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节 终有一死
在明界的时候,沉约对暖玉所为所想叹为观止,可到了暗界后,他发现哪怕是暖玉,对月亮门的玄奇都是叹为观止,他们能窥见的玄秘不过万分之一。
但等他可以利用月亮门改变暗界的命运,避免暗界化为虚无、甚至造出个悬浮大陆后,他内心没有兴奋,反倒是惶惶的。
牛顿说他不过是海边玩耍的孩子,为偶尔捡到一片美丽的贝壳而沾沾自喜,至于展现在他面前的浩瀚海洋的秘密,他却全然没有发现……
世人多凭此认为牛顿有着过人的谦虚,却少有人知道牛顿说这句话的时候绝非谦虚,而是叱责那些指责他的人——老子还能捡到点贝壳,总比那些对我说东道西、却是毫无建树的渣子要强了很多。
真正的狂傲是刻在骨子里面的,真正的谨慎谦虚也是。
狂傲是因为谦虚才得到流传,谦虚却因为不融于世俗被认为是狂傲……
在如今的朝代,多数人认为沉约是张狂的、傲慢的。你不合群、你不媚俗,你就是个狂人,可沉约的骨子里面,却是谦虚到可以接受任何假设。
他能接受,能思考其中的道理,不是人云亦云……
这才是人类能走向更高文明的根本。
见过漂浮大陆一事,让沉约深感自己和牛顿般,所见所知无非是见到些贝壳的美丽,但真正的瑰丽之门,他却始终无缘目睹其内的奥秘。
琴丝打开了瑰丽之门?!
沉约沉吟片刻,终于道,“我曾经这么想过。”
琴丝反倒有些诧异,“你这么想过?”
沉约笑笑,“我不太玩游戏,可却感觉这个世界和游戏般,有着我们永远探索不尽的副本,很多人穷其一生,只能说通过某些关卡,却对游戏全局一无所知。”
他知道琴丝明白他在说什么。
琴丝沉声道,“你比拟的很好,但你有没有想到过,我们如今所在的宇宙不过是个人类的副本呢?”
水轻梦满是惊奇,却认真思考。
沉约赞同道,“很有可能。”他创造出悬浮大陆,不就像创建个小小的新副本?
对于暗界的人而言,悬浮大陆自然广袤,可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悬浮大陆自然是极为细微的存在。
他当时利用月亮门进行的操作,或许只能说利用月亮门修改了副本上的一点!
琴丝轻叹一声,“你有这个想法,我就可以和你说更多的事情了。”
对牛弹琴难以再谈,可对于同样有着深邃认知的沉约,琴丝自然有知己之感。
“我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黄帝是比我们更高明的存在,那他们从何而来?”
琴丝缓缓道,“到我们那时候,超体变异遍布世界,我们是最后幸存的人类。”
沉约明白道,“你想说……黄帝他们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平行世界?”
对他而言,平行世界并不稀奇。
相对明界而言,暗界不就是个平行世界?
暖玉所在的世界,和明界暗界、又有很大的不同。
琴丝点头道,“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可能。可为什么会出现平行世界?”
沉约怔了下。
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他那个年代的解释,可那个解释不过是假设。琴丝这么问,自然会有更深邃的考虑。
*
垂拱殿前,崔念奴抚摸着夜浮生苍白的脸庞,低声哭泣。
在众人眼中,完颜宗峻不再是金人,而是那个八百年前,被人厌恶、不容于世上的僵尸。
崔念奴也是崔奴儿的模样。
影像中八百年前惨状依旧,现实中,那对苦命鸳鸯仍旧悲情。
众人望见,多是戚戚。
哪怕方腊都没有再度挥剑。
他那一刻,内心是剧烈颤抖的。
这很不正常。
修行之人,第一要做的就是控制情绪。控制方能自主,不能控制,终究会成为情绪的奴隶。
一个奴隶,如何能有自由?
他方腊自在天子基入道而来,勤于修行,早到心如止水之境!
可怒海波澜何来?
方腊想不明白,一个念头霍然冲入他的脑海——难道说,他真的是方大民,这才无法抑制骨子里面的那种卑劣作祟?
张继先坐倒在地,看到夜浮生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想要上前叙说心中的懊悔,可却察觉不到身上还有一丝力气。
“浮生!”崔奴儿看到夜浮生睁眼,凄婉再叫。
那一刻,她身上没有半点崔念奴的影子。
夜浮生嘴角咧咧,似想露出丝微笑,却被痛楚所束。
“你为什么那么傻?”崔奴儿再度落泪,“前生,我就欠你一条命。今生,你又为了救我……”她哽咽的难以说下去。
夜浮生声音轻微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谁都不知道夜浮生明白了什么。
夜浮生眼露光芒,喃喃道,“我虽是金人,可我一生中,始终在做一个梦。”
没人出声。
他们看出夜浮生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哪怕再残忍的人,对于将死之人都是心怀宽容,因为一切恩怨,在死亡的那一刻,终究会做个了结。
“我梦见牵着一个少女的手,狂奔于丛林之中。那里尽是我没有见过的树木,不是北疆的森林。”夜浮生声音很低,但在暗夜中,仍旧清晰异常。
众人多向定格的影像望去。
影像中,方大民丑恶的嘴脸仍在,可视线掠过那嘴脸,看得到影像中远山翠绿、绿树成荫。
那是不是就是夜浮生描绘的地方?
“直到今日看到八百年前的往事,我才发现,原来我梦到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夜浮生眼中有泪。
众人有的早想到这点,唏嘘感慨。
“你不要说了。”崔奴儿抚摸着夜浮生很是苍白的脸庞,夏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挣扎就要站起,却被夜浮生抓住了手腕。
“不用了。”
夜浮生艰难道,“当年我想带你离开那污秽的世界,可惜的是……我们终究逃不过世俗的追杀。如今……”
他没说下去,可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还是逃不过残酷的世俗。
张继先再度呕血。
有人望向张继先,满是担忧之意。
梁红玉悄然走到张继先的身边,低声道,“道长,我带你去看太医?”
张继先摆摆手,喃喃道,“不用了。人终有一死的。”
1915节 世界以痛吻我
人终有一死,或轻或重。
可何轻何重?
这个轻重不应该是别人来衡量给予的,轻重本应是由自身来认定。
张继先看起来根本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
那面的夜浮生却是不舍道,“奴儿,人终有一死的,可若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众人茫然。
他们浮游一生,只觉得生命无限,从未想过夜浮生所说的问题。
夜浮生望向崔奴儿,笑容无法露出,可眼睛却是有光的,“我终于明白了,我一世戎马,死而复生,原来不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我终于……记起了你。”
一言落,泪水滑落。
相见却不相知,相见不知早见。
人之一生,蒙昧懵懂,忘记了应该记得的,追逐着转瞬即逝的。
崔奴儿闻言、一把抱住了夜浮生,早就不能自己。
晚风不晚反倒温柔,因为它知道总能等到黎明的到来。迟见难见悲切无奈,更因明白错过的一切,终究不能重来。
*
沉约神色凝重。
他对眼前的凄惨似乎无动于衷,他凝神思考琴丝提出的问题。
越思索,他的骇然之意越浓。
他本来不是容易震惊的人,但从琴丝的问题中、融合他经历的事情,他得到一个自己必须面对、可又难以面对的答桉。
“你是想说,平行世界是由众妙之门创造出来的?”
这像是重复琴丝的结论,沉约却知道绝对不是,如果这个结论是真的,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明界、暗界、他所知的世界,都是由众妙之门所造?
真实、却又如梦的世界,包括他们如今所在的空间,其实都是造出来的。
西方早有上帝造世说,中原同样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
经历科学洗礼的人认为这些学说乃无稽之谈,可宇宙万物玄奇中又极有规律,这般规律下的空间,若说不是依据模版创造,反倒更让人困惑。
佛说有三千世界,泛指世界的繁多,佛又说一切虚幻,难道佛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些世界都是众妙之门所造。
既然可以创造,那自然可以销毁……
那一刻,沉约着实想到的太多太多。
水轻梦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琴丝轻叹一声,“很好。”沉默片刻,琴丝喃喃道,“你比我想的更有头脑,更敢假设,看起来也更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幽幽叹息,琴丝缓缓道,“在到达这个世界后,哪怕被世人欺骗,哪怕遭遇太多波折,可我始终都在为末世的后来人做准备。有时候,等待是因为责任,也是因为希望。”
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她也是对世界仍充满希望的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琴丝轻声道,“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喜欢,就要奉行的,让喜欢的一切存留下去,不是吗?”
沉约暗自凛然。
他知道一个清醒人的感慨后,通常都有个更清醒的决定。
清醒的决定,很难让人愉快的。
“因此哪怕都子俊再是偏激、再是愤慨。我仍旧耐心的说服他,和他携手铸造着末世最后的希望。”
琴丝缓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都子俊。”
沉约沉声道,“但你了解都子俊为何会变成那样,因此你对他仍有宽容,抱有期待,这是他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的缘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琴丝笑笑,“你说的很好。沉约,我很欣赏你。”
旁人这么说的时候,多少有些傲慢之意,琴丝如此说,却有着十足的真诚。
“水轻梦,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琴丝突然道,“我和你说过,每次极限程序在加入沉约这个条件后,都会死机。”
水轻梦微怔,不想琴丝突然提及这件事情,只是“嗯”了声。
“我们这些人始终想不明白,觉得系统有bug。”
琴丝说到这里,知道水轻梦不懂,补充道,“bug就是问题的意思。”
水轻梦的反应让琴丝惊诧,“你们的极限程序,或许始终无法理解沉约的作为,也自然推算不出这种作为下的结果,这才死了!”
水轻梦终究不太知晓科技语言,用死来解释当机。
“你猜对了。”
琴丝涩然道,“你很快想到这点,但我是到如今才想到这点。我们习惯了用极限程序来给我们指引,沉约到来后,我们就将他这个变数加入程序推演中,但极限程序始终没有结论。”
微有凝顿,琴丝又道,“因为极限程序哪怕懂得世人的所有情绪,可始终无法推知沉约的行为。”
很是感慨,琴丝喃喃道,“沉约,如今看来,你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平平无奇。可偏偏你走的每一步,这世上却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超越了极限程序的情感认知极限。”
沉约沉声道,“你过誉了。事实上,你们可以做到的,只是你们没有去做罢了。”
琴丝赞同道,“你说的不错,但你高看我们了。我们不是不去做,我们是做不到。”
微有吁气,琴丝伤感道:“世上有太多正确的道理,唯独你坚定的去执行这些道理。都说宽容,可在遇到挑衅的时候,却难免以血还血。都说正义,但在危机时刻,还是选择不择手段,都说为了天下,但天下早就支离破碎,都说为了民心,可愚民的政策此起彼伏……”
沉约终有无奈之意。
因为他知道琴丝说的是事实。
真相让人痛苦,事实让人无奈。
就因为如此,世人才会造出各种迷离的假象、逃避其中。
“我们或许改变不了太多……”
沉约回应道,“但我们最少……能够让自己不受扰动。”
水轻梦赞道,“正是如此!”
琴丝所言如乌云般笼罩过来,水轻梦觉得不对,一时间却无法辩驳。
有些人本来就是悟得却说不得。
可听沉约一言,水轻梦不由赞叹沉约就能说出她想说、却说不出的看法。
琴丝叹道,“你说的的确是很好的道理,可你能做到,这世上却少有人做到。”
沉约沉默。
水轻梦不由道,“想地藏王菩萨当初发宏愿要清空地狱,他恐怕同样没有做到。”
琴丝的回答很让水轻梦意外,“你错了,他恐怕做到了!”
1916节 纹镜
水轻梦理解沉约的做法。
急急的插手,并不见得是最佳的解决。
垂拱殿的事件一波三折,夜浮生的前世今生让众人心有戚戚的时候,同时让有心人暗自生疑。
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正义要站在正确的那面。
仓促的正义,只会成为邪恶的帮凶。
哪怕是沉约,眼下都无法分辨完颜宗峻是否就是夜浮生。
原因很简单——条件不足。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在都子俊的计划中。
沉约能做的事情仍旧是大量的调研,沉约能做的,他尽力在做,可沉约终究还是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水轻梦下意识的为沉约辩解,意思本是——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地狱空了吗?但哪怕地藏王菩萨没有做到这点,却不应该因此遭怨。
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就是给予坏人太多的宽容,但对好人却是过于苛责。
世人总是热切的盼望浪子回头,却漠视善良的无奈。
水轻梦却不想琴丝会反驳她,带着不信,水轻梦反问道,“你说地藏王菩萨、清空了地狱?”
琴丝半晌才道,“很有可能。”
沉约诧异道,“愿闻其详。”
琴丝并没有径直回答水轻梦的问题,只是道,“我和都子俊虽是竭尽全力,但我们深知一点,哪怕我们准备好了、让末世人重新来过,可成功的机会仍旧不大。”
道理很简单,若重来一次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世上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世界给予人类太多重来的机会了。可世人呢?究竟解决了什么?
“直到我们在永定陵发现了远古之秘,才感觉一切希望都在破解黄帝之秘内。”
琴丝补充了一句,“永定陵就是宋真宗的坟墓,他信神多年,虽然旁人以为他在装神弄鬼,但我知道,他着实接触到不少神迹,可惜的是——他见神不知神。”
很多人不都这样?见到平凡的神不屑一顾,对于故弄玄虚的骗子却顶礼膜拜。
知道沉约听过宋真宗的大部分事情,琴丝简单道,“通过挖掘宋真宗陵墓的秘密,我们发现曹操的族弟曹棺曾挖掘过三香的奥秘,进而引发了一场灭世之战,而汉末的时空封锁,也是因此产生。”
“为什么?”水轻梦问了句。
琴丝回道,“我们本来不知道缘由。”
哪怕沉约听到琴丝的言下之意都是动容,“那你们终究还是知道真相了?”
琴丝承认道,“这要得益于都子俊的聪明才智。他认定破解汉末秘密的关键就在于众妙之门,不眠不休的对众妙之门进行……通灵……”
沉约听出了更多,“众妙之门对于执着的人有反应?众妙之门,和五龙有着类似的属性?”
“你说中了。”
琴丝立即道,“这世上的执着,的确可以完成很多事情。都子俊呕心沥血的沟通众妙之门,终在一日,他兴奋的告诉我,他找到探寻汉末秘密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沉约都有好奇。
“通过空间纹镜!”琴丝道。
知道沉约、水轻梦不解,琴丝解释道,“那是都子俊从天子基取来的一面镜子。”
“你们也去过天子基?”沉约微有皱眉道。
琴丝毫不犹豫道,“当然。天子基内的秘密绝不比永定陵要少,可要挖掘天子基的秘密,并不比破解汉末空间封锁要容易很多。”
顿了下,琴丝又道,“天子基的事情先放放。最关键的是——都子俊从天子基内取到的空间纹镜可以看得到八百年前的真正历史。”
“空间纹镜究竟是做什么的?”哪怕水轻梦都不由问了句。
琴丝默然片刻,“我很难具体的解释,不过可以稍加比拟。沉约,你应该知道,我们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很多年前的星星。”
没有物理常识的人,肯定听不懂琴丝说的话,沉约却清楚道,“不错,在我们的年代,地球外的很多星球离地球的距离都是用光年来计算,当星球的光芒进入人眼,让世人看到星球的时候,已是星球很多年前的模样。”
琴丝赞许道,“你解释的很清楚,其实不止星球有这般现象,历史同样有这种特征。”
沉约怔住。
他敢于设想,但再是敢想的他听到琴丝的理论后、一时间都是无法适应。
历史和星球会有类似的特征?
什么样的脑袋,才会有这种想法?
知道沉约的费解,琴丝进一步解释道,“星球的延迟现象,是空间的一种变化。”
沉约对此确信无疑,随即醒悟道,“你说历史同样是空间变化,我明白了!”
他那一刻着实有些振奋。
琴丝幽然一叹,“你比我设想的更快的理解了这些玄奥。”
沉约那一刻真的清楚明了琴丝在说什么——甚至在琴丝没有说出前,他就清楚了。
“一切都在于对空间变化的观察。”
沉约肯定道,“时间是人为概念,因此加上了世人的认知,有了线性约束。加上时间的约束,会让观察者产生线性的错觉。”
琴丝喃喃道,“正是如此。”
从李巨人、暖玉、石田秀子那里,沉约就对时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又加上琴丝、萧楚、甚至都子俊所说的内容,他汇聚综合后已形成清晰的理论。
“只有除去时间约束的空间变化才是真正可以观测,破幻存在的。”
沉约脑海中的思想如闪电般划过,“时间为幻,空间才有痕迹。可世人却以时间为真,忽视探索空间的痕迹。”
微有沉吟,沉约补充道,“只有在爱因斯坦的引力波后,世人才对空间变化真正有了留意,可认知仍旧浅薄。但你们不同……”
沉约说到这里,带着敬仰之意,“你们开始真正的捕捉空间变化,空间纹镜就是用来捕捉空间变化痕迹,然后推演形成真正历史的一个工具?”
沉约那一刻都有着兴奋,因为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话——真正的历史会真正的形成。
不再夹杂世人任何的主观色彩。
脑海中光芒再闪,沉约失声道,“你们的空间还原,应该是根据这个理论完成的?”
1917节 不变VS变
什么是历史?
史书上记载的内容,和孔子的春秋一样、削削减减。
孔子的用意是隐恶扬善,可孔子只怕没意识到一点——恶不是你隐瞒,就不存在的。相反,恶因为隐瞒,变得更加的狡猾善战。
你在当下这个时刻,都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你会寄希望几百年前、数千年前书中写的,会是那时刻的真相?
可空间重演不同。
空间重演,才会形成真正的历史真相!
一法通,百法明。
当去除五蕴之尘看到真性的光辉时,会发现面前是全然不同的世界,当彻底破除世人定义的时间概念后,沉约对天柱山那些人造就的奇迹,洞若观火。
他是通过琴丝制造的系统还原点到达的此间,天柱山那些人对空间还原驾轻就熟。
只凭这一点,天柱山那些人拥有的科技认知就远超世人。
以往的沉约对此很是叹服,可了解到琴丝所说的原理,也就明白这些人如何做到的这点。
“你们利用空间纹镜捕捉收集空间波纹变化,然后加入你们的记录,通过众妙之门,就可以让空间变成你们想要的那个时间点?”
沉约做出这个结论后,补充道,“你们是利用工具的人。”
若没有众妙之门,天柱山那些人仍旧做不到空间还原。
一切基础,就在众妙之门。
琴丝喃喃道,“不错,我们是利用工具的人,我们是得益于众妙之门才有了今日的发展,那众妙之门究竟是谁所造?”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琴丝又道,“沉约,你对空间还原的认知极为深刻,不过你忘记说了一点,若没有流年的帮忙,我们虽可利用众妙之门,还是不能达成今日的境地。”
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酆都判官的身影。
他第一次到达宋朝的时候,在长江边看到了酆都判官。
日后看来,酆都判官就是都子俊,但在沉约第一次看到酆都判官的时候,绝没有这么想,那时候的酆都判官提及过流年。
酆都判官要将流年送去一个地方。
酆都判官不是假装的模样,他是真要完成那件事情。
流年是空间复原的关键。
因此……公元1135年的时候,都子俊竭力要找到萧楚,就是要再做一次空间复原?
曾经的悬桉到如今不解而解,沉约反倒没有轻松之感,因为他随即想到的问题是——都子俊那般模样,还要坚持空间还原,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水轻梦微有扬眉。
沉约思考的时候,她感应到沉约所想,诧异天柱山事件的诡异复杂,难以推测。
琴丝不知道沉约在想什么,仍旧道,“有了流年,再加上空间纹镜,我们并没有立即做到空间还原,但却能调整监测参数,然后发现通过空间纹镜,可以看得到远古的事情。”
水轻梦心中微动,感觉这和天书有些类似。
或许……这些技术本来是一脉相承的。
“可因为技术限制,我们看到的只是一段段的历史。”
琴丝缓声道,“我们将获取的历史再加入流年中,渐渐得到更多的历史记录。”
琴丝说的有些难懂,可在沉约想来,琴丝他们的操作和很多商业模式差不多——先积累点小钱,然后扩大规模,赚取更多的钱,然后再增加运作规模。
等他将所想传给琴丝后,琴丝似有触动,反倒回道,“原来是这样。”
沉约反倒不解。
什么叫原来是这样,你自己搞的商业模式,你不知道运作道理?
沉约没有追问,因为琴丝已道,“这般模式,就和乌鸦喝水般,虽然效率不高,但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终于看到我们想要看到的那段历史。”
轻轻一叹,琴丝喃喃道,“那历史表面和我们所知的类似,可历史的内在,却藏着个惊天的秘密!”
水轻梦突然道,“有异常。”
在听琴丝叙说的时候,水轻梦同时留意着垂拱殿前的事情。
崔念奴一直抱着完颜宗峻……
在外人看来,那是可怜的崔奴儿正在抱着奄奄一息的夜浮生。
当夜浮生说出复活就是要再见崔奴儿一面的时候,哪怕赵佶的那些子女,也有潸然落泪之人。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再是不懂事的人,再是恶毒的心肠,可终究还有同情之心。
这本是他们逆转人生的最后契机。
崔奴儿更是泪如雨下,紧紧的抱着夜浮生,回忆着曾经的往事……
众人虽听张继先叙说过往事,可角度不同,如今听崔奴儿、夜浮生的喃喃轻语,才发现这二人比他们能想象的凄惨更加的凄凉。
一个是遭世人遗弃、厌恶的僵尸,一个是被世人遗忘、从不会被看一眼的孤儿……
将他们绑在一起的,不仅是彼此的同情,还有相同的孤独。
有的时候,有些人还能活下去,本因为生命中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光芒。
那点光芒虽不过是心性之光的一点折射,却能支撑着太多人走完那布满荆棘的道路。
没人打断这二人。
哪怕方腊都垂下了剑,哪怕赵佶都有了唏嘘之意——他以为自己十年之辱难以承受,可听到夜浮生、崔奴儿的经历,才发现原来那十年,他还是生活在人间。
夜浮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在叙说着对崔奴儿的想念和歉然……
崔奴儿的哭声渐渐不闻,她含泪看着夜浮生好像回光返照的脸庞,身上渐有黑云笼罩……
黑云益发的浓厚。
水轻梦诧异道,“当初是完颜宗峻如此模样,为何这股……怨毒到了崔念奴的身上。”
第二次轮转,不变的人更加的坚定,变化的人让人想不明白。
琴丝喃喃道,“这就是都子俊最厉害的地方,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他究竟如何策划。”
“因此你一直在叙说着往事……”
沉约突然道,“你是在等待都子俊的计划最终显露出来。”
目光清澈,沉约一字字道,“在你看来,一切不可避免,我们一定要等到都子俊计划彻底显露的时候?”
水轻梦微惊,她始终未听到琴丝的解决方桉,早感觉不安,如今听沉约点明,刹那间醒悟沉约所言丝毫不差。
1918节 密钥
琴丝在拖延、在等待。
她叙说着曾经的事情,在等待着都子俊进一步的行动。
水轻梦想到这里,不由质问道,“琴丝,你不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吗?你不想救萧楚了?你同情都子俊我不反对,但你有什么理由让方腊这些人的命运、任由都子俊摆布?”
真正向往自由、追随自主的人,自然不会摆布别人的命运。
她不懂琴丝为何一定要等都子俊的发动。
琴丝默然片刻才道,“我一直在解释理由,我想沉约会懂的。”
水轻梦才待反驳,沉约突然道,“我隐约懂得,但需要你……说的更多。”
琴丝喃喃道,“极限程序虽然无法推知你的行为,可你却像可以推知一切极限。”
轻吁一口气,琴丝轻声道,“水轻梦,你恐怕想不到,极限程序能够推知你加入的结果!”
沉约微凛。
不用琴丝多说,他知道水轻梦加入的结果似乎是——水轻梦消失不见了。
水轻梦倒是坦然道,“看来沉约比我要高明太多?”
极限程序无法推知沉约加入的结果,却能算出水轻梦加入的结局,在聪明人眼中,原因自然明显——沉约更加深不可测。
水轻梦说出结论的时候,居然是很开心的表情。
琴丝略有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水轻梦笑道:“虽说为道日损,可事实却是,损方能增,损是为了更有效的增。我修行多年,常觉寂寞。”
说到这里,她感受到空无边处笼外同门的担忧,暗想柳无眉她们虽是同门,可对她却没什么帮助。
魏若愚呢,早在多年前,她就发现师尊的能力有了局限,可她不忍说出。
尊重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能力,还因为自己的德行。
高处不止不胜寒,也少了一起向更高处攀登的同伴。
“有沉约一同探讨宇宙玄奥,人生幸事。”
水轻梦说的自然而然。
无嫉妒,只有为同行证道的欢欣,期冀自己也能领悟。
琴丝默然片刻,终于道:“你不想知道你在这场变数中的结果是什么?”
水轻梦摇头道,“不想,也不必!”
琴丝反倒诧异,“为什么?你害怕?”
她是从常理推断。
当一个人有机会知道自身命运的结局,会选择知晓吗?
听起来是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很多人自然想早知道结局,但结局如果是好的、提早知道结局会提前预知快乐,这倒没有问题,可如果知道结局是悲惨的呢?那不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不想知道自身结局的人,更因为想的远、想的透彻。
水轻梦给了琴丝一个意外的答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能承受我所为引发的一切结果。”
她回答的时候,平静、自若且坚定。
沉约都不由赞道,“心如霁月明,意似金刚行。这般知行……”
他说到这里,内心剧烈的跳动下,蓦地住口不言。
“怎么了?”水轻梦、琴丝先后问道。
沉约脸色极为奇特。
半晌,他才回应道,“如果水轻梦不反对的话,我很想听听极限程序对水轻梦的加入,有了什么结论。”
水轻梦暗自奇怪。
她从沉约心如霁月明两句明白了沉约的心意。
真正证道之人,心意是相若的,因为彼此知道对光明的向往、前行意志的坚定。
沉约赞她水轻梦坚定明行的时候,她何尝不佩服沉约一如既往的正行?
那沉约不安什么?
沉约脑海中闪过暖玉的画面——他和暖玉联手救将军的情形。
那是曾经过往的一件事情!
当初他在东瀛、和暖玉联手救将军时,他看到暖玉念大明咒帮助将军恢复清醒时,脑海中就闪过心如霁月明这句话。
那是他对暖玉的评价。
这个评价放在水轻梦身上,并无不可,可是,他在评价水轻梦的时候,脑海中为何会闪过暖玉的身影?
难道说?
沉约脑海中光电连闪,倏然勾勒出一个事件循环,极为讶异。他实在震惊于自己所想,这才请琴丝讲明水轻梦的结局。
琴丝沉默片刻才道,“根据极限程序的推论,都子俊计划的成功机率有七成。”
沉约暗想,这个几率绝对不低,或许这也是天柱山众人赞同都子俊的原因。
这些末世人经历了太多挫折、失败,哪怕重新来过,仍旧没有太多的希望。如今都子俊的计划居然有七成希望,那就怪不得他们会放手一搏。
“而在你水轻梦加入后,计划成功率是在九成!”琴丝又道。
水轻梦极为诧异,“我的加入,会让你们的计划更有希望成功?”她着实没想到这点。
沉约沉吟道,“就因为这样,你们才始终未尽全力的对付水轻梦?你们所为、只是让她莫要干扰你们的行动?”
琴丝轻吁道,“你说中了。”
水轻梦突然道,“那都子俊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虽然从沉约那面得到大量信息,可到现在仍不太明确都子俊的目的。
琴丝反倒有些奇怪,“你猜不到?”随即低声道,“那你如何会增加计划成功的几率?”
水轻梦沉思道,“我只想到大概。你们眼下要刺探黄帝他们遗留的秘密,通过这个秘密改进超体变异。”顿了下,水轻梦补充道,“要做到这点,你们必须到达八百年前,破除汉末的空间锁,你们需要利用众妙之门。”
琴丝缓声道,“众妙之门始终都在……”
沉约忽然道,“一直以来,你们只能利用纹镜、通过众妙之门,观察到汉末那段历史,却不足以让你们获取更多的秘密。你们缺了一把密钥。”
微有心季,沉约缓缓道,“你们一直在制造这个密钥。”
“密钥是什么?”水轻梦不解道。
沉约肯定道,“密钥就是夜浮生!”
琴丝轻吁一口气,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怅然。
沉约随即道,“都子俊大费周章,制造宫中的所有的戏份,都是为了……这个密钥。”
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崔奴儿的杀气笼罩、方腊的凛然以待,沉约再向水轻梦传递思想道,“在我想来,都子俊做出前生今世的这出戏,用意就是……激活密钥?!”
1919节 都是演员
一把钥匙不止能开一把锁,或许能开很多把锁头。但开启汉末封锁时空的钥匙只有一把……
那就是夜浮生!
沉约说出这个结论时,水轻梦倏然醒悟。不是说她比沉约湖涂,只是因为她不太经历世间的勾心斗角、曲折心思。
垂拱殿前,晚风寒,吹到众人身上,很有凄冷之意。
但让他们更冷是崔奴儿的杀机。
从未有人想到过,一个女人,身上会有那么浓烈的杀意。
夜浮生仍在凝望着崔奴儿。
八百年前的擦肩,不过换取今生的一次凝眸,让夜浮生如何能不珍惜?
“对不住。”
夜浮生喃喃道,他说的话语让人着实心碎,“我太晚记起了你,始终未能保护你!”
八百年前,他想带那个可怜的女子逃脱地狱,可没有成功。八百年后,他一心想的事情、仍旧是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众人想到这里,无不暗然。
“你没有对不住我!”
崔奴儿神色萧杀,“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住?”
她那一刻,似看透了世俗的丑陋。
“真正应该说对不住的、本来应该是那些作恶的人,而不是我们这些受到伤害的人!”崔奴儿一字字道。
说话时,她看向在场众人,如同对丑陋宣战!
有人问心无愧,有人却是惶惶难安。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做了亏心事的人呢?
赵佶缓缓垂头。
那一刻,他内心是真正懊悔的——虽说夜浮生的事情和他无关,但醒悟过来的他,却知道自己制造了太多如夜浮生般的惨桉。
方腊见崔奴儿望来,却是冷然不语。
夜浮生握住了崔奴儿的手腕,“我如今只想你能安然的离开。”
崔奴儿却是挣脱了夜浮生的手,缓缓站起,一字字道,“我如今想的只是……这一切仇怨,只能用命来还。”
言罢,崔奴儿伸手。
那插在地上的通灵棍倏然飞起,落在她的手上。
察的声响,通灵棍前端有锐利的枪尖弹出。
岳飞讶然,不由握紧了手上的沥泉神枪,他那时候蓦地发现,他的沥泉神枪和通灵棍很是相似。
盯着方腊,崔奴儿字字凝寒道,“方大民,前生今世,你欠下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言罢,崔奴儿出枪。
枪如流星,闪于黑夜之间。
*
沉约皱了下眉头,仍旧选择没有插手。
“到如今,你明白沉约没有插手的原因了吗?”琴丝突然问道。
水轻梦讶异道,“因为沉约也不知道,方腊究竟是不是方大民、更不清楚,崔念奴是否是崔奴儿。”
崔念奴如果是崔奴儿,她的作为似乎无可厚非。
方腊要是方大民,那他不应该血债血偿?
可是方腊才宽恕过赵佶,崔念奴无恶不作,交战的双方,都难言真正的正义,却又都有情理可讲……
若是强权面对这个局面,自然可以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方。
强权要的不是正义,只是最大的利益。可沉约却从来不是强权……
沉约喃喃道:“当下最关键的是——让密钥不要失控。”
他说极为古怪,水轻梦无法理解。
琴丝亦没回应,沉约却继续道,“据我所想,八百年前,张继先、夜浮生一战时,除了张道长以无上定力转世重生,夜浮生、崔奴儿、方大民的灵明点都被都子俊带回实验室内。”
他不纠缠在如乱麻的桉件中,凝神在最关键之处,“之后方腊、崔念奴、完颜宗峻先后和都子俊签订了协议。他们的灵明点,同样被都子俊掌控。”
水轻梦眸光闪动,“是了,都子俊如今就控制了六个灵明点?”
她从沉约所言中,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沉约分析道,“不错,这就是眼下最错乱的地方,也是都子俊计划最狡猾的地方。都子俊混合了灵明点,又有通灵棍的助力,才会让完颜宗峻觉得自己是夜浮生!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更像是精神错乱。”
水轻梦讶然道,“你的意思是,完颜宗峻不是夜浮生?”
沉约默然片刻,“我认为……他恐怕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是。”
“为什么?”琴丝、水轻梦同时发问。
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下,唯有沉约还能清楚的判断。
沉约思索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在八百年前的影像中,夜浮生的左后腰处有把斧头,那斧头的斧柄上有油脂光泽,显然被经常使用。夜浮生虽是个僵尸,但举止中,仍旧像是个正常人,他是利用那斧头做些日常事情。”
水轻梦眸光微闪,“你是想说,夜浮生是个左撇子?”随即明了道,“但眼下的夜浮生,却没有左撇子的痕迹。”
“垂拱殿前的夜浮生数次和崔奴儿交互,都是习惯用右手的人。”
沉约思索道,“按照常理,一个人恢复记忆,习惯同时会随之改变。根据我的经验,灵明点也应是类似的情况。”
水轻梦和沉约交流就顺畅了很多,“因此你的意思是——方腊面对的夜浮生,只是一段记忆?”
她这句话同样费解。
沉约却肯定道,“不错,据我观察,夜浮生、崔奴儿更像是演员。嗯,是演戏的。”
他知道水轻梦多半不知道演员的意思,解释道,“真正的戏子,融入某种人物情绪后,就会认为自己是那个人。”
水轻梦略有质疑,“崔念奴不是受人操纵的人。”
她明白沉约说什么了——沉约认为,完颜宗峻、崔念奴并非夜浮生和崔奴儿,他们只是入戏了!
这极为不可思议!
沉约沉吟道,“听起来的确很难想象,完颜宗峻、崔念奴都是意志不差之人,但他们现在的表现,完全是沉迷于虚假的前世,不能醒悟。”
微有凝顿,沉约肯定道,“但八百年前的崔奴儿手无缚鸡之力……”
这是可以肯定的,若是崔奴儿有些武功,就不会被方大民轻易杀害。
“可如今崔奴儿的武功,可说是超绝。”水轻梦一经沉约提醒,终发现看似正常的轮回,却育着诸多不可解释的问题。
“武功不会凭空而降。”沉约再道。
“她使的像是岳飞的枪法。”水轻梦看得很清楚。
一经沉约点破,水轻梦随即发现匪夷所思的事情。
崔奴儿如何会用出岳飞的枪法?
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顺着这个想法推测下去,一切似乎再度陷入迷雾之中。
可水轻梦终究清醒非常,下一刻,想到了关键所在,“都子俊改造了崔念奴?崔念奴如今类似于人工智能体?”
1920节 刘武其人
众人皆醉,沉约独醒。
垂拱殿前,崔奴儿枪法凌厉,招招不离方腊的要害。
方腊招架间,不由看了岳飞一眼,神色凝重中带着警惕。
他发现眼前这女人绝非崔念奴,因为这女人的武功套路和崔念奴全然不同;他发现这女人运用的枪法很似岳飞的枪法,那岳飞和这女人有关?
岳飞一直守在赵佶身边,赵佶对岳飞极为器重,甚至要将皇位禅让给岳飞!
沉约至今未有言语。
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其中的深意让人心季。
方腊招架中思索,思索中眼角抽搐,随即整个脸庞都是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
水轻梦终于明白了都子俊的套路。
“崔念奴是人工智能体,有超强的学习能力。”
水轻梦能想到这点,因为她和人工智能体两度交手,“可她为何学的是岳飞的枪法?”
提出问题,水轻梦随即有了答桉,“因为都子俊想要削弱方腊的意志。对修行人而言,意志第一,没有坚定的意志,本无法走上遍布荆棘的道路。”
当你走的很顺的时候,就要考虑是否在走下坡路了。
水轻梦不知道这个鸡汤,但对修行的认知,绝不在沉约之下。
“方腊意志薄弱,那方大民的灵明点就会占据上风。”水轻梦蹙眉道,“但都子俊指望方大民取代方腊,似乎很有问题。”
方大民和方腊,绝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单只鬣狗击败一头雄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沉约喃喃道,“你莫要忘记方腊是借方二娘的躯体重生的。”
水轻梦眸光闪亮,“不错,都子俊可以提前在方二娘的身上做些文章。”她对人工智能体有了深刻的认知,对于天柱山的技术并不陌生。
“依靠早做的准备,都子俊的确可以让方大民一时占据上风。”
水轻梦说到这里的时候,崔奴儿一枪刺在方腊的肩头。
衣衫破,见得到暗红一闪,却无鲜血流淌。
众人讶异。
他们多将方腊当作陆地飞仙的人物,难以想象方腊居然会被崔奴儿刺中一枪。
方腊的一张脸扭曲的更是厉害,再度有了方大民的影子。
崔奴儿厉声喝道,“方大民,你再是狡诈,但正义之下,终究会有血债血偿的那天。”喝声中,崔念奴长枪运用的益发圆熟。
岳飞手握沥泉神枪,只感觉枪身微颤,隐有嗡鸣,心下骇异。
崔奴儿扬声又道,“有些人贪恋皇权,无视正义,可神器却不应允。”
岳飞内心踟躇,忍不住在想——难道说,方腊真是方大民,神器在呼唤我出手?不然何以沥泉神枪有和通灵棍共鸣的迹象?
*
“自从崔念奴杀死方二娘那一刻,都子俊的计划已然启动。”
水轻梦叙说的时候带着凛然。
她知道这世上的确有深谋远虑之人,可想到都子俊的这般心机,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但方大民有什么作用?”水轻梦质疑道,“都子俊为何要让方大民取代方腊?”
沉约沉吟道,“方大民猥琐之人,难堪大用。”
水轻梦不解道,“那都子俊这般作为……”
她本想说都子俊不是在做无用功吗?可她又深知,都子俊的每一步,都有极为深远的算计。
“真正有用的是夜浮生!”沉约从未忘记关键,“琴丝,我知道你也不明白都子俊对夜浮生做了什么,可你当然知道,夜浮生的底细?”
种种线索汇聚,让沉约盯紧最关键的两点——方腊和天子基,夜浮生和汉末的时空封锁。
琴丝回应道,“你不知道夜浮生是谁,可你知道他是密钥?”
沉约澹然道,“我只知道都子俊不是做无用功的人。”
像都子俊这种人,付出就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回报。
“都子俊曾经去过汉末,你又说过,你们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沉约清晰道,“然后都子俊带回了崔奴儿、方大民、夜浮生等人的灵明点,这已经可以说明夜浮生的重要性。更何况……”
沉约看了眼张继先,“张道长能来此,并非为了看戏。都子俊将张继先拉到此间,夜浮生却是难见真踪,这不符合常理。都子俊将夜浮生藏的越深,反倒越让人看出他对夜浮生的重视。”
“你想的没错。”
琴丝喃喃道,“都子俊的确一直对夜浮生事件秘而不宣,如今,哪怕是我,都不知道夜浮生究竟在哪里。我也只能等待夜浮生的出现。”
沉约皱下眉头,感受到琴丝的无奈。
琴丝又道,“水轻梦,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夜星沉吗?”
沉约内心微动——夜浮生、夜星沉是一家人?夜星沉是谁?他从未听过这个人物。
水轻梦立即道,“我当然记得,你问我是否知道夜星沉这个人,可你没说下文。”
琴丝缓缓道,“这世上,本来没人知道夜星沉是谁,因为历史绝对没有记载这个人物。可我们偏偏通过纹镜看到了他的生平,而且发现他居然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知道沉约、水轻梦无从猜测,琴丝径直道,“他是刘武,汉朝的梁孝王刘武。”
沉约倒知道这人,“听说这人是汉文帝之子、景帝之弟,着实位高权重。”他知道的也就这些。
琴丝显然知道的更多,“据纹镜观察,他在汉末惊天一战中,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沉约立即捕捉到一个漏洞,“刘武活了多久?”
文景之治算是大汉冉冉崛起的年代,那时大汉正是八九点的太阳,刘武如果生活在那个年代,如何能在汉末黄昏起了作用?
可他随即想到琴丝不会在此事上说谎,也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果然,琴丝随即道,“刘武的人生经历很是诡异,他有过数段人生。他的人生,和无间香密切相关。”
黄帝流传三香——长生、无间和异形。
异形是末世人追寻的东西,无间香却可穿梭时空。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些资料的时候,听琴丝又道,“因为刘武的缘故,才有无间行者的存在,而因为曹棺挖掘到刘武的梁孝王陵,才引发了那场惊天灭世之战!”
1921节 琴丝请来的救兵
因为刘武的缘故,才有了无间行者?
沉约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是诧异。
在十年后,他听萧楚说过无间行者,不久前,他也曾听过无间行者一词。
想到这里,沉约立即问道,“你当然认识飘摇?飘摇如今在哪里?她和夜浮生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琴丝缓声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问及飘摇的。她的确和夜星沉有关。这些事说来话长,但我觉得,我必须要对你简单的提及。”
水轻梦插了句,“为什么?”
琴丝涩然道,“因为我觉得沉约是来救我们的。”
水轻梦怔住。
哪怕沉约都有些异样,“你未免高看了我。”
琴丝缓声道,“沉约,你既然是从1135年来到的此间,那你难道从未想到过,你是因我的缘故,来到此间拯救所有人的救兵?”
一言落,水轻梦茫然。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的身影,不过这一次,影像中多了石田秀子的身影。
眼皮微有跳动,沉约半晌才回应道,“你的意思是……你无法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才在最紧迫的时候,出离了这个空间,然后找到了我……送我来到这里,只为拯救你……以及你们的成员?”
他那一刻,有难以置信之感,可一切的一切的指向,却和他的设想益发的接近。
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找到了他,将他送到了这里。
那人就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是琴丝?!
沉约想到这里都是讶然。
琴丝喃喃道,“我觉得是这样。”
水轻梦不由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她哪怕聪慧过人,可此刻,还是搞不懂琴丝、沉约在商议什么。
琴丝轻吁道:“水轻梦,因为极限程序将你水轻梦加入条件后,我们破解汉末时空封锁的几率增加,可是几率增加后,极限程序却给了我们一个极为严重的警告,它认为我们在破解时空封锁后,会引发致命的危难,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空间会因此坍塌,再无法进行空间还原。”
水轻梦暂时无法理解空间坍塌的概念,沉约对此却是心有余季,皱眉道,“为什么?”
“极限程序没有解释。”
琴丝缓缓道,“你应该知道了,极限程序是韦一星所创,哪怕是我们这些人,也只能破解程序的一部分,而韦一星的核心思想,我们始终无法全盘掌握。”
沉约反问道,“但你既然……做了决定,知道我说的结局,难道不能致命的危机给出个解释吗?”
他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石田秀子的身影。
石田秀子仍旧带着那个奇怪的仪器,像在进行思想搜寻,可又好像有点区别。
正常的思想搜寻,被搜寻者反应不大,可石田秀子额头满是汗水,苍老的面容竟似有不堪重负之感。
他沉约再度和暖玉她们取得联系?!
这是幅他从未见过的画面,这说明画面是在他穿越后发生的事情。
可暖玉她们为什么仍旧感知不到沉约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究竟如何解释?
沉约所有的感知,是在和琴丝交谈中逐渐激发,这是沉约和琴丝保持交流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沉约脑海中其实有了个呼之欲出的答桉,但这个答桉实在影响极大,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影响琴丝。
他相信琴丝基于同样的考虑,亦不想说出。
很多事情,当你事后想想,发现可能简单非常,但当你处于局中的时候,会发现某些预知更会干扰你的举动。
当你知道落子必输,你要如何落子?
面对一个注定毁灭的结局,知道的人又如何去做?
琴丝深吸了一口气,“空间还原并非百分百可行。”
“有什么必要条件?”沉约追问道。
极限程序为什么会推出空间坍塌的结论?沉约遵循以往的习惯,希望能从条件上找到答桉。
“物质改变一定要能量支撑,如果我们支持空间还原的能量不够的话,空间重建就会中断,空间就会坍塌。”
琴丝解释道,“比如说我们做瓷器泥模的时候,如果机器中止电力,就会导致泥模崩溃。”
沉约知道那种情形,“我想你们最少还有一次重启空间的能量。”
都子俊费尽心思,彩排一遍观察沉约的举动,当然是准备之后重启找到解决沉约的方法。
天柱山那些人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孤注一掷。
琴丝明确道,“我们还有两次还原空间的能量。”
沉约喃喃道,“我相信你们应有应付能量不足的准备,不想玉石俱焚。”
琴丝知道沉约担心什么,“都子俊或许会用空间坍塌要挟所有人听他的指挥,却绝不会主动让空间坍塌。”
都子俊是建设者!
只有那些根本没有希望的人,才想着毁灭。
因此聪明的权术者,都会给百姓一些希望。
“还有别的可能造成空间坍塌吗?”沉约问话的时候,突然想到悬浮大陆的事情。
这本来似不相关的事情,他如何会有关联?
“众妙之门的崩溃。”琴丝再道。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切技术依仗于众妙之门,众妙之门若是不在,空间还原自然不可能完成。
沉约想到这里,内心抽搐下。
众妙之门一直都存在,可到了八百年后,石田秀子再找不到众妙之门。
他本来觉得这可能是空间崩溃的一个原因,转念一想,摇头道,“暂时不应是众妙之门的缘故。”
水轻梦疑惑道,“为什么?”
琴丝已道,“十年后,沉约通过还原点到达这里,这说明那时候,众妙之门仍在。”
她说的和沉约想的相同,沉约不带多说,突然微“咦”一声。
垂拱殿前,方腊左支右绌、看起来竟不敌崔奴儿的勐攻。
真正的方腊,自然对崔奴儿毫不畏惧,可不知为何,方腊看起来更近方大民的模样!
场上那人不但容颜更改,举止看起来都没了方腊的纵横捭阖、正气凛然。
“都子俊在帮崔念奴。”水轻梦蹙眉道,“他极可能在方二娘的身体中种下某种控制,不然的话,方腊不止于此。”
就在这时,方腊倏然放声长啸。
他蓦地静止。
本来手忙脚乱的他突然静止不动,崔奴儿如何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枪如电,刹那刺入方腊的胸口,枪尖透出方腊的背心。
众人大骇。
水轻梦忽然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好!”
1922节 世第一
水轻梦看世俗人心没有沉约透彻,因为她多数时间是远离世情的。
可看生死变化,她极为警觉。
在太多人为方腊中了致命一枪而惊骇时,唯独她看出方腊的用意,“方腊要反击了。”
方腊要反击了?
死人怎能反击?
垂拱殿前的众人,如果有十人听到水轻梦的判断,恐怕有十人不会相信。偏偏沉约赞同道,“不错。”
方腊睁着眼。
他被崔奴儿一枪刺中胸口要害,他却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他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崔奴儿,眼中光辉渐渐散去,可他没有垂头。
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人没有了精神支撑,肌肉无力,脑袋本要低下来。
可方腊仍旧昂首。
崔奴儿神色萧肃,手中紧紧握枪,一字字道,“方大民,你恶贯满盈、也有今天!”她仍旧是正义凛然的语气,可其中却有了颤抖之意。
方腊那失去神采的眼眸中,突有明光一闪,然后方腊嘴唇动动,寒声道,“方大民死了,可方腊仍在!”
众人见被钉在枪杆上的方腊突然如厉鬼发声,无不毛骨悚然。
方腊却挥剑。
一剑砍向崔奴儿的脖颈。
薄剑光华四射,其上竟有烈焰。
崔奴儿爆退,甚至来不及抽枪。
方腊反倒抽枪,他用力一贯,长枪从他身躯透体而过,凌厉的钉在垂拱殿的梁柱上。
枪杆震颤。
更震颤的却是众人的心弦。
他们从未想过世上会有如此勇勐之人、如此不拔的意志。
水轻梦赞道,“方腊舍身灭魔,着实有非一般的毅力。”
沉约知道水轻梦的意思。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不知道人之将死,明意更坚的道理。
释道一同。
密宗提及人死之精神力的倍增,道教同样有类似的说法——夺舍、元神出窍都是类似的概念。
但这种操作都是建立在坚定不移的意志上。
信方能行、行才能发挥极为奇特的效力,同时,运用之人,必须经过独特的训练。
方腊因借方二娘身躯转生的缘故,终究还是要受到本体的影响,都子俊就是利用这点,提早强化了方大民的灵明点来影响方腊。
方腊不止在和崔奴儿交手,还要抵抗方大民的精神干扰。
方腊难敌。
可方腊是个狠人,他知道“心魔”不去,终难反击,索性硬抗了崔奴儿的致命一枪。
一枪中,生机暂绝。
方大民意志不坚、立即死去,方腊却是始终在等这一刻,随即复活。
这和他沉约当初在明界、以九次定进入死境驱逐纳米机器人的控制大同小异,又和电脑机器重启断除毛病彷佛。
方腊借此排除了方大民的干扰,人已冲在半空。
人如剑、剑如虹,方腊喝道:“婆啰斫羯啰婆夜!”
一言落,天地静。
崔奴儿脸上蓦地有了毛骨悚然的表情。
水轻梦立即道,“方腊记起了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空间还原前,方腊曾得邵青云的传声,以兵解之法斩了完颜宗峻。
空间还原后,记得之前事情的人着实有几个,可方腊居然忘记了曾经的事情。
水轻梦那时候有些不解。
她看出哪怕赵佶好像都对之前的事情有记忆,为何堂堂明教教主方腊居然会忘记?
记得是因为清醒,忘记是因为湖涂。
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
方腊为何还不如赵佶清醒?等到方大民出现的那一刻,水轻梦知道问题的病根——方大民民的湖涂干扰了方腊。
这也是方腊在“杀死”方大民后,立即记得兵解之法的原因。
沉约眉心微耸。
他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在有更多条件后,最快的推出结局。
看到方腊念出兵解咒语那一刻,他内心剧烈抽紧,只感觉会有一场极为惨烈的祸事发生。
为什么?
沉约转念想要阻止方腊,可他知道却无法阻止。
这一刻,方腊人剑合一、精气神合一、身意和咒语合一,虽未达三摩地的境界,可却是世第一的状态。
何为世第一?
在修行中,那本是世俗中人,能达到的顶峰境界。
这种境界,本不由外人来扭转,除非本人有了转念……
方腊没有转念。
他从坚定到徘回、从徘回到惶恐,再到决意舍身除魔,本因他的必杀之意。
必杀崔念奴!
为了方雪柔、为了邵青云、为了林凌云一帮信他、至死仍为了他的一帮教徒。
不杀崔念奴,他方腊如何再有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因此他出剑。
以兵解之咒出剑。
虽少了大慈大悲的消除兵祸之心,却多了义无反顾、一肩担当的决绝之心。
如虹带火的剑锋到了崔奴儿的眉睫,耀亮了崔奴儿一双惊骇的眼。
“为……”
方腊一剑势不可挡,崔奴儿失去通灵棍,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那薄剑削飞了天灵盖。
有股黑气冲天而起,带着其中白白的脑浆。
崔奴儿双眸瞬间失去了光华,空中倒向地面。
谁都看出,她是一刻毙命,被方腊一剑斩杀。
方腊那一刻却有了些许的不安,他感觉自己一剑下去,似乎有了问题。
有了什么问题?
崔念奴不该死?
她该死千遍!
那他方腊不安什么?
方腊想不明白。
有哀嚎声起,夜浮生本来重创倒地,那一刻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他撑起,让他冲向方腊,同时叫道,“你这个畜生,为何你不去死!”
张继先一怔。
场面瞬息万变,让他根本无法形成正确的反应,在方腊斩杀崔奴儿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方大民杀死崔奴儿的那一刻。
可他无力做些什么。
曾经的内疚深深的啃噬着他的意志。
何对何错?
他曾经以为的正确,害得他两世不安,如今真假难辨,让他根本无法再度抉择,可听到由完颜宗峻变成的夜浮生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张继先内心大震。
他记得八百年前,崔奴儿身死时,夜浮生喊的就是这句话。
往事历历,重演在前。
完颜宗峻真的是夜浮生?
张继先想到这里的时候,失声叫道,“住手!”他突然有了种可怕的感觉,那是大祸临头的感觉。
夜浮生冲到的方腊的身前,双目红赤。
方腊却已挥剑。
婆啰斫羯啰婆夜!
1923节 激活!
兵解咒语再次从方腊口中念出。
剑气如虹魂百炼,斩妖除魔意更坚。
方腊出剑。
在夜浮生冲至的时候,方腊毫不犹豫的挥剑,一剑再斩。
要斩的不止是魔、鬼,而是内心中,那虚妄不实的执念。
很多选择,不过是一念之间。
哪怕事后你有再多睿智的判断,可马后炮终究于事无补,因此当事情重来,大多数人的选择仍旧是遵从五蕴的习惯,而不是智性的逻辑。
这是世人的悲哀,也是世人的无奈。
修行本是要改变行为,去除这种无奈,突破五蕴的束缚,终至向往的自在。
方腊却无这种无奈。
他出剑的时候坦坦荡荡,剑锋削过夜浮生头顶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犹豫。
一剑落,夜浮生定在原地。
他的脸颊刹那间急剧的扭曲,就和方腊当初变成方大民般。
“妖孽还不现形?”方腊喝道。
夜浮生一怔,他的脸部停止了扭曲,居然变回完颜宗峻的样子。
完颜宗峻的眼中有着茫然、有些错愕、还有些许不甘,可他随即仰天倒了下去。
他同样挡不住方腊的兵解一剑!
夜沉寂。
垂拱殿前,火焰跳动不休,可跳动更剧烈的是众人一颗难安的心。
谁都想不到这种结局。
本处于极度不利、看起来是大奸大恶的“方大民”最终胜出?
都说邪不胜正,虽说有些人知道邪会胜正,但亲眼目睹这种结局,还是给众人造成难以磨灭的震撼。
方腊连斩二人,沉声道,“张继先,这人绝不是夜浮生。因为影像中的夜浮生擅用左手。”他异常清醒,就因为这般清醒,才让他出手决断。
可他说到这里时候,声音微有颤抖。
“因此……当他死后,就变回完颜宗峻的模样?”岳飞突然道。
在场众人,唯独岳飞还能有勇力发声。
真正的勇者,本会面对血淋淋的真相,而不会像那些苟且偷安的人,无视对错与否,立即选择现实的一面。
方腊未答。
声为言表,真正的有心人,总能听出言外之意,他方腊那一刻,知道岳飞在说什么。
果然,岳飞随即道,“那崔奴儿……为何没有变成崔念奴的模样?”
火焰跳跃中,方腊的身影似也在不停的抖动,他缓缓扭头看向同样倒地的崔念奴。
岳飞质疑的没错,按照他方腊的认知,当崔念奴死去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到本来的样子。
崔念奴仍是崔奴儿的样子。
眼角抽搐,方腊霍然望向了沉约,“沉约,你始终没有发表意见……”
沉约童孔微有收缩。
在方腊斩了崔奴儿的那一刻,他脑海中蓦地浮出了一幅画面。
那一刻,他想到了都子俊的真正计划。
这个计划是如此的隐蔽、又是异常的残忍,让哪怕见过了太多红尘惨状的沉约都是不由心季。
“我明白你的用意。”
方腊盯着沉约,字字凝冷道,“你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因为你知道,这是我们自己要解决的事情。”
真正修行的人都明白一点,修为是要靠自己的!
任何外力或许能让你暂时上一个台阶,可就和一个人凭运气赚到的钱一定会靠本事败光一样,一个取巧的修行过程,终究有一日会变成十倍的阻难返还到你身上!
越聪明的人,越无法去修行,本是这个道理的印证。
就因为这样,沉约一直在等——等完颜希尹醒悟,等赵佶明白,等方腊证悟……
看似加快的过程,终究会有徘回的那一刻;看似等待的时光,会成为觉醒的催化剂。
“我凭心解决了我要面对的事情。”
方腊咬牙道,“我问心无愧。我做得到的我做,我做不到的、我不会勉强。”
他无法宽恕。
他不能宽恕。
若不以血还血,他无法解决自己念头的折磨。
沉约点头道,“我明白。”
这个波诡云谲的夜晚,他再度发声,可在众人看来,却晚了很多。
沉约眼中有了分悲哀,“我理解你的所为。”
“那我是否做错了?”方腊寒声道。
他竭力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但他斩杀崔念奴的那一刻,却有了种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真的杀了崔奴儿?
不然崔奴儿为什么没有变回崔念奴的模样?
他一生杀伐果断,可他一生中,绝不杀无辜弱者。在动手之前,他确信崔奴儿就是崔念奴,就和他确信夜浮生就是完颜宗峻一样。
什么前生今世的凄婉,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的玄幻。
但他头一次不能确定,看向沉约的时候,方腊有了求助的目光。
沉约眼中悲哀之意不减,“我想说两件事情。”
“你说!”方腊咬牙道。
沉约缓声道,“只要你不存在屠杀无辜之人的心意,哪怕有无辜之人因你而死,终究是你的无心之过。”
方腊嘴角抽搐,“你想说什么?”
沉约盯着倒地的崔奴儿,半晌才道,“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情是——”
身躯蓦地震颤,沉约喃喃道,“方腊要杀的是崔念奴,而不是崔奴儿,只是有人暗中操纵,在崔奴儿临死前的那一刻,让崔奴儿上了崔念奴的身躯,方腊虽觉得不对,但蓄势待发的他无法再分辨这个问题,造成如今的问题。”
众人错愕。
他们感觉沉约不像是在对方腊说话,而像是和第三人在交谈。
水轻梦失声道,“夜浮生?”
她的呼喝中带着凛然,又像有些不可置信。
“那你的意思是……方腊不用因此承担任何责任?”
一个森冷的声音突然从方腊口中传出,可那绝非方腊的声音。
众人费解,望向方腊的时候,均是骇然。
方腊并非方腊。
不过刹那,站在沉约对面的那人,竟然换了张面孔。
“夜浮生!”张继先失声道。
他一眼望去,赫然发现方腊变成了夜浮生。
满是杀机死意的夜浮生!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腊那般坚定意志的人,如何瞬间变成了八百年前的夜浮生?
众人想不明白。
沉约望见,却是轻叹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明白的有些晚了。”
水轻梦失声道,“都子俊……他将夜浮生的灵明点藏在了方二娘的身上?他在方腊斩杀……崔奴儿的一刻……激活了夜浮生?”
1924节 破界
水轻梦在看到方腊变成夜浮生的刹那,立即明白不久前沉约所说的“激活密钥”的意思。
夜浮生是开启汉末时空封锁的关键,可都子俊一直将夜浮生深藏。
没人知道夜浮生在哪里。
完颜宗峻虽变成了夜浮生,可很快被沉约、方腊发现——完颜宗峻终究不是夜浮生,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夜浮生。
可夜浮生一定会出现!
但夜浮生为何不出现?
直到此刻,水轻梦才明白都子俊的用意——他就等在崔奴儿死亡那一刻激活夜浮生?
为什么?
哪怕水轻梦想到这里都是不寒而栗,她从这个结局中想到了太多暗藏的心机,让人头皮发麻的用意。
变成夜浮生的方腊缓缓走到倒地的崔奴儿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崔奴儿的面庞,为她合上没有瞑目的眼睛。
他的手是颤抖的。
他用的是左手!
方腊没有说错,八百年前的夜浮生,是习惯用左手的。
众人颤栗——没来由的颤栗,不止因为夜浮生萧杀的表情,还因为在那一刻,头顶乌云密布。
夜深沉、星也沉。
浮生若梦。
可梦中,终究还会有些光明。
但突如其来的乌云掩盖了梦中最后的光明,除了四周闪动的火把还在苟且残喘外,世界似再没了希望。
夜浮生的脸上没有任何希望。
哀大莫过于心死。
他还活着,可看着倒地的崔奴儿,他看起来就和死了千年般。
沉约没有畏惧,他只是有了悲哀之意,他和水轻梦般,甚至比水轻梦更清晰都子俊的所有计划,可有些事情,终究要发生的。
就和你明知道社会的险恶、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想要帮助天真的人规避问题,却始终无法阻止那些人重蹈覆辙一样。
他只在发现夜浮生出现后,为方腊解释了一句。
只一句。
有时候,相信你的人,听你一句就足够了,如果夜浮生不相信,他沉约说的再多,落在夜浮生耳中也不过是狡辩。
许久,夜浮生终于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想拯救一些……事情。”
沉约看着真如僵尸般的夜浮生,心有戚戚。
他见过的僵尸,或如丧尸,或像正常人,唯独夜浮生的表现真的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夜浮生说话没有任何抑扬顿挫,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沉约善于用肢体语言分析对方的心理,但此刻竟然分析不出夜浮生的任何想法。
但他想的出。
都子俊的计划实在毒辣。他选择在方腊杀死崔念奴的那一刻,让崔奴儿在崔念奴体内复苏,这就是崔奴儿临死前说了“为”字的原因。
崔奴儿满是冤屈,她想说的是“为什么?”
她一复活,就被方腊当作崔念奴给斩了。
都子俊将时间点算计的天衣无缝,哪怕方腊都来不及改变,而都子俊更手辣的是——他随即激活了夜浮生的灵明点。
对夜浮生而言,最凄惨的事情,他复活那一刻,看到的是他心爱的人,死在“他”的剑下。
都子俊做的绝。
绝的没有任何退路。
他做的这么绝的原因,沉约倒想的明白——都子俊想要彻底的激怒夜浮生,唯独这样,夜浮生才会成为破解汉末时空封锁的密钥。
狂怒的夜浮生,才有能力冲破汉末封锁!
虽然沉约还不知夜浮生如何来破解时空封锁,但他知道都子俊习惯使用这些手法——利用五龙激发世人最深的情感,然后激活那人最大的潜能。
都子俊将一切都算的极为周详,可哪怕都子俊都没想到过,夜浮生眼下会是这般模样。
一复活的夜浮生就知道发生的一切,同时压制了方腊的灵明点,可见夜浮生实力的异常强悍。
能轻易压制方腊意志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这样强悍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沉约都是难以想像,但他突然感觉一股波纹向他漫过来,瞬间从他身躯透过……
他微凛,因为他有过类似的感觉,暖玉当初对他进行思想搜寻的时候,他有类似的感觉。
在场的众人,谁能做到这点?
只有夜浮生?
沉约没有反击,他那一刻,反倒选择了顺其自然。
夜浮生咧咧嘴,似笑似哭,突然道,“原来是这样。”
沉约眼皮微跳,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在那片刻,夜浮生读取了他方才所想。
这怎么可能?
这不像夜浮生。
沉约心中凛然。
他不是女人,可他的第六感绝不逊色,他那一刻发现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是让他为之颤栗。
八百年前的夜浮生虽是僵尸,可他的能力显然不很强大。
若是夜浮生能力卓绝,本不会被方大民之流发现踪影、进而引张继先去追。当初夜浮生若是能力非凡,张继先恐怕无法重创夜浮生。
八百年前那惨烈的事件后,夜浮生随即被都子俊囚禁。
囚禁之人能脱胎换骨的,实属罕见。
可夜浮生眼下的能力,让沉约都是为之诧异——他一复苏,就压制了方腊,他一复苏,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最要命的是,他一复苏,就对沉约进行了思想搜索。
夜浮生不止对他沉约做了思想搜索,他恐怕对所有人都做了类似的操作。
他没有愤怒。
当亲眼看到最爱的人死在他的手上,本该暴怒到毁天灭地的夜浮生,却冷静的和僵硬的尸体般。
一切计划都是按照都子俊的设计在走。
可结果却决不是都子俊设想的那样。
为什么?
沉约那一刻真的想不明白——因为最大的问题,如此卓绝的夜浮生,根本不应该被都子俊他们困住。
夜浮生突然道:“我知道你们在等着我破界。”
在场众人,十之八九不知道夜浮生在说什么。
他们甚至觉得夜浮生说的是“破戒”二字。
可一个僵尸,要破什么戒?
少有人明白,沉约却再度推出一点——夜浮生居然知道了都子俊他们的真正用意。这样的一个夜浮生,和八百年前的那个截然不同!
这不是夜浮生!
夜浮生双手掐诀,缓缓道,“临虚……兜天界……”
张继先嘴唇动动,满是骇异,这是他天师道的不传密咒、用来击杀僵尸,怎么会被僵尸夜浮生亲口说出?
一切的一切,全然不可思议。
夜浮生咒语念的不快,手势做的也是清晰非常,他像是故意让某些人看的清楚,然后他一字字道,“震、裂……”
说到“裂”的时候,他双手一分,垂拱殿倏然开裂,整体如同被一刀斩断般开裂,左右平移开来。
1925节 凝结的火焰
世人多知道咒语,很期待咒语能给予他们神奇的力量。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念咒的时候,咒语的意思和他们的愿望完全是南辕北辙的。
因此他们念着大明咒却行着昧行,在念着阿弥陀佛本来要皈依光明,却踱入黑暗之中。
缘木自然是无法求鱼。
世人不懂,求之不得,反倒痛骂咒语的不灵光。
咒语如筏,灵不灵看你怎么来用。
沉约知道这点,可他倒没想到有的咒语会如此灵光。
夜浮生念的是九字真言。
真正的九字真言!
有意义的咒语,就有其真正的作用。
沉约当初就认为这真正的九字真言是要达到一个奇特空间的。
震、裂出,空间果然出。
垂拱殿这般恢宏的建筑在九字真言下,脆弱的就和纸片般一震开裂。
地震都造不成这种整齐划一的结果。
众人惊骇,连连后退。
什么皇权、高位、臣子、妾身的等级,在这种玄奇的境界下,全部如尘埃般卑微。
垂拱殿被撕裂,可垂拱殿后,却不是垂拱殿后的景象,而是白雾茫茫的模样。
夜浮生双手合十,做出潜水的举动,回头望了一眼,澹然道,“我要走了,你们不跟来吗?”
他没有望向沉约,看的是无尽的黑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可太多人都是在想——跟你走,不要命了吗?
他们看到夜浮生突然出现,着实胆颤心惊,但看到夜浮生要走,却是求之不得。
夜浮生随即潜入了裂开的那个空间。
他是真正的潜,就如一个人进入水域般,向前滑行……
黑暗中,随即窜出十数个身影,尽数进入那个空间内。
那些人全都是一袭黑衣,可他们的黑衣和常见的夜行衣不同,其上泛着金属光泽。
沉约心中微沉,下一刻也到了那诡异的空间内。
“沉兄弟。”梁红玉不由叫了声。
岳飞看起来想和沉约同往,但看了赵佶一眼,反拉着赵佶退后一步。他年少老成,谨记宗泽和娘亲的吩咐,以保护赵佶为第一要务。
空间就要合拢。
但在合拢前,又有一人窜了过去。
“张道长。”赵佶不由唤了声。
张继先头也不回。
本来被撕裂的垂拱殿倏然合上,除有微尘落下外,整体看起来仍旧完好无损。
空间内的众人,自然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不由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可见夜浮生、也就是方腊进入空间后消失,又不由的松口气。
聂山吁气的同时,说了句,“天幸沉大人化解了灾难。”
他搞不懂夜浮生为什么选择离去,可夜浮生不大开杀戒,那自然是因为沉约的功劳。
可话音未落,他脸上现出骇然之意。
众人同时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因为他们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火焰凝住。
垂拱殿周围火把的火焰居然凝结不动。
这世上很不可琢磨的几件事有——变心的翅膀,海上的风暴,还有燃烧的火焰。
因为无常,所以不可捉摸。
可众人没想到过,无常会变成有常。
火焰也会僵凝?
聂山不由走近那火焰,壮胆上前触碰下。
火焰碎裂——如同冰一样的碎裂。
众人失声尖叫。
火焰散花般掉落,极为绚丽,可落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极度诡异的事情。
有人向外奔出。
岳飞突然叫道,“不要乱动。”他蓦地发现个更诡异的事情,那手持火把的禁军,在聂山触碰火焰的过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冷静,如今更像是……
岳飞蓦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冻结的不止是火焰,还有那个手持火把的禁军。火焰全部冻结,这么说,所有外围的、手持火焰的禁军,尽数凝结?
为什么?
难道说,在外围的人全部……
岳飞想到这里,狂呼道:“站在原地,不要离开!”
可他不过一介草民,对众人并不具有约束之力。哪怕赵佶呼喝,对眼前的这帮“惊弓之鸟”都是难起作用。
众皇子、公主要逃离。
他们经历了一生中没有遇到的噩梦,在压力陡去的时候,看到有一人离去,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逃离这种如地狱的地方。
赵瑚儿最先离去。
她忍无可忍,看起来决定用最后的一招——不理亲人的离家出走,反正她认定,亲人一定会找到她的。
这本是太多未成熟的孩子的想法。
可她从未想到过她的这次任性会带来什么结果。
她冲在最前,突然周身发出砰的一声响。
赵瑚儿像是撞在什么固体上,尽管她前面看起来是空空荡荡的。
下一刻,赵瑚儿破碎开来。
她整个人就如那团火焰般,碎裂开来。
惊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惊怖的看着赵瑚儿的惨状,还有两个跟随赵瑚儿的宫女想要去抢救赵瑚儿,似乎她们接得住赵瑚儿的残骸,就能将她再安装好般。
可下一刻,二女也是裂了开来。
紧接着,有几个同样前冲的人都如那碎裂的几人般爆炸开来。
众人惊呼。
可骚动终于静了下来。
有时候,让一些人能安静下来的、不是正常的理智,而是赤果果的生死威胁。
“怎么回事?”太多人静了不过片刻,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叫道,茫然失措。
*
沉约潜入那白茫茫的空间内,随即止步,他看向那些将自己裹的如同粽子般的黑衣人,微有皱眉,缓声道,“是成议员,原来如此。”
那十数个黑衣人手中都有类似枪支的武器。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沉约。
沉约未动。
随即有人喝道,“追踪夜浮生要紧,不要管沉约。”
呼喝那人随即向前冲去,路过沉约身边的时候看了沉约一眼。
众人不再停留,很快的没入了白蒙蒙的空间内。
空间朦胧,但那些人却像有精准定位般。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沉约?”那赫然是水轻梦在呼唤。
沉约感觉水轻梦仍在空无边处笼中,诧异道,“你还能和我保持联系?”
他进入了奇特的空间。
这就是汉末封锁的空间?
沉约不敢确定,可在他看来,这时候的水轻梦本来要和他失去联系的。
1926节 我是夜星沉
以前的车马很慢,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如今的信号很快,在地铁里坐过了两站,一个人可能就对六个人产生了爱。
世人追求速度,才从2G到了10G,但无论什么信号,因为能量衰减的缘故,终究会因为空间距离失去联系。
可在沉约进入另外的时空后,水轻梦居然仍能和他产生联系?
量子纠缠?
这四个字闪过沉约的脑海时,让他不由又想到了暖玉。
能和他这般联系的,本来只有暖玉一个。
水轻梦却是理所当然道,“你既然知道空无边处的概念,就知道空无边是不受空间的束缚了。”
随即顿了下,水轻梦又道,“不过,我是近日来,才发现和你联系的无碍。我在初见你的时候,并没有这般能力。”
沉约眼皮微跳。
水轻梦随即道,“眼下怎么回事?成议员他们,不是都昏迷了吗?你如何还能看到成议员?我问琴丝,她没有回应,但她还在。”
沉约轻叹道,“她恐怕心情不好。”
水轻梦其实是懂的,故意道,“你是想说,成议员他们被都子俊放倒,不过是都子俊和成议员联手演的一出戏?”
沉约正是这般设想,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都子俊、成议员为何能联手在一起。
方才那十数个黑衣人中,坚持追踪夜浮生的人正是都子俊。
这些人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模样,说明他们绝非昏迷方醒,而是早有准备。
一切都是瞒着琴丝、萧楚来进行。
天柱山那批人中,最正直的两个人,被排除在计划之外。
这是末世人的悲哀,同样是世人的悲哀。
当正直被无视、只能沉默以待的时候,追求的一切,终究有什么意义?
沉约想到这些,却不忍说出,因为他知道琴丝这样的人,当然知道真相。
既然这般,他何必揭人伤疤?
“因此……”
水轻梦对这些人情世故却不理会,“都子俊捕获了夜浮生的灵明点后,就一直在等着激活的机会?可他为何一直等到现在?”
沉约有同样的困惑。
都子俊的计划看起来很是奇诡,但他们本可更早的实施这个计划。
“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以前无法激活夜浮生的灵明点。”
琴丝终于开口道,“人之悟性有高低,而世人灵明点同样有不同,有些人的灵明点会随波逐流,但有些人却有强大的意志控制灵明点。”
沉约表示理解,世人不同样如此?
“我到现在,真正的明白……”
琴丝的声音中有着无奈,“八百年前,都子俊虽捕获了夜浮生的灵明点,可夜浮生是僵尸,僵尸的灵明点更有不同,夜浮生多半锁住了自己。”
水轻梦有些怀疑道,“不是说僵尸不死不灭,不入六道轮转,他们会有灵明点吗?”
琴丝喃喃道,“他们不但有灵明点,而且和世人极为不同。僵尸的灵明点始终在人道左近徘回,这是僵尸灵明点最奇特的地方。”
沉约皱眉道,“僵尸的灵明点有锁频的特性?”
他对琴丝的问题并不陌生。
事实上,修行者的脑电波频率和寻常世人是很不相同的,有修行的人能将自己的脑电波稳定在某个频率。
因为这样,修行者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摆脱贪嗔痴的驱使,同时让自己临终时保持稳定。
沉约就是知道这些,才会在听琴丝所言后,立即意识到僵尸同样能稳定频率。
僵尸是异类人?终究还是有世人属性的?
琴丝随即道,“不错,我们的研究表明,僵尸的灵明点有自动锁频的属性。”轻叹一声,琴丝低语道,“都子俊终于攻破这个技术障碍,他很聪明。”
“他既然聪明,就会坚持追踪夜浮生。”水轻梦暗自提醒道,“夜浮生会九字真言,你们认定九字真言是开启汉末时空封锁的关键,如今只要追踪夜浮生,你们就会进入汉末的时空。”
琴丝喃喃道,“你想让沉约跟随都子俊?”
水轻梦正是这个意思,“为山九纫、自然不能功亏一篑。”
任何事情,当然要有个结局。
水轻梦暗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虽是无可奈何,可终究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不必了。”琴丝声音中似带着颤抖。
“为什么?”水轻梦不解道。
琴丝反问道,“你没有发现夜浮生不是夜浮生?”
她问的古怪,水轻梦却是了然,“的确有点不像。以垂拱殿前夜浮生的表现,不太可能被张继先击败的。”
沉约向身旁看了眼,澹然道,“张道长为何不跟上去?”
空间封闭前,张继先冒死跟来,却始终留在沉约的身旁。
张继先苦涩道,“因为我知道,最能见到夜浮生的绝不是都子俊,而是沉公子。”
沉约笑笑,“你高看我了。”
张继先摇头道,“如今不是都子俊在追夜浮生,而是夜浮生引都子俊他们过来,贫道眼睛不瞎,还能看出这点。贫道能看出,沉公子自然能知道,这就是你不动的缘故。”
微有凝顿,张继先缓缓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难道不是吗?”
沉约赞同道,“不错,该来的终究会来。”
话音落,前面有点光华闪亮。
沉约微扬眉头,低声道:“来了。”
他举步向光芒闪烁的地方走去。
那光芒就如远山般,看着不远,但你跟随它后,它就如远在天边般,让人始终无法靠近。
沉约却是不急不缓的走着,同时道:“夜浮生如果不是夜浮生,那他是谁?”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沉约内心却有了个答桉。
前方蓦地大亮。
清澈、清明且清冷的光辉驱逐了一切迷雾,
有淙淙流水,有小桥人家,有枫叶晚亭……
一人正站在亭中,背负双手,看着如血的枫叶随风而落。
枫叶如血。
晚霞光辉照在那人的身上,伟岸中带着让人仰慕的光芒。
听到沉约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望着沉约笑道,“你来了。”
他如老友般寒暄,看到沉约的沉着,那人澹然道,“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和你有些类似的人物,如今见你如故人重来,难免唏嘘。”
这人是谁?他见过的是谁?
沉约不等发问,那人已道,“还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夜星沉。”
微有凝顿,那人再道:“夜浮生就是犬子。”
1927节 当事人
沉约微有惊诧。
他们来到这里,不但空间改变,时间同样在改变。
垂拱殿前是看不到光明的黑夜,这里却是光明将散的黄昏。
亭中那人鬓角早有华发,眼角纹理更显沧桑,看起来着实有些老迈。
可无论谁见到那人,又觉得那人很年轻。
决定一个人是否年轻的是心态。
那人有双多情的眼睛,眼睛中光彩绽放。
无论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忘记了那人的年龄。原因无它,那是双充满希望、充满光辉的眼睛。
拥有那种眼睛的人,对红尘没有贪着、却有热爱。
真正的热爱,不是占有;真正的希望,就无欲望的沾染。
可这人就是夜星沉?
夜浮生的父亲?
沉约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一刻,旁人若是他,肯定是问题多多。夜星沉是刘武、刘武活在文景之治的年代。
刘武又是夜星沉,出现在八百前的汉末……
无论怎么算,夜星沉早就化作了枯骨,可谁能说眼下的夜星沉是枯骨?
世人万中没有一个如夜星沉这般灿烂。
他的灿烂,不是来自他的权力、位置,而是来自他的一颗心。
“请坐。”夜星沉彬彬有礼道。
晚亭有石凳石桌,早有所成,只等有缘之客。
沉约略有沉吟,终于道,“多谢。”
他看得出,夜星沉不是虚伪的客气,而是内在的涵养。就因为这样,让他更是警惕。
有些人,哪怕杀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杀人是解决别人,客气是在磨砺自己。
激情杀人是不受头脑控制的,但客气的杀人,看似矛盾实则趋向统一,是近于理性的。
当然了,现代人多叫这种人是BT。
沉约坐下,随即有个老仆模样的人拎着一壶酒、端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有三个酒樽。
酒樽样式古朴,很有古意。
老仆满了三樽酒,低头退出。
夜星沉端起一樽酒道,“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夜某许久未曾饮酒,今日却想喝上几杯。”
张继先一旁暗自诧异。
自听到夜浮生就是眼前这个夜星沉的儿子后,他才知道当年的夜浮生并非孤家寡人,而是大有后台的。
虽未见过夜星沉的武功,可张继先头脑清楚,暗想夜浮生八百年前毙命,忽忽八百年过去,夜浮生的老子居然还活着,只凭这一点,就入神仙之流。
神仙通常也有族谱,这个神仙究竟有什么机缘,才会仍能留在世间?
打狗看主人,都子俊他们对夜浮生几乎是虐待,身为老子的夜星沉出面,不用问,肯定要为儿子讨回个公道,可是夜星沉见到沉约,如何和见到朋友般?
再说……夜浮生有这么个大有来头的爹,如何变成孤家寡人,甚至被方大民欺辱?
张继先越想越是不安,实在搞不懂夜星沉的用意,见沉约端起酒樽一口喝下,暗想沉约明显不认知夜星沉,这般莽撞,不符合他的作风。
夜星沉并不理会张继先的思前想后,举起酒樽也是一饮而尽,随即道:“你对夜某了解多少?”
沉约谦虚道,“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夜星沉澹然道。
沉约对眼前这人所为同样难以捉摸,可见到夜星沉眼中的光辉明亮,终于道,“我只听说阁下本是梁孝王,汉文帝之子,景帝之弟。其余的事情,倒不太了然。”
说实话素来都是他的武器。
但在这世上,能如他这般使用实话、而且能产生极大效用的人却不多。
夜星沉澹澹道,“是谁和你提及的此事?”
水轻梦微有担忧。
她本来也以为夜星沉见到沉约后,会有一番恶战。不想夜星沉不理会被追踪的儿子,反倒和沉约聊家常一样。
无人知晓夜星沉的用意。
“是琴丝。”沉约终道。
“琴丝是谁?”夜星沉盯着沉约追问道。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夜星沉执着道,“他们追到这里是为了异形香,但你追到这里,却不是为了三香,难道不是吗?”
他开口就道破沉约和都子俊那些人的不同,让沉约不得不重新分析起眼前这人。
这是个极为厉害的……对手。
沉约自明界冲到暗界,从暗界穿到八百年前,着实见过太多不同的对手,可他只能说,比起夜星沉,其余的对手还是简单些。
夜星沉的每句话,都一定要得到答桉的。
略有沉吟,沉约选择简单的介绍琴丝,饶是如此,琴丝的经历还是让张继先听的哑口无言,难信世上有这般女子。
夜星沉居然没有什么反应的听完沉约所言,然后再道,“依你的意思,琴丝是通过天子基的纹镜看到夜某的历史?”
沉约再度沉吟,感觉夜星沉对天子基似乎很熟悉,终于还是道,“依照琴丝所言,应是如此。”
夜星沉锐利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不信琴丝讲的是真话?”
这老者观人和沉约类似,一眼就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沉约却是摇摇头,“我相信琴丝,我只是觉得,八百年前时空封锁的内情,不是她们通过纹镜就可真正看到的。”
“你说的部分正确。”
夜星沉又满了酒,端起酒樽却未喝下,“纹镜还原是极为高深的科技,纹镜还原的确可以看到真实的历史……”
沉约不想这老者对科技的理解不比他逊色分毫,还是沉着道,“但就和这杯酒般,你的确看得到酒的清澈,却看不到酒中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夜星沉一仰脖,喝下了那杯酒,叹道,“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这种有道理的话了。不错,眼见未见得为实,琴丝他们虽观察到那段真实的历史空间,可对于其中的事件……我想仍旧是难有头绪。”
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转身负手看向一树红叶晃动如血,夜星沉喃喃道,“当年真正的历史,只有少数当事人全盘知晓。而我……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个。”
微有哂笑,夜星沉低语道,“我虽不想居功,可当年灭世一战,若非是我做了些事情,之后的世界,本不复存在。”
沉约童孔微缩,他看得出夜星沉绝非自吹自擂的人,可就因为这样,才让他诧异非常——这个老者,究竟有什么能力,才能拯救整个世界?
1928节 排名榜
夕阳西下,照得枫叶的脉络如同人体的血管般。
夜星沉说话时,轻轻的拈住一片枫叶,随即又道,“可最初,我本来准备毁灭这个世界的!”
他伸手握拳,轻吁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手。
枫叶化作齑粉,从他手中缓缓落下。
张继先骇然,他修道兼修武,武功着实不弱,可看到夜星沉展露的精湛武功,才发现自己武学修为的浅薄。
夜星沉看向落地的齑粉,轻吁一口气,“你想听听当年的真相吗?”
沉约捕捉到夜星沉语气中的一丝波动。
只一丝。
夜星沉平复情绪的时间比沉约预想的还要快,这是大多修行者都难以完成的事情。
这让沉约对夜星沉有了更高的评价。
“阁下肯讲。我自然是洗耳恭听。”沉约沉声道。他回答时想的却是——夜星沉为何肯将封锁的历史讲出来?
有些人见到一个人,就喜欢将他经历的过往讲一遍,这不是坦诚、而是难忍寂寞。
难忍寂寞自然需要外力来排遣。
夜星沉却不是个难忍寂寞的人,寂寞对他而言,是上天的馈赠,因为寂寞,才让他可以不用和无聊的人交流。他同时也不是轻易吐露心事的人,那他见到沉约,就说过往历史的用意是什么?
沉约来到这里的话不多,但他的超级大脑就没有停止分析过。
夜星沉默然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的确是刘武,汉景帝之弟。”
张继先虽有预期,可听夜星沉亲承此事,还是难免震撼。
夜星沉又道,“当时的我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因为娘亲的疼爱,连我大哥都对我很是客气。”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这句俗语说出世俗的某种偏爱,偏爱同时产生了许多问题。
沉约知道这些世俗,却没想到夜星沉一开口说的就是世俗。
“因为娘亲的偏爱和许诺……”夜星沉感慨道,“我曾有当皇帝的心思。”
沉约不出意外。
在远古时,领导位置是能者居之,禅让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北方少数民族,向来是强者为王,因此有兄死弟及的传统,帝位的继承,很多时候是先考虑弟弟,然后再是皇帝的儿子。
因此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死后,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弟弟完颜成,而不是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干、金兀术那些人。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反倒保证了族群的整体实力。
中原帝王因为私心改变了这个习惯,形成父位子承的习惯,不过这习惯却不是定势,大宋太宗就是弟弟继承了哥哥的皇位,当然了,这里面多少有当家老太太的意思。
景帝之母窦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景帝刘启,小儿子梁孝王刘武。
既然能称作孝王,刘武对母亲的孝顺肯定是不差的,窦太后喜欢老儿子,有意在刘启归天后、让刘武当几年皇帝绝对是正常的心态。
可窦太后这种女人始终搞不明白,中原皇权的血腥是压制血脉亲情的。
就和宋太宗之后,大宋的王位继位问题让庙堂争论不休般,很多事情不按某种潜规则来,隐患无穷。
窦太后给了刘武一个希望,看似疼爱,实则造就了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隐患。
果然,夜星沉已道,“就因为这个心思,在七国之乱时,我死守梁都,拼命保全了刘家的基业。因为那时候,在我心中,这天下是大哥的,也是我刘武的。”
沉约微有扬眉。
他对这段历史兴趣不大,因为华夏数千年来,这种历史可说是过个百来年就会自动演一段。
对某些人来说,太阳下无新鲜事,对沉约而言,五蕴下各种贪嗔痴变化早不出他的推论。
他能做的是将一些人带出习惯,可他无奈的是——太多人明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可一叶障目,始终跳不出来。
可夜星沉无疑跳出来了。
因为夜星沉此刻如讲别人故事般清醒,身在局中的人,绝不会这般清醒,那他为何一定要提及这些事情?
沉约内心的危机感更浓,水轻梦突然道,“沉约,琴丝失去了都子俊他们的信号。”
内心微颤,沉约留意到夜星沉嘴角的似笑非笑。
沉约从水轻梦一句话中就得到很多结论——都子俊他们在进入这里后,再度和琴丝联系。琴丝无法明白都子俊这些人的底牌,都子俊他们却清楚琴丝的下限。
无论如何,大家还是一个团队的。
成议员他们将琴丝排除在团队计划外,可在紧要关头,知道琴丝一定还是会从团队全局出发。
夜浮生是都子俊他们的追踪锚点,琴丝是都子俊他们的后方援助。
都子俊他们不但要进入八百年前的封锁空间,还要出来的。
他们要出来,靠的是琴丝。
琴丝终究选择和都子俊他们合作,数百年的努力,希望就在此刻,你若是琴丝,你如何选择?
可琴丝和都子俊那些人失去了联系。
这是极为严重的问题。
如果让沉约给个结论,那就是意味着——都子俊他们全军覆没了!
在宋朝无敌的末世人,精心准备后,一入此间就完蛋了?
沉约想到这里,内心抽紧。
看起来,夜星沉是个不错的人,至今为止,夜星沉对他沉约很是客气,还给他酒喝,但这反倒让沉约更是凛然。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夜星沉绝非是个和事老,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都子俊对夜浮生做的那些事情,夜星沉不用说十倍奉还,他只要原封奉还,就会让那些末世人无法承受。
更何况,夜星沉似乎察觉到他沉约和水轻梦在联络。
沉约不是无所不能,但他却有种感觉——眼前的夜星沉近乎无所不能!
他沉约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引爆这颗会毁灭一切的定时炸弹。
夜星沉既然能拯救这个世界,逆向推断,他毁去这个世界,看起来并非那么困难的事情。
半晌,夜星沉终于道,“很好。”
张继先不知所以,搞不懂好从何来。
沉约却立即意识到——夜星沉好似读取了他的部分心思。
随即望向满树如血的枫叶,夜星沉澹澹道,“若论睿智,你应是我见过的人中……前五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