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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尔诺     纵横商路txt下载     纵横商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章 你是疯了吗?

    曾朝节想明白了,在座各位官员当然也想明白了。

    而且还料得准:朱翊镠确实没有像怼张文琦那样将曾朝节怼得哑口无言。

    但他却将一个本来让人反感的问题(博戏),转到一个让人欢喜的问题(休沐)上。

    不得不说,这招儿很高啊!将矛盾成功转移了。

    可是,要说这两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像也不是。

    博戏是玩乐的事,用朱翊镠的话说就是放松休闲消磨时间,而休沐的本意也是如此。

    可以说都是一个“闲”字,只不过麻将是闲中取乐罢了。

    “说。”万历皇帝点头。

    曾朝节道:“陛下,臣讲的是麻将败坏宫里的风气,潞王爷却转移注意力,跳到休沐上,臣以为这是两码事儿。”

    “然后呢?”万历皇帝平静而淡然地问道。

    “请求陛下禁绝遗弃麻将。”曾朝节铿锵有力坚持自己的主张。

    “不可能。”未等万历皇帝搭话,朱翊镠便抢道。

    开玩笑,他有心发明的娱乐神器怎能禁绝遗弃呢?

    且不说以后还要为他挣钱,就说眼下,得了抑郁症的陈太后还要靠它来寻欢度日咧。

    万历皇帝跟着也道:“麻将一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很霸气。

    不容人质疑的口吻。

    他的结论与朱翊镠一个样,只是出发点不一样。

    万历皇帝想到:麻将可是他登基以来发现的最有乐趣的活动,还没过足瘾,怎能禁绝遗弃?

    不过,为了给曾朝节一个台阶下,万历皇帝又补充道:“皇弟说得对,麻将无罪,取决于人而已,只要不沉迷于此,何来玩物丧志与恶习之说?此等小事不必过虑。”

    这就相当于定性了。

    “陛下……”曾朝节还想说。

    可被万历皇帝抬手制止,不给机会。

    万历皇帝转而问其他大臣:“诸位卿家,还有何异议?”

    谁也不傻,都这样问了,又定性了是小事,还有什么异议?还是先看看朱翊镠是如何请求自处的然后再行定夺吧!

    申时行带着规劝的口气道:“曾侍读,陛下言之有理,麻将如同马吊牌叶子戏,只要不沉迷于此,不用来豪赌,偶尔玩玩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嘛。”

    其时,叶子戏不仅在宫中,宫外也非常流行,不夸张,在座各位官员十有七八都玩。

    所以,平时好玩叶子戏的徐学谟紧跟着申时行说道:“既然麻将类似马吊牌叶子戏,如果禁绝遗弃的话,那是不是连同其他博弈游戏都要一概禁绝遗弃呢?”

    曾朝节慨然回道:“徐大人,卑职只提议在宫中禁绝遗弃。”

    “王卿家,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万历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不想继续听曾朝节叨叨下去。他直接将目光对准了吏部尚书王国光。

    王国光早已看清了形势。

    其实形势已然明了,关于曾朝节弹劾的问题,还得不到大家伙的一致支持,无疑朱翊镠占据着绝对上风。

    说心底话,以王国光的阅历,原本就不看好这次廷议。

    首先,弹劾的对象有风险,是潞王朱翊镠,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如此宠爱他,弹劾能有多大成效?

    再说了,即便不看李太后和万历皇帝,朱翊镠本人好惹吗?不惹他,都想躲远点,主动招惹,那不等于是捅马蜂窝?

    况且,王国光知道,这次弹劾是在张鲸的怂恿下进行的,太监本就是没资格参政议政的群体,哪怕在理,也要大打折扣。

    王国光还知道,原本不会有廷议,是朱翊镠主动请求的。人家只是混,名声不好,可脑子非常聪明啊!他主动请求廷议,肯定做足了准备。

    所以,王国光早就料定激不起多大浪花,也清楚弹劾的目的:不就是想加快朱翊镠离京外地就藩的步伐吗?

    不明白曾朝节为何选择麻将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儿做文章!

    面对万历皇帝的问话,王国光冷静地回道:“陛下,臣只想问您与潞王爷一句,麻将游戏太后娘娘可否知悉?”

    王国光有此一问,道理和出发点很简单:李太后对万历皇帝素来督促严厉,如果李太后知道麻将的事,她不管的话,那其他人大可不必多嘴。

    朱翊镠如实回答:“娘亲当然知道。”

    的确,他早向李太后汇报过。

    王国光当即做出决定:“既然如此,臣窃以为无需禁绝遗弃麻将,此事可暂且作罢。”

    此言一出,曾朝节有再多的话也只能保留心中。

    这样,关于三道奏本的议题算是基本结束,就等着朱翊镠如何请求自处了。

    皇极殿内沉默下来。

    朱翊镠心知肚明,大家都在等他发言。

    “咳咳。”

    朱翊镠理了理思绪,然后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好!回到刚才的问题,鉴于本王实有干预朝政之嫌,现当着皇兄和诸位大臣的面儿,作出如下决定与承诺——”

    “第一,今年选妃完婚,并于完婚次日将就藩事宜提上日程。”

    “第二,外地就藩后,本王将终生不领朝廷俸禄与各项补给。”

    “皇弟,你胡说什么?”朱翊镠话音刚一落,万历皇帝便神情讶然地问道。

    在座官员无不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终生不领朝廷俸禄与各项补给?那就藩外地吃什么喝什么?

    一个个将目光投向朱翊镠。

    就连冯保都没想到,目瞪口呆,还以为朱翊镠又在胡闹呢。

    然而,瞧朱翊镠的神情,一本正经……显然不是说着玩的。

    “皇兄,我说外地就藩后,将终生不领朝廷俸禄和各项补给。”朱翊镠又重述一遍。

    “皇弟,你是疯了吗?”万历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朱翊镠郑重其事地道:“皇兄,我是认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皇弟,休得胡闹!那如何成?”万历皇帝依然认为朱翊镠是在胡说八道。

    “皇兄,我没胡闹,也绝非一时冲动。我已经想好了,今日当着皇兄和诸位大臣的面说出来,就是想让你们明白,我是认真的,因为这便是对我干预朝政的惩罚,请皇兄成全。”

    “不行。”万历皇帝断然拒绝,而且神色凝重地站起来,问道,“皇弟这个决定,娘亲可知?”

    “这是我个人的决定,暂时还没有告诉娘亲。”

    “那更不答应。”万历皇帝斩钉截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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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神操作

    朱翊镠侃侃言道:“皇兄,皇弟此举,对朝廷可是大有裨益啊!”

    万历皇帝一脸的担忧:“知道,可皇弟怎么办?”

    “皇兄,什么怎么办?”

    “皇弟终生不领朝廷俸禄与各项补给,你如何生活?”

    朱翊镠摊开双手,笑了笑:“皇兄,皇弟我有手有脚,为什么担心我的生活呢?没有朝廷的俸禄与补给,难道我便生活不下去了,会饿死街头吗?”

    刚才诸位官员是惊诧,这会儿见朱翊镠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而且听他说自信满满的口气,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各路藩王什么德性,在座官员哪位不清楚?到了藩地,藩王郡王们几乎都成了国家的蠹虫,有几个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联想到,朱翊镠什么都不要,不会到了藩地后胡作非为鱼肉百姓吧?

    不然,他自求的这个惩处……代价实在是忒大呀!

    本来,藩王就没有干预经济政治军事等各项权力,如果俸禄补给什么都不要,日子怎么过?

    如果,如果真是想着靠鱼肉百姓为生……以朱翊镠的性子,倒是很有这个潜质啊。

    那更是万万不能答应,还不如给他俸禄与补给,让他老老实实地混吃等死别惹事儿呢。

    万历皇帝又劝道:“皇弟,娘亲是不会同意的。”

    “皇兄,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自己做决定,娘亲为什么不同意?”

    稍顿了顿,朱翊镠接着又说道:“皇兄,虽然我不要朝廷的俸禄与补给,可不是还有封地吗?也并非一无所有啊!皇弟有手有脚,又有地,饿不死的。”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朱翊镠握拳,又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万历皇帝沉默不语。

    朱翊镠扫了在座官员一眼,轻轻地道:“本王自求惩处,不知诸位还有甚意见?若是有的话,不妨趁此良机直言探讨。”

    申时行作为临时代理首辅,首先问道:“潞王爷,你想好要去哪儿就藩没有?”

    “还没有。”

    申时行又道:“那潞王爷不领朝廷俸禄与补给,是潞王爷你一个人还是将来整个潞王府的人都不领朝廷俸禄与补给呢?”

    朱翊镠十分确定地回道:“本王都不领了,当然将来整个潞王府都不会领。”

    “那潞王爷,届时王妃和众多下人全都带走吗?”

    “当然带走。”这话问得……本王的王妃与下人不带走,留下来给你们享用不成?

    “潞王爷,请恕臣直言,就以往各亲王就藩的情形看,去往外地时随同王爷的少则有十几人,多则几十人,如果全都不用朝廷俸禄与补给的话,那潞王爷想过没有,将来靠什么生活呢?”

    虽然申时行也同样问到“如何生活”的问题,但与万历皇帝的着力点明显不同。

    “哎!”朱翊镠微微叹了口气,“刚不是说了,本王有手有脚有封地,其他人也都一样,难道你们以为我天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爷,会活活饿死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害怕本王到了藩地鱼肉百姓任意索取吗?”

    申时行默不作声。

    看来这真是个老实人啊,连场面话都不会敷衍一两句。

    默不作声不就等于默认吗?

    朱翊镠倒是也不在意,笑了笑说:“哦,那一定是了,担心本王去藩地胡天胡地。”

    继而,他又朗声说道:“但请申阁老放心,也请诸位大人放心,无论本王将来去哪里就藩,都愿意接受也一定会接受朝廷和地方官员的监督,但凡有不当或不得人心之举,欢迎随时检举参劾甚至处罚本王。”

    一本正经。

    不容人质疑,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表现出来的神情,朱翊镠都是那么的坚决、坚定。

    申时行不再追问下去,说:“臣心中的疑问已问完了。”

    朱翊镠谦虚而淡定地道:“还有大人需要补充吗?”

    这时候轮不到六科给事中和张文琦、曾朝节等人发言。

    毕竟,在座有三位阁臣,还有大九卿其中之七位。

    以正直、不攀附闻名朝野的刑部尚书严清说道:“潞王爷,臣有几句话想问。”

    “问呗。”

    “恕臣直言,不知潞王爷届时想要多少封地?”

    “一切按朝廷的规矩来,本王不会超额索要。”

    “哦。”严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潞王爷,臣再替户部张大人问一句:将来潞王爷大婚、修建潞王府、就藩安家费等相关事宜,会不会大肆铺张呢?”

    靠!

    这个严清果然名不虚传哈,居然提前将历史上朱翊镠奢侈浪费的几件事预测到了。

    虽然没有预测到全部,但朱翊镠大婚、建府、安家三件大事,因为惊人的开销,确实让万历朝吃紧,甚至捉襟见肘。

    严清是考虑到,堂堂的潞王爷以及将来的潞王府,不用朝廷负责任何的开支用度,那会不会提前聚满财富赚得盆满钵满再走?

    以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朱翊镠的宠爱,他完全可以做到啊!

    想想,大婚之日李太后和万历皇帝都要赏赐吧?选定藩地后要拨款修建潞王府吧?待之国就藩之日要赏赐安家费吧?甚至将来还要为潞王、潞王妃修建陵寝……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可以捞油水!

    朱翊镠此刻信誓旦旦地说就藩后什么都不要,谁知道他会不会从那些个方面找补回来,然后去外地相当于享清福去了呢?

    朱翊镠当然体会严清之意,不禁多打量他了一眼,掷地有声地回道:“不会。”

    随即补充:“不仅不会,而且本王还郑重承诺,绝不奢侈铺张浪费,一切以户部财力而定。”

    “多谢潞王爷!”严清看起来有点儿小激动,“臣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看潞王爷胸有成竹,是否早已想好了谋生之道?”

    朱翊镠回之一笑:“本王王妃尚未选定,严大人现在就问这个,是否言之过早?”

    严清作揖:“请潞王爷原谅,臣只是出于好奇!”

    朱翊镠依然是笑:“那严大人不妨将好奇暂时保留心中,姑且拭目以待,你以为如何?”

    “好吧!”严清也不再追问了。

    朱翊镠又扫视了一眼,轻轻地道:“还有谁有异议?”

    这时,冯保趋前一步,明显有话要说。

    其实,在座最惊讶、最不解、最不甘心的人就是他了。

    他实在没想到朱翊镠竟会提出这样一种自惩方式。

    他甚至还一度抱有幻想,如果朱翊镠不外地就藩呢……

    ……

    各种求啊!

第124章 高兴(各种求啊!)

    以冯保太监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直接参政议政的。

    尽管他身为司礼监掌印,是内廷位高权重的第一号大头头,可对外廷政事基本上没有发言权。

    司礼监只能通过披红(由秉笔太监)、盖印(由掌印太监)这种执行方式间接参与。

    因为明宣宗之后,已经做不到完全由皇帝批阅,替代皇帝批阅的通常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这样,随着明朝内阁票拟的制度化,司礼监批阅也制度化了,称为批红。而掌印太监负责盖印,以确定批红的合法性。

    由此,明朝形成了内阁票拟治国方案,秉笔太监批红,掌印太监盖印这样一种制度。其中秉笔太监可以驳斥内阁的票拟,掌印太监可以反对批红。

    这个体制,其实和三省六部制差不多,负责起草治国方案的中书省和明朝内阁作用一样,负责审核中书省方案的门下省和司礼监秉笔太监作用类似。

    不同之处在于,明朝丞相废掉后,皇帝实际上要承担门下省和尚书省的工作。但是,这个工作量极其大,皇帝便将尚书省负责的具体工作放手给内阁负责了。

    所以说,朱元璋废掉三省六部制,想独揽大权。但在他懒惰的后人的作为下,皇帝加上司礼监只起到了门下省的作用。

    相反明朝的文官集团,实际上起到中书省和尚书省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明朝中后期皇帝受到文官集团强大制约的原因。

    关于司礼监,注意:司礼监权力是大,但那只是因为它与皇帝关系亲近代替皇帝朱批,可对政事不能指手画脚。

    所以,明朝实质上没有出现像汉唐太监干政的情形,司礼监头目有权只是因为皇帝放权。

    故而皇帝想除掉实权太监,收回这个权利小菜一碟,如刘瑾,杀他如同杀一只鸡似的。

    像冯保、魏忠贤这种太监中的战斗机,被皇帝拿下也很容易,通常只需一句话的事。

    这便是明朝司礼监的处境,或叫地位:可以代替皇帝行使部分权力没错,但不可以走到前面去对外廷政事(或文官集团)指手画脚。

    司礼监能够指手画脚的只限于内廷中事。

    比方说:司礼监可以负责为皇帝甄选嫔妃,可以负责为公主物色驸马,尽管也需要礼部等相关部门协助,但司礼监通常起主导作用,其它部门只是辅助,因为选妃、选驸马属于内廷中事。

    但像王爷就藩,是要走出内廷的,司礼监就不能起主导作用了。

    廷议是外廷官员商讨事宜的会议,哪怕权力大如冯保,原则上也没有发言权。

    不过凡事都有特例,冯保想发声,只要万历皇帝不加阻止,在座官员倒是拿他也没办法。

    可他发声,很多时候也并非因为他司礼监掌印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能够代替李太后发声。

    李太后可是授了权的。

    不然,冯保仅凭司礼监掌印的身份,恐怕难以成为万历皇帝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

    这是冯保的特殊性。

    因此,他有话有说,外廷官员还得安静下来听。

    冯保关切地道:“潞王爷,奴婢想问:您知道藩王的权利吗?”

    他真担心朱翊不知道,完全凭着一股子气儿随口那么一说。

    朱翊镠朗声回道:“伴伴,这个我当然知道啊。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嘛,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四业。对不对?”

    这下冯保就更纳闷儿了。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还俸禄补给全都不要?这是故意跟钱过不去吗?

    冯保有点哭笑不得:“潞王爷,奴婢觉得,这事儿您还是得先与太后娘娘沟通一下。”

    朱翊镠依然还是那副姿态,摆手道:“伴伴,不必了,这事儿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

    冯保实在想不明白,封地选在哪儿都没想好,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切不会逾越,都会按规矩来……

    这一刻,他真怀疑朱翊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傻呀!

    在座的其他官员也差不多,简直找不到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心里头纷纷在自问:潞王爷到底想干啥子嘛?

    申时行都开始有点愧疚了,想着自己能够担任临时代理首辅,全仰赖于朱翊镠的暗中扶植。

    结果,朱翊镠被朝臣弹劾干预朝政,引来自求惩处。

    可谁能想到,朱翊镠如此异想天开竟主动请求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呢?

    关键,他是很认真的啊!

    申时行想,其实以潞王爷的身份,大可不必认真。

    像之前一样,脸皮厚一点,混蛋一点,弹劾还能把他怎么滴?如果不想接受惩处,谁还能咬他?何必那么认真呢?

    此时此刻他却……万历皇帝和冯保两个人劝都不起作用。潞王爷变了吗?原来可不是这样啊!

    弹劾朱翊镠的三位官员也都懵逼了。虽然轮不到他们说话,可朱翊镠这波骚操作让他们震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朱翊镠对自己的惩罚竟是如此之狠!

    一个人不要俸禄与补给也就罢了,还承诺整个潞王府不要,这意味着他的子子孙孙也都不要,完全自力更生自负盈亏。

    而且还承诺,就藩前不会多要朝廷一两银子……

    这是什么精神?

    冯保劝完,皇极殿里不约而同沉默了好大一阵子。

    好像,似乎,确实都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以后的亲王都能像潞王一样,自力更生不给国家添堵,那大明王朝得减轻多少负担啊!

    皇室宗亲各路藩王郡王对朝廷的沉重负担,当官儿的谁不清楚?

    只是,想到这儿,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都像潞王一样,让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食禄”之皇室宗亲何去何从?他们的权力受到诸多限制,谁敢相信他们都能自力更生而不扰民?

    作为廷议主持的王国光,他忽然问道:“潞王爷,能否容臣也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

    “潞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兴。”朱翊镠脱口而出,但只回答这两个字,没有继续。

    “……”王国光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不死心,继续追问道,“潞王爷高兴这么做,本无可厚非,可您知道后果吗?”

    朱翊镠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悠悠道:“那王大人,本王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本王请求这样的惩处是好还是坏?或者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

    。

第125章 尽心向善必有应

    王国光与张四维、王崇古都是老乡,同为山西人。

    王国光是嘉靖二十三年(即公元1544年)的进士,他比张居正年长十几岁。

    王国光前后从政四十余年,官至吏部尚书,但他官运坎坷,曾几进几退,充满了戏剧。

    他是明代著名的政治家、财政家和文学家。万历初期,辅佐张居正推行一系列的改革,成绩斐然,功不可没,对万历中兴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所以,尽管屡次被人弹劾,但他高不可言的地位摆在那儿。

    一句话就是有分量。

    此时的他虽然已是七十有一的高龄,但精神气儿很足。

    的确,历史上的王国光是个长寿的人,活了八十多岁。

    他说话的声音很有力量,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是个已步入古来稀之年的老人。

    “潞王爷,如果您说到做到,那此番壮举当然对朝廷有利。”

    朱翊镠笑了笑:“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担心我说一套做一套,可是,如果你们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一次,那此时此刻,我又能多说什么呢?”

    “臣倒是愿意一试。”王国光成为第一个表态的人,“恕臣直言,臣很想给潞王爷这个机会,看看潞王爷不领朝廷俸禄与各项补给,到底如何自力更生。”

    “多谢!”朱翊镠由衷地道。但他心知肚明,大臣的工作容易,毕竟这是为朝廷减压。

    思想工作难做的,是李太后和万历皇帝两个,肯定不希望他这个儿子或弟弟受苦嘛。

    所以,朱翊镠有心提前没有知会李太后,企图廷议上先通过,然后再告知,相当于“先斩后奏”。

    他觉得这样做肯定容易一些。

    否则,以李太后超级护犊子的情愫,第一关他都过不去。

    而李太后一旦先行否决,那就压根儿不用考虑万历皇帝和朝中其他官员的意见了。

    有第一个表态的,就不怕没有第二个。

    朱翊镠将目光投向申时行:“申阁老,你意下如何?”

    申时行同样盯着朱翊镠问:“请恕臣直言,潞王爷是否出于真心?”

    这话问得……朱翊镠神情笃定地回道:“当然真心。”

    申时行随即也表态了:“那臣也愿意一试,如王尚书一样,臣也想看看潞王爷到底如何自力更生。”

    “好!”朱翊镠接着又逐一问其他几位大臣。

    其实,这是一道送分题,只要朱翊镠如他承诺的那样不胡来,那谁会吃饱撑着反对呢?

    若有可能,官员们倒是希望全国各路藩王郡王都不领朝廷俸禄与补给自力更生咧,这样国家能节省多少开销啊!

    所以,像许国、余有丁、张学颜、徐学谟、严清、梁梦龙、曾省吾、陈炌等大臣,一致通过。

    没有一个反对的。

    朱翊镠得逞,很是欣慰,感慨地道:“多谢各位相信本王,那就给本王一些时间,咱们一起等等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付大海,在这种场合无甚存在感可言,但他无疑是着急的一个。

    因为朱翊镠的任何决定都与他息息相关啊!

    朱翊镠不久前可是承诺过,待外地就藩,他是要跟随而去当潞王府大总管的。

    然而,朱翊镠一口咬定,整个潞王府都不领朝廷俸禄与补给,让他这个大总管怎么当?

    可万历皇帝和冯保的话,朱翊镠都不听,付大海又哪敢言声?说也是浪费表情。

    他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

    搞定朝中几位大臣,其他参会的,如六科廊言官等级别较低的官员,自然不在话下。

    做好这帮大臣的思想工作之后,朱翊镠才再次将目光转到万历皇帝身上。

    “皇兄……”

    然而只说了两个字,便被万历皇帝打断。

    “皇弟,你不用劝了,皇兄是不会答应你的。”

    朱翊镠不急不躁,心平气和地道:“皇兄,诸位大人都点头了,那你如何给他们交代?”

    万历皇帝霸气地回道:“朕是皇帝,何需向人交代?”

    这就有点尴尬了……

    朱翊镠接着又道:“皇兄,你也知道皇弟此举利国利民,大臣也都愿意给皇弟一个机会,为何皇兄反而咬住不放呢?”

    “皇,弟——”万历皇帝忽然拔高音量,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语重心长地道,“皇兄可是真心为你好啊,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皇弟当然知道皇兄为我好,可皇弟身为潞王,违反了朝廷的礼法规矩,总得给大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可交代也不必受到如此严厉的惩处啊!皇弟不必多说,除非娘亲点头答应,否则休想皇兄同意。皇弟年纪尚幼,你根本不明白不领俸禄与补给意味着什么。”

    万历皇帝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接着说道:

    “皇弟你也是越来越放肆了,此等大事居然不提前与皇兄、与娘亲商量一声,便自作主张。自力更生四字说得容易,可作为亲王,去了外地不得参合四民之业,自主谋生有多难你知道吗?”

    朱翊镠灵机一动:“皇兄,要不这样,你先答应,将来皇弟倘若生存不下去,皇弟再向你求助,今日诸位大臣在此也好做个见证。”

    万历皇帝一脸的无奈:“皇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朱翊镠仍不依不饶:“皇兄,皇弟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求过你,你就答应了吧!”

    万历皇帝沉吟不语。

    感觉申时行是老好人一个,朱翊镠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他冲王国光使了一个眼色。

    一来,王国光是主持有责任;二来,王国光在场年纪最大有威望;三者,王国光是天官也有权力。

    王国光心领神会,忙组织语言道:“陛下,臣窃以为潞王爷决心之诚、之善,可全他之意。正如他所言,倘若不成,再行定夺便是。”

    继而,他还不忘夸赞一番:“潞王爷聪明过人,兴许能为天下的藩王郡王做个好的表率,陛下何不给潞王爷一个机会?”

    朱翊镠这才给申时行投递过去一个眼色,好像在说:本王帮你,关键时刻,你不能不吭声啊!

    申时行道:“陛下,潞王爷信心十足,依臣看,他并非一时冲动,臣以为可以一试。”

    正直的严清也跟着道:“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纷纷表态,瞅得付大海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到慈宁宫向李太后禀告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朱翊镠如此傻缺的行为到底是图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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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姜还是老的辣

    慈宁宫。

    李太后忧心忡忡,一想到小儿朱翊镠最近的种种行为,她便感觉母子相聚的时刻将越来越少了。

    为此,最近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眼皮子直跳,所以对廷议的动态尤为关心,也不知朝中大臣会怎样为难朱翊镠。

    “怎么?廷议还没有结束吗?”

    李太后坐立不安,抬眸张望,焦灼地道。

    这会儿,赵灵素正陪伴在她身边,忙抚慰道:“娘娘,应该快了。”

    李太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哎,也不知结果怎样。”

    赵灵素一向深得李太后的信任,说话也不必太过局促,直不笼统地道:“娘娘,无论结果怎样,最后不是还得过您这一关吗?”

    “哎!”

    这一口气李太后叹得更重,她担忧地道:“话虽如此,可镠儿最近做的事儿……若我一力袒护,不是要寒了大臣们的心吗?”

    赵灵素点点头,又抚慰道:“娘娘,以潞王爷最近良好的表现,兴许不用您操心呢。”

    李太后却深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他是亲王,朝中大臣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且不说李太后秉持国政这么多年了,想着两个孩子他爹还是裕王的时候,处境有多尴尬!

    她岂能不知一个亲王在宫中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对亲王,朝臣恨不得赶紧让他们成亲然后就藩离开京师。

    更何况像朱翊镠那样活跃,竟还干预朝政,朝臣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对朱翊镠又怎么会客气呢?

    让她这个当娘的岂能不担心?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急切祈盼听到的呼喊。

    “娘。”

    “娘娘,娘娘,是潞王爷回来了。”赵灵素欢喜地道。

    “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李太后霍然站起,脸上的愁容不减反增。

    朱翊镠与付大海一同入内。

    刚一进来,李太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镠儿,廷议情况如何?”

    “娘,非常顺利!”朱翊镠神采飞扬地回道,语气中带着莫大的欢喜劲儿。

    然而,李太后毕竟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她眼观六路,瞅见朱翊镠神采飞扬的同时,也瞅见了哭丧着脸的付大海。

    两人脸上的表情迥然不同。

    有猫腻……所以李太后警觉地反问道:“是吗?”

    “娘,当然啊。”朱翊镠回答依然十分肯定。

    可瞧付大海的神情,李太后感觉很不对劲。

    她只得将目光对准付大海,认真地道:“付公公,你说。”

    付大海一副死了娘似的表情,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嘴巴蠕动着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这更让李太后疑惑。

    她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付公公,到底什么情况?”

    忽然,付大海“哇”地一声哭出来,数落道:“娘娘,潞王爷一时冲动,居然自求万岁爷惩处,发誓说就藩后终生不领朝廷俸禄与任何补给啊!”

    “啥?”李太后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说慢点,再说一遍。”

    付大海涕泪纵横,像个受伤的孩子,悲戚地道:

    “娘娘,潞王爷当着万岁爷和朝中诸位大臣的面,发誓就藩后终生不领朝廷的俸禄和任何补给,不仅潞王爷自己不领,将来潞王府整个上下一概不领……”

    接着,付大海又心疼地将朱翊镠各种承诺汇报了一遍。

    李太后听明白了。

    她眉头紧蹙,沉吟片许,然后给出两个字的评价:“有种。”

    付大海:“……”

    赵灵素:“……”

    两人都是一愣,有种……几个意思?到底是赞扬还是奚落?

    朱翊镠也没听出门道儿,嬉皮笑脸地道:“娘,你这是同意了?”

    李太后未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朝臣同意了?”

    “嗯。”

    “你皇兄也同意了?”

    “嗯。”

    见朱翊镠连连点头,一副得意的样儿,付大海实在忍不住说道:

    “娘娘,朝臣当然同意啊,他们求之不得呢,潞王爷此举,能为朝廷节省多少钱?至于万岁爷,完全是被潞王爷和朝臣逼宫,不得不同意的啊!”

    李太后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儿子,感觉他的眼神里全是戏。

    于是抬了抬手,冲付大海和赵灵素吩咐道:“你俩先出去。”

    “是,娘娘。”

    付大海和赵灵素应声,十分纳闷儿地出去了。

    刚一出来,付大海便抹了一把眼泪,不解地道:“真是奇怪,娘娘为何看起来如此平静?”

    赵灵素也是紧锁眉头,犹然不信地问道:“付公公,潞王爷真是那样承诺的吗?”

    “当然。”

    “那不是潞王爷的性格啊!”任凭赵灵素如何深信自己再怎么了解朱翊镠,此刻她也想不明白。

    “可不?”付大海嘴上回道,心想潞王爷是谁?居然会白白让利不贪图便宜?那还是潞王爷吗?

    ……

    说实话,李太后的反应也出乎朱翊镠的意料之外。

    原本想着,李太后的反应会比万历老兄还要激烈,所以他才将这个决定搬到廷议上说,而且事先没有给李太后打一声招呼。

    可谁知,李太后听了,竟然给出“有种”两个字的评价。

    无论这两个字包含的赞扬多一点还是奚落多一点,反正看起来没有震惊到李太后。

    姜还是老的辣啊!

    “娘。”

    “镠儿,你先坐下。”

    李太后拉着朱翊镠就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平静地说道:

    “来,给娘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要做出如此大胆、激进、而又不顾后果的决定,难道也是观音娘娘梦中给你的指点吗?”

    哦……原来李太后是想到观音娘娘托梦这一茬儿。

    朱翊镠暗自一笑,想着既然这样,那似乎好办一些,给个竿儿不妨就往上爬呗。

    一念及此,朱翊镠竖起大拇指赞道:“娘果然聪明!”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娘,你听到孩儿终生不领朝廷的俸禄与补给时,为何能够保持镇定,还夸赞孩儿有种呢?”

    李太后微微一笑:“那镠儿以为娘亲会作何反应?镠儿能想到减轻朝廷的负担,成为我大明第一个不领朝廷俸禄与补给的王爷,娘送你`有种`二字,难道不合适吗?”

    “这么说,娘真是夸赞喽?”

    “那你以为娘亲是讽刺吗?”

    朱翊镠又道:“可娘亲就不担心孩儿将来的生活没有着落吗?”

    李太后依然回之一笑,反问道:“如果连这个都担心,那你还是我李彩凤的亲生儿子吗?”

    “……”

第127章 跳脱祖制 开辟新路

    “镠儿已经长大成人,娘会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

    李太后凝望着朱翊镠,百般怜爱地道:“但娘唯有两个要求,希望镠儿记住:第一、你要为自己作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第二、你要与娘分享,娘需要掌握你的动态,可以吗?”

    “娘,当然可以啊。”朱翊镠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说吧。”

    朱翊镠坦诚地道:“娘,孩儿其实一直有个想法。这十年来,多亏张先生励精图治,开创出中兴大盛世来。虽然国家越来越富裕,可贫苦人依然很多,仍有许多大事等着我们去做,需要用钱的地方数不胜数。相信这也是娘亲崇尚节俭、张先生坚决反对皇兄乱花钱的原因。”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

    秉持国政的她当然清楚啊,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否则,她也不会痛斥万历皇帝妄想调度太仓银以补给内需。

    朱翊镠接着道:“娘,孩儿想问你,对于当前朝廷而言,最沉重的负担是什么?”

    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十分确定地回道:“当然是供奉分封皇室宗亲的各项开支。”

    继而,她又补充道:“据户部统计,当前这项开支已经超过了全国官吏俸禄的总和,差不多占到了全国十成税粮的四成。”

    果然,十年听政的生涯可不是盖的。李太后这个数据很准。

    差不多就是从万历年间开始,皇室宗亲的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万,供养这部分人的开支确实比全国官吏俸禄的总和还要多,几乎占全国税粮的五分之二,即李太后口中的十成之四成。

    在个别省,比如山西,甚至超过了粮仓府库的储蓄总和。

    像军饷、漕运的开支,都没法与这项开支相比。

    大明开支稳居榜首的,毫无悬念是供养分封的皇室宗亲。

    这也是拖垮大明王朝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当然,这种话朱翊镠肯定不能对李太后明言。

    他缓缓问道:“娘,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作出一些改变呢?”

    “怎么改?”

    “孩儿率先作出榜样,逐渐减少对皇室宗亲的供养补给,将他们逐渐引上一条自力更生的道路。”

    李太后摇了摇头:“镠儿有心,娘感到高兴,可这条路无异于一条死路,根本行不通啊!镠儿是否也太异想天开了?”

    朱翊镠不以为然:“事在人为,为什么行不通?”

    李太后语重心长地道:“分封皇室宗亲是朱家的祖训,正所谓有明诸藩,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得参合四民之业,也就是说,对外地的皇室宗亲有诸多的限制。镠儿你说,让他们如何自力更生?谈何容易?”

    “娘,孩儿当然知道不易,可娘承认这是个大隐患吗?”

    李太后又深深叹了口气:“娘知道,可有什么办法?”

    “娘,若明知是个大隐患而不改变,有一天没准儿会酿成大祸。”朱翊镠觉得这是相当保守的说法。

    因为历史上不仅仅是大祸,简直就是大明王朝的亡国之兆。

    李太后嗤之一笑:“改变?怎么改变?若像镠儿一样,断了他们的粮不给他们发俸禄,那各路藩王郡王不得疯了?”

    朱翊镠笑道:“娘,孩儿是做个表率,所以什么都不要,可对其他藩王郡王,当然不能一刀切,要逐步引导改变,一步一步来,自力更生只是最后要达成的目标嘛。”

    “咱先不说这个,就说镠儿,你去外地就藩,不领俸禄与补给,对你诸多限制,你有何谋生之道,说来娘听听。”李太后一脸的关切。

    朱翊镠其实想了很多,但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娘,孩儿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但相信一定行。”

    “你看,都没有想好,就敢胡乱承诺。”李太后摇头而笑,“娘说你有种还真是说对了。”

    朱翊镠顺坡下驴,娇气地挽住李太后的手,笑道:“娘如此睿智,当然说对了呀!能做你的儿子,本身就是有种啊!”

    继而,他又带着几分憧憬,喃喃地道:“孩儿在想,人生在世,总不能高高在上只懂得仰望天空吧?也要懂得俯视大地,甚至沉于泥土做个普通人。所以娘,你就当孩儿此举是为了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孩儿总不至于饿死。”

    李太后笑道:“你这机灵鬼,放你出去,娘真不担心你会饿死,只担心你胡作非为四处欺人。”

    “娘,不会啦,孩儿可是当着皇兄和诸位大臣的面立过重誓的,绝不鱼肉百姓欺压良民。”

    李太后感慨而又欣慰地道:“还别说,镠儿你这一招儿,怕是让朝臣措手不及吧?”

    “那是。”朱翊镠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滔滔不绝:

    “娘当时不在现场,开始像给事中吴梦熊、御史张文琦、侍读曾朝节弹劾孩儿,还有几位重臣也跟着附和,一致攻击孩儿干预朝政,可当孩儿提出自惩的方案后,他们屁都不放一个了。”

    “你呀,堂堂王爷,说话也不懂得文雅!”李太后轻轻敲了朱翊镠额头一下,“你如此重惩自己,可谓开创朱明王朝之最,朝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哎……”

    “娘,你想说什么?”

    “你为何承诺今年完婚,次日便要将就藩事宜提上日程呢?那娘与镠儿相聚的日子……”

    “娘,说是这么说,可不会一完婚就能立即去外地嘛,这中间还有许多操作空间,与娘亲怎么也得还有三五年的相聚时间吧?”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若有可能,娘真希望镠儿这辈子都不要离开娘的身边啊!”

    朱翊镠轻轻地伏在李太后的肩膀上笑而不语。

    这时,听见外头值守太监禀报道:“娘娘,万岁爷驾到。”

    “娘,皇兄来了。”朱翊镠连忙端正自己的坐姿。

    “他肯定是为了你的事。”李太后道。

    果然。

    万历皇帝一进来便道:“娘,皇弟这次简直胡闹。”

    李太后招呼万历皇帝坐下,平静地道:“娘全都知道了。”

    “娘,该怎么办?”也不知是否因为真的着急,万历皇帝进来后没有看朱翊镠一眼,全程将目光放在李太后身上。

    搞得朱翊镠感觉自己是多余似的。

    李太后道:“钧儿已经答应,还能怎么办?既然你弟坚持己见,那就依了他,不必多虑。”

    “可皇弟他……”

    李太后极富见地地道:“钧儿,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你弟不再是个孩子,他已经长大成人,能为自己的话负责,你要相信他。”

    就是就是,娘没白叫啊……朱翊镠在旁听着,得意地笑了。

    ……

    。

第128章 谁家子弟谁家院?

    李太后就是李太后!

    她只是让大儿子相信小儿子,而且以一种风轻云淡的姿态。

    这种姿态正是朱翊镠需要的。

    毕竟他的想法着实令人惊骇,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他也只是对李太后一个人暂时讲了出来,廷议之上并没有将目标对准其他各路藩王郡王。

    毕竟眼下还没有一个周全的计划,如果传到其他各路藩王郡王耳里,搞不好会引发大动荡。

    没想到,李太后居然心有灵犀似的对万历皇帝隐瞒了此情,没有将朱翊镠的真正动机告知。

    朱翊镠感到欣慰。

    他这个在别人看来简直天方夜谭的想法,暂时实在不宜公开。

    然而,尽管没有告诉万历皇帝实情,但万历皇帝这位老兄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关心。

    直到李太后给出一个霸气的理由才将他的嘴堵住。

    “钧儿,不用担心。镠儿不领朝廷的俸禄和补给,但咱不可以友情馈赠吗?咱娘儿俩掏私人腰包行不行?这个谁管得着?”

    “也是哈!”这么一说,万历皇帝才放心地离去了。

    待万历皇帝一走,李太后便叮嘱道:“镠儿,刚才你对娘说的那番话切莫传出去。”

    “明白。”

    “包括你的皇兄,冯公公,暂时都不要告诉。”

    “哦。”朱翊镠点头,他当然知道。不过于他而言,这个想法绝不仅仅只是个想法。

    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绝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和幻想中。

    ……

    廷议终于结束了。

    在朝臣看来,朱翊镠的自惩方式让他们敬畏,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而实际上,即便朱翊镠尚未提出自惩方式之前,也没有哪位重臣站出来不要命地弹劾他。

    弹劾他的几个人虽然不算虾兵蟹将,可也绝对不算什么大咖。

    或许是他的能量不够大充其量只是一位亲王的缘故吧,牛逼都能吹到天上去的文官集团在他面前好像也就那样儿,不足为惧。

    原本他还很想看看文官集团到底能逼逼到什么程度。

    结果让他有点儿失望……

    就拿这次廷议上吴梦熊、张文琦、曾朝节三个人来说,哪个不是被他怼得一败涂地?

    看来,要见识文官集团的真正潜力,恐怕不是他一个亲王能够激发出来的。

    但无论怎么说,廷议这件事总算结束了。

    ……

    就在廷议结束的当天晚上,宫里传来一个劲爆消息:大公公张诚在东厂监狱里自尽身亡。

    初听到这消息,朱翊镠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冯保动了手脚。

    可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

    对张诚的惩罚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也就是说,张诚不会对冯保再构成任何威胁,冯保根本犯不上再去谋杀他啊。

    可是,朱翊镠也绝不相信张诚会自杀。以他的观察,张诚的求生欲还是挺强的。

    贬到南京看守皇陵,虽然与之前秉笔太监的低位差之千里,可总比流徙千里或砍头了强。

    按理说不至于寻死啊!

    但如果是他杀,那紫禁城里敢在东厂监狱动手的人可真不多。

    排除冯保,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是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有足够的动机除掉张诚。准确地说叫杀人灭口。

    当然,这只是朱翊镠的猜测。

    而且,也只能停留在猜测中。难不成还敢质问万历皇帝?

    死了就死了,反正张诚也不是什么好鸟,死有余辜。

    朱翊镠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历史已经因他的到来而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改变。

    他参与进来的历史从此再也不会出现谋害张居正的张诚了。

    管他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

    因为廷议的事儿,朱翊镠这两天确实抽不开身。

    府学胡同的李家,三个人因此愁眉苦脸。

    自得知那个金羽珍就是当今潞王朱翊镠,他们就没有安宁过。

    当然,这个“安宁”是指心理上的而非现实生活。

    现实生活他们倒是很安宁,难道梁家还敢找他们算账不成?

    梁家现在自身难保,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四处找门路呢,害怕朱翊镠回过头来找他们算账,哪还有心思搭理李家?

    但李家依然鸭梨山大啊,因为朱翊镠喜欢李之怿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朱翊镠大闹梁家的新闻被人们津津乐道……

    朱翊镠为什么要大闹梁家帮助李家?傻子都会朝那方面想:肯定是因为喜欢李之怿嘛。

    两人年纪相当。

    而且坊间知道朱翊镠马上面临择妃、就藩的事宜。

    然而,关于这件事,外头看热闹的瓜众与李家人一样,可谓一半欢喜一半忧。

    欢喜的是,李之怿能被当今潞王爷看中,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忧愁的是,朱翊镠的人品被扒出来了。

    原来只是宫里和京官知道朱翊镠混,可现在因为大闹梁家都知道朱翊镠不讲理,由此还专门扒他不光彩的历史。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朱翊镠被人议论不堪入耳。

    这样,李家三口更是着急。

    尤其是先头已经听闻朱翊镠诸多事迹的李得时,这两天焦头烂额寝食难安,甚至超过梁赟威胁他的时刻。

    反而李之怿和宁馨儿两位姑娘较为冷静。毕竟她们没有听闻很坏的朱翊镠,只见过对她们好、看起来又很真诚的金羽珍。

    但她们也清楚,金羽珍就是朱翊镠,朱翊镠就是金羽珍。

    只是,她们更愿意金羽珍与她们交往而不是朱翊镠。可当她们想到欺人太甚的梁家时,又希望金羽珍变成朱翊镠。

    总之:对朱翊镠很矛盾。

    对他的角色如此,对他的人也如此:有时候希望他是金羽珍,有时候希望他是朱翊镠。

    以致于,对朱翊镠的期望也是如此:有时候想与他交往,有时候又很害怕,想躲。

    所以,朱翊镠两天没有现身,让她们既有几分心安,但又有几分渴望……复杂。

    宁馨儿担忧地道:“金公子不会这么快就将之怿忘了吧?”

    她还是愿意称呼“金公子”。

    “忘了更好。”李之怿有点言不由衷地回道。

    宁馨儿忙打趣道:“之怿,在我面前你又何需撒谎?这两天你心不在焉,分明被人勾走了魂。”

    李之怿倒也不矫情:“是,我承认我的心是被人勾走了,可勾走的是金公子。”

    宁馨儿笑道:“金公子就是潞王爷啊!”

    ……

第129章 无计偏多情

    朱翊镠被朝臣弹劾,以至被迫自求惩处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当然,这个“被迫”还是加上双引号比较合适、准确。

    消息一经传开,瓜众无疑多了一饭后谈资,只是有点懵。

    “真是醉了醉了,潞王爷这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吗?连俸禄都不要,而且还是整个潞王府世世代代的俸禄都不要……”

    “潞王爷这叫净身出户。不过我们操哪门子心?人家可是王爷,难道真会饿死不成?随便从哪个旮旯挖一铲子就够我们吃半辈子呢。”

    “哈!幸好我们身处京城,不会被他选为封地,否则不是惨了?他承诺不领朝廷俸禄,到了地方那肯定得欺压百姓呀。”

    “谁说的?潞王爷承诺不领朝廷俸禄的同时,还做出了其它的各项承诺,据说其中就提到绝不欺压百姓这一条,否则那些当官儿的也不会同意通过啊。”

    “那就想不明白喽,潞王爷到底想干啥?图啥子嘛?”

    “什么想干啥?他是王爷,干预朝政,所以被逼接受惩罚,你以为他真的心甘情愿啊?”

    “……”

    但不管怎么议论,还没有人想到朱翊镠的目标其实是天下的各路藩王郡王。

    即便当时在廷议上官员们想到如果以后的亲王也像朱翊镠,那将为朝廷减轻多少负担!

    可他们也只是想到以后的亲王,而且觉得几乎没有可能性。

    谁能想到朱翊镠的目标是天下所有的藩王郡王呢?之前分封的皇室宗亲也在他的射程范围内。

    这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压根儿就没人往那方面想。

    确实也不敢想。

    ……

    尚仪局是隋文帝开设的,为女官“六尚”之一,主要职责是掌管宫女的礼仪教学。

    永乐帝后,包括尚仪局在内的六尚,职尽移于宦官。就是说,冯保是她们的头头。

    所以,冯保想偷偷做点小动作实在是太容易了。

    哪怕有女官瞧见,可女官为了自保,不会哪天死于非命,也只能视若不见装聋作哑。

    郑妙谨这两天都快烦死了,心像小鹿般跳个不停。

    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分明又很清楚。

    大内总管冯保,她能不认识吗?

    是冯保找她的。

    可找她去了哪儿,她不知道。因为是被蒙面带走的。

    将她送到那儿,她也不知道。只感觉被放到了床上。

    然后,然后,然后就,就……

    她是个女孩子,虽然之前从未经历过,可那种事儿……也不需要人传授啊!谁不懂?

    她其实,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但可以确定绝不是冯保。

    冯保的声音她听过,而且冯保是个太监,没有……

    可那个“他”会是谁?

    冯保为什么要将她交给那个人呢?然后又安全送她回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她依然是尚仪局的一名女使。

    冯保看她的眼神似乎有所变化,感觉比之前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但又说不准到底是什么。

    在她身上发生那种事儿,她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入宫四年,十八岁,这对一个宫女(女官)而言,已经过了最美好的年龄,想再有出头之日或被临幸的机会很渺茫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处女生涯……

    对于宫女而言,无非三条路可走:一、成为皇帝的女人;二、成为一名高级女官;三、挨到二十五岁以后出宫。

    后面两条路都是无奈之举,也是很悲催的。

    因为第二条路,做了多大的女官,都会孤独一辈子,最多在皇宫里找个档头玩对食。

    而第三条路,即便出了宫,那也是大龄剩女,甚至被人以一种不友善的眼光看待,所以一般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相比较而言,还是第一条路令人向往。成为皇帝的女人,尽管爱情也不一定幸福,很多时候同样是大悲剧,但总比第二第三条路强。

    至少拥有不错的身份地位,而且能够为家族带来荣耀。

    倘若命好一点,还能像李太后一样,有生之年被封为贵妃。

    倘若命再好一点,为皇帝生个大胖小子,那母以子贵,身份立马大不一样了。

    所以,当然不进宫的女子不在此讨论之列,而一旦入了宫,宫女还是希望得到皇帝的临幸。

    毕竟这是她们最好的出路。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后宫争宠常常闹得乌烟瘴气的缘故。

    然而,皇帝就那么一个,数以千计的宫娥彩女(三千以上),再加上已经在册的皇后嫔妃,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哪一个不是冰清玉洁国色天香?

    让皇帝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呢?

    宫女想要脱颖而出,得到皇帝的临幸有多难!

    以致于脂粉国的战争,其残酷的程度并不亚于大老爷们设计的战阵。紫禁城看似一潭死水,可大部分红粉佳人最后都会变成永不瞑目的香艳冤魂。

    可郑妙谨对第一条路根本不抱希望,已经十八岁了嘛。

    经历过那事儿以后,更是没有可能,验身这一关通不过。

    这次万历皇帝选妃,她是有资格的,原本倒也想过碰碰运气去。

    现在索性不想了。

    但她很想问问冯保,那晚,那个“他”,是谁?

    因为蒙着面,她没有见过,只听过那个“他”的声音。

    这两天每当想到这儿,她就仿佛听见那道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然后感到脸红,身子发软,甚至还有某种冲动……

    可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勇气问冯保那个。

    冯保都是偷偷摸摸的嘛!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不就是担心害怕被传出去吗?这要是传了出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不搞清楚吧,她心里又老是有一个大疙瘩,让她感觉随时会有噩运降临自己头上。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那也只是表面装装,心里不知有多乱呢。

    **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但她很想知道那个“他”是谁。

    偏偏除了冯保,无从得知。

    唯一的线索,她只能初步判断出那个“他”与冯保关系亲近,否则冯保不会冒险。

    郑妙谨很纠结,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又不踏实。每天还得在姐妹们面前装,很累啊!

    当然,郑妙谨渴望爱情,也能感觉到那个“他”的炙热。

    可那会是谁呢?到底发生在宫里还是宫外?

    ……

    。

第130章 一眸已足定相思

    李家自然也听到了朱翊镠被弹劾以至自求惩处的消息。

    李之怿与宁馨儿好像心有灵犀似的不知不觉议论起这事。

    “馨儿,你说他是不是遇到大的麻烦?会不会受我们连累?”不同于宁馨儿口中的“金公子”,李之怿喜欢称呼朱翊镠为“他”。

    宁馨儿忙打趣道:“之怿,还说你的魂没被金公子勾走,看,时时刻刻惦记着他呢。”

    李之怿没好气地道:“馨儿,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不是说正事儿吗?”宁馨儿笑道,“还有什么比之怿找一位如意郎君更正经的事儿呢?”

    李之怿一噘嘴,轻哼一声:“不跟你说了。”

    宁馨儿安慰:“之怿放心,金公子是王爷,能有什么大麻烦?帮咱们那是伸张正义。”

    “不是听说他就藩后终生不领朝廷俸禄与各项补给吗?”

    “说是那么说,可你看金公子那股聪明劲儿,像个吃亏的人?”反正宁馨儿打死都不信。

    李之怿点了点头,确实,关于这点她也不信。

    宁馨儿笑道:“之怿,你是不是想着,如果金公子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这时候应该来看我们呀?”

    李之怿沉吟不语。

    宁馨儿又道:“上次金公子临走时让我们好好考虑商量。也许他是故意多给我们留几天时间呢。之怿之怿,你到底考虑得怎样嘛?”

    “什么考虑得怎样?”

    “金公子不是说认准之怿吗?你确定要嫁给他没有?”

    李之怿又沉默了。

    “你是不够喜欢金公子吗?”宁馨儿看起来比李之怿着急多了。

    “馨儿,咱与他不是很熟好不好?”

    “感觉最重要,一见钟情的爱情都有呢。只要有感觉,现在不熟怕甚?交往一阵子不就熟了?”

    李之怿又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与咱压根不是一路人。”

    “虽然地位不及,可之怿漂亮如斯,我觉得你配得上他。况且,是金公子自己说认准了你,又不是咱卑微地求他娶你。”

    两人正说着,听见李得时外头喊道:“女儿,馨儿,快出来见客,潞王爷来了。”

    李之怿立马绽放出一丝笑容,但旋即收住。

    宁馨儿调笑道:“之怿,说曹操曹操到,金公子看你来了吧。”

    说着,忙不迭地拉李之怿起身,“走,去见你的未来夫君吧!”

    李之怿一跺脚,轻斥道:“馨儿,一会儿出去,休得胡说。”

    宁馨儿顽皮地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不仅我不说,还将老爷拉走,将机会全部留给之怿与金公子两个人说,这样该行了吧?”

    “你呀!”李之怿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宁馨儿一道款款而出。

    ……

    朱翊镠依然便装出行,带的随从仍是付大海。

    再次见到李之怿,朱翊镠心动的感觉好像比上次更加强烈。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足矣!真个可以说是一眸已足定相思。

    宁馨儿说到做到,刚一出来便冲李得时挤眼。

    然而,李得时对朱翊镠的刻板印象尤为深刻,所以他还是不放心,站着一动未动。

    宁馨儿只能暗自叹气,她知道自家老爷担心什么。

    李之怿当然也知道,可不同于只敢使眼色的宁馨儿,她直接开口吩咐道:“爹,你和馨儿出去,女儿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潞王爷说。”

    “好吧!”李得时只好答应,再坚持就变味儿了。

    宁馨儿喜不自胜,忍不住握拳给李之怿打气。

    这样,李得时、宁馨儿、付大海三个出了客堂。

    真如宁馨儿适才希望的那样,剩下朱翊镠和李之怿两个——有单独相处的空间了。

    客堂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可朱翊镠的双眼一刻都未曾离开过李之怿。一来,着实被她的美所吸引;二来,他是男的,当然需要主动。

    而李之怿则像刚过门依然害羞的媳妇儿,只敢偶尔抬眸偷偷瞄朱翊镠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与她刚才吩咐她爹和宁馨儿的那股神情迥然不同。

    两人沉默了半晌。

    “你好吗?”

    “你好吗?”

    忽然,同时开口,说的竟还是同样一句话。

    只是朱翊镠一直盯着。

    而李之怿抬眸,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又迅速低下了头。

    “我很好。”朱翊镠回道。

    “我也很好。”李之怿接着道,“不是听说你被朝臣弹劾,以致受到很大的惩处吗?”

    说话时李之怿也没有望着朱翊镠,而是羞答答地将目光投向桌子一角以回避。

    朱翊镠开心地道:“你这是关心我吗?”

    李之怿不语。

    朱翊镠如实回答:“你放心,我没事儿,朝臣虽不容我,可心安即是归处。惩处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那惩罚太重,以后你到外地怎么办?”

    朱翊镠笑道:“你不担心我是王爷身份高吗?这下刚好,我就做个如同平民一样的王爷。”

    “你不会说是为了我吧?”

    “你喜欢听真话还是假话?”

    “谁愿意听假话?”

    “那可不哦!”朱翊镠笑道,“这世界,男人通常喜欢女人的漂亮脸蛋,而女人则喜欢男人的甜言蜜语。所以女人学会了装扮,男人学会了撒谎。”

    “我喜欢真实。”

    “我自求惩处的真实目的是:第一主要为了国家将来的改革,第二当然也为了你。”

    男人的嘴巴还是甜蜜好。这点悟性朱翊镠还是有的。

    “谢谢!可我承受不起。”李之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认真地道,“我俩并不合适。”

    “不着急,我会慢慢让你觉得我俩也许很合适。你相信缘分吗?”

    李之怿摇头:“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的心,忠于自己的心。”

    “一样,我也不信缘分。我只相信努力,相信争取。”

    “今天来就为了对我说这个?”李之怿终于抬头,这次没再害羞地低下去了。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所以想来看看你,同时也想问问你考虑得如何。”朱翊镠不无害臊。

    继而,他又补充道:“但如果你没考虑好,也不用急着回答我。”

    李之怿浅笑含愁,没有正面回答,想了想,然后又低下头,轻轻地道:“或许,我们彼此间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感觉,但我觉得,喜不喜欢、适不适合、能不能在一起,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你以为呢?”

    “……”朱翊镠微微一滞,小姑娘怎么还说得一套一套的呀?感悟蛮深的嘛!

    ……

    。

第131章 因为爱……

    “我说得不对吗?”见朱翊镠沉吟不语,李之怿轻轻地问。

    朱翊镠喃喃地道:“嗯,喜不喜欢,适不适合,能不能在一起……好像,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三个不同的概念。我可不可以说,那正是爱情的三个阶段呢?”

    “嗯……”李之怿稍一回思,点头道,“勉强可以吧。”

    “为什么说勉强可以?”

    “因为真正的爱情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同样是美妙而令人向往的爱情,难道不是吗?”

    其实在朱翊镠看来,爱情中没有那么多的是与不是,在确保责任的前提下,开心快乐最重要。

    “是。”朱翊镠如是般回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确让人向往,可那是无奈之举。若两人真正相爱,为什么要相忘于江湖而不在一起呢?”

    李之怿浅浅一笑:“你说爱情三个阶段,若相爱就要在一起,那是不是跳过了一个阶段呢?”

    哦,朱翊镠明白了,原来:喜欢(相爱),适合,在一起——这是李之怿爱情观的逻辑与理论支持,那自然不能从第一阶段“喜欢”一下子跳到第三阶段“在一起”。

    朱翊镠笑问:“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只是处于第一阶段喽?”

    李之怿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疑问道:“还算不上吧?”

    看,刚说啥来着?跟女孩儿讲道理行不通吧?

    就得给她来个“壁咚”,然后她们就老实了。

    朱翊镠一副失落的神情,捂着自己胸口道:“原来在你心中,连第一阶段都算不上……扎心了!”

    李之怿忙道:“我们不适合。”

    朱翊镠立即笑开了:“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到了第二阶段?”

    李之怿蹙眉,摇了摇头:“哎!我就不该赞成`三阶段说`,完全被你带沟里去了,我倒以为爱情哪有如此明确的分野呢?”

    简单几句交谈,有一点让朱翊镠很开心,李之怿在他面前似乎从来不愿提及他“潞王”这个身份,所以称呼上也不见她局促,直接用“你”、“我”代替。

    这很好。

    正是朱翊镠希望看到的。谈恋爱当然必须以平等的姿态啊!

    “如果我不是潞王,你会觉得我们合适吗?”朱翊镠坦诚地问。

    李之怿想了想,幽幽言道:“我对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担心的也并不是你潞王爷的身份,包括我爹在内,相信也不是。”

    朱翊钧一点即明:“哦,你是担心我对你们不够好?或是现在看着对你们好以后会变心?”

    李之怿没有作声。

    等于是默认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朱翊镠想。所以他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李之怿敏觉地道。

    “我高兴啊!”朱翊镠脱口而出。

    “高兴什么?”

    “高兴我赢得你的芳心会多两成希望。”

    “哦,是吗?何以见得?”李之怿一副很想听下文的样。

    “你想,如果你介意我潞王的身份,那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因为我两岁时就被封为潞王。但现在你说,介意的并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担心我对你不好,这我可以改变啊,你对我的印象或许也会随之而改变。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

    李之怿莞尔一笑,打趣道:“难怪朝臣要弹劾你哈,如果是我,也会那样做。”

    “为何?”

    “你看你,身为潞王,思维如此敏捷,口才又如此之好,还偏偏喜欢惹事儿,谁不忌惮?”

    朱翊镠笑了笑,夹含着两分无奈道:“其实我并非有心惹事儿,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明或者说是为了朱家,终有一天,弹劾我的朝臣会明白的。”

    “我也不懂政事,可你有心惹事儿,明知会给你带来麻烦,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因为爱。”

    朱翊镠回了三个字。

    李之怿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好多遍,岂能不知大明王朝的皇室宗亲不能蹦哒要老老实实当好一头猪才是最好的立身之本?

    可他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很多事情他必须做,而且还不允许拖沓,必须马上去做。张居正能不救吗?永宁公主能不救吗?张鲸张诚能不拿下吗?压垮大明的千千万万颗蠹虫能不灭掉吗?

    不能。

    要不然如何拯救大明?

    做这些事情之前,他就想好了退路,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被禁足,被永远关起来。

    本来,救张居正、救永宁公主、拿下张四维、张鲸等等这些事情都迫在眉睫。

    而且,这些事情最好是在他就藩之前完成。

    因为现在怎么说他还没有成亲是个孩子,加上有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双保险罩着他。

    若真等他成亲甚至就藩,那这些事情都没法做,没有能力做,也没有资格做。等到那时候,就不是弹劾那么简单了,保不齐哪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去都有可能。

    现在以一个孩子的身份闹一闹怕什么?再怎么闹他还是潞王,不会将他幽禁起来,不会打死他。在李太后身边,他相信绝对安全。

    这是他现在蹦哒的资本。

    等到就藩后,脱离李太后的视线,他不是自求惩处了吗?相当于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了,试问还有几人会提防他?

    他以潞王的身份,做着那些看似很不合理很不应该的事情,其实都在他精细的谋划中。

    可这些心里话,无人可以诉说分享,只能深深藏着他的心中,连李太后都不能说。

    此时此刻,对李之怿自然也不能说。

    当然,也没法儿说。

    他只能回答“因为爱”,殊不知这一个“爱”字包含了多少感情,要承担多少猜疑与风险!

    “因为爱……”李之怿喃喃自语。

    “是的,因为爱朱明,因为爱我娘。”随即,朱翊镠没羞没躁地补充道,“也因为爱你!”

    李之怿身子微微一颤,脸色跟着也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心想刚才都说了承受不起,怎么又来了呢……

    朱翊镠发现李之怿有点囧,偏偏还来一句:“我是认真的。”

    “你这样说,我好有压力。”李之怿坦诚地道。

    朱翊镠放缓语速,平和地道:“那要怎样说,你才能相信我的真心呢?”

    “慢慢来吧。”李之怿道。

    “好!”朱翊镠笑了,“只要给机会就成,我说过不着急的。”

    接着轻轻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霸道?”

    李之怿眸子一闪,睫毛向上一扬,望着朱翊镠,点了点头:“嗯。”

    “……”

第132章 比想象中的好!

    李之怿很笃定地点头。

    这让朱翊镠愣了愣,不过他随即调笑道:“我真的霸道吗?如果真的霸道,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了,会直接让我娘或皇兄下一道旨意,那才叫霸道呢。”

    李之怿不由得一怔,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但她依然神情笃定地道:“你是王爷,当然可以那样做,可那不是真正的爱情,相信也不是你想要的。”

    说完,还朝朱翊镠浅浅一笑。

    朱翊镠不得不承认,对李之怿的笑……实在是没有抵抗力啊!

    这还让人反驳吗?

    只能顺着吧。

    所以,朱翊镠认真地回道:“当然,我想通过努力与诚心诚意打动你赢得你的心。”

    “相信我。”接着,他又补充了三个字,还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李之怿笑而不语,沉默了会儿后,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当然可以还是当然不可以?”

    “当然可以。”这么老的文字游戏就不要玩了吧!朱翊镠心想,几百年后有个叫痞子蔡的家伙就是像这样骗女孩子的。

    “为什么外界对你的评价如此之差,而我和馨儿却感觉你这人还不错?到底是我们看走眼了,还是你特别能装,只是做给我们看的?”

    李之怿问问题时,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终于敢拿正眼看朱翊镠了。

    但朱翊镠没有急着回答。

    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被问及,除非李之怿压根儿不想与他交往。问了,表明人家在乎。

    朱翊镠当然高兴。

    然而,这个问题却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哪怕是他之前认真思索过,也想不出一个非标完美的解释。

    想来想去,实在没辙,也只好拿应付李太后的方法。

    李之怿听了,将信将疑地道:“观音娘娘托梦,开启了你的宿慧,所以你才判若两人?”

    “嗯,是的。”这时候朱翊镠也很笃定,“原来,我的名声确实不好,很不懂事。”

    接着,他又坦诚地将他现在还不能表现太好的原因说了。

    这可没有撒谎,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听完,李之怿笑道:“嗯,你确实不能表现太好,以你的身份,还是糊涂一点为妙!”

    居然一点即透。

    身在一名女子,又那么年轻,让朱翊镠另眼相看,无形中又增添了一分喜欢。

    这是与李之怿的第一次单独相处,朱翊镠感觉甜甜的,美美的……嗯,应该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尽管李之怿尚未答应做他的王妃,他也没有急着让李之怿表态,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李之怿终究会做他的王妃。

    这个,历史不会变。

    他也不想变。

    本就应该如此嘛,坏的一定要改变,可好的改什么呢?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

    就让李之怿成为他的王妃,不是挺好吗?

    当初一来这世界,他就是这样想的:只要李之怿合他胃口,王妃就是李之怿。

    与李之怿这一席话,让朱翊镠彻底认定王妃的人选,而且他有足够的信心俘获李之怿的芳心。

    希望就在眼前。

    因此,从李家出来时,朱翊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对他友好的微笑。

    ……

    付大海这两天的心情很差,原本伺候李太后转为伺候朱翊镠,他就感觉身价大降,痛哭了一场。

    后来,朱翊镠承诺让他做潞王府的大总管,他受伤的心灵才好受一些,感觉没有那么“吃亏”。

    可朱翊镠的自惩方式……又一次让他心灰意冷。甚至让他一度觉得活着真是没意思,太难了!

    尤其是见到朱翊镠没心没肺地居然丝毫不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该约会约会,他更是像癞蛤蟆憋着一肚子气。

    看,此刻朱翊镠笑得多开心!

    付大海偷偷翻了一个大白眼,但脸上却是虚假的笑,问道:“潞王爷,成了吗?”

    朱翊镠摇头,笑意未减。

    没有成还笑……付大海又偷偷翻了个大白眼,接着问:“那潞王爷,她李家什么意思嘛?”

    “嘿嘿……”朱翊镠笑。

    在付大海看来那就是傻笑,但他也不敢继续追问了。

    ……

    朱翊镠刚一走,李家三口便迅速热闹起来。

    李得时着急,着急女儿与当今潞王爷说了什么。

    宁馨儿也着急,着急李之怿到底答应嫁给那个“金羽珍”没有?

    “之怿之怿,怎样?”宁馨儿挽着李之怿,迫不及待地问。

    “女儿女儿,潞王爷还是执意要娶你吗?”李得时甚是担忧,还没等女儿回答宁馨儿,便抢着问道。

    李之怿平静地道:“爹,这件事女儿自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

    “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能不操心吗?”李得时感慨的同时,还夹杂着两分无奈的情绪。

    李之怿道:“爹,潞王爷没有强迫女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居然谈什么娶……别让人笑话!”

    “哦,如果他欺负女儿,可不要以为他是潞王,女儿就不敢吭声,好像咱们很怕他似的。”

    “爹,知道,我回房休息。”关于朱翊镠,李之怿还是习惯与宁馨儿谈心,感觉与她爹不对路子,根本不在一个道儿上。

    李得时深深叹了口气。

    让他有何办法?

    ……

    一回到房间,宁馨儿便亟不可待,一副八卦姐的神情:“之怿,谈得如何?”

    李之怿坐下,无悲也不喜,回道:“比想象中的好。”

    “就是说,你俩有戏喽?”要说开心,谁也比不上宁馨儿。

    李之怿摇头:“不知道,还是担心,总感觉不踏实。”

    “什么不踏实?”宁馨儿忙追问道,“是之怿自己心里不踏实,还是觉得金公子的人不踏实?”

    “都有吧!”

    “所以你还没有答应他?”

    “嗯。”李之怿点了点头,“不仅没答应,还数落他霸道。”

    “哎呀,之怿呀之怿,你怎能这样呢?”宁馨儿登时急了,“他是潞王爷,你居然敢数落他?要知道,别个与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呢。你若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那数落他岂不是找死?”

    说到这儿。

    宁馨儿忽然又是一乐:“咦?对呀!金公子刚出去时如沐春风,之怿敢数落他,是因为你料准他喜欢你,所以不会对你发火吧?我猜得对是不对?”

    李之怿未置可否,平静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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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这不是送死的节奏吗?

    朱翊镠蹦哒的这段日子里,再也没有谁比冯保更开心的了。

    两个威胁他地位的,即万历皇帝眼中的两大红人,秉笔太监张鲸被打压不构成威胁,内官监掌印张诚狱中自杀世间从此再无此人……

    冯保万万没想到,一向不靠谱的朱翊镠怎么忽然就靠谱起来,居然说到做到,帮他解决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原本他真的以为朱翊镠是在说胡话呢,不料胡话成真。

    只可惜,朱翊镠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几近净身出京……

    如果不是被万历皇帝忌惮、冷落,冯保也不会妄想。

    毕竟,尽管张鲸是弱了,张诚也走了,可如果万历皇帝依然对他那个样子,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张鲸或张诚冒出来。

    所以,一劳永逸最稳妥的办法似乎还是……

    这天晚上。

    冯保又指使两个心腹去了尚仪局,要将郑妙谨带出来。

    郑妙谨已经过了好些天心惊胆战的日子。她害怕,但又憧憬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当被推到危险的悬崖边儿,对未来充满极度的不确定时,人都很容易精神错乱崩溃掉。

    郑妙谨正处于这个阶段。

    她真担心哪天被人发现,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他”只要不是当今圣上,对她都是巨大的危险。

    但怎么可能是?万历皇帝还用偷偷摸摸大费周章吗?

    紫禁城里,除了两宫太后,所有所有女人,只要他喜欢,原则上都有合法使用权。

    郑妙谨实在忍无可忍,渴望得知真相,所以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反抗一回:不配合,就是不走。

    “咋滴了?”冯保问。他没想到郑妙谨一个女使竟敢抗议。

    “冯公公。”郑妙谨一颗心七上八下,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声。虽然被蒙着面,可她识得冯保。

    “嗯?”

    “奴婢可否问您几个问题?”郑妙谨身子哆嗦,声音颤抖。

    冯保也不墨迹,一挥手,让两名心腹去外头守候。

    “说吧。”

    “您要带奴婢去哪儿?”

    冯保沉吟片许,本不想回答,与郑妙谨的地位实在太过于悬殊,可想到朱翊镠,他回道:“一个对得起你的地方。”

    “具,具体哪儿?”郑妙谨声若蚊蝇,也不敢抬头看冯保。

    “哼,我会告诉你吗?”冯保轻“哼”一声。

    沉默会儿,郑妙谨又问:“那个他是谁?”

    其实,她也没抱多大希望,否则不会蒙她眼睛。

    果然,冯保不屑回答,没有作声。

    接着又是沉默。

    也是,这样地位悬殊的两个人谈话,还望奢望有什么共同语言?

    “冯公公,可奴婢不明白,既然你们……那为什么还要奴婢参选嫔妃之争呢?”

    “因为原本你就有资格,在备选之列。”

    “可到时候验身……岂不成了欺君之罪?”郑妙谨得知要参加万历皇帝聘选嫔妃的通知时,吓得一身冷汗。

    起初,她是想碰碰运气的,可后来发生那事儿,她马上斩断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再后来她又接到通知要参加聘选……

    冯保平静地回道:“这个不用你担心。”

    “那万一,奴婢是说万一,被陛下选中了呢?”

    郑妙谨又着急地问道。

    嗯,验身她相信冯保有能力蒙混过关,可侍寝怎么办?那可是需要货真价实的啊!

    冯保回道:“待选中了再说,那个人应该会教你怎么做。”

    郑妙谨忐忑不安,这不是让她去送死的节奏吗?

    一念及此,郑妙谨忽然跪倒在地,哭泣道:“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奴婢做不到啊!”

    冯保不冷不热地道:“你现在有退路吗?”

    郑妙谨打了个寒噤,忽然有种想死的冲动。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谁让她遇到冯保了呢?

    唯有以泪洗面。

    冯保抬了抬手:“你起来吧!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坏。你要相信那个人。我再重申一遍,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想死不想连累家人,就乖乖地听话。”

    郑妙谨战战兢兢地挣扎着爬起来,头脑一片空白。问了还不如不问,不问至少还有希望,可问了知道前方分明是一条绝路。

    这让她更加忐忑。

    然而,她有退路吗?她的命运已然被冯保紧紧扼住了。

    郑妙谨感觉自己头脑已经完全麻木,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冯保是个聪明人,岂能不知这时候郑妙谨的情绪?

    她不害怕才怪呢!

    可冯保远远不及朱翊镠的风轻云淡。毕竟他觉得郑妙谨还算不上那种绝世女子,他对郑妙谨能否被选上也没有信心,更别说郑妙谨能够得到万历皇帝的青睐了……

    虽然他根本搞不懂朱翊镠到底想干啥,可这事儿要说担心,冯保的程度还真有限。

    因为主角不是他。

    到时候万一……脱身也容易,就说是潞王爷的指示,只需这一句话便能将所有责任全部推掉。

    所以冯保不怕。他更多的是期待,看看朱翊镠到底想干啥,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见郑妙谨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儿像只惊弓之鸟,冯保抚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尽心尽力伺候好那个人,或许一切会出现转机,你明白吗?”

    “奴婢明,明白……”

    冯保接着又鼓励道:“他从三千宫女当中将你选出来,可见他有多信任你,你可不要令他失望。”

    “他,他……”郑妙谨很想再问冯保一次“他是谁”,可终究还是忍住没问,想着问了也是白问,冯保断不会告诉她的。

    冯保当然也知道郑妙谨想问什么,如是般道:“放心,你肯定很快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毕竟,三月就要确定嫔妃人选,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郑妙谨唯有沉默,想着恐怕只有问那个“他”才能得到答案。

    嗯,一定要问的,就在今晚。

    想到这一节,郑妙谨才终于感觉到身子有了一丝力气,同时变得有几分主动,说道:“走吧。”

    冯保微微一笑:“你想通了?”

    郑妙谨反问道:“冯公公不是说奴婢已经没有选择了吗?”

    “好!你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冯保嘴上回答,心里想着这个郑妙谨没准儿还真能创造奇迹呢!

    居然那么快就能从低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对于一个被人蹂躏毫无地位的女子来说,不简单啊!

    难道潞王爷的眼光真有如此“毒辣”吗?冯保似乎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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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又一次夜话(求票求收藏!)

    对朱翊镠的动机,冯保实在感到费解。

    想着以潞王的身份,将郑妙谨收为妻妾也是正常的事。不过一小小女使嘛,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也罢,这好解释,怕李太后发现了。

    因为隆庆皇帝的缘故,李太后确实忌讳酒色。

    可为什么试过风雨后,又要郑妙谨参加万历皇帝的嫔妃聘选呢?

    落选了还好。

    可若郑妙谨真被选上被发现已**,那岂不害苦了人家?

    喜欢就将郑妙谨带走,不喜欢玩过之后就不让她参加聘选嘛。

    可朱翊镠的行为……着实让冯保丈二摸不着头脑。

    所以,第二天晚上,冯保偷偷拜见朱翊镠去了。他总觉得那家伙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翊镠也正想见见冯保,眼看着万历皇帝选妃和永宁公主选驸马的日子就要如期而至。

    两件事的总负责人都是冯保,基本上由他说了算,不然不可能出现像永宁公主那样的悲剧。

    既然偷偷地来,自然不希望其他人参与进来。朱翊镠懂得冯保的心思。

    就当一次密约。

    冯保是个会来事儿的主,寒暄两句后,便笑眯眯地问道:“潞王爷,昨晚感觉如何?”

    “真香!”

    每当冯保问及时,朱翊镠总是回答这两个字,而且脸上总是挂着甜蜜而满意的笑容。

    “潞王爷,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来不就是想问吗?客气啥?”

    “是是是。”冯保连连点头,“因为奴婢甚是疑惑。”

    “想问就问,但我可不保证一定会回答你哦。”朱翊镠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话的语气也是。

    “潞王爷,您与郑女使,真的那个,那个了?”

    “拒绝回答,下一个问题。”

    “潞王爷为什么要让她参加聘选呢?”

    “伴伴,你怎么问如此弱智的问题?她原本就有资格参选,若无故取消她的资格,不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潞王爷英明!”冯保违心地夸赞道。

    真是违心,尽管朱翊镠给的还算个理由,而且冯保自己对郑妙谨也是那样解释的,但以他的经验判断,绝非这么简单。

    “还有什么要问的?”朱翊镠道。

    “既然潞王爷让郑女使参选,那是让她被选上,还是……”余下的话冯保没有说完。

    但朱翊镠肯定懂啊!

    能否选上,相信只要冯保一句话。他说选上就能选上,不能选上就不能选上。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随她自己去吧。伴伴不要帮她,但也不要刻意阻止她。”

    “奴婢明白!”继而,冯保话锋一转,“可奴婢不明白的是,万一她被选中,还需要侍寝呢?”

    这是郑妙谨担忧的问题。

    但冯保为了安慰她,只好将那个“他”搬出来。

    其实冯保自己更想知道答案。

    朱翊镠微微一笑,显得自信又满足:“这不是伴伴操心的问题。跳过,下一话题。”

    冯保心里痒痒,可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想着还是等聘选结果出来再说吧。

    朱翊镠接着叮嘱道:“伴伴,我可得再次提醒你,不要刻意阻挠,也不要刻意帮助。”

    “知道,潞王爷。”

    “还有问题要问吗?”

    “有。关于张诚的死,潞王爷认为需要调查清楚不?”

    “他不是畏罪自杀吗?”

    “自杀只是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是不是畏罪还不得而知。”冯保小心翼翼地道,“而且以奴婢判断,恐怕不是自杀。”

    朱翊镠轻轻地道:“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如果是他杀,难道要将主谋揪出来吗?”

    “这个……”

    “算了,此事不必节外生枝,张诚死有余辜,自杀最好不过。”

    “好吧!”冯保这两个字明显透露出一股子憾意。他本心要查,想着没准儿还能帮朱翊镠一把。

    “接着问。”

    “潞王爷,奴婢还有个问题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在廷议上认怂?”这问题冯保当时就想问来着。

    朱翊镠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认怂,记住:我那是以退为进。伴伴今日不会明白,待日后再看吧。”

    “这么说,潞王爷也是放长线钓大鱼?”冯保这话说得较为隐晦,但其实也很明了,因为“放长线,钓大鱼”之前在是否要立即拘捕行刺胡诚的那两个凶徒一事上说过。

    朱翊镠点头道是:“可以这么说吧?”

    冯保诡谲一笑,但笑而不语。

    “伴伴,你不要想多了,此时此刻我与你想的绝对不一样。”朱翊镠笃定地道。

    “潞王爷为何如此断定?”

    “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不信记住今晚你我会话的情景,待日后再来揭晓,看我与你是否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敢以人格、人头保证,绝对不同。”

    “是吗?”冯保犹然不信。

    “当然。”朱翊镠成竹在胸。

    开玩笑,此时此刻他想的是如何消灭国家一堆“蠹虫”的事儿,冯保又怎会想到呢?

    “那潞王爷真的甘心一贫如洗地离开京师?”

    “心甘情愿,没什么不甘。”

    “以后还会回来吗?”冯保又转弯抹角地问。

    “看情况。”

    “哎!”冯保叹了口气,“真希望潞王爷永远留在京城,那样的话,奴婢就不怕万岁爷再提拔像张诚一样的人了。”

    看得出来,冯保还是担心,毕竟万历老兄的控制欲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表现出来了。

    虽然他是万历皇帝头上的一座大山,可这座山到底能镇多久,他还真不敢确定。

    朱翊镠安慰道:“伴伴,只要张先生在,你大可安枕无忧。我决定让胡诚过几天,待天气一放晴,便给张先生动手术,你就阿弥陀佛保佑张先生早日康复还朝视事吧。”

    “奴婢斗胆,还想问潞王爷最后一个问题。”

    “嗯。”

    冯保小心又谨慎,声音也压得很低,问道:“潞王爷,女使郑妙谨会不会怀上您的孩子?”

    朱翊镠脸色一沉:“伴伴,你今晚的话好多。”

    “潞王爷恕罪!如果潞王爷不想回答,奴婢立即告退。”说着,冯保就要起身。

    “且慢。”朱翊镠抬手示意他坐下,“既然伴伴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那像往常一样,礼尚往来,我也想伴伴几个问题。”

    冯保只得重新落座。

    朱翊镠缓缓言道:“第一问,伴伴虽知皇兄逐渐疏远你,可你知道具体明确的原因吗?”

    ……

    。

第135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冯保是个聪明人,对万历皇帝的疏远与冷漠,当然心里有数。

    朱翊镠也知道这点,就不知道冯保能不能全部认识到。

    毕竟,这世界大多数人看别人都以为十分在行,可看自己通常会走眼。

    说起疏远的问题,冯保情绪有些失落,“奴婢知道。”

    “伴伴,我一直在帮你救你。这点你承认吧?”

    “承认。”冯保不假思索,当然承认,否则也不会不断冒险偷偷与朱翊镠交往。

    都知道与亲王不能太过亲密,冯保岂能不知?

    正因为知道朱翊镠在帮他,所以才对那家伙抱有希望。

    “好,既然伴伴承认,那你如实道来。”

    “万岁爷疏远奴婢,是因为奴婢与张先生奉娘娘之命,对万岁爷管束甚严,而万岁爷一天又一天的长大,自然讨厌约束。”

    “嗯,”朱翊镠点头,“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呢?”

    “还有,奴婢明显感觉到,自万岁爷那次酒后调戏宫女,奴婢状告娘娘,最后娘娘与张先生逼迫万岁爷写下《罪己诏》,万岁爷便对奴婢很不待见了,可奴婢一来是奉娘娘之命,不能负娘娘所托,二来也是为万岁爷好啊!”

    冯保说到这儿,明显看出他黯然的神情中夹含着几分委屈。

    “嗯。”朱翊镠又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万历老兄疏远冯保的另一个重大原因。

    冯保自己也意识到了,还算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还有呢?”朱翊镠接着问。

    “还有……好像没有了吧?”冯保委屈巴巴地回道。

    “想想,肯定还有。”听冯保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嘛。

    “奴婢不觉得。”

    朱翊镠鼻子里轻哼一声:“既然伴伴不能很好的认识自己,那本着救你的目的,我来说说,伴伴可愿意倾听?”

    冯保努力挤出两分笑容:“潞王爷都说了,是为了救奴婢,奴婢当然愿意竖耳倾听。”

    “平常弹劾伴伴的言官不少吧?”

    “偶尔有那么一两位不识抬举的。”冯保回道。

    一想起弹劾,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高拱指示六科廊言官全部出动数落他十二条大罪。

    “在伴伴担任司礼监掌印之前的弹劾,咱不说了,单说这十年。首先王大臣案,你以为皇兄不知道是你搞鬼想诬陷高拱吗?最后一计不成,你又害死了王大臣。”

    冯保一怔,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紧张,毕竟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年早已是成年往事。

    “还有,”朱翊镠接着道,“伴伴的私宅我去过,你就说扩建了多少次赶走了附近的多少人才达到今日之规模的吧?”

    冯保又是一怔,这个之前朱翊镠在他面前就提过,还说过看起来比乾清宫有气派的胡话。

    当时,冯保解释了半天。

    可今儿个,他开不了口,因为朱翊镠的侧重点不一样。

    之前是侧重恢宏气派、与乾清宫慈宁宫比较,可现在说的是扩建大兴土木……这个他有口难辩,宅子就在那儿摆着,若不是扩建了好几次,哪能达到现在这规模?

    所以,冯保再次沉默。

    朱翊镠当然知道,必须照着冯保软肋打,只有坐实了的才说,目的就是让他无言以对。

    “还有,伴伴家的古董收藏可真不少哈。想必你也清楚,皇兄这个人爱钱、喜欢花钱,所以自他大婚过后,内府供用库的银子没有一年够他花,动不动就想着调度太仓银以补给内需。伴伴家富得流油,你说皇兄嫉妒不嫉妒?”

    关于万历皇帝爱钱,也就是贪婪这一点,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有明确的记载。

    历史上,万历皇帝抄冯保的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钱。

    果然尝到了甜头,所以后来也想在张居正身上复制。

    抄张居正的家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没收他家的财产。

    只可惜算盘打错了。

    冯保家的确抄出不少财产,可在张居正家(族)抄到的财产,加起来总共才十万两白银——这与万历皇帝的期望出入甚大。

    冯保尴尬地笑了笑,自我辩解道:“潞王爷,奴婢家里不算很有钱吧?比奴婢有钱的大臣、商贾多的是。只是因为奴婢身居显位,被人盯着紧而已。”

    朱翊镠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伴伴,我可不是胡编乱造,以你的俸禄待遇,别说是一辈子,就是一百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来那多的财产啊!”

    冯保不吱声。心想俸禄有几个钱儿?这天下当官儿的有几个靠俸禄过日子?

    朱翊镠接着说道:“钱这个东西呢,必须得有,这无可厚非。但钱最好要像内衣,不必逢人抖出来证明你有。做人要低调啊。”

    冯保吃瘪,想不到混迹京城二三十年坐到大内总管的位置上,到头来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教育。

    关键这孩子还是潞王爷——外人眼中的大混球。

    好歹他也是两万余名太监的头头,而且被他们,其实自己也自诩是紫禁城里最有才华的太监。

    然而,朱翊镠说的这些,让他怎么反驳?敢吗?

    沉默是金。

    冯保继续保持沉默。

    朱翊镠说道:“所以,我有个建议,希望伴伴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能够虚心采纳。”

    见朱翊镠情深意切的样儿,冯保回道:“请潞王爷指点。”

    “我指点,可若伴伴不采纳,岂不浪费表情得罪人?”

    “奴婢听从便是。”冯保点头答应,一来确实见朱翊镠诚心,二来想着最近朱翊镠确实在帮他。所以就答应了。

    “好!我可是真心为你好呀!伴伴你看,给张先生治病,逼张阁老致仕,扳倒张诚,打压张鲸……哪件事对你不利?是不是?”

    “是是是,奴婢知道。”

    “所以呢,我给你的建议望你采纳,就当报答也好。”

    “……”冯保一愣,等会儿,等会儿,几个意思?报答?报答谁?

    忽然冯保有一种上当受骗、被朱翊镠带进沟里的感觉。

    只听朱翊镠悠悠言道:“伴伴,你刚不是担心我一贫如洗地离开京师吗?那你就送我五十万两银,作为饯行之礼吧。”

    “……”冯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打主意还打到他的头上来了?五十万两……那那那是什么概念啊?

    “怎么?伴伴觉得这个建议不好吗?”朱翊镠笑道。

    冯保哭丧着脸:“潞王爷,您饶过奴婢吧,奴婢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多银子啊?”

    “是吗?要不让娘亲和皇兄下旨抄一下试试?”

    “别别别……”冯保连连摆手,此时此刻他又觉得潞王爷还是那个霸道又混蛋的潞王爷……

    ……

    祝元宵快乐!

第136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冯保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晚上跑来问七问八。

    狮子大开口啊,一开口就是五十万两……

    这一刻,冯保恨自己还是认识不够,与朱翊镠这种人果然不能走得太近啊,说不准哪天被雷劈便受牵连了。

    “伴伴,五十万可不是我信口胡说的哈,是经过我几次探府后的估量。这个数目到底多不多,你自己心里有数。”朱翊镠慢悠悠地道。

    在他眼里五十万当然不多,因为按照《明代宫廷政治史》上的说法,从冯保家抄出金银百万两,还有田产、宅舍和珠宝无数……

    看冯保的私宅规模和里头高端的布置与设备,应该出入不大。那区区五十万两银算个球?

    冯保心里在流血,可也表示无奈,说道:“潞王爷,这钱如果奴婢真的给您了,让朝臣和天下人怎么看?还不得说奴婢平时贪污受贿成啥样儿了?”

    “伴伴,可如果你不给的话,抄家的后果不是更严重吗?”

    “抄家?”冯保一激灵。

    朱翊镠一带而过,也没有纠结于此,说道:“伴伴也知道,去年也就是刚刚不久前,张鲸还贡献出来十万两银呢。”

    冯保咂摸着嘴道:“可奴婢听说那钱潞王爷送给娘娘,然后娘娘用来赈济灾民了。”

    “伴伴几个意思?你是觉得不公平,你的钱会被我独吞所以心里不舒服吗?放心,张鲸贡献出来十万两,娘亲心里有数,你贡献出来五十万两,娘亲同样会知道。刚说了我是在救你,如果实在不信,那就当报答我吧。”

    我信你的鬼?冯保恨不得脱口而出。但要说“报答”,还勉强说得过去,只是五十万两……是不是特么也太狠了?

    让人无法接受啊!

    见冯保一副想死的样儿,朱翊镠笑着安慰道:“伴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看得太重?自此,你当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高调,招人眼红、嫉妒。你现在是**裸的炫富,容易拉仇恨,知道吗?我不过是帮你消除世人对你的仇恨,所以真的是在救你。”

    我呸呸呸……冯保心里不知啐了多少口?心想潞王爷你这脸皮真个是比万里长城的城墙还要厚啊!

    忽然,冯保又觉得他对朱翊镠抱有希望……是不是大错特错?怎么越想越感觉那家伙比万历皇帝还难对付呢?

    好在朱翊镠还算坦诚,什么话都肯对他说。

    哦,除了郑妙谨—仍是个大秘密,也不知道朱翊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郑妙谨到底做了什么。

    至于其它方面,朱翊镠确实没有隐瞒,都愿意找他商量。

    也只有想到这儿,冯保才觉得心里顺畅一些,没有那么堵了。

    朱翊镠笑道:“伴伴,那就这样说定了哈。来,笑一个,别哭丧着脸嘛,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冯保挤出两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多谢潞王爷!”

    “说得那么勉强。”

    “多谢潞王爷为奴婢着想!”冯保只得又说一遍,听上去的确诚恳了一些。

    “好!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用立字据吧?”

    “不用。”

    “嗯,我先代表娘亲和皇兄谢谢你!下一个问题:伴伴觉得慈宁宫的侍女王淑蓉能否聘选上嫔妃?”

    “她?她不是已经怀了万岁爷的骨肉吗?必须选上啊!”冯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这是伴伴的意思,还是我娘亲的意思?”朱翊镠连忙问。

    “是奴婢的意思,但相信也是娘娘的意思。瞧娘娘这阵子,自从得知万岁爷有了孩子,有了寄托,心情明显好很多。”

    这就奇怪了!朱翊镠蹙了蹙眉心下计量着,按理说万历皇帝一日娶九嫔,那个王淑蓉(本名叫王瑶音)必然在列才对啊。

    看,冯保也是这样想的。

    可历史上,那个王淑蓉偏偏不在列,后来在李太后的逼迫下,因为孩子八月份就要出生了,直到六月份才封王淑蓉为恭妃。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万历皇帝不喜欢她,所以从中作梗。

    鉴于此,朱翊镠交代道:“既然伴伴有心,那就让她中选吧。不过我得提醒伴伴一句,这事儿最好不要提前与皇兄商量。”

    “为什么?这事儿肯定要与万岁爷通气的啊!”

    “伴伴若与皇兄先通气,十有**皇兄不会同意,那王淑蓉恐怕就选不上了。”

    “是吗?”

    “皇兄根本不喜欢她。”

    “不喜欢?”冯保一副犹然不信的神情,诧异地道,“不喜欢怎么干那,那个事儿,还让她怀上孩子?”

    哎!朱翊镠很想怼一句,与你这太监讨论这种事儿……是不是有点与鸡讲鸭的感觉?

    因此,朱翊镠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一摆手道:“反正你就按我吩咐的做吧!”

    “可万岁爷若追究起来,让奴婢如何回答?”

    “就说是娘亲的意思。”

    “那还得请潞王爷与娘娘提前知会一声。”冯保很认真地道,“正如潞王爷提醒的那样,奴婢最近还是少惹万岁爷为妙。”

    “好吧!”朱翊镠点点头,“再问伴伴最后一个问题:以我现在的处境以及背负的舆论压力,伴伴认为我去哪儿就藩较为合适?”

    “这个……奴婢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想过,毕竟这是外臣的事。不过以娘娘和万岁爷对您的宠爱,应该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吧,藩地该任由潞王爷选择。”

    “废话!当然知道藩地可以任由我选择。我是想问你去哪儿合适?”

    “亲王就藩外地无非考量当地的经济实力,生活条件等……一般而言都愿意去富庶之地,但现实情况是前朝王爷加起来得有两三百个,将富庶之地已基本瓜分完毕。”

    “伴伴的意思是,我现在没有特别好的去处?”

    “也不是,咱大明幅员广阔,好地方还有很多,关键要看潞王爷的需求是什么。”

    怎么听,都感觉冯保话里有话。朱翊镠道:“伴伴,王爷还敢谈需求吗?”

    冯保笑道:“也得看人,就比方说,王爷一般都得老老实实的,生怕惹出事端,可潞王爷不照样我行我素毫不在乎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嗯,伴伴这话我爱听。那麻烦伴伴帮我斟酌一下,看我去哪儿就藩合适。这事儿也急于一时,但未雨绸缪先想好总归没有坏处。”

    “嗯。”冯保答应。

    ……

    祝大家元宵快乐!

    过了今晚,以后就可以出去牛逼地大吼一声:老子躲过了初一,也躲过了十五。

    身处湖北,天天禁足在家不准出门快要崩溃了,恳求大家多多支援捂热吾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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