”字尚未出口,一小块碎银子已经落到了他的掌心,小二顿时眉开眼笑,乐呵呵的去招呼别人了。
……
高阳嵩要去拜访的朋友不在洛阳城内,而是在洛阳郊外的一处寺庙中。
月柔看着那一尘不染,写着“净莲寺”三个大字的匾,愈发觉得奇怪。
自己好歹也是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洛阳城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洛阳郊外有这么一处寺庙?
不过既然来了,按爹爹的说法,在佛门清净之地,理应……
还没等月柔思考完,高阳嵩已一脚踹开了净莲寺的大门,大喊道:“大和尚,牛鼻子,酸秀才,别来无恙啊!”
月柔无奈苦笑。
高阳嵩就是一个胡闹的人啊。
不过这个寺庙比她想象的要特别的多。
走进大门,院落里并没有什么扫地的僧人,只有一个拿着串佛珠,低声不知吟诵着什么的道人。
那道人转过身来,见是高阳嵩,可惜的看了已经吱呀作响的破旧大门一眼,说道:“别叫我牛鼻子,另外,下次直接开门就行。”
“踢门比较快活,再说了,踢坏了我会来换一个新的门,你们也不用担心。”高阳嵩上前笑道,“和尚,那两个家伙在吗?”
“和尚?”月柔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这位道人,除了身处佛门寺庙,他与和尚简直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道人乍见月柔,看了高阳嵩一眼,微微点头,仿佛在说小老弟你眼光不错啊。
高阳嵩得意一笑,指着道人对月柔说道:“这家伙道号和尚,很不错吧?”
月柔依然震惊着。
道士的道号叫和尚,这算什么?
和尚道长笑眯眯的看着月柔,指着禅房说道:“淳雅在禅房,怀虚买菜未归,有事?”
高阳嵩微笑道:“大事倒没有,只是小弟就要大婚了,正好带着新娘子来炫……见见三位大哥。”
和尚道长闻言一笑,
随即敛了神情说道:“这话,你不要对淳雅说。”
“这不是只对你说了吗?”高阳嵩淡淡一笑,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玩笑道,“看来大师也知道我来了,这牡丹香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啊。”
月柔细嗅空气中的茶香,只觉得浑身放松了许多,不禁将目光转向禅房。
明月楼正式开楼是修行界的盛事,不开楼的时候就是一个茶馆,在耳濡目染之下,月柔很明白泡茶人的水平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茶的味道。
此茶香醇而不腻,清净自然,那么泡茶的人呢?
高阳嵩微笑与和尚道长告别,领着月柔一同走入禅房。
随着他们的接近,茶香愈发清淡,却也愈发醉人,令人不忍就此离去。
进入禅房之中,月柔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僧人。
但这位僧人却也没有僧人的样子。
他正仔细的看着茶水自壶中流入杯里的画面,清俊的脸上满是陶醉,仿佛置身于清泉旁,在泠泠泉音的熏陶下修身养性。
听到脚步声,僧人微微颔首,两杯刚沏好的新茶随其僧袍一翻而起,稳稳的飘入二人手中。
月柔感受着清淡的茶香,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僧人。
僧人也在打量着她,眼中的哀伤一闪即逝,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对高阳嵩说道:“几个月没来了。”
高阳嵩点头道:“我现在事情多,恐怕以后也不能常来。”
僧人哦了一声,语气中并未透露出丝毫遗憾,只是笑道:“你的眼光不错。”
高阳嵩微笑还礼:“大师谬赞。”
僧人温柔的看向月柔,说道:“贫僧淳雅。”
“淳雅……大师?”月柔疑惑道,“您看起来不像僧人啊?”
淳雅大师淡淡一笑,轻品一口茶,方才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他微笑指着高阳嵩说道:“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是个文人,包括他。”
高阳嵩苦笑道:“您的‘悲花悯草神功’,小子可是领教过的。”
淳雅大师微笑摇头,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说道:“茶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