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先祖的馈赠（42）
清脆的蛋壳碎裂声震颤着法师的耳膜，他们紧张的神经把这点刺激放大的犹如响雷，罗奇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在意识的世界里抬起头寻找。一团团模糊的意识流在精神世界里蠕动，几乎难以辨认出是梦呓还是即将破壳的胚胎在思考，这种感觉让罗奇不由得一阵恶心。
一瞬间罗奇有些分神，视野里瞥见一个不算大的物体朝着他一闪而过，他自己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启动起运动神经，他的左边站着赵教主，他本能地向右闪避。
不知道从哪射过来的魔法力量卷住了袭来之物，罗奇转了个身发现是文琳。她没有用手接触，一个悬停魔法把那东西停放在她面前半米距离的空中，罗奇一眼看过去没有看清那个生物哪有是脑袋哪头是屁股。
文琳应该是一眼就看清了，脸色极差，挥手撤销了魔法，那东西掉在地上动也不动。文琳转身消失在一堆培养皿后面，罗奇看不见她的身影，转回头疑惑地盯着地上的生物，结果发现它越看越像一块生物甲壳的一部分。
这不像是什么封印兽突然对他进行了碎甲爆破，倒像是有什么人拿王八壳扔他。罗奇半是错愕半是迷茫地将意识的触角甩过去，仔细扫描临近的空间。蠢蠢欲动的脑子蛰伏得无处不在，罗奇心神不宁了一瞬，下意识地向头顶看去，上面也是一间封印室，不知道苏醒的又是什么，不知道脑子聪明的更危险，还是没脑子的更危险。
文琳就在这时激发了魔法，几乎立刻，新鲜的血腥味就刺激了罗奇的味觉，一个受惊且暴怒的情绪意识终于突出于其他意识，高亮地显示在罗奇的视域里。
罗奇急速地解剖着这个意识，跟其他刚出生的封印兽不同，不只是简单的进食、攻击的欲望，这个意识要复杂的多。它会恐惧、愤怒、疑虑、受挫、悲伤……这复杂的意识可怕的就像人类。
一个人影就在这时跑了出来，赵教主和乌苏大法师都迟疑了一下，文琳就追在那个人的身后。
他没穿衣服，旺盛的体毛倒像是一层衣服，他的身高比这里的所有法师都略高一些，跟身体细高动作敏捷的法师不同，他的身体更粗壮，魁梧的像一头人形巨兽。文琳没有下死手，但是他哪怕身上流着血也旋风一般地冲过来，文琳一时之间甚至没能跟得上他。
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罗奇恍神了一瞬，突然明白过来就是他拿王八壳子砸了自己。
似人，非人，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罗奇想要把自己的意识挤进他的脑子，他却仿佛有某种本能一般冲着罗奇杀过来。
罗奇慌忙后退，踩着一地黏糊糊的东西，绕着培养皿躲开那东西。
几个法师里只有文琳出手，她这次起了杀心想要对那个“人”下死手。没想到那个“人”却在冲向罗奇的半路上改了主意，虚晃一枪冲向门口。一片混乱之中，他居然成功的夺路而逃，向坦克一样冲出去，守在门口的战斗法师差点被撞了个跟头。
罗奇急忙冲了出去，外面的战斗法师没想到会出来一个“人”，不由得有些迟疑。事发突然，“人”带来的古怪冲击力远远超过上古恐龙。
更不要说焚莲者还有点别的想法，他们人人自从踏进这里就存着一丝飘渺的愿望，希望能在这里得到神的眷顾，或始祖法师并未离去，或许他们愿意见一见自己最虔诚的孙子。
焚莲者的迟疑中带上了古怪的期盼和幸福的滋味，味道冲得罗奇紧紧闭着嘴，一脸阴沉。
走廊里站满了人这件事同样也刺激了这个“人”。他的愤怒和恐惧都达到了新高，他发出一声嘶吼，直奔关歆月而去。
罗奇的心提了起来，刚才他发现这东西的速度和力量也许比法师还要强一些。
站在关歆月两边的战斗法师同时行动了起来，那个“人”却凭着野兽般的本能狡猾地躲开，他再一次转换方向，避开了致命一击，尽管一个战斗法师还是在他的腹部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他飞速掠过人群，再一次成功逃脱，疼痛让他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正在往他的脑子里挤的罗奇模糊地感觉着他模糊的想法，一头雾水。
关歆月从刚才开始就在死死地盯着蓝眼睛的“人”，此刻盯着那个夺路而逃的白色的高大背影，恼火地骂道，“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尼安德特人？真的吗？”
法师们没在意人类女孩喊什么，罗奇却愣了一下，他跟关歆月书单交汇的那部分知识起了作用。蓝眼睛，白皮肤，体毛旺盛，比智人高大，比智人脑含量低，这确实很像以尼安德特人命名的原始人类。
但是罗奇不能确定原始人类的一个分支就真的能有这样迅速的行动速度，几乎比法师还要快，他就像……就像基因工程的产物。始祖法师的实验室里有人类，有法师，有既像人类又像法师的半成品，他不敢想这究竟还意味着什么。
“变态！”关歆月在不远处吐出了两个字。
罗奇有些无所适从，隐隐约约地有些反胃。就在这时一阵新的魔法波动如同涟漪在虚空中吹拂而过，那些罗奇先前能够感知到的梦呓沉寂了三分之二，无数半成品的生命寂静了下去。
罗奇知道这一定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再耽搁下去，焦躁在他的意识深处灼烧，他也不想理会正蠢蠢欲动的焚莲者，罗奇加快脚步回到刘子予身边。
刚才发生的事没有对刘子予产生任何影响，罗奇赶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拆安装在门后的一块晶体。
“知道发生什么了吗？”罗奇问道。
“传送魔法阵列。”刘子予简单地说道。
“所以他们只是甩了我们？”罗奇疑惑地。
“甩了我们，并且还关了电梯。”刘子予阴郁地说道。
“那说明…….”罗奇只问了一半，有点不愿意说下去。
“说明我师哥发现那边很危险。”刘子予说道。
“或者发现小丑鱼很危险。”罗奇低声说道，心头越发不安。
～
赵教主在远处迟疑地问，“为什么只攻击罗奇和人类女孩？”
“很明显。”乌苏答道，“它只是想要攻击女孩和小孩。”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先祖的馈赠（43）
“把电梯重新打开。”罗奇对刘子予说道，语气坚定的让刘子予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虽然她满脸都是犹豫。
关歆月在他不远处像是打了个寒颤一般哆嗦了一下，转过身来语气不善地向他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处理掉那个原始人？罗奇，你就放着他就这么跑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几乎就是个人，是人！他跑的一点也不像惊慌失措，他知道自己要去哪，你不觉得这是个危险吗？”
罗奇狐疑地看了关歆月一眼，“你今天好像特别敏锐。”
“意思是我抓对了重点？那你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处理掉他？”关歆月不满地说，神色间毫无耐性。
“不用管他，我们有更棘手的事要处理。”罗奇说道，又想问刘子予重新打开传送魔法的进展，兴许他能提供上一些帮助，他们还有一个大法师在这里，乌苏这位来自巫山的打法师对始祖法师魔法的继承似乎自成一个流派。
但是关歆月追着他不放，“罗奇，他几乎就是个人！你为什么不担心？你知道他要去哪？”
罗奇即便不想分心，这个强烈语气催动的带有指向性的问题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一念之间那个“人”想要赶去的目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他刚才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他不能解释只能尽量理解的容器。容器里存储着更像人类的人类，而且人类还在离开容器的几分钟之内就衰老成了一具枯骨。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在受伤后会本能地投奔那个地方，但反正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已经过去了，从那里面出来的只能是枯骨，这对他们够不成威胁。等到他找到杜正一，他们最终会关闭这座封印之地，不管里面的生物是人形的还是蛋形的都会被消灭。他现在的心情和道德水准都不支持他去分辨这里的东西该不该死有没有害，坟墓里的东西本来就应该都是死透的。
“罗奇，他是一个人！”关歆月执拗地说，音调陡然升高，“这里是始祖法师的巢穴，你应该比别人都清楚这里可能还残留着始祖法师的……”
“闭嘴。”罗奇猛地转头瞪向她，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始祖法师的巢穴最可怕的残留不是封印兽，不是什么始祖法师的侏罗纪小宠物包，最可怕的残留是始祖法师残存的意识。罗奇当然比别人都清楚这种可能，因为他是意念法师，更因为他中过招。但是他们不能提醒焚莲者这一点，以前在自己人的环境里当然可以畅所欲言，但是现在他们只是跟生死敌人的暂时和解，罗奇的神经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紧绷的多。
他跟关歆月怒气冲冲地对视着，也许是神经上的焦虑和紧绷在影响他，他看着关歆月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突然看到罕见的风暴在她的虹膜之下酝酿。情绪激动的女孩意识辐射出尖锐的棱角，隐隐约约地几乎要扎到罗奇意识的触角上了。罗奇本能地不想知道自己的朋友在想什么，不想要窥探朋友的隐私，他下意识地在意识的世界里后退半步，将护盾加固抵挡住关歆月弥漫的强烈意识。她一直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是一个意志几乎具备了有形力量的人类，但意志外溢到现在这种程度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罗奇有些担心她是精神行将崩溃，可是在忙乱之中仔细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像。他眼下没有时间琢磨关歆月，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评估精神健康的工作本来也是麻将更擅长。
回到关歆月提出的问题上，其实罗奇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始祖法师的意识碎片，公平地说如果有碎片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杜正一的祖先，罗奇发觉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乐观的希望，希望能碰到他。但是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肯定是遇到女始祖的碎片可能性更大。他明白关歆月担心的另外一种可能，一个“人”的脑子被始祖法师占据了，这个“人”想办法跑出封印之地，然后混迹于人类的社会。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不管是人类还是法师世界，其实都别想再有安宁。
但是，不对。女始祖会铤而走险换一个人来占据，赵教主就是一个最佳人选，将心比心哪怕是罗奇也会选择人菜瘾大的赵教主。他并不强大，在俗世的权力却不小，身份更合适。如果始祖的意识残片存在且强大，那么它会选择赵教主，如果始祖的意识残片存在且弱小到只能选择那个“尼安德特人”，那么也根本不足为惧。
不知不觉中罗奇转头寻找着赵教主的身影，却发觉他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乌苏客气地跟在他的身后，焚莲者为他们让开道路。
“小姑娘怎么这么激动？”赵教主含笑望向关歆月。
罗奇几乎能感觉到关歆月辐射出来的意志立刻全部转向了赵教主，仿佛火控雷达转了向，他竟然没来由地觉得心头轻松了一块。
“看见尼安德特人真让我激动啊。”关歆月满是讽刺地说道，“你知道吗？尼安德特人和我们人类的祖先智人也曾经一同生活在地球上，表面上看他们长得很像。不过尼安德特人更高大更敏捷，肤白貌美大长腿蓝眼睛金头发，跟智人还有生殖隔离。还有什么？对，还有他们的智商太低所以根本无法组织成社会，只能三五小群体凑在一起。听着耳熟吗？”
罗奇不耐烦地听着，模糊地想到似乎有人类学者的基因学研究认为可能还是有少量的尼安德特人与人类产生了后代，在有些地区的人类的基因里发现了尼安德特人的基因片段，恰如……恰如杜家是罕见的始祖法师与人类结合的后代。
赵教主看了她一眼，人类的基因学研究进展激不起他的兴趣，他似笑非笑地对关歆月干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可爱的书呆子。”
“歆月，你说的是……什么啊？”
罗奇一愣，转头看见发问的确实是刘子予，她的注意力已经从工作上完全离开了，罗奇心急如焚，更焦虑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对法师的身份这样毫不在意。一股不怎么吉利的气氛在始祖法师的这个垃圾堆里弥漫了起来，他太大意了，甚至没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讽刺的是，完全不受影响的人除了他可能还有赵教主，也许从心底里不把法师当回事的恰好就是他们两个人。
“子予。”罗奇想要把能解决问题的人拉回到解决问题这件事本身上去，“咱们现在还被困在这里。”
“等等，罗奇。”刘子予将面前漂浮着的所有魔咒符号一扫而空，罗奇的心跟着凉了半截。“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歆月在说什么？为什么封印兽会有人形……为什么我们……”
“我们从哪里来？”罗奇压抑着焦虑的情绪，挂上最平静的情绪说道，“在这讨论哲学问题不合适。”
暗地里，他评估着，评估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在精神上影响刘子予，是不是应该强行改变她的想法。
这是他的最后一重道德底线，他知道自己如果踏过去了，也许他会一直堕落，堕落成一个玩私服的游戏玩家，最后陷入彻底的虚无。
他的手窝成了拳，指甲扎进了皮肉里。他看向了刘子予，“刘子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以把我的想法变成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这样，现在就听从我的口头命令，复原传送魔法。”
压力自这个小个子的身上传遍了封印之地的这个角落，他没有使用意念魔法。如果他真的使用意念魔法，他的朋友门可能压根不会发现。但他这样坦率地说出来，可能会失去朋友，但就是这样了。
“关歆月你也闭上嘴。你跟我，统称智慧生物，别的我都不关心，你自己也不是生物学专家。”
关歆月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人现在想要顶撞罗奇。
刘子予隔了两句话的时间才开口说道，“就算我现在能启动传送魔法也找不到之前传送魔法的目的地。”
罗奇略一思索，开口说道，“检查一下都有哪些区域的魔法能量被关闭了。”
“既然被关闭了魔法能量，那我们就没有办法搭建传送系统，你起码见过潘德拉贡轨道系统的工作原理，传送的目的地也需要有能量引导……”刘子予不满地说。
罗奇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关闭魔法的区域一定就是杜正一所在的区域。”
刚要张嘴用技术细节淹死他的刘子予顿了顿，“哦，那倒是……”
“然后我们可以走过去。”罗奇温和地说道。
“哦。”刘子予不情愿地说，她又坚持站了几秒钟，然后重新开始忙了起来。
“刚才有不少封印兽被系统性杀死了，应该是杜正一已经启动了什么。我们遇到危险的概率已经降低了很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得去帮杜正一和小丑鱼一把。”罗奇说道。
站在他身后的文琳立刻就出声答应了，第一个打破了刚才沉郁的气氛。只不过让罗奇不太放心的是，赵教主是第二个表态的人，想要往前走的心甚至比罗奇都要热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先祖的馈赠（44）
气氛平静了下来，有些人甚至压抑了一部分呼吸，风平浪静到了有些过分虚假的程度。现在两个阵营各自缺失了最强有力的战斗人员，四下里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跳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始祖法师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
比眼前的危险来的更大更深远的影响也许是心理上的。哪怕再迟钝的法师也感受到了封印之地无意之中泄露出来的讯息，关歆玥那番粗暴的话就像是给这一切做了个直白的解释。法师毕竟是法师，即便是琼林的法师，在回到祖先之地的时候，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意念仍希望得到一点祖先的祝福。
众人表面的沉默已经有了重量，脑子里旋转的思考和汹涌的情绪更像是意念世界刮起的风暴，让罗奇不适。他还不太习惯面对这么多包涵着强烈感情的混乱思考，几乎每个人脑子里都是杂乱的千头万绪，罗奇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尝这些带着情绪的意念。
“诸位。”一个善意又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罗奇从思考中抬起头来，发觉说话的是赵教主。
罗奇读得到他思维运转的速度飞快，情绪却稳定的很，天生的毫无道理了的自信此刻像温暖的肥皂泡泡包裹着他，隐隐为他镀上了一层光。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居高临下掠过人类女孩，又温和地看过其他人。“如果我们和人类都经由始祖法师只手而创造，朋友们，这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始祖法师的伟大。”
他保持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在这个停顿里凡是看向他的人都活的了一个温暖而鼓励的眼神。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始祖法师不仅仅创造了我们和人类，他们也创造了其他物种，创造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人类里，一直都在被记录、赞美和感恩着。难道我们自己走到了始祖法师孕育世界之处的圣殿里，反而心生疑虑？”
罗奇不禁抽出两分钟时间来满怀敬意地打量着这个天生的骗子。他的声音温和亲近，他身体的姿势像是对所有人的接纳，此时此地疑虑重重，他却变得仿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坦诚，宛如引领迷途羔羊的先知。
赵老师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罗奇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焚莲者的首领。三分阴差阳错，七分命中注定。
“可是，这里真的很像人类的实验室。法师的祖先为什么会像人类？法师的祖先如果更像人类，那我们究竟从哪里来？”熟悉却压抑的声音问道。一半出乎罗奇的意料，一半又在罗奇的意料之中，他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赵教主望向刘子予的目光都亮了，就像在垂涎一件渴望已久的艺术品。
罗奇在心中给他加上了一条优点，识货。
刘子予匆匆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焚莲者年轻的领袖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让刘子予看清了他的双眼，在这一刻他无比虔诚，任何灵魂他都将无条件地接纳与救赎。罗奇定定地在意识空间里感受着这一刻的变化，就像有机溶剂溶解掉本来看起来光亮完整无懈可击的油漆外壳，有人变得可以渗入。
“生命魔法使始祖法师最擅长的技艺，他们赋予了我们和人类生命，始祖法师无所不能，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的安排。前路虽然崎岖，但是彼岸早就在始祖的安排之下，我们只需要追随他们的指引。”赵教主柔和地说道。
罗奇有些失望，还以为他能放出什么绝顶的屁，结果说的还是这种话，这样的回答当然不可能满足提出问题的刘子予。
可赵教主在说完这些以后看着刘子予，视线竟纯粹如孩童，却又好似无比坚定，他轻声倾诉一般地说道，“我坚信如此。”这一刻他的信仰显得如此强大，今晚注定无人会堕入地狱，因为他将托住所有人。
罗奇砸了砸嘴，战场上的牧师总是能给玩家补充蓝条和红条，这份能耐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技术。刘子予陷入了沉默，罗奇知道她被安抚了，多思多虑的聪敏灵魂需要安抚。
站在他身边的文琳却只是敷衍地一笑，胸膛里没有心的人居然在做事时出奇的可靠，罗奇尝到了来自自己心底的无奈和一丝孤独的味道。
“前进。”罗奇在众多法师还沉浸在哀伤和希冀交织的余韵时突兀地说道，打破了逐渐凝聚起来的肃穆气氛。有人甚至被他吓了一跳，赵教主包容地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冰冷，罗奇无动于衷地举起脚就开始走。
法师分成了两队，一队自动跟上了罗奇。另外一半是焚莲者，在赵教主有了动作之后才跟上。
罗奇没有理会他们，他一手抓住刘子予的胳膊让她指路，一面又让她重新确认关闭的能量。
不再闪光的墙壁失去了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灯光只照亮了眼前一点的路，封印之地再一次重新变得像是一座坟冢，这一次这里还多了浓厚的血腥味。但就在这时，墙壁上的亮光又闪了一次，宽敞如大厅的走廊里又鼓起了一阵风暖风，含着血腥味的热风吹的罗奇差点吐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关电源了吗？”罗奇疑惑地问向刘子予。
刘子予没有说话，接连释放了几道主动校验的魔法，一道道指令卷入突兀涌起的魔法洪流，灵敏地牵引着。但还没等到刘子予能够成功地束缚住重启的几道魔法，能量就再次消失了。一道刘子予的私人警报魔法响了起来，刘子予“嗯？”了一声，又释放了几道魔法，封印之地的魔法系统微弱地回应着。
“怎么了？”罗奇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奇怪，刚才能量自发波动了一次。”刘子予说道，她的心思又回到了纯粹的技术上，手上不停地忙着，“现在能量衰落的速度加快了，刚才的警报在提醒的就是这个。”
更不吉利了，听起来像是又一个回光返照。罗奇不太痛快地想到，对魔法理论和技术的完全欠缺，又让他帮不上忙。他不由得再一次在意识的世界里评估起时先生送给他的记忆，他还没看过其中的绝大部分，几代黑市主人挑拣出来的记忆浩如烟海，他甚至不知该从何处看起。不过封印之地已经提供了他很多能用来检索的信息，他“想”起来了很多“事”。乌苏也是如此，巫山的记忆传承更古老更破碎，但也更真实。
罗奇想到这里转向了乌苏大法师，后者正在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远处。
“乌苏大法师……”罗奇刚开了个头，猛然感觉到能量再一次快速流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刘子予不痛快地低声说道。显然情况超过了她的掌握。
乌苏突然转过头来盯着罗奇身侧的一个角落，大法师的神色流露出了一丝困惑。罗奇没有借用乌苏的视野看到任何东西，他先是跟着一起困惑，接着突然意识到乌苏是感觉到了什么，来自他记忆深处的是某种不安的感觉。
也许，早在上古时期，始祖法师们也是看不见的。
一年涌起，罗奇在自己的记忆附件里专注回忆着“不可见之物”，模模糊糊的“记忆”开始成型，他意识到那是一道咒语，他好像上课学过，但是学的时候这个知识他肯定不长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罗奇甚至没有思考，他把复制来的知识对着那个虚无的角落输出了出去。
来自罗奇自身的魔法力量异常强健，力量大的差点把他自己透支，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他学过的某个魔法的高阶版本。他听见距离那个角落最近的人群里传来了骂娘声，即便是他自己也被寒气冲的打了个哆嗦。“亮一点！”他自己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常用魔法，干脆就下了命令。
不知是文琳还是燕灏使用了照明魔法，罗奇没有去分辨，他盯着自己的杰作不知该说什么好。那肯定不是效果锁定在零下一二十度的冷冻魔法，温度要低的多，但他确实冻住了什么。
不不不，他的“记忆”纠正了他，他不是冻住了什么，是极速冰冻改变了某个物体的结构，把它从肉眼不可见变成了一块水晶体。
“这是什么魔法？”
“这就是冷冻魔法。”
“冷冻魔法爆水晶？”
几道七嘴八舌的讨论扰乱着罗奇的思路，如果是别人干的，换个场景他可能会跳起来喊“史莱姆！”，但他现在一点这个心情都没有。
“能量稳定了。”刘子予终于抬起头来，她跟罗奇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看向了被罗奇冻出来的水晶。“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刚才应该就是它在消耗魔法能量。”
“我觉得与其说消耗……”乌苏低声说道，“不如说是在吃掉魔法能量。”
罗奇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始祖法师真是糟透了的烂人，他们到底收集或者制造了多少灾难生物。这就是他们的生命魔法吗？那另外几个他们所擅长的魔法又导致了什么后果？
“你说这个东西还会吃电力跟核能吗？”罗奇问道。
没人回答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先祖的馈赠（45）
罗奇怔怔地望着地上冻结的晶体，极速制冷像是从虚空中抽取了魔法生物的魅影。他抬起头恍惚地瞥过昏暗的墙壁，失去了光华的墙壁再一次变得灰扑扑的，罗奇却仿佛能从这座废墟的墙壁上看到无数裂纹，无数曾经被始祖法师创造或是捕捉的生命正在挣脱桎梏，从始祖法师以千年为时间单位的封印之中挣脱。
他有一丝茫然地转头环顾着他的朋友或是敌人。熟悉的友善的脸，不熟悉的让他憎恶的脸，迷茫的脸，沉醉在始祖魔法震撼中的脸，还有刘子予全神贯注于问题魔法的专注的脸。他自己看到的却仿佛是另外一伙人，一伙曾经生活在这里，无所不能却与他们一样普通的人。他迅速地拼凑起了始祖法师们的世界，他们在最后的时刻遇到的问题现在几乎已经清楚了。
他们能够制造封印兽，用意念进行驱遣，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如同下载一般地传输进封印兽的头脑中，像穿戴设备一样地使用封印兽。他们当然也能制造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封印兽的大脑并不完整，制作者抑制了他们自我的产生，没有灵魂的封印兽只是凭借本能运行的行尸走肉。他们当然也能制造出人形的傀儡。
罗奇又一次想到了他被抛进去的沙盒，琼林说那些沙盒是他们一代代继承下来的，可以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他们在沙盒中训练法师。
但是小法师们知道什么呢？小法师发现了装在沙盒中封闭起来城市，里面住满了行尸走兽的人类，有着复杂的情况和多变的测试条件，天然适合用来训练法师。对于失落了远古记忆的小法师来说，沙盒就是一块测试场，一块可以安全使用魔法的危险的试炼场。简直就像小孩子捡到了成年人制作的火箭发射车，却误认为是用来锻炼胆量和身手的攀爬架。如果……不，罗奇内心深处知道没有如果，沙盒应当是依靠魔法驱动的小块封闭试验空间。他原先认为沙盒是某个邪恶始祖，多半就是那个他已经遭遇过了拷贝的始祖的杰作，在一个比封印之地还要隐秘的地方阴暗地进行着针对人类的试验。但如果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或者她并不是始作俑者，始祖们早就在试验着制作人类的身体。
他们需要健康的人类的身体，需要完整的人类的大脑，又要抑制大脑发育过程中产生的自我意识。在那一系列的探索和试验之中，究竟产生了多少失败品和半成品？会不会有那么一些需要被隐藏起来的，人形生物的城市？所以那座城市那么像人类的城市，却有着完全不曾存在过的文化特征。
罗奇感觉到一阵恶心，凡人皆有一死，但如果凡人已经走到了不凡的阶段，还能不能接受坦然死去，这确实是一道难题。始祖法师们早就走过了头，他们太好奇了，太自以为是，太贪婪。他们制作了无数生物，他们能在罗奇所能理解的更遥远的距离上穿梭，罗奇清楚地记得他在异形生物记忆中看到的情形，它们关于自己先祖的记忆，它们生活的环境绝不是他熟悉的这个地球，他也不认为地球能进化出那样的生物。所以他们也在无数个世界间收集生物，他们收集了异形生物，也许还收集了这个吞吃能量的非碳基生物。不幸的是，任何能吞吃能量的生物都会是灾难，尤其是在魔法能量已经在衰落的时刻。在始祖法师最后的日子里，这些生物一定加重了他们的负担。
罗奇已经能够拼凑出一些法师最后的日子，他们一定曾经不断地制造出健康漂亮的身体，就像换衣服一样更换着自己的身体，永远年轻美貌健康鲜活。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传染病，也许是什么生物自然的退化机制导致备用身体出了问题，始祖法师们不敢再随意更换生命，真正的末日降临了。
以罗奇现在对始祖法师的了解来说，那一定不是他们闯的第一个大祸。他们一定曾经在哪里，在某一个世界里闯下弥天大祸，导致魔法赖以存在的能量开始枯竭，他们的命运也走到了尽头。他们带着他们在无数个世界里的收集品，也许是坐着大船，也许是坐着飞鸟，也许大船就是飞鸟，总之他们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顺手又收集了本地恐龙，这似乎可以大致推断出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
罗奇想象着他们最后的时刻降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他们像凡人一样死去了吗？高地法师说他们升天了，如同仙人一般。那描述不像是他们又去向了其他世界。如果他们能走，应该把这些收集品一起带走，就像他们带着他们来那样。他们一定是走不了了，也许是能量枯竭，也许是肉体的生命有了限制，他们没法再游荡去另外一个世界。升天成仙，不管这实际意味着什么都无关紧要，神祇不会搭理凡人。但会不会有那么一些始祖法师，他们一直没有走，他们会不会抢夺凡人的头脑，一代又一代，随着凡人的代谢而不断转生，始终就站在法师中间。
猛然之间，罗奇觉得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面孔，真正的始祖法师会不会就站在法师中间冷静地注视着他。不过现在没有人特别注意他，几乎所有人都表现的像他们现在该有的样子。罗奇劝说自己放下心来，起码在这里的所有法师的脑子他都可以检查，他们无法屏蔽他，无法对他完全说谎。
那么，他不能检查的脑子呢？
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闪过，他不能检查的脑子。
“杜正一？”他的情绪太混乱了，下意识地说出声。
“啊？”麻将立刻接口，还向四周看了看，“杜正一在哪呢？”
“没事，我正在思考，在用排除法。”罗奇硬着头皮说道。“不要干扰我思考。”
“排除他不是这块水晶？你可真聪明。”麻将无所谓地说道。
当然不可能是杜正一，只是他自己对杜正一的脑子执念太深，第一反应总是他。剩下的人，剩下的人其实一目了然……他在意念深处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裴枢。”
突然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但是巨大的恐惧和警惕让罗奇坚决地把思考停了下来，藏进了脑海的深处。他并没有任何证据，他只是在推测，这只是他的怀疑。
他应该回到更现实的事情上，什么是更现实的事情？罗奇艰难地转开自己的念头，诱导自己不要再去想“裴枢”这个名字，作为意念法师的能力让他本能地警惕着很多东西。他匆忙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让自己的思维失去线性和规律，从意念法师开始转移，始祖法师都是意念法师，异形生物也是意念法师。不是，始祖法师不是异形，但是始祖法师很像异形……
罗奇又愣住了，始祖法师是有些像异形，比始祖法师更像异形的是巫山法师。异形生物靠意念能力结为群组，或者说……部落。每个部落在出现新成员的时候，他们把新成员加入意念链之中，共享他们对于知识的记忆，共享他们的经验。所以新生的异形也拥有着祖先的部分记忆。恰如站在这里的乌苏大法师，他依稀记得始祖法师的零星片段记忆，那些记忆来自巫山法师们的传承。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参与者都是意念法师，或是有大量强大的意念法师参与。法师这么做的时候很笨拙，不像异形生物那么自然顺畅，这本身是生理结构决定的。就像时先生，她把大量记忆传递给了罗奇，但罗奇很难自然而然地“想”起。怎么去记忆中检索，依然是他要面对的大问题，现在他也没有老师可以辅导。
这么说起来，情况更像是始祖法师研究了异形生物，模仿了他们的模式。始祖法师传承知识的方式应该跟今天的人类和法师差不多，都需要开设学校。也许，在遥远的过去，他们曾经受到异形生物的启发，试探着学习了他们的方式。今天的巫山法师也许就是这种试验模式的继承者。
始祖法师有无穷的好奇心，他们收集不同世界的生物，研究他们，也许并不是为了奴役和占有，也许同样是在学习他们。或许……他们也从眼前这些非碳基生物身上学到了什么？罗奇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那块晶体，麻将手疾眼快地拦了他一下，结果罗奇失去了平衡，一脚踢在了晶体上。
晶体就像碰瓷狂一样瞬间碎成三块，让法师们发疯的是每一块又各自分裂成了三块，其中一块崩出了法师的急冻区域，猛然消失，魔法能量轻微地闪烁了起来。战斗法师迅速补上了冰冻魔法，这一次却没有冻住任何东西。
可就在罗奇碰触接近水晶的那瞬间，一段画面在他面前猛然展开，他看见了杜正一的脸。杜正一错愕地瞪着他的方向，目光却没能合理地聚焦，罗奇突然意识到杜正一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感觉到了。
“杜正一！”罗奇震惊地大吼了一声，伸手向前去拉他。
麻将猛地抓住罗奇伸出的手腕，把他向后一带，远离了那堆碎裂的水晶。
“怎么回事？”麻将低声问道，就要开始对罗奇进行诊断了。
“我没事。”罗奇连忙说，他惊讶地自己后退了两步，再次环顾四周确定着一切。“我没事，不是这里，我刚才看到了杜正一。但不是在这里，是另一个房间，我没有到过的房间。”
他猛地停止了后退，他可以肯定这些水晶，这些水晶史莱姆，或者随便什么东西是活的，他们有意识，他们或者他刚才见过杜正一。那可能就是杜正一关掉传送电梯的原因，杜正一感觉到了不安全，不想让他们这些人再过去。但是这东西却自己过来了，也许是因为杜正一关掉了那一段空间的能量，结果这些吃能量的东西本能地顺着能量的辐射找到了这里。
罗奇念头一转，连忙问道，“分裂的小块冻住了吗？”
“没有，不见了。”有人立刻回答他。
“不见了，就对了。”罗奇明白了过来，这么短的时间水晶生物就出现了，他很清楚它们是从虚空中出现的。既然能在另外一个空间中移动，那么现实的空间必然不能阻挡他们移动，他们的空间移动能力应当很强。始祖法师困住这些生物，也许是在研究空间移动的能力，也许某些“魔法”就来自对这些水晶的研究。
“我们现在……”罗奇的话只说了一半，一个声音自他脑后传来。
“杜正一。”一个粗哑的声音。
罗奇迅速转过身去，文琳比他更快，挡在了他的身前，让他一步也没能迈出去，他们一起看向走廊尽头的人影。那个蓝眼睛身材高大的人类又出现了，这么远的距离罗奇不能肯定是不是刚才受伤的那一位，到处弥漫的血腥味也阻断了他的嗅觉。
“是他说话吗？”罗奇低声问，后悔死自己刚才的大嗓门。
这一次，蓝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杜——正——一。”
“草，你学说话呢是吧？进化的挺快啊！”罗奇生气地说道。
“杜——正——一。”
“这下我要气死了。”罗奇不愉快地低声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先祖的馈赠（46）
变故就发生在罗奇最不以为然的时刻，他厌倦地把目光从蓝眼睛的野蛮人身上移开，不想再看见这种古怪的人和法师的中间态，眼角余光却瞥见那里忽然一空。
有几件事大约是在这一时刻同时发生的，罗奇说不清楚，他实在不算身手敏捷的人，脑子里还乱纷纷地想着很多事。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突然逼近，本来站在他前面的文琳回过头来，一张脸上满是惊愕，耳边爆发了关歆月的尖叫，有人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胳膊顶在他的肋骨上疼的他直抽冷气，一个更大的力随后猛地推了他一把。他还下意识地想着究竟是什么能让文琳受到惊吓，模糊地分辨着关歆月喊的是什么，人已经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他后脑着地躺在地上，疼的一时之间都想不到要爬起来。刚才撞上他的人现在就压在他身上，倒地的时候差点把他肺子里的最后一口气碾压出来。他头晕眼花地努力对了对焦，辨认出来这人是关歆月。他模糊地想着关歆月刚才是站在他身边吗？她究竟是从哪个角度冲出来撞上他的？不过这暂时不重要了，这里整个已经乱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虽说倒地的只有他和关歆月。但周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烈，他看见了燕灏，看见了文琳，还有其他他一时认不清楚的人，他们像是都投入了战斗。
一具人体就在此时重重地倒在地上，粘稠的血液淋漓地泼洒过来，混合着零碎的粘稠的人体组织，一双蓝色的眼睛死寂地瞪视着罗奇。罗奇下意识地捂住关歆月的眼睛。关歆月静了一瞬，一动不动地趴在罗奇身上。片刻之后她骂了一句脏话，挣扎着爬了起来。
罗奇也把自己差点摔散的骨架勉力拼回来，努力撑起身，分辨出法师们正在跟谁作战。除了躺在地上已经被撕碎的一位蓝眼睛，现在还有三个……也许更多。罗奇很快就发觉自己并不能确定他们的人数，因为他们在不停地闪现。
他们穿梭在法师中间，不停地发动随机攻击。本来他们的力量和速度就不比法师差，甚至也许还要更强一些，现在还增加了瞬移的能力。法师们杀死了一个，但也付出了代价，最起码有一个法师受到了重伤，麻将正在给他处理。就在罗奇观察战场的时候，又有一个法师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罗奇看出来法师仍旧占据上风，蓝眼睛们只是因为发动了突然袭击所以占据了上风。谁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受到他们的攻击，在这些疑似尼安德特人的人类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罗奇可以肯定它们并没有瞬移的能力。
几分钟以后罗奇发觉神出鬼没的攻击能力也许还不是最大的麻烦。这些半人类的出现和消失变得越来越有规律，他们开始分工合作，群体化程度逐步升高。就像……智慧之神突然就选中了他们几个幸运儿，他们也开始有了战术，也能够审时度势。
罗奇的脸黑了起来，当蓝眼睛们再一次闪现出来围住一个倒霉的法师时，罗奇的意识如刀锋一般直指蓝眼睛。他们并不算大的脑容量被攻破，罗奇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高度理性的意识体。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来不及拆分，意识体就谨慎地后退，消解在几个大脑的神经元中。
“他妈的。”罗奇破口大骂。
被滞留在空间中的三个蓝眼睛顷刻间便陷入了被动，毕竟敌众我寡，几分钟之后就被团团围上的战斗法师解决了。
罗奇看向自己的几个人，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伤，文琳的胳膊划了道口子，燕灏一直在按着自己的肩头，一个战斗法师受了重伤，不过情况已经被麻将稳定住。赵教主那边有一个人重伤得像是要挺不过去了，麻将不计前嫌地走过去对他施救。
“都被处理掉了吗？”罗奇转回视线向燕灏问道。
“跑了一个，总共是五个。”燕灏回答道。
“子予你没事吗？”罗奇又向缩在角落里的刘子予问道。
她摇摇头，混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她就缩向一个角落，此刻才缓缓站起身走过来，一脸的漠不关心，视线又落在重新活跃起来的数据上。
“前一会儿这些……东西还只能靠腿跑，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瞬移的能力？搞的我们防不胜防。”燕灏困惑地问道。
罗奇若有所思地望着先前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晶体，在被极速冰冻的魔法凝成晶体之前，它们能够在空间之中穿梭。始祖法师也许最初正是利用它们实现了空间的穿越，那么现在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利用这些东西操作着傀儡穿越。
只是现在他很难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环顾几人，纳闷地问道，“刚才是谁把我推倒的？”
燕灏低低地举了举手，“不好意思，事急从权来着。”
罗奇揉了揉后脑，道了句谢。可他总还觉得有些奇怪，连刘子予都能自己主动躲避的，自己的反射神经还不如一个一贯慢吞吞的女孩子吗？
文琳似笑非笑地看着关歆月说道，“小关同学反应真快，我都自愧不如。罗奇，你是不是都没意识到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封印人，原本是出现在你旁边，打算第一个攻击你的？小关同学几乎在同时就行动了起来，冲过来打算撞开你。燕灏是看到这个，才得到预警，及时把你们一起推倒。要不然光是小关这么一个瘦瘦的女孩子，撞在你身上也不一定能推开你，她自己也危险了。”
罗奇猛转头惊讶地看向关歆月，关歆月根本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她半垂着头，慢慢地揉着自己刚才撞在地上的胳膊肘，苍白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要说谢谢吗？”罗奇的心头一阵茫然，许多话翻腾在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下意识地换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免了吧。”关歆月低声说，向后退了两步，萎顿地靠在墙上，同样避开了文琳锐利的视线。
站在不远处的刘子予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们一会，直到罗奇看向她。她收回视线，将几个罗奇其实看不懂的数据送到他的眼前。“从参数上看，刚才最后启动的一次穿越耗费的环境能量跟第一次相同。我的意思是说，在我们周围一公里范围内发生的第一次穿越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它们自师哥那里过来，接下来是一系列类人生物在同一范围内多次穿越闪现，耗能频率接近，但最后一次穿越又与第一次相同。”
她说完话，平静地注视着罗奇，等着他完成理解的过程。
“跑掉的那个蓝眼睛去了杜正一那边。”罗奇明白了她的意思。
“极有可能。从观测上看，类人生物的穿越能力来自于这些’野生晶体‘，有可能受到晶体的限制，它们要么就在晶体分布的范围穿越，要么只能按照晶体自身走过的轨迹穿越回上一个目标点。这有点类似于……”刘子予停顿了一下。
“野生的潘德拉贡轨道系统。”罗奇接下了她的话。
刘子予点了点头。
“杜正一会不会有危险？”罗奇问道。
“一个的话，师哥应该能应付。”刘子予说道，视线略过关歆月，即便她跟罗奇一样有什么想要说的，终究也没说出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祖的馈赠（47）
罗奇的目光从地上散碎的几块水晶上转向了刘子予，“为什么那几个野人能使用水晶瞬移？”
刘子予摇了摇头。
“他们能使用野生的潘德拉贡轨道系统，我们就不能吗？”罗奇又问道。如果能直接传送到杜正一那里，当然是最好的。
“理论上可以试试，但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何况这些水晶看起来不能直接接触，研究起来有很大的困难。”刘子予评估地说道。
罗奇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那你就克服困难。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以后如果没希望，我们就绕路走过去。”
“什么？五分钟？”刘子予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奇，他简直是个没人性的资本家，不，封建地主。
毫无负罪感的罗奇敲了敲自己的左腕，“时间不等人啊，师妹，我开始计时了。”
刘子予愠怒地低下头，手头翻出无数飞舞的魔法符号。
罗奇收敛起笑意，当真看了一眼时间，接着迅速环顾了四周一圈，在人群中看中了燕灏那张呆脸，后者正在好奇地张望着他。“燕灏，就是你，你跟我来。”
“啊？”燕灏愣了一下，但随即脸上的神色都亮了，受宠若惊，挺起胸膛向他靠拢，也不问去哪，“好的！”
“罗奇你要去哪？”麻将立刻警惕地问道，杜正一不在，他真恨不得给罗奇拴上一根绳子。
“去方便一下，妈妈，我已经带保镖了。”罗奇说道，转头给了燕灏一个眼色，脚步毫不迟疑地迈开。
“啊？”燕灏惊讶地发了个单音，但罗奇已经开始走开了，他连忙跟了上去。
麻将被怼的没话说，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其实也不好说的太多，外加上刚才罗奇已经说了的五分钟时限，他肯定能在五分钟内回来。麻将无奈，只好也看了一眼时间。赵教主大约也是这样的缘故，目送着罗奇离开，心里虽然不信任，但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罗奇的速度也的确如同尿急一般，几乎都如同一个正常的法师一样敏捷了。他也没有关心燕灏有没有跟上，燕灏跟他说了句什么他也根本没听见。背对着众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完全凝重了起来，他几步穿过走廊，走回了当初的那个房间。
罗奇在门前停留了一秒，看了看门口墙上残留的一点血迹，推开门对房间里的两具骸骨视若无睹。燕灏跟着进门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有些不安地迈开长腿，小心不要踩到死人的骨头。
罗奇环视了四周一圈，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一块血印，他连忙蹲下身仔细查看，模糊能辨认出一个脚跟的形状。粘在地上的血里有一些生物组织，他们脚底下可能都踩到了一些生物的血肉，但这个脚印更像是有人赤脚踩上去的。人形，赤脚……
“第一个野人跑到这里来了？”燕灏惊讶地问道。
罗奇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燕灏反应得这么快。看来大部分战斗法师都能算得上智勇双全，基本上都能处在杜正一和银背大猩猩之间的区域里。
罗奇站起了身，走向房间尽头的墙壁，这一次他熟练地使用了从记忆包里提取到的咒语，附加上了自己的强烈意愿，墙壁回应了他的请求。银白色的墙壁化为流动的烟雾，烟雾在转瞬之间变得稀薄，人体再一次出现在透明墙壁的后面，隔着无形的壁垒望着他们。这一次罗奇没有召唤他们，他们安然地在墙壁后的棺椁中望着他。
“啊，啊……”燕灏惊讶的倒退一步，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因为看到罗奇毫无动作，定了他的心，他差点就莽一把先扔个火球进去把他们烧了。
罗奇没有理会燕灏的反应，他平视着墙壁后面的人群，默默地思索着。承载着最前排十个人的无形棺椁向两边平滑地移动，露出后面的人脸，再转向，交换位置，三排人交替地出现在最前面。罗奇核对了他们的数目，也核对了每一张脸，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一次排列组合将空缺的位置留在了最前面，罗奇一动不动地望着空出来的位置，盯着空位下面银色的凸起。一个凸起，一个点位，一个棺椁。
“罗……罗大法师，你不是要……要进去吧？”燕灏惴惴不安地说道。
罗奇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困惑地看着燕灏，转念想到自己对着这些东西发呆的样子看着确实有些惊悚。他不想多说，就安慰似的拍了拍燕灏的胳膊，本来想拍肩膀，但够着有点费劲。
“走吧。”罗奇说道，转身向外走去，又看了看时间。
“这就走了？罗大法师，您是要看什么啊？不对，这些是什么？是人？还是法师？”燕灏问道，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墙后的人，墙壁在罗奇转身后逐渐恢复成了不透明的状态，人群再一次隐没在浓雾之后，他连忙跟上罗奇的脚步。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罗奇和气地问道，问的燕灏一愣。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罗奇已经跑回了众人都在的走廊，燕灏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话题最好打住。
“师妹，电梯可以发动了吗？”罗奇叫道。
刘子予脸上的神色很焦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不管有多难，我想始祖法师一定就是从这些东西身上领悟到轨道传送系统的原理的。你是始祖法师的子孙，你还继承了传送理论，现在让你对着原始水晶反推，你肯定做得到，你又不是傻子。”罗奇平静地说道。
刘子予的焦虑更上了一层台阶，不停变幻的魔法脉冲把她的头发搞得都有些炸毛。“但你不能只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到了。”罗奇看了看时间，“我们改成步行吧。”
“等等等等！”刘子予差点就是尖叫了，“你再给我两分钟！再给我两分钟！”
罗奇望着她温和地说，“师妹，需要我用意念大师的方式给你的脑子催化一把吗！”
“闭嘴罗奇！”刘子予叫道，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牵引，在传送之前还来得及听见刘子予暴躁的一句，“不成功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