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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春闺玉堂txt下载     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9 乔迁

    幼清去了前院,周长贵家的带着蔡妈妈和辛夷几个人走了过来,将烧毁的东西清算出来写成了单子:“太太,这里都是暖阁里的东西,还有您的药也没有了!”

    “我知道了。”幼清颔首道,“既然毁了就从册子上划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说着微顿,又道,“至于药,回头我去请封神医再给我熬制一些就成了。”

    周长贵家的点着头,道:“那奴婢将里头的东西都销了。”又问道,“这里烧了,我们是要搬去井儿胡同住吗。”

    “正要和你说这事儿,你带着大家把一些紧要用的东西先收拾出来,我们今晚就搬去槐树胡同,老爷在那边有个宅子,以后我们就住在那边。”幼清说完,又道,“旁的东西先摆着,慢慢再拾掇就好了。”

    周长贵家的听着眼睛一亮,笑问道:“老爷在槐树胡同置宅子了,那边的宅子不好买的。我们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又道,“那边有多大?”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四进的。”幼清笑着道,“往后你们就不用挤在一起了,各人都去挑个房间住的舒适一些。”

    周长贵家的听着就高兴起来,几个丫头也欢呼起来,绿珠蹦着道:“太太,奴婢要挑间最大的房间,再买许多小玩意摆在里面!”

    幼清笑着颔首,周长贵家的就轰着大家,道:“都赶紧收拾东西去。”

    几个丫头一哄而散,兴高采烈的忙活起来,上午的惊惧一扫而空。

    薛思琴看着掩面而笑,道:“你脾气太好了,将身边几个丫头养的跟小姐似的。”话落,又道,“不过也好,这样反倒热闹一些。”

    “是啊,家里人少,她们若再规规矩矩的不由少了生气。”幼清话落,视线落在院中的石墩那边,薛镇扬和宋弈正对面坐着说着话,薛镇扬的脸色很郑重,仿佛在思量些什么。

    应该是说明天去面圣的事情吧,毕竟舞弊案过去那么多年,宋阁老也去世了,想要再翻出来并不容易。

    “太太。”蔡妈妈过来回道,“亲家姑太太来了。”

    幼清和薛思琴对视一眼,忙朝影壁那边走过去,方氏已经带着薛思琪,薛思画以及薛潋和薛霭绕过了影壁,方氏远远的就喊道:“幼清呢,幼清!”声音里满是颤抖和紧张。

    “姑母!”幼清加快了步子过去,方氏看到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也不说话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伤着哪里,让姑母瞧瞧。”

    幼清任由方氏看着,笑着宽慰她道:“姑母,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她说着,朝方氏身后的薛霭几人点点头打招呼。

    方氏见她有说有笑真的没有事,才长长的透了口气,扶着陶妈妈的手才觉得腿有点软,她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薛思琪就笑着接了话道,“娘一听到消息就吓的差点晕过去,忙带着我们赶了过来,祖母和大嫂也要来的,只是她们一个身体不适,一个有孕在身,我们就硬留他们在家里了。”

    “那个人呢。”方氏拉着幼清的手,压着声音问道,“死了没有。”是指严志纲。

    幼清摇摇头,回道:“还没有死,不过现在不在院子里,您不用担心,他受了重伤逃不走的。”

    方氏只要确定严志纲对薛镇扬的官途没有起到威胁,没有伤害到幼清,他是死是活人在哪里她并不关心,所以听完幼清说的,她便道:“你让她们把一些紧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先跟我回去住着,这边我找人来修,加快点人手一个月内应该就能修葺好。”

    “不用。”幼清将槐树胡同的宅子告诉了方氏,方氏听着欢喜的道,“九歌早就置办了?这孩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那边东西都置好了?这么进去能住吗。”

    幼清还真是不知道,不过以她对宋弈的了解,他说今天就搬过去,就证明那边肯定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所以她道:“都弄好了,您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也正好认认门。”方氏高兴的道,“他也是有心的,离家里那么近,往后你们来回更方便了。”

    幼清笑着应是:“前院烧的乱糟糟的没地方坐,只能去后院将究一下,我让人泡茶,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吧。”

    方氏颔首,看到了一身官服的薛镇扬和宋弈在那边坐着说话,她便带着儿女们过去打了个招呼,就和幼清一起去了后院的客房里,绿珠带着辛夷上了茶。

    “听说严志纲带了死士?”薛潋好奇的看着幼清,“你胆子可真是大,不慌不乱的应对,还敢放火!”

    幼清笑着道:“我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生死之事上他铁定比我看的重。”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方氏拍着幼清,“不准说这么晦气的话。”

    幼清笑眯眯的抱着方氏的胳膊,薛思琪就笑着道:“咱们家没一个习武的,早知道应该请个师父回来教教我们才是,以后再遇到这样惊险的事情也能有个防身的法子。”薛潋一听来了劲,立刻就道,“对,家里最适合习武的就是我了。”

    方氏白了薛潋一眼,薛潋不服气的挑挑眉。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可知道为什么?”薛霭一直觉得很奇怪,严志纲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幼清,幼清想了想回道,“他说他知道了我们要平反舞弊案的事情,想将我绑走好威胁夫君。”

    薛霭颔首道:“若是这样倒是说的过去。”不过,他却觉得严志纲应该不单只有这一层的目的。不过,不管他是什么目的,现在人被抓了,又没有惊动别人,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一个别人眼中的“死人”,他再死一次别人也不会知道。

    “明天九歌要和夏阁老一起进宫面圣,那卢状元可带回京城了?”薛霭望着幼清,又道,“还有宋阁老的后人,这种事情若由他们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幼清刚刚也问过宋弈同样的话:“卢恩充已经在京城了。宋氏的后人似乎也来了,夫君说他都安排好了,想必没有大碍。”

    薛霭放心的点点头,道:“那明日就看圣上是什么态度了。”

    是啊,就要看圣上是什么态度了。

    “太太。”周长贵家的笑眯眯的进来,回道,“大姑爷和廖大人、赖大人来了,夏府,单府,郭府还有赵府以及陈府都派婆子来问了,说怎么起的火,人有没有事,奴婢已经回了她们。”

    幼清点点头,道:“辛苦你了,那些妈妈走了吗,你亲自送她们。”

    “知道了。”周长贵家的说着一顿,又道,“方才廖府的妈妈来探了一下,奴婢估摸着廖太太一会儿应该会过来!”她话刚落,外头就听到蔡妈妈道,“太太,廖太太到了!”

    周长贵家的就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方氏领着头,大家都站了起来,随即就看到穿着一身深紫织金的对襟褙子,富贵端庄的廖太太进了门,她和方氏互相行了礼,又和几位小辈打了招呼,就望着幼清道:“进来的时候看到烧掉的暖阁了,听说你当时还在里头,人没有事吧?”

    “我没有事。”幼清请廖太太坐,“就损了点东西,人都没有受伤!”

    廖太太就念了声阿弥陀佛,笑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顿又道,“这房子烧了也不好住了吧,要不然你住我们那边去吧,我们还有两处的宅子空关着的,正好给你们住。”

    “您的好意幼清敬领了。”幼清笑着道,“住处我们有了,就在槐树胡同,离家里也近。我们正打算一会儿过去认个门,您若是有空就和我们一起过去坐坐,也认个门,往后好走动。”

    幼清说完,方氏也笑着道:“幼清说的对,正好来了,我们就过去走走,免得留在这里看着烧掉的宅子闹心。”

    廖太太没料到薛家的人这么热情,她顿时高兴的道:“那我可真是赶巧了!”话落,余光就打量了眼站在一边垂着手一副很乖巧样子的薛思琪,她暗暗点着头,薛家的几个姑娘环肥燕瘦,一个赛过一个的标致,尤其是二小姐,珠圆玉润的,看着就是直脾气,她就喜欢直脾气的人。

    薛思琪是知道他们正在和廖家议亲,所以,这会儿看到廖太太她就有点不自在,不过她就是装也只能装一会儿,过了一刻就忘记了规矩,和身边的薛思画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一屋子的女人,薛霭和薛潋不好继续待在里面,便起身和廖太太告辞,兄弟两人结伴去了前院。

    大家在房里聊了一会儿天,江淮和周芳过来了,周芳回道:“老爷说他还有点事,问夫人要不要先去槐树胡同那边,让江淮引着您去,他认得那边。”

    幼清就去看方氏,方氏颔首道:“也好,他们说正事就不催他们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说着看着廖太太,“你觉得可好。”

    廖太太当然没有意见,笑着道:“听夫人的!”

    大家就前后脚出了客房,薛思画这会儿才捞着和幼清说话,她心有余悸的和幼清道:“……我们来时的路上一个个都吓的不轻,现在见着您没事,可真是好!”

    “让你受惊了。”幼清牵着她的手,问道,“你最近还好吧,身体好一些没有。”

    薛思画点头,回道:“寻常这个时候总要咳嗽的,今年倒还没有,比以前好多了。”

    幼清也替她高兴,和薛思画一起去了前院,宋弈几个人已经不在了,她们便在门口上了马车,方氏和廖太太坐了一车,幼清四个姐妹挤了一车,没了长辈薛思琪就更加没了顾忌,她拉着幼清问道:“宋大人什么时候置办宅子的,槐树胡同的宅子不便宜吧,看不出来他是有家底的。”

    “早就办好了,只是没有提这事。”幼清笑着道,“再说,你可别小看了人家!”

    薛思琪哈哈大笑,和薛思琴道:“姐,您瞧见没有,她这会儿是真正的护着宋大人了,以往和我们说话也都是宋大人宋大人的,今儿就改了口了。”又贴着幼清道,“是不是今儿宋大人英雄救美,所以你感动了。”

    “大姐!”幼清指着薛思琪和薛思琴道,“您看看二姐,她自己都还没成亲,就拿这事儿打趣我。”

    薛思琴忍着笑,就拧了薛思琪的耳朵,道:“幼清说的对,你没脸没臊的,什么话都敢说,一会儿我就告诉娘去。”

    “娘才不会罚我。”薛思琪哼哼了一声昂着头,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薛思画羡慕的看着三姐妹,幼清见她如此,就笑道,“三妹该和二姐学学,你啊,就是太害羞了。”

    薛思画满脸通红,笑着道:“我可学不来二姐,只有羡慕的份。”

    几个人说笑了一路,就听到外头江淮道:“太太,前头就是老爷买的宅子了,这边是西侧门,从这边出去拐个弯就是井儿胡同。”幼清听着应了一声,薛思琪就好奇的掀开了帘子,咦了一声,道,“这里比咱们家门口要宽敞一点,怎么我们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呢。”话落,又指着围墙上爬出来的青藤,“幼清你看,围墙上还种着青藤,也不知道什么品种,这个时候了还绿油油的。”

    幼清也探头去看了看,就望见三人宽的侧门已经打开,两个面生的婆子堆着满脸的笑容正在卸门槛,一边做着事一边朝马车这边看过来,似乎很好奇女主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儿。

    门上刷的是新漆,还上过了桐油,显然没多久以前这里是打理过的,她跟着方氏的马车进了侧门,就看到了盖在门右边的回事处,夹在倒座边上,那两个婆子正站在一边躬身候着,影壁上画的是水墨山水,笔墨清晰肯定是重新添描过的……

    绕过影壁,则是一条不算长的由青石板铺的小道,左边是内院的围墙,右边则是外院的围墙,贴着墙种着桂花树和香樟树还有几棵玉兰夹在中间,绿油油的的叶子缀在枝头上,一副春日的景象。

    再往前走了几步就是垂花门,砌的是拱形,两扇刷着黑漆的如意门敞开着,又是两个婆子恭候在门边,待马车停下两个人拿了脚凳放在车边,方氏和廖太太已经先下了车,两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样子。

    薛思琪先跳下来,提着裙子夸张的道:“这是四进的吧,看样子比咱们家还要阔一点,原主不知是谁家,还真是气派!”

    幼清笑着跟着下了车,一眼就看到小径尽头阔开的花厅,那边应该还有个角门,是通着内院的。

    薛思琪说的没有错,这个宅子确实不错,算不得很气派但是却很整洁精致。

    “走,进去看看。”方氏兴致很高,和廖太太两个人结伴就过了垂花门,守在门边的婆子行了礼,就充当了向导似的一路介绍着,幼清和薛思琪并肩走着,薛思琪指着院中的花草道,“等过了冬天,这里肯定更好看。”

    幼清也觉得会,种了这么多花草,肯定是绿意盎然,姹紫嫣红。

    一行人又穿过一道如意门,便就到了正院,是个四方的院子,院前是个小花园,假山到不算少见,但山脚的水里养着的锦鲤却是又肥又大,几枝落了叶子的美人蕉颤巍巍的歪在一边。

    她们进了正院,并排是带着耳房的六间房,后面有个罩院,引路的婆子站在抚廊上指着外头和众人道:“像这样的院子一共是四间,东西各两间,在宅子的北面还有一亩的空地,老爷说等太太住进来再做打算。”她说着就朝幼清这边看过来,并不能确定哪个才是幼清。

    “种桃树吧。”薛思琪兴冲冲的和幼清道,“春天一到,漫山遍野的都是桃花,得多美啊。”

    幼清笑着道:“等去看过了再说,不管种什么花总要有人打理才成,就怕到时候没人管反而荒废了。”

    方氏颔首,和幼清道:“别听你二姐的,这个时候不着急,往后你和九歌慢慢商议!”

    引路的婆子终于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女主子,不由暗暗惊讶,原来太太年轻这么小,不过长的可真是漂亮,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难怪老爷那么宠着了,这样的小姐,嫁去谁家也得当菩萨似的供着。

    “进去看看。”方氏说着指了指正厅,婆子就打了帘子,方氏和廖太太并肩进去,随即廖太太笑着颔首道,“布置的可真不错。”

    幼清随之进去,就看到正墙上供案上供着斗彩云蝠纹阔口梅瓶,梅瓶里插着几只梅花,一只青花菱花样花瓢,里头摆着佛手等供果,一只素三彩海蟾纹三足洗……供案下头则是一张榉木雕福禄寿的八仙桌,两边各置了一张椅子,前头则是左右各三张椅子,正厅左边有个垂着帘子的侧门,应该是通着暖阁的,而隔壁想必是宴席室……

    一行人打量了正厅,便撩了帘子进了暖阁。

    暖阁里已经烧了炕,暖融融的,一进门的右手边是多宝格,上头摆着的大小瓷器玉玩擦的干干净净,炕头上的柜子添着红漆,门上描的是各色各样场景不同的仕女图,炕下置了四把椅子,一边还摆着个圆桌,四周添着绣凳。

    无一处没有想到,无一处不布置的精致。

    方氏说不出的满意,和廖太太各自在炕头坐了下来,笑道:“我原还担心这里没住人,来了要费功夫收拾,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九歌那孩子可真是细心!”

    “可不是。”廖太太啧啧叹道,“这得费多少心思啊。”

    薛思琪很喜欢炕上铺着的湖绿的毡毯和大迎枕,笑着道:“这颜色可真是嫩。”又指着窗帘道,“配着这银红也好看,相得益彰,又舒适又温馨,和三井坊那边的颜色差不多。”

    幼清早就看出来了,这里的颜色似乎都是她喜欢和常用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了许久,又起身去看幼清的卧室,卧室里的布置几乎和幼清在三井坊的房间没什么差别,只是那边她没怎么用心,这里反倒更精致一些。大家又去看了后院,逛了其余几个院子,每个院子每个房间里都置办了家具,方氏放在心里粗粗算了一下,不加这个宅子花的银子,就这么多房用品家具,少说一万多两的银子是要用的。

    看来,宋弈的财力他们是小瞧了,不过,宋弈能有家底她当然是高兴的,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幼清会有苦日子。

    “这位妈妈。”方才引路的婆子眼神很厉的找到了周长贵家的,“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周长贵家的自报了家门,那婆子就笑着道:“家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也不知道太太今天要不要留夫人小姐们用晚膳,若是留,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我去问问。”周长贵家的心里暗暗惊讶,但面上却不露声色过去和幼清轻声说了几句,幼清和方氏以及廖太太道,“说是厨房里的东西都有,要不然姑母和廖伯母晚上就留在这里用个便饭吧!”

    方氏没说话朝廖太太看去,廖太太就笑着道:“算了,你们才搬过来事情多的很,等你们安顿下来,我们再来打扰也不迟。”她说着看了看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真要回去了!”

    方氏和薛思琴家里也都挂着事儿,廖太太起了头大家就都纷纷和幼清告辞,幼清就将她们一路送到了垂花门,才和周长贵家的回来。

    “太太。”绿珠的高兴的道,“这里可真是不错,奴婢方才看了看,靠西面的那间院子后面还有个小竹林,若大老爷回来一定喜欢!”

    父亲喜欢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性子,幼清笑着道:“那到时候等父亲回来,他若是没有意见的话,就住在那间院子里,又安静又风雅。”

    “奴婢觉得那空出来的一亩荒地可以盖个亭子,要是能挖个湖就更好了。”她嘻嘻笑着,想象着有山有水有竹的日子,这边采芩就拧了她的耳朵道。“这些用不着你操心,太太心里有数!”

    绿珠哎呦哎呦的捂着耳朵,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太太。”周长贵家的过来,回道,“您在这里歇会儿,厨房已经去准备晚饭了。奴婢现在回去把一些紧要的东西先让人送过来,这两天陆陆续续的往这里搬!”

    幼清颔首,道:“让胡泉帮你先送一趟过来,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他说。”

    周长贵家的应是而去。

    幼清则带着采芩和绿珠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小道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些冷,幼清看了看天气,道:“恐怕要下雪了!”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迟半个月。

    “那先回去吧,这风吹的有点冷。”绿珠躲着脚,幼清笑着道,“我想再去看看那间有竹子的院子。”说着,提着裙子脚步轻快的去了西面的最后一间院子,门没关她径直进了门,比起正院来这里略小一些,前头虽也是六间房带着耳房和退步,但前后都没有罩院。正房比别处要高一点,上下八节台阶,台阶的缝隙透出青青的苔藓来,很有股诗情画意,台阶前头种的两棵梅树,这会儿已有点零星的花苞了。绕过房间后头则是成片的湘妃竹,风吹过来宛若有女子轻吟喃唱似的,非常雅趣。

    若是夏天,在竹林里置一把椅子,或看书或小憩或与好友煮茶吟诗……父亲曾说过,若有一天他老了,就在山间搭一座茅屋,前后种上竹子,还让她不要管他,留着他住在里头,种地养鸡钓鱼写字……

    幼清想着眼眶微红,她回头和绿珠吩咐道:“老爷走的时候可说了晚上来不来吃饭。”

    “当时好多人,老爷没来得及说。”绿珠笑着道,“让厨房把饭菜给老爷留着!”

    幼清没有再说,沿着青石板的小道上了抄手游廊,她看的出这里宋弈是费了心思的,为了她有一天住进来他做了许多的安排和准备……这个人可真是……幼清失笑。

    她进了暖阁,在炕头上坐下来,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虽心有余悸可却是高兴的,至少严志纲这个隐藏的麻烦除去了,她脱了鞋靠在大迎枕上望着垂在窗户上银红的窗帘,她起了玩心将窗帘放了下来,一时间房间便映的红艳艳的,说不出的瑰丽温暖。

    她高兴的抱着迎枕躺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宋弈进门时,就看到幼清像只小猫似的蜷在炕上,手中抱着个湖绿的迎枕,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他走过去在炕沿坐了下来,就这么凑着不算明亮的光望着她的脸……小丫头看起来很高兴,听说还在院子里逛了好几趟。他了解她,若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她便是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费时间力气去逛,还和丫头商量在后院种什么树养什么样的花。在三井坊住了那么久,她也没说在院子里种花架藤,进来时什么样儿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儿。

    真是倔强的丫头。

    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爱怜的小心翼翼,可幼清还是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看见宋弈坐在坐在床前,便笑了起来:“我竟睡着了。”又见房里黑漆漆的,她在一边找着火折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点灯呢。”

    “刚刚回来。”宋弈接了她手里的火折子将房里的几处的灯点着了,又给幼清倒了杯茶递过去,幼清喝了口茶盘腿坐着问道:“你们是去夏阁老家了吗。”

    宋弈在炕边坐下来,轻声道:“夏阁老和郭大人见了卢恩充和宋阁老的后人。”又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嗯。”幼清放了茶盅,很认真的看着宋弈,问道,“什么事,你说!”

    宋弈很自然的将幼清的手摆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过了一刻他才道:“明天晚上你准备个宴席,家里会有客人来!”他说这话时说不上高兴,淡淡的甚至有些压抑的样子。

    幼清很少能在宋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惊讶的道:“怎么了,要来什么人,是朝中的同僚吗?”

    “不是。”宋弈将幼清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头一回他对一件事有一种无从说起的感觉。

    幼清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又道,“你累了吧,好些天没有休息好,待会儿吃过晚饭就去休息吧,明天不还要去面圣吗。”

    “没事。”宋弈话落,绿珠笑着进来,道,“太太,饭菜要摆在这里还是摆在宴席室里?”

    幼清去看宋弈,宋弈道:“就摆在这里吧。”幼清就和绿珠点点头,问道,“东西搬了多少过来,胡泉来了吗。”

    “搬了两车的东西过来,周妈妈说还要去拉一次,今晚她就不住这里,那边不着人守着她不放心。”绿珠说着走过去将圆桌收拾出来,道,“胡泉来了,在外面侯了一会儿,奴婢见您睡着就让他回去了,他现在约莫在外院忙呢。”

    “那就让他忙着,事情明天再说吧。”幼清下了炕和宋弈两人一起去洗手,绿珠和采芩将饭菜摆上来,幼清就看到几个菜是正宗的京菜,她笑着道:“这里守着的四个婆子是你后来买的吗。”

    “嗯,和蔡妈妈一起买的,留了四个在这里。”宋弈拿了筷子看着幼清,道,“怎么了,是不是用的不顺手。”

    幼清笑着摇头,道:“没有,就觉得家里的下人是不是多了点,就我们两个人!”

    “好几个院子,若是有客人来,人少了反而不够用,更何况岳父不也要回来了吗,到时候再遣两个体面的丫头去服侍。”他说的一本正经,幼清顿时失笑皱着眉道,“不准打趣父亲,我从来没瞧见过他身边用过丫头婆子,事情都是小厮打理的。”

    宋弈轻笑,夫妻两人刚准备吃饭,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幼清愕然的看着宋弈,宋弈也摇摇头显然不知道这鞭炮声自哪里来的,幼清放了筷子喊绿珠:“哪里在放鞭炮。”她听着声音好像就在院子里似的。

    “是封神医。”绿珠哈哈大笑,指着外头道,“他提溜了两串鞭炮摆在小径上,刚点着,这是第一串,您要不要去看看!”

    幼清抚额回头去看宋弈,宋弈走过来牵着她的手道:“走,看看去吧!”说着和幼清两人并肩出了院子,果然就看院前的小径上一阵阵浓烟翻滚,幼清捂住鼻子去找封子寒,看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拍着身上的尘土穿过浓烟跑了过来。

    “呸,呸!”封子寒啐了几口,“嘴巴里都是土,这炮仗的药性也太强了。”话落,就看到对面夫妻两人,一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一个是满脸无奈,他立时嘿嘿笑了起来,道,“我来祝你们乔迁之喜的,这换宅子炮仗可少不了。”

    “我可看不出来,您还是讲究这些的人。”幼清笑着道,“这一院子的烟雾,我瞧着可不是喜庆!”

    封子寒就露出一副你年纪小不懂的样子,宋弈朝里头做了请的手势:“进去坐吧。”又道,“你怎么今天得空来了,你侄儿侄女放你出来了?”

    “我不回去了。”封子寒听到侄儿侄女就脸色一变,立刻道,“这般小兔崽子太不孝了,若非看在他们爹娘的份上,我非把他们一个个药死不可。”

    他说的当然是气话,所以宋弈和幼清是一点都不信,他要真不喜欢这堆侄儿侄女,他才不会让人困在家里,那堆侄儿侄女虽看上去势利了一些但对封子寒的孝心却不是假的……约莫是一家人都是一个样,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

    “您不会是偷偷出来的吧。”幼清担忧的看着他,“若是他们知道您不见了,肯定是要着急的!”

    封子寒瞪幼清:“不准告诉他们,让他们急一急也好。”又道,“有没有饭吃,我饿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幼清就吩咐绿珠去准备点酒再添几个菜过来,又和封子寒道,“我们刚准备吃呢,就被您的鞭炮声给惊着了。”

    封子寒果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他哈哈大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话落,在炕上坐下来,望着幼清道,“我今儿来正好给你送这半年的药。”话落,砰砰砰的摆了三支颜色不同的瓶子,道,“白的这支是我配的,心疾的药,上头写着名字呢,一天一颗不准断,黑的这瓶呢是九歌配,他求我给你做的药丸,这个呢也是一天一颗。绿瓶子的是一个月吃几次,就是你月信来的那天开始吃,停了你药就可以停了,我上一回和你解释过的!”话落,把三瓶都推给幼清。

    幼清这一次什么都不敢说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将瓶子拿起来,果然看到上头贴着小小的字帖介绍,她让绿珠收起来。

    “做这药可把我累坏了。”封子寒一副可怜的样子望着幼清,求同情,“你要怎么报答我。”

    幼清挑眉,对面宋弈就咳嗽了一声,封子寒就偷偷撇了眼宋弈,依旧对着幼清道:“你这宅子这么大,要不然分我一间怎么样,我刚刚可是看过了,后院还空了一亩地,正好让我种种花草什么的,不大不小正合适。”

    幼清愕然哭笑不得:“您住这里来,您侄儿侄女们肯定不会同意吧。”她倒不是不愿意他住进来,只是怕他那天从这里跑走了,封家的人缠着她要人怎么办。

    “你怕什么,我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他们管。”封子寒话落,就自说自话的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今天就搬过来了。就东边最里头的那间院子给我住吧,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擒芳阁!”

    幼清一口茶喷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封子寒,封子寒不解的道:“怎么了,名字有什么不妥?”

    “子寒兄。”宋弈接了话,道,“你若住进来我们倒不反对,但这院子的名字不准你取!过几日我会定了牌匾挂上去,你的院子也别想花俏的了,就叫药庐吧。”

    封子寒不满意,觉得这个名字不美:“你怎么不说药罐呢,我不满意,你们要是不喜欢擒芳阁那就叫牡丹阁,添香阁也成啊。”

    幼清听不下去,打岔道:“酒来了,您和老爷边喝边说吧。”

    封子寒果然就收了话题,笑嘻嘻的跑去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斟着酒,又很客气的道:“你们怎么不坐啊,别客气!”

    有了他还真是热闹,幼清和宋弈在桌边坐下来,封子寒挑眉看着宋弈,问道:“你将卢恩充带来了?那宋家的人……”他看了眼幼清,也不知道宋弈到底说了没有,所以就点到为止没有深讲。

    “他们是苦主,自然要来的。”宋弈端了杯子和封子寒碰了碰,道,“你在也好,明天宋氏的人晚上会来府里!”

    宋氏的人,幼清听着微微一愣。

    封子寒咯噔一下放了筷子摆着手道:“不要,不要。”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宋老大的性子我可吃不消!”她说着和幼清道,“宋阁老有三个儿子,老二倒还不错,可那老大就是个榆木疙瘩,一点风趣都不懂,而且,长的还很丑,我可不要和他说话!”

    “你若不来,那药庐也不要叫药庐,我看就叫药罐罢了,又或者……”他话还没说完,封子寒就怂了下来,嘿嘿笑道,“那我要来,你就答应我叫擒芳阁?”

    宋弈不置可否。

    封子寒就以为他答应了,勉强的道:“那我明天就屈尊走一趟好了,不过他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宋弈含笑端了杯子和封子寒碰了碰。

    宋弈和封子寒其实都很累,吃了半壶酒便就散了,幼清让周长贵家的引着封子寒去他的院子休息,还遣了辛夷和白薇过去服侍,这边宋弈也回了房里,幼清笑站在门口,道,“那你早些歇着!”

    宋弈朝她笑笑,走过来在她唇角亲了亲,道:“你也早点歇着。”

    幼清应是,回了房里梳洗了一番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幼清陪着宋弈用了早膳,亲自送他到垂花门,交代道:“你记得让江淮回来和我说朝堂的境况,不然我一整天心里都惦记着!”

    这是幼清心心念念的大事,她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宋弈当然不会马虎以对,颔首道:“好!你安心在家里,若是着急就和子寒兄说说话!”

    幼清点头目送宋弈上了马车,他现在是白身,官轿自然坐不得,所以便一行马车出了门,江淮和江泰左右跟在他身边!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幼清才收回了目光。

    “太太。”采芩很紧张的道,“你说圣上会点头同意吗。”

    ------题外话------

    搬新家了,这么大的房子真让人羡慕啊。古代有钱人那才是真的有钱啊…。

    话说,月票什么的表忘记了,嘿嘿…

160 昭雪

    宋弈到西苑时,夏堰和郭衍等人还没有到,他独自坐在马车之中,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江淮等了一刻,道:“爷,这件事过后,卢恩充应该会被定罪吧?”

    车内宋弈没有说话,江淮就百无聊赖的抖着手里的马鞭,笑道,“他多活了七八年也够本儿了!”

    污蔑陷害宋墉,欺君罔上,这等罪名连严安都担不起,何况一个卢恩充。

    江淮胡思乱想的想了一刻,就看到夏阁老的官轿到了,随后而来的是郭大人的轿子,等两人下轿,便看到远处又行来一辆马车,从马车里下来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一身深蓝湖绸夹棉直缀,端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眉宇间有着一道深浓的川字,给人感觉既生硬疏离又刻板守旧不好说话的样子……这就是宋墉宋阁老的长子,宋季仁,表字孝知,景隆十六年的进士,曾外放庐州,做过庐州知县,景隆二十七年舞弊案发生时他已是庐州府同知,官拜五品。曾因仗义执言得罪过不少同僚,好在他有当时位列首辅的父亲做后盾才无人敢动他,不过,宋季仁也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虽直言令人不喜,但所言从来都是有据可查,有理可依,倒也能服众。

    景隆二十七年他同样被连累丢了官职,后因宋墉过世他回乡守孝,至此后再没有出现在京城,和任何人有过来往。

    这应该是他八年后第一次来京城。

    “老大人。”宋季仁走过来朝夏堰行了礼,夏堰含笑道,“多年不见,孝知倒是一点未变。如今家中可好。”

    宋季仁抱拳回道:“都很好,多谢老大人关心。”他说完又朝郭衍抱了抱拳,道,“郭大人!”

    “孝知兄客气了,你还是如以前那样唤我召南便是!”郭衍宋季仁很高兴,宋季仁道,“不敢,如今我一介白身,如何敢直呼郭大人名讳,有违礼数。”他一脸认真,根本没有谦虚或者嫉妒的样子,而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

    郭衍和宋季仁自年少时就互相认识,虽算不得至交好友,但也是很熟悉,所以,他对宋季仁的性格很了解,闻言就笑了笑没有再强求他。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看到一身迷灰色细布长衫的宋弈芝兰玉树般走了过来,宋季仁看见宋弈微微一愣,宋弈和夏堰以及郭衍打了招呼,又和宋季仁抱了抱拳,宋季仁微微颔首,算作了回礼。

    “时间不早了,进去吧。”夏堰打头,留了宋季仁在外等候传召,一行人就前后进了西苑,圣上方和张茂省一起回万寿宫,正好在宫外碰见了夏堰等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宋弈,笑着喊道,“九歌,你终于肯来见朕了!”

    宋弈跟着夏堰一起行了礼,才回圣上的话:“圣上朝事繁忙,学生不敢擅自打扰!”话落一顿,又套近乎,“圣上近日可好?学生留的药您可按时服用?”

    圣上非常高兴宋弈时刻惦记着他的身体,而非惦记着他自己的事情,他笑着道:“每天钱宁和张澜都要盯着朕吃,朕但凡拖一拖两个人就和念经似,朕实在是不想吃也不行。”

    宋弈微微一笑,朝从万寿宫走出来的钱宁抱了抱拳,钱宁回了礼又和夏堰等人行了礼。

    “都进来吧。”圣上朝众人招招手,自己率先进了门,夏堰等人便随着进去,圣上在龙案后坐下,望着三个人道,“今儿这么一大早就来万寿宫,是为了什么事?”

    夏堰和郭衍对视一眼,郭衍就捧着奏疏出列,回道:“圣上,臣有本奏!”

    圣上不置可否,钱宁就下去将奏疏托了上来,圣上原本很随意的翻着,等看到舞弊案时脸色顿时冷凝了下来,望着郭衍面色不善的道:“这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和朕提出来,是何意,难不成是想替宋墉翻案?”

    圣上的态度他们早就料到了,当年这件事可是他亲自拍板的,现在让他将自己的结论的推翻,那岂不是自己落自己的面子。

    “圣上,此事在当年轰动一时,也由圣上定夺,微臣不敢提翻案。”郭衍不慌不忙的说完,圣上接了话道,“那你什么意思,无端端的写这些上来,是为了气朕?”

    郭衍抱拳摇头:“此奏疏虽是微臣上奏,也是微臣亲自撰写,但却是出自他人口述,为人只是代为转达!”圣上听着一愣,就蹙眉问道,“何人?”

    “宋临安长子宋孝知!”郭衍说完,立刻就补道,“他人现已在西苑之外等候,还求圣上传他一见!”

    圣上立刻不悦,摔了奏疏在龙案之上,喝道:“不见!”他话落,宋弈看了眼钱宁,钱宁立刻端了茶递给圣上,笑道,“您消消气,喝口茶!”

    圣上端了茶喝了一口,脸色很沉:“好,你们说说看,现在将一件铁证如山的旧案提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并非铁证如山。”夏堰上前一步,回道,“此番宋孝知来,便就带了足可证明当年舞弊案乃有人故意操控陷害宋临安的证据,圣上,您当见一见宋孝知,听一听在八年后,他如何自辩当年之事。”

    “你什么意思?”圣上很不高兴,“有人操控了当年的舞弊案?谁?”他的目光在夏堰和郭衍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宋弈身上。

    夏堰沉默了一刻,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意思:“据臣所知,但年舞弊案幕后主使者,便是严怀中!”

    “夏忠琅。”圣上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朕是小看你了,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落井下石?朕告诉你,明儿朕就让严怀中滚回老家去,你们就不要想尽心思的再推一把,朕不会再让他回来了,你们放心了没有。”

    “圣上!”夏堰跪了下来,昂着头回道,“这是两件事,圣上不该混为一谈。当年舞弊案牵连众多朝堂官员受害,多少人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却在这件事后不得不远放他乡近十年寂寂无名仕途无望郁郁不得志,宋临安更是毁了一世的清明,含恨而终。宋氏也从书香门第沦落为白身,全族的士子不得进考场入朝堂。这件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毁了很多人,若宋临安当年真的是舞弊案的罪魁祸首,那么无论是他还是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可若真存有隐情呢,那宋临安和这些无辜的人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冤屈和骂名,会寒了多少大周踌躇满志一心抱负社稷的学子的心那!”

    圣上没有说话,夏堰接着又道:“严怀中如何定罪,全凭圣上定夺,他是生是死老臣无权干涉。从私心来论,老臣和他之间确实是有私怨,可还未到他死我活的地步,老臣今天愿意替宋临安的后人说这一番话,全是因为圣上,因为大周,除此之外,老臣没有半点私心!”

    郭衍也道:“臣虽有私心,可此心与圣上之名,与江山社稷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臣也不敢拿私心面圣,求圣上明鉴!见一见宋孝知。”

    “九歌。”圣上望着宋弈,道,“他们来是为这件事,你来是为了什么?”

    宋弈抱拳回道:“当年舞弊案发生时,学生还在家乡坐井望天无所事事。学生入朝堂后才听闻舞弊案之事,起初对宋临安为人不屑一顾,做人至此实在不值那么多人暗中称颂念念不忘。可就是因为这样,学生就起了不该起的好奇之心,曾暗中问过几位同僚,也曾查过当年的卷宗,学生也觉得此案颇有些疑点!”

    圣上听着一愣,问道:“你也觉得有疑点,那你说说看,疑点在哪里?”

    “最可疑之处,便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卢状元。此人是不是真有才学,学生不知,但要让宋阁老仅为了此人就大开方便之门,不惜毁了自己一生清誉,实在是有些……”他说着露出不解之色,道,“换位而言,若是学生,定当不会为了一人而自毁前程。”

    宋弈全然以一副旁观者的身份说的这一番话,在圣上抵触和抗拒的情绪之下,与夏堰和郭衍相比,反而更具有说服力。

    “宋孝知在哪里。”圣上有些不耐烦,“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为宋墉辩解,如何翻了这板上钉钉的旧案。”

    夏堰和郭衍一喜,双双起身站在了一边,钱宁朝着宋弈笑了笑,吩咐常公公着人去请宋季仁。

    过了一刻,宋季仁进了万寿宫,他端端正正的行了礼,道:“学生宋季仁叩见圣上!”他虽没了官职,可还有功名在身,所以依旧是天子门生,可以学生自称。

    “宋孝知。”圣上蹙眉问道,“朕问你,你既心存疑问,不服当年的判定,为何这八年来你从未提过,又为何现在来提这事?”他还是耿耿于怀,夏堰等人是打算对严怀中落井下石。

    严怀中罪大恶极他铁定是不会原谅的,但是,看着这些原本道貌岸然的臣子当着他的面做这种卑鄙的事,他心里很不舒服!

    “回圣上,学生这八年忍辱负重,不敢上京,是因为学生……不敢!”宋季仁腰背笔挺的跪着,眼里满是坦荡荡的坚毅之色,“臣知道,只要严怀中还在朝堂一日,学生即便是告御状也不会替家父沉冤昭雪,所以,学生在等,等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圣上没料到宋季仁说话这么直接,他诧异的看着宋季仁道:“你是说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你告诉朕,你打算如何做?”

    “学生要告御状。”宋季仁说完,就从袖中拿了封状纸出来,“学生要说的话都在这状纸之上,字字含泪,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学生甘愿受任何责罚。”

    圣上蹙眉示意钱宁接过来,待他看过他放了状纸,问道:“你写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也不过你一面之词,让朕如何信你!”

    “学生有证人!”宋孝知抱拳道,“学生找到了当年的卢状元卢恩充,他愿意为当年的事作证,证明他当年是受人指使,蓄意陷害家父!”

    圣上听着满脸的惊讶,问道:“你竟然找到了卢状元。”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把卢恩充带上来,朕来问问他。”

    钱宁立刻差人去带卢恩充上来。

    卢恩充被宋弈养了几年,也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天,他进了万寿宫匍匐在地,哭诉道:“……草民不过寒门学子,一无家境二无位高权重的授业恩师,当严大人的幕僚找到学生时,草民别无选择,只能听由他们摆布。”

    圣上脸色非常的难看,问道:“所以在你作弊之事暴露之后一口咬定是宋墉泄题于你,是受严怀中指使?”

    “是!”卢恩充磕头道,“草民当年在大理寺说的所有的话事先都由严大人的幕僚教过,甚至还对过口词。所以,草民做什么说什么皆非自身所想,实在是无路可选啊!求圣上饶命!”

    “混账。”圣上怒不可遏扫了龙案的茶碗卷宗,怒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当是那些人被陷害,就连朕也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话卢恩充不敢说,只道:“求圣上明鉴,草民句句属实!”

    “张澜!”圣上目眦欲裂,“把严怀中给朕押过来!”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争宠,连他也敢骗,还扰乱了科举考场,拿江山社稷国之律法当儿戏,玩弄在鼓掌之间,好一个严怀中,他可真是高看他了。

    钱宁让人去带严安,圣上又看着夏堰,问道:“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夏堰一点都不回避的望着圣上,圣上就指着他道,“好,好,也就说这满朝文武都是清醒的,你们欺的瞒的就是朕一个人是不是。”

    众人都跪了下来,夏堰回道:“臣等不敢欺瞒圣上,此事不提,皆因严怀中最擅花言巧语,黑白颠倒,臣等怕道不清说不明,反而引火烧身,所以才不提!”

    说来说去,还是说他糊涂,听信了奸臣,圣上冷笑了几声,看着夏堰道:“你是不是想说,朕偏听偏信,宠信奸佞?”

    “老臣不敢。”夏堰回道,“朝堂设内阁,设六部九卿为的就是替圣上分忧解劳,圣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才有臣等能有为国效力的机会,一展各自所学所长,圣上信臣等没有错,可人心复杂,有的人口蜜腹剑暗藏祸心却不是眼睛能看能辩,圣上偶有错识错认也在情理之中,老臣认为,此错全不在圣上,而是在那些企图蒙蔽圣上惑乱朝纲以权谋私者身上!”

    圣上面色微霁,道:“你说的没错,此等小人绝不可留!”

    夏堰立刻伏地大呼:“圣上圣明!”

    另一边,严安被锦衣卫自严府中押出,领头的是钱宁的义子曾毅,曾毅此人素来无耻,只认钱权,由他认一个太监做干爹就可见一斑,严安停在轿门外,看着曾毅,问道:“曾统领,可知圣上传罪臣去是为何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曾毅冷笑了两声,很不客气的指了指轿子,到这个时候还有轿子坐,不知比彭怀中和赵作义等人待遇好上多少,他酸酸的哼了一声,调头上马!

    严安在心里骂了一句,可心里却没有底,昨儿严志纲给他来信后,说晚上会去见他,可是他等了一夜严志纲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此刻心神不宁。

    严安神情恍惚的坐稳,不知不觉到了皇宫,又由曾毅押着他下了轿子,走了几步忽然有个小内侍走了过来像是没长眼睛似的撞了他一下,他一惊正要说话,就发现自己的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他不敢声张紧紧攥在手中……

    是一枚私章!严安趁着曾毅没有在意飞快的打开手看了一眼,心里立刻就沉了下去,这是严志纲的私章,他一直戴在身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严志纲被人抓了?!

    会是谁?严安像是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冰冷,他知道来者不善,能拿这个东西来威胁他,就吃定无法大声声张,他若是不从对方就是将严志纲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都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别人惦记的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严安举步不稳的进了万寿宫,目光在殿中一扫,等他看到宋孝知和卢恩充先是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翻当年的舞弊案啊!

    “严怀中。”圣上一见他来,便质问道,“当年舞弊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实说!”

    严安一抖跪在了地上,开口便要否认,他现在还软禁在家中,可若是这件事也被翻出来,那这条老命定然是保不住了,他浑身抖若筛糠老泪纵横的看着圣上,哭道:“圣上,当年舞弊案虽是罪臣主持,可具体细节罪臣早已……”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了宋弈,宋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和他寻常一般并无不同,可他却感觉到了宋弈眼中的警告!

    严安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宋弈在幕后操纵的,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宋弈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为了今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舞弊案和他并无瓜葛。

    严安心思飞快的转了转,忽然想到了宋太太……宋太太乃方明晖之女,方明晖当年本前途一片光明,却因舞弊案牵连外放至延平做了个推官,后因倭寇作乱被他写在定罪的官员名单上,才充军去的延绥。

    宋弈这是要给岳父平反?!

    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幼清正带着绿珠和采芩几个人在房里收拾东西,那边的东西陆陆续续搬过来,堆在院子里得收拾出来,一家人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封子寒翘着二郎腿坐在炕上喝着茶,和幼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小丫头,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你的祖家?”

    “没什么好提的。”幼清叠着衣服,淡淡的道,“我父亲早就被他们逐处宗族,我虽姓方可却早不是临安方氏的人了,所以,就不存在祖家了。”

    封子寒听着坐起来,拍着炕几道:“你父亲当年可是名震朝野的才子,他们舍得将你父亲逐出家门?”说着奇怪的道,“是不是方子修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怎么会被逐出家门。

    幼清很不客气的回道:“我父亲为人端方,最是守礼知节的人,您若见到他就知道了。他那样的性子和品性绝不会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她说的很肯定,“你不了解,不准胡乱猜测。”

    封子寒点着头:“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你别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啊。”他话落,凑过来,道,“那你娘呢,能生出你这么标致的女儿,你娘一定也很好看吧。”

    “不知道。”幼清摇头道,“我没见过她,父亲也没有提过!”话落,看着封子寒道,“你很无聊吗,怎么拉着我一直问这些陈年旧事。”

    封子寒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因为你父亲快回来了吗,咱们讨论讨论有什么不行。”又道,“那你和九歌恰好相反啊,他不记得他父亲长什么样儿。”

    幼清闻言一怔,停了手里的事望着封子寒问道:“他和你说的吗?”

    “不是。”封子寒嫌弃的道,“他这个人嘴紧的很,心里若是藏着事儿,你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的这些还是偷偷和人打听的呢,太不够意思了。”

    幼清倒是可以理解,这些事或许在当年年纪还小的宋弈心中留下过许多的不愉快,才令他不愿提不愿想,不愿意对外人道,就和她从来不提临安方氏一样,没什么可说的,

    “不说这个了。”封子寒又靠在炕头上,“你说,九歌今儿这事能办的成吗。”

    幼清觉得一定可以,前面这么多事一点一点的积累,圣上对严怀中早就没有了信任和依赖,一个宠臣没了圣上的宠信,他还有什么。而且,舞弊案的事证据确凿,又有卢恩充的证词,严安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一会儿江淮应该会回来了,你听他说吧。”幼清将叠好的衣裳放在一边,端茶吃了一口,正要说话,江淮的声音响了起来,幼清和封子寒对视一眼,她笑着应道,“你进来说。”

    虽然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顺顺利利,可是幼清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紧张起来。

    “封神医,夫人!”江淮朝幼清抱拳,封子寒已经迫不及待的道,“你快说,西苑怎么样了,圣上同意平反了没有?”

    幼清也紧张的看着江淮,心在嗓子眼儿跳。

    江淮看看封子寒,又看看幼清,重重的点着头,不迭的点着头!

    “哈哈!”封子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立在炕上指着幼清道,“小丫头,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得偿所愿啦!”他像个孩子一样喜形于色的在炕上来回的扭着,又忽然停下来看着江淮,道,“不对啊,方明晖虽被舞弊案牵连,可他外放延平是因为倭寇案吧,平反了这件事他还是回不来啊。”

    江淮就笑看着他,好像在说,您老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啊。

    幼清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摆,手指在轻微的发着抖,她等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这样的消息她在心里做过许多次的想象,可是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

    好像踩在棉花上,软软的,轻飘飘的,她都快要头昏目眩的摔下去了。

    幼清看着江淮,艰难的笑了笑,道:“老爷呢,还在西苑吗?”

    江淮知道幼清高兴,他听说夫人最大的愿望和目标就是平反舞弊案,就是将亲家老爷救回来,所以她当初才会和爷抢卢恩充,才会让路大勇去卢恩充的祖家找卢恩充的手迹,甚至还将卢恩充曾经的先生一直养在庄子里,等着哪一日能用得上……甚至和爷达成了协议,与爷成亲。

    “是!”江淮也替幼清高兴,“圣上虽同意平反,可还是要吏部核实,当年一共有多少人牵连其中,这些还要查证。所以,属下估摸着爷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幼清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江淮笑着出去,封子寒就拉着幼清的衣袖问道:“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这倭寇案和舞弊案是两回事!”

    “您不知道。”幼清笑着道,“倭寇案之事,父亲不过区区一个推官,无权无势,他被推去顶嘴发配延绥,皆是因为有人在当时的罪名册上添上了父亲的名讳。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以父亲的官职和所担负的责任,他被发配延绥三年也足以抵消他所有的罪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还是因为当年的舞弊案,因为严安压制着,正如当初所有被牵连外放的官员从未得到过升迁和起复一样,源头还是在这里,只要解决了源头,其它的事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封子寒点着头,若有所思:“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幼清失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您中午想吃什么菜,我让厨房给您做,若是一个人吃酒无趣,就将江泰找来陪你。”

    封子寒眉梢都扬了起来,嘿嘿笑着。

    中午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幼清没有歇午觉,和封子寒去了小竹林,两个人比划商量着要不要在林子里摆一个石墩,竹子上要不要挂几顶灯笼……就这么兴高采烈漫无边际的说了一个下午的话,等天擦着黑的时候,江淮再次回来了。

    幼清站在院子里望着江淮,江淮堆着满脸的笑意,正要说话,这边方氏带着薛思琪进来了:“幼清!”她高兴的道,“你听说了没有,圣上赦免了你父亲了。”她激动的打了个趔趄,还是薛思琪将她扶住才没有跌倒,幼清听到方氏的声音迎了过去,方氏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无伦次的道,“幼清,你……你父亲他没事了,没事了!”

    幼清愣住回头看了看江淮,江淮朝他飞快的点着头,幼清又去看方氏,方氏也点着头,道:“是你姑父亲口告诉我的,幼清,你所思所想真的如愿以偿了!”

    “姑母!”幼清猛然抱住了方氏,“姑母……”她埋头在方氏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等的太久了,以至于听到方氏说这话时,她都感觉自己快窒息了,父亲……父亲……她的父亲终于要回来了,她努力了两世,压抑,屈从,痛苦,甚至死亡……现在,她真的可以见到父亲了!

    “不哭,不哭。”方氏拍着幼清,劝着她不要哭,可是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簌簌的落,方明晖对于她来说亦父亦兄,她小的时候无论什么事都要问方明晖才敢做,就算是她房里的小丫头偷偷拿她的银子,她也会哭着跑去告诉方明晖问他怎么办。

    方明晖也永远像神祗一般站在她面前,护着她,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可是,这么好的兄长,她却从来没有机会报答过他,现在,她们终于能兄妹团聚,她终于能竭尽她的所能去报答兄长对的她的好!

    “这是大喜事。”方氏哭着笑着,“我们都不要哭,都不哭!”

    幼清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惹的薛思琪也在一边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绿珠和采芩也抱头大哭,一时间院子里外的丫头婆子都拿着帕子压着眼睛跟着哭了起来,满园子里就只听得到哭声。

    “哎呀,哭什么呢。”封子寒跺着脚,带着江淮,道,“走!”说着就出了院子,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焰火啸叫着直冲天际,幼清泪眼朦胧的看着黑幕下绽开的烟花,破涕而笑。

    周长贵家的擦了眼泪,和蔡妈妈道:“走,和我去厨房,今儿晚上多办几桌酒席,好好为夫人庆祝一下!”

    蔡妈妈心头酸楚不已,她能理解这种亲人重逢的感觉,若是有一日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女儿,她肯定也会和夫人一样哭个昏天黑地才能纾解心头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憋闷,思念和绝望!

    “太太。”外院守门的刘婆子笑着过来,道,“来了好几个府的婆子,说要来给夫人道喜。”

    幼清抹着眼泪,点着头道:“快请他们进来。”刘婆子应是,幼清又吩咐采芩,“你让胡泉明天去换些钱回来,家里不论是谁都有赏!”她的话一落,院子里外顿时欢呼起来,绿珠笑着道,“小姐,奴婢想去法华寺给贺娘上一柱香,明天就去行不行。”

    “什么小姐。”采芩瞧着绿珠的头,“你休要得意忘形,嘴里都没了谱。”

    绿珠嘻嘻笑着捂着嘴,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幼清。

    “应该去给贺娘上香的,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她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幼清笑着点头,拉着方氏道,“您和二姐晚上就在这里用膳吧,再去把姑父还有大哥他们一起请来!”

    “好!”方氏高兴的应是,和幼清一起进了暖阁,薛思琪拉着幼清的手道,“等舅舅回来是不是也要住在这里,我看着那间带竹子的院子很适合舅舅住。”

    幼清点着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下午还和封神医一起在那边想着要怎么样再收拾收拾。”

    薛思琪抱着幼清,笑眯眯的又沉了声音,一本正经的道:“幼清,恭喜你!”

    幼清对着她傻笑,薛思琪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和方氏道:“娘,幼清都犯傻了,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傻呵呵的时候。”

    方氏就点着薛思琪的额头:“谁跟你似的没心没肺的。”

    “好,我们家就属我最笨,成了吧。”薛思琪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坐在幼清身边,方氏和幼清道,“你父亲能回来全靠九歌筹谋,你以后得对他好一点,我们全家都要对他好一点。”

    幼清失笑,谁敢对他不好,他的存在感那么高,哪一回去薛府不是将他奉若上宾的待着,就是薛镇扬都不会在他面前以长辈自居。

    说着话,刘婆子已经引着夏府和郭府的妈妈进来了,郭府的妈妈她见过,两个人笑着说了一样的话:“我们老夫人说要恭喜宋太太,说今儿太晚了,明天她们一起过来,一来恭贺宋大人和宋太太乔迁之喜,二来,也祝贺方老爷能洗冤昭雪,早日平安归来。”

    幼清很高兴,让周长贵家的一人赏了两个八分的银锞子。

    过了一会儿其它几个府也同意遣了妈妈来,说是明儿到府里来串门。

    “看来明儿少不得要热闹一下了。”方氏笑着道,“你头一回儿在家里招待这么多人,明儿一早我就过来帮你,你也别慌,早上起来将事情一样一样安排妥当,再将各处交给管事妈妈就成了。”

    幼清点着头,笑着应是。

    万寿宫中,夏堰和宋弈并肩走着,道:“圣上让你明日去吏部选官,你意向哪一处?”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如今严党还未连根拔除,朝中虽空余多个职位,可都是四品以上的官职,圣上虽未言明,但老夫觉得你不可跳的太远,以免令同僚心中不快,多起纷争,也难服众!”宋弈请辞后,他说他不回行人司了,夏堰当时就知道,他这个不回只是不回行人司而非远离朝堂。宋弈升职是水到渠成。

    “老大人所言甚是。”宋弈含笑道,“学生想求一个詹事府少詹事之职,您觉得如何?”

    宋弈话一落,夏堰和郭衍就惊讶的对视一眼,夏堰愕然道:“九歌,你这是……”本朝尚未立太子,詹事府已经闲散了多年,现在的詹事府几乎成了官员坐冷板凳之处,全然没有以前的炙手可热。

    但是宋弈是什么人夏堰和郭衍心里很清楚,他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情,他能挑这个位置,就一定有他的打算和想法,想到这里夏堰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怔的道:“九歌,你是打算令圣上立定储君?”只有有了太子,詹事府才能水涨船高。

    宋弈笑而不语,夏堰点着头,道:“你果然比老夫看的远想的深,国朝不能没有储君,这件事才是国之根本啊,好,虽说少詹事是四品,于你而言跳的不免太快了些,可眼下这个位置非你莫属,想必旁人也能看的明白。”官职虽升的高,但不是要职,别人也不会太不平衡,也算是钻了一个空子。

    “多谢老大人相助。”宋弈朝夏堰行礼,夏堰摆着手道,“老夫老了,待将严党清除后老夫也是时候告老还乡给年轻人让位了。”圣上讲究制衡,如今没了严安,朝堂在圣上眼中就成了他夏堰一家独大,他不能让圣上忌惮而产生抵触和厌烦之心!

    而,想要解决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离开!

    他走之后,首辅之位非杨维思莫属,这个人就是没有骨头的墙头草,不指望他能办成什么大事,但是正因为这样才是他看中他的原因,因为在圣上眼中他没有威胁,容易掌控,而在下属眼中,他没有威慑,容易说话。

    就这么含糊几年吧,等郭衍和薛镇扬等人熬上几年积累了资历,朝堂又会有新气象了。

    郭衍想说什么,可话道嘴边却知道说什么都是假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为了大局着想夏阁老不退已经不行了,他望着夏堰,眼含热泪的抱了抱拳!

    夏堰摆摆手,道:“不用难过,老夫早就该致仕回家种田去了,能多留两年还能亲眼见证严怀中倒在老夫的面前,老夫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了,死而无憾啊!”

    “是!”宋弈含笑道,“放眼大周数百年,历任首辅之中,能跃您之上者寥寥无几,老大人当之无愧为大周第一贤能!”

    能得宋弈这么说夏堰很高兴,他哈哈大笑,道:“走,去外头喊上孝知,上九歌家中吃酒去,今日实在是畅快!”

    郭衍颔首应是,跟着夏堰往外走,走了几步便看到由锦衣卫押着满脸死气的严安,几个人停了下来,严安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弈,问道:“老夫只问你两个问题,还请你如实告诉老夫!”

    宋弈微微颔首。

    “我儿,现下如何?”严安说这话的时候牙齿轻轻的磕着,打着颤,紧紧的盯着宋弈,宋弈淡淡的道,“还未死!”

    严安眼睛一亮,颔首道:“好,还请宋大人帮老夫一个忙,等老夫死后,请宋大人将老夫和我儿尸首送回山东,老夫感激不尽!”

    “你!”郭衍觉得严安太过分了,宋弈却是微微颔首,道,“好!”顺手的事,并无大碍,也算是全了圣上和严安君臣一场。

    严安透了口气,又道:“最后一个问题。”他说着顿了顿,问道,“你和宋临安到底是何关系……”

    宋弈负手而立,俊朗如玉的面容上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他嘴角始终挂着笑容,无喜无悲的看了眼严安,又缓缓的转开,并未说话!

    “老夫知道了。”严安朝曾毅摆摆手,“走吧!”说着,佝偻着背缓缓而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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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过年

    幼清看着宋弈,宋弈在她脸颊亲了亲,道:“去吧!”

    “外面有人。”幼清红着脸轻捶了他一下,笑着起身整理了衣襟,朝宋弈笑着道,“你一个人待着无趣就去找封神医说说话!”直等宋弈点了头,幼清才掀了帘子出去迎夏二奶奶。

    宋弈笑着起身,负手踱着步子往后院走,方徊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低声道:“爷,严志纲死了!”

    “嗯。”宋弈点头道,“通知严府的人来收尸。”严安还未判决,严府此刻还有人。

    方徊点了点头,又道:“老安说他后日便启程去扬州,问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他说他想将元瑶带走,行不行?”

    “漕帮的事你让他看着办就成。至于元瑶……”宋弈皱了皱眉,道,“他想带走就带走吧,不过不要让她轻易回陕西!”

    方徊明白宋弈的意思,当初收元瑶一方面是因为元氏的势力,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元瑶来控制元氏,一开始元瑶还很听话,可现在越来越难控制……但是现在还杀不得,让老安带去漕帮也好,省的闹事。

    “属下知道了。只是,您让属下和阿古打理望月楼,属下怕做不好。”方徊说着顿了顿,望着宋弈,道,“要不然您让江淮去,让属下以后跟着您行不行?”

    宋弈停了下来望着他,又挑了挑眉,道:“江淮若是同意,我倒是没有意见!”说着,进了封子寒的绿柳苑,封子寒正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见着宋弈来了,他朝宋弈招招手,道,“九歌,你来的正好,你给我的这两味药可真是有趣!”

    方徊笑眯眯的离开,去外院找江淮商量。

    宋弈并没有过去,而是在旁边的椅子上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睛,疏懒的道:“怎么了?”

    “现在还说不清,我打算种在院子里,等明年就知道了。”他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一屁股在花坛的沿子上坐下,望着宋弈,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官挑好了?”

    宋弈微微颔首。

    “那你和小丫头说了没有。”封子寒端着喝着等着宋弈的答复,宋弈半眯着眸子,单手支着面颊,淡淡的道,“没有。”

    封子寒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宋弈道:“你不和她解释你为什么选詹事府少詹士官职的原因?小丫头也没有问你?”宋弈没应他,封子寒又道,“你可真行,要是那一天她知道了,生了你的气看你怎么解释。”顿了顿又道,“以她的聪明,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猜到了。”

    宋弈还是没有说话。

    封子寒就着急的道:“你不说,那我去说了。”说着就要出去,宋弈叹了口气,道,“你说了才会让她生气。”

    封子寒脚步一顿,回头不解的看着宋弈,宋弈摆摆手,道:“以她现在的立场和心情,听到这些事绝不会是高兴的,这些事就等岳父回来后再和她说好了。”

    封子寒若有所思的走了回来,想了想又觉得宋弈说的有道理:“那方子修会和小丫头说吗,要说以前就该说了。”又道,“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样儿,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宋弈睨了封子寒一眼,淡淡的道:“情况不同,自然心境不同,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一说到自己的事封子寒就意兴阑珊,摆着手道:“算了,不说了。”又指了指外面,“听着很热闹,小丫头在待客?”

    宋弈颔首。

    幼清接了夏二奶奶和夏芷晴,随后陈夫人带着陈铃兰和陈素兰以及方氏和薛思琪也到了,几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夏二奶奶颔首道:“这个院子真是不错,宋大人不声不响的就置办了间这么好的地儿,离着井儿胡同也近。”

    “就是,我昨儿来的时候也惊了一跳。”方氏笑着道,“那孩子真是实诚的,什么都不说!”

    夏二奶奶掩面而笑,和方氏低声道:“要我说,你挑女婿的眼光可真是不错,改明儿我家晴姐儿你也给把把关!”方氏闻言就笑着道,“我哪里有什么眼光,再说,晴姐儿这么出挑,只怕别人配不上她,根本不愁嫁!”

    “说是不愁嫁,可我都愁了好几年了,幼清比她小都成亲了,她却还是没有着落。”说着叹了口气,道,“他祖父的意思,等明年我们回乡以后再给她订人家,免得等我们走了,她一个人在京城,连个亲戚都走不了。”夏氏祖籍是南直隶松江府。

    “说的也是。”方氏愁眉颔首,望着夏二奶奶不舍的道,“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再留几年也很好,更何况大爷也要科考了吧,何不等他考过了再走。”

    夏二奶奶摆着手,和方氏一起上了台阶,笑着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夏堰要走,她们做儿女的谁也拦不住。

    方氏和陈夫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陈夫人笑着道:“索性也不远,到时候等儿女的事情都定了,我们结伴去南直隶走走便是,有她在,我们也能有个游山玩水的借口不是。”

    “你能走得掉?”方氏摇着头,“这大的成了亲,跟着就有小的,家里的事情没个完的时候。”

    陈夫人想想也是,她的两个女儿都没有着落,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

    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暖阁,幼清则陪着几位小姐在后面走着,夏芷晴道:“我们明年就要回南直隶了,往后想再要见面,恐怕就很难了。”

    “阁老递辞呈的事,我听父亲说了。”陈铃兰拉着夏芷晴的手,道,“家人都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也不合适,往后我们天各一方,你要记得给我们来信才是。”

    夏芷晴失落的点点头,叹道:“也只能写信了。”说着,看着幼清道,“还是幼清好,父亲也要回来团聚了,日子是越过越顺坦,哪像我们,明儿都不知道在哪里。”

    “说的这么悲观做什么。”幼清笑着道,“缘分这事情说不清,或许你回南直隶后就立刻定了门好姻缘,保不齐你还会庆幸,当初幸亏跟着家人回去了呢。”

    夏芷晴听着脸一红,去掐幼清的胳膊,和大家道:“你们瞧瞧,以前可是半天不说一句话的人,如今嫁了人也知道拿话打趣我了。”幼清笑着躲在薛思琪身后,薛思琪护着她笑道,“你刚刚还说她越过越好,这性子自然也越来越开朗,再说,只许你拿她打趣,还不许她反将你一军不成。”

    夏芷晴抓不到幼清又被薛思琪堵了嘴,就指着她道:“好,我就不走了,非等着你和廖大人成亲后,这两张利嘴会吵出什么花儿来。”

    几个人嘻嘻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薛思琪昂着头道:“不管什么花儿,只要是香的就成。”

    “太太。”蔡妈妈见几位小姐和幼清有说有笑,她也不由笑了起来,道,“郭老夫人和郭夫人还有郭小姐来了。”

    幼清点点头,和薛思琪道:“二姐陪几位姐姐还有妹妹先去暖阁里坐着喝茶,我去迎迎。”又和夏芷晴以及陈铃兰、陈素兰道,“今儿家里来的人多,一会儿我若是招待不周你们可不许不高兴。等改日我单独下帖子给你们!”

    几个人笑着点头。

    幼清则整理了衣襟迎去了垂花门,郭老夫人的马车刚刚停下来,她笑着立在马车边候着,郭老夫人由身边的妈妈扶着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幼清,笑着道:“天这么冷你迎出来作甚,回头该冻坏了。”

    “您来了,我肯定要迎的,便是再冷点,我也该来!”她说着过去搭着手扶了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站稳打量着幼清,笑道,“一些日子不见,气色比早先好了一些。”

    幼清笑着行了礼,道:“托您的福!”说着又朝随后马车里下来的郭夫人,笑着行礼,道,“郭夫人!”

    郭夫人和幼清微微点头,打量了一眼院子,和郭老夫人道:“娘,这院子可真是不错,干净整洁,郁郁葱葱的,瞧着倒不像冬天,比咱们家里看着热闹!”

    “你若是喜欢,改日也种些这样的树便是。”郭老夫人轻笑着说着,朝刚下车的郭秀招招手,道,“来,见过你宋嫂嫂!”

    郭秀穿着一件桃红色通袖袄,下面是条米白色八幅澜裙,梳着高高的飞燕髻,衬着她面若皎月,清丽脱俗,她笑着过来挽了郭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我和宋嫂嫂已经见过了。”说着,挑着眉打量了一眼幼清。

    幼清朝她笑笑,郭老夫人就道:“瞧我这记性,竟是不记得了。”说着又拍了拍郭秀的手,“即不是头一回见,你就更该向你宋嫂嫂问好才是。”

    郭秀就敷衍的朝幼清福了福,问道:“宋大哥在家吗,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在家。”幼清笑笑和郭夫人一起往内院走,郭秀就眼睛一亮,望着幼清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说说话。”

    幼清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那边郭夫人已经斥道:“我们是来做客的,你像个什么样子!”

    郭秀就嘟了嘟嘴没有说话。

    “今儿肯定不止我们来吧,我瞧见外头停了好几辆马车。”郭夫人笑看着幼清,幼清颔首将来的人和郭夫人说了一遍,郭夫人就笑着道,“那今儿可热闹了,上一回我下帖子夏二奶奶和陈夫人还有薛夫人都没有去,今儿可算是遇上了。”

    幼清掩面而笑,郭老夫人道:“咱们是广下帖子,闹哄哄的,她们自然是能避就避,今儿不同,在幼清家里自己人坐坐说说话,也随意一些!”

    郭夫人笑着应是。

    几个人慢慢逛着进了内院,郭老夫人站在正院门口朝内院看了眼,道:“这宅子是不错,清清悠悠的,又宽敞又安静!”说着进了院子,房里的几位夫人都已经迎了出来,大家在院子里行了礼,幼清吩咐采芩和绿珠上茶,她陪着上台阶,还没进暖阁,那边就来说单夫人到了!

    幼清笑着和众人道:“单夫人到了,我去迎她!”说着,提着裙子又重新回了垂花门,单夫人已经下了马车,由婆子丫头簇拥着望里面走,见着幼清过来,她立刻笑着道,“我这是不请自来了。她们都到了没有。”

    “都到了。”幼清笑着道,“就差您一个,说要开桌打马吊呢。”

    单夫人掩面而笑,和幼清并肩走着,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要陪我们这些老的周旋,一会儿你和那些小姑娘去玩去,让我们自己说说话就好了,也难得聚聚,正凑着你们这大喜的日子。”说着一顿又指了指自己丫头手里捧着的锦盒,“头一回上门,恭贺你们乔迁新居,也贺宋大人高升,再贺你父亲沉冤昭雪!”

    幼清让绿珠接了礼盒,笑着行礼,单夫人就笑着道:“说起来,倒是我省了,这三件事若是一件一件来,我可不得出三份礼。”

    上一次在郭府见到单夫人倒觉得她并不算好说话的,幼清还担心她来了以后会冷场,如今看来,那天在郭府大家的心态确实有些不同。

    幼清迎着单夫人进了暖阁,大家便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说着话,暖阁其实并不大,几个小的就被赶去了宴席室里,幼清两边跑着陪着说话,过了一刻赵夫人到了,她是先去看了赵芫再拐到这里来的。

    等人齐了,还真是开了两桌的马吊,一屋子欢声笑语的打了半天的马吊,幼清站在厨房里和田妈妈一起看菜单,又让人去取了酒出来,周长贵家的道:“您看廖太太要不要请一请,虽说二小姐的亲事还没有定,可总归已经在议亲了,若是单落了她,会不会让她心里有些不快。”

    “就是因为亲事还没定,所以不能请她来。”幼清解释道,“廖大人和几位大人来往并不多,廖太太似乎也无心刻意攀交各位夫人,若是请她来,她还不自在,怕被人当成有意巴结,反而不美。”

    周长贵家的想想也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两个人说着拐到正院这边来,正巧看到郭秀带着丫头从院门口出来,径直拐弯往后院去,周长贵家的瞧着一愣,指着郭秀道,“郭小姐这是……”

    “去找老爷。”幼清轻轻笑着,和周长贵家的道,“你让白薇去跟着服侍,免得她迷了路就不好了。”

    周长贵家的就笑着应是,立刻喊了白薇过来,指着郭秀的背影道:“郭小姐约莫是要去逛园子,你去陪着,别让她迷路了。”白薇应是,提着裙子去追郭秀。

    幼清则进了暖阁,夏二奶奶见着她就招着手道:“快来帮我看看,这牌要怎么出,我可是真是晕了。”

    幼清就笑着走了过去,在夏二奶奶身边坐了下来,笑着指了指其中的两张,道:“这两张都可以出,并不相干的!”

    夏二奶奶就丢了一张出去,郭老夫人立刻就道:“怎么不叫她出另外一张,我正缺呢。”众人一阵笑,郭夫人道,“娘,人家就是故意不出,叫您再等的。”

    “宋夫人可不能偏心,也到我这儿来帮我看看才是。”单夫人笑着道,“我这面前的银子,可都要输光了!”

    幼清就笑着起身,郭夫人就一把按住幼清,和单夫人道:“别去,她今儿来可不就是送银子的。”

    “我可真是为难。”幼清笑着道,“还是给大家添茶倒水的好。”说着就提了茶壶给单夫人添茶,单夫人就压着她的手道,“这事儿可不敢劳驾你,便是你姑母在这里,我们也不敢拿你当小辈看。”

    “夫人。”方氏笑着过来,笑道,“她可不就是小辈,帮您倒茶是应该的。”

    单夫人摇着头,无奈的道:“瞧瞧,这姑侄二人合起伙来拿我开涮了。”薛家如今不敢小觑,几个女婿加上儿子都在朝中,放眼满朝里,也没有几个府邸能有这样的体面。

    尤其是宋弈,前些日子还是七品行人司正,今儿就是四品的詹事府少詹士,保不齐明儿就又跳了几级,单夫人倒不是羡慕,只是比起自家儿子来,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要说方幼清也确实能耐,听单大人的意思,薛镇扬几次高升都是因为她出的主意,如今她嫁给了宋弈,宋弈又是一路仕途坦荡,这丫头,不单聪明,还是个旺家旺夫的命格!

    单夫人笑着,看着幼清越发的喜欢!

    方氏也跟着笑着,老爷说夏阁老致仕后,内阁可就空了三个位子,若是庭推的话,单大人定然会入阁,所以,单夫人能看中幼清,能和她们走的近她当然求之不得。

    若是经营的好,说不定等个一两年方明晖也能起复再入朝堂……她不知道薛镇扬如何打算,但是现在有机会,她还是想竭尽所能打点一下。

    幼清陪着这边坐了一刻,又去了隔壁的宴席室,一进去薛思琪就拉着幼清道:“那位郭小姐出去了,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我让白薇跟着她的。”幼清说完,薛思琪就皱着眉道,“她头一回来这里吧,怎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幼清朝她摇摇头,道:“随她去吧。”她不以为然的拉着薛思琪过去,夏芷晴见她就笑着道,“方才在说岳小姐,你还记得吗。”

    幼清点点头,对岳小姐还有点印象,“怎么了?”她在陈铃兰身边坐了下来,夏芷晴就道:“她上个月成亲了,嫁的好像是外家隔房的表哥,似乎还不错。”

    “是大喜的事。”幼清笑着道,“那她以后不进京了吗。”

    夏芷晴摇着头道:“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家人既然想将她远嫁,想必以后也难回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嫁的那么远,就是想回来也不容易啊。”

    是啊,女子都不想远嫁,以后就是想家了也只能压在心底,哪像都在京城的好,坐个车一会儿就到了。

    “说起来,我好久没有看到阿芫了。”夏芷晴笑看着薛思琪,“听说吐的厉害,可请大夫瞧了?”

    薛思琪摇摇头,皱眉道:“说是吃了药对孩子不好,她忍着呢。人家有孕都长的白白胖胖的,她却是瘦了一圈!”她说完,陈铃兰道,“该吃点药才是,这样下去怎么能受的住!”

    几个人都跟着叹气,陈素兰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道:“要我说,我们女子最是吃亏的了,什么苦都是我们受!”然后一副闷闷不乐的。

    大家都愣了愣,随即一阵大笑,夏芷晴指着陈素兰笑的捂着肚子:“难不成你让男子去生孩子,你若有这个本事,我们就都服了你了。”

    陈素兰脸一红,躲在陈铃兰身后不敢露脸。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郭秀站在门口,打量着众人,大家脸上的笑容一顿,夏芷晴笑着回道,“在说男子生孩子的事情!”

    郭秀昂着头进来,在罗汉床上坐下来,挑眉道:“男子生孩子,这个主意好。”话落,又看着幼清,道,“这样也有退路,让有的不能生的女子,也有个想头了。”

    夏芷晴听着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郭秀,薛思琪紧紧皱了眉头,觉得这个郭秀怎么瞧着这么让人入不了眼,她翻了个白眼道:“郭小姐想的可真远,还没成亲就想着以后的”想头“了,等你成了亲那就可劲儿的生,一连生他十个八个的,才是最有面子的。”她才不管朝堂里谁官位高谁官位地的事儿。

    “你什么意思。”郭秀望着薛思琪直瞪眼,薛思琪就冷声道,“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不要说话,昂着头跟公鸡似的给谁看,难不成还要我们供着你不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没教养!”郭秀站了起来,“我可真是高看你了。”话落要往外走,薛思琪就看着她的背影道,“你可要把头抬好了架稳了,别做出真没教养的事情才好。”

    郭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不去看薛思琪,却是盯着幼清,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能抬的稳。倒是有的人,就算是跟着水涨船高了,那头也永远都得低着。”话落,拂袖而去。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斥,夏芷晴望着幼清,道:“你和秀姐儿结怨了?”

    “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幼清不以为意,对郭秀这样的小丫头提不起劲儿来,“哪有结什么怨!”

    夏芷晴有些想不通,薛思琪就气呼呼的道:“郭大人和郭夫人那么好的人,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我可真是瞧不上!”

    “好了,你也别气了。”夏芷晴道,“她脾气向来如此,家里头三个哥哥都宠着她,难免有些娇惯了。”

    薛思琪哼了一声,谁在家里不是捧着宠着的,大家一起玩,就你得瑟来得瑟去,爱走不走,谁求着谁呢。

    这里闹了一通,隔壁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中午大家吃了饭了郭老夫人便说累了要回去,大家便纷纷告辞,幼清将她们送出垂花门,郭老夫人拍了拍幼清的手,道:“秀姐儿脾气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回去我罚她!”

    幼清笑笑,道:“姐妹间斗个嘴儿,过几天就都好了,我没有生气,您也别罚她了!”

    郭老夫人听着就叹了口气,道,“她要有你的一半儿,我可真就放心了。”说着上了车,幼清直等他们出了门才回了房里,白薇在路边等她,跟着幼清低声道,“郭小姐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就去了封神医的绿柳苑,老爷和封神医正在院子里说话,郭小姐就上前行了礼,说恭喜老爷高升。”

    幼清笑着看了白薇一眼,这丫头倒是机灵了几分。

    白薇见幼清没有生气,就有了胆子,接着道:“老爷说谢谢,郭小姐就问老爷怎么没去家里坐,许久没有看到他了。老爷就说改日和太太再去……说了没两句,老爷就问封神医不是要去看后院的荒地吗,就和封神医一起去后院,郭小姐要一起去,老爷笑着说那边路没修好,等改日修葺好了再请郭小姐去看,就走了。”

    “老爷回来了吗。”幼清微微笑着,白薇点着头道,“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封神医的房里用午膳呢。”

    幼清就笑着去了绿柳居。

    第二日一早,幼清和宋弈要去法华寺上香,刚要出门薛潋来了,幼清望着他问道:“三哥,你这是……”

    “我一会儿就出发。”薛潋朝宋弈抱了抱拳,道,“你有什么东西让我捎过去的没有。”

    幼清点点头道:“你等我一下。”就吩咐采芩回去将她给方明晖写的信带去,“你提前写信过去了没有,别路上和他们错开了。还有,快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在路上注意安全。”

    “我带着焦平呢。”薛潋毫不在意的笑着道,“没事儿,你就等着舅舅安全回来吧。”

    幼清笑着叹气,接过采芩拿回来的信交给薛潋,左右叮嘱他注意安全,薛潋没头没脑的点应着是,迫不及待的和两个人道别:“我走了!”话落,大步出了们去,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

    幼清失笑摇头。

    从法华寺回来,家里头就开始忙年货的事情,这是幼清和宋弈成亲后的第一个年,也是搬到新宅子里来的头一个年,幼清决定和宋弈在家里过,等吃了年夜饭再去薛府走动,反正也近!

    腊八那天,封子寒的侄儿侄女找到门上,借着送腊八粥的名头,左劝右哄让封子寒回家去住,封子寒让江淮将人都了出去,嚷着道:“我就住这儿,你们谁都管不着我。”

    幼清也不管他,忙着和周长贵家的把各家的年节礼送出去后,腊月已经过了一半了,方氏让陆妈妈请幼清回去,幼清和宋弈坐着马车去了薛府,方氏请着他们去了烟云阁,众人落座,方氏笑着道:“廖家打算年前把婚事定了,我们也想着早些定了,明年就把婚事办了。”

    “那打算定什么日子?”幼清也替薛思琪高兴,能早点把她的大事办完,也了了方氏的一个心思。

    方氏回道:“廖太太的意思,想定在明年十月,我觉得倒也合适,索性你二姐的嫁妆也备的差不多了,就派人去把新房里的尺寸量一量,把家具定了送进去就成。”

    “我看十月还迟了点,定在八月就很好,不冷不热的。”薛老太太喝着茶,淡淡的说着,方氏就哭笑不得的道,“娘,他们定在十月,要是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岂不是显得我们迫不及待似的。”

    “这有什么。”薛老太太道,“那廖太太我瞧着不错,不是那满身心眼子的人,你听我的,就定在八月,好的很!”

    方氏朝幼清看去,幼清就笑着道:“祖母,廖家说十月,说不定他们自个儿有什么事还没备好。反正只差两个月,也不着急这几天。”

    “随你们吧。”薛老太太端了茶盅,不再说方氏,“等你们三叔的事情落实了,我也回去了,省的看着你们糟心。”

    幼清掩面而笑,方氏却是一脸无奈。

    过了几日,廖太太请了赵夫人上门,方氏这里请的则是陈夫人做媒人,在薛府大家说说笑笑就将薛思琪和廖杰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十月,薛思琪就一直躲在房里没有出去,幼清和薛思琴一人一边的望着她,薛思琪就跳着脚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这婚事可是你们凑合的,往后我要是被欺负了,就住你们家去!”说着,哼了一声。

    “我们虽说有这个心思,可到底不是我们提出来的。”幼清笑着道,“往后你要是被欺负了,也只能找廖大人,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薛思琴道:“她怎么会被欺负,不欺负廖大人就不错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薛思琪头一回语噎不说话了。

    腊月二十三后,衙门便封了印,这一天开始宋弈便每日都有各式各样的邀约,有的推脱不得他只得赴宴,这样一直在外头应酬到腊月二十九才算是消停下来。

    年三十幼清和宋弈以及封子寒在家里吃过年夜饭,才驱车去的薛府,一家子人围在花厅里守夜,薛镇扬说着方明晖以前的事情,笑着道:“在临安时有一回我与他在酒楼吃酒,临安的酒楼里常有孩子卖唱,或和人要点赏钱,或赏一顿饭菜皆可。等那孩子到我们这桌来,还不等他跪下去,子修就已经将钱袋子拿出来,翻了一锭二两的银子给他……后来吃午饭我们结账,我才晓得,他身上就这么多银子,竟悉数给了那孩子!”

    幼清和薛思琪听的津津有味,方氏就笑着道:“兄长心善,脾气还很执拗。”说着,就看着幼清,道,“说起了,幼清还真是像极了兄长!”

    “父亲常说我的性子像姑母。”幼清掩面而笑,“姑母却说我像父亲,都不晓得到底像谁了。”

    薛思琪摇着头,拉着幼清道:“我觉得幼清不像舅舅,最像舅舅的是大哥,我常常看着大哥就能想像的出小时候舅舅给我们带松子糖来时的样子,就那么玉郎风轻的站在我面前,然后拿一包糖给我,又摸摸我的头的说,琪儿,糖不能多吃!”她说着哈哈笑着,比划了一大包的样子,“他给我买了这么一大包糖,还让我不要多吃,我要是不吃,那岂不是辜负了舅舅的心意。”

    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连薛镇扬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方氏指着薛思琪道:“你舅舅那是关心你,他哪能知道你这吃起糖来能当饭吃。”

    薛思琪抱着肚子笑倒在方氏的怀里。

    “我记得幼清刚到京城时那个样子,瘦瘦的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牵着舅舅的衣角,舅舅到哪里她到哪里!”薛思琴抱着豪哥,望着幼清道,“有一回舅舅要出门,要把幼清放在我们家放半天,幼清也不哭闹,就蹲在垂花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口,一会儿问婆子什么时辰了,一会儿问什么时辰了,那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

    宋弈静静听着,视线落在幼清面上,只见她眉眼中都是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晕染着浅浅的柔光,待薛思琴说完,她满脸笑容的道:“我那是怕父亲走了,才在门口守着的。”

    “是!”薛思琴颔首道,“这回等舅舅回来了,你也坐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他。”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了豪哥在怀里抱着,和他道:“豪哥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也像姨母这样,看你娘还怎么说。”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喜气洋洋的守到子时,薛潋不在家中,薛霭便带着家中的小厮到外院去放鞭炮接财神,噼里啪啦的闹声中,薛老太太让陶妈妈拿了好几个红包出来,几个小辈一人一封,幼清笑着接着,轮到宋弈时他便愣了一愣,幼清忍不住撇过脸去笑了起来。

    宋弈尴尬的接了过来。

    薛思琪假模假样的拿了个封红给豪哥:“二姨母是家里最穷的,你可得体谅二姨母才是。”

    豪哥不等她说完,抓着红包就往嘴里塞!

    又闹腾了半个时辰,幼清和宋弈才上了车往家去,宋弈将她的手暖在手里,问道:“冷不冷?”

    “不冷!”她笑着摇头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守夜,真热闹!”

    宋弈摸摸幼清的头,拿了个红包给她,幼清一愣望着他道:“你给我的?”宋弈扬眉,理所当然道,“你年纪小,自然要给的。”

    “那以后得年年都给才成。”幼清不客气的收了。

    第二日一早宋弈去宫中给圣上拜年,幼清则在家中让胡泉给一家子丫头婆子小厮散了钱,又除了当值的人外都放半天的假,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带着采芩去了给方明晖准备的院子,坐在新买的石墩上,望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

    “您抱着手炉吧,也暖和点。”采芩将手炉递给幼清,搓着手道,“太太,您说老爷过两日是不是就能动身了?”

    幼清笑着点头,道:“等过了正月半想必他们就能启程,路上走的慢点,三月初应该就能到了。”采芩就道,“那能赶上您的及笄礼吗。”

    “不知道!”幼清捡了根竹枝在地上划着,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和父亲有多久没有见了,前一世的九年这一世的三年……父亲的样子在她眼前依旧清晰可见,可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做梦一般!

    忙忙碌碌的拜年中,宋弈正月十六正式到詹事府挂印,江泰跟着江淮守在詹事府衙门的回事处里,江淮用脚踢了踢江泰,问道:“你真的不去求夫人?”

    江泰垂着头不吱声。

    “算了,我帮你去说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江淮皱着眉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江泰还是垂着头,很不自在的道,“夫人她……会不会同意?”

    江淮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夫人就算不看你,看在爷的份上也会同意的,你放心好了。”江泰顿时满脸通红,觑了哥哥一眼,道,“那……那我要是成亲了,你怎么办!”

    “你成亲过日子关我什么事。再说,以前没成亲,也没见你和我多亲。”江淮翻了个白眼,又道,“再说,保不齐哪天我也成亲了呢!”

    江泰听着一愣,惊讶的看着江淮,问道:“你和谁?”

    “我怎么知道。”江淮靠在椅子上,眼角打量着江泰,反正他们两兄弟有一个人成了亲,给江家留个后就成了,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江泰咕哝了一句,又道:“方徊让你去望月楼,你怎么不去?”

    “我去那边做什么,待在爷身边多好。”江淮露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我的事你别管!”

    江泰没说话。

    江淮和江泰夸了海口,说要帮她求幼清将绿珠嫁给江泰,可一直拖了好些天,都没有好意思和幼清开口,每次看到幼清他不是欲言又止,就是开了口又打岔过去,这样一直过了二月二,幼清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越到后面越是没法子开口,家里开始忙幼清及笄礼的事情,方氏和薛思琴几乎每隔一日都会来坐半个上午,商量定主宾,赞者,定哪里的席面,开几桌,请哪些人……

    江泰左等右等江淮也没有提这件事,他拉着江淮问道:“你……你不是要求夫人的吗?”

    “我这不是找不到机会开口吗。”江淮急的抓耳挠腮的,“要不然,你自己去说,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

    江泰瞪眼,道:“这都快三月了,索性等夫人过了及笄礼再提吧。”说着,又哼道,“你也没出息。”

    “嘿!”江淮跟在后头道,“你还有脸说我。”

163 父亲

    景隆三十五年二月二十二,历经两朝宠荣十几载的严安在大理寺受审,以二十几项的罪名,被判斩立决,抄家!赵作义,刘同,彭尚元贬为庶民,斩立决!

    三日后,严安等人在当初严志纲被斩首的同一处被斩了首级,满城欢呼!

    隔日,严府被抄,共查抄净黄金共重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余两,纯金器皿共三千一百八十件,重一万一千零三十三两三钱一分,金镶珠宝器皿共三百六十七件,白银两百余万两……另有银器珠宝首饰等……

    抄家所得清单呈入西苑时,圣上呆坐于龙案边,久久未语,钱宁大紧张的传了御医,圣上冷眼看着万寿宫中进进出出各色人等,忽然大笑,抓着钱宁的衣襟,问道:“你家中有多少银钱,朕若杀了你,是不是也能得这么多?”

    “圣上!”钱宁大骇,匍匐在地哭着道,“奴婢服侍圣上,吃喝皆在宫中,又无后人继承衣钵,奴婢要这些身外之物毫无用处,圣上明鉴!”

    圣上指着钱宁,又指指张澜继而拍着奏疏,喝道:“你们一个个的在朕面前诉苦道穷,朕怎么能信你们,怎么能信!”他这么穷,要用点钱还要看户部的脸色,看内务府的脸色,没想到他的臣子,却一个个都富可敌国。

    这些金银都哪里来的,还不是他的,是他的!

    圣上气的肺都开始揪着疼,他扶着龙案喘着气,指着外头:“去,去把严怀中的尸体扒出来,给朕鞭尸,挫骨扬灰!”

    “是,是!”钱宁膝行着倒退,飞快的爬起来,“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将严怀中挫骨扬灰!”说着,一溜烟的跑出了万寿宫,等出了门他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死了都要害人。”

    钱宁一路回了东厂,将圣上的吩咐传了下去,又心有余悸的回了房里压惊,隔了一会儿外头有小内侍隔着门道:“公公,曾大人来了!”

    “让他滚进来。”钱宁放了手里的茶壶,依旧靠在摇椅上,神态疲倦,过了一刻曾毅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给钱宁行礼,“爹,儿子来给您请安了。”说着,嬉皮笑脸的半跪在钱宁脚边,给他捶着腿。

    “去,去。”钱宁看也不看曾毅,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杂家可告诉你,现今儿这情况你最好老实点,若不然杂家也没有办法保你。”

    曾毅听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圣上刚吩咐要将严怀中的尸体挫骨扬灰。”钱宁想到这里就心惊胆战的捂着胸口,“还试探我,说抄杂家的家!”

    曾毅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钱宁,钱宁就戳着他的额头道:“瞧你这点出息,一点风浪都经不得!”说着翻了白眼,又重新靠了回去,漫不经心的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曾毅见钱宁口气漫不经心,就知道这事儿算是有惊无险,他松了口气,才转了笑脸,道:“宋九歌的夫人要办及笄礼,您说儿子要不要送份礼去。”

    “送,当然要送。”钱宁又重新坐了起来,望着曾毅道,“不但要送,还要送份大礼去。”

    曾毅习惯的点点头,又一脸茫然的道:“可是,儿子早年因武威侯的事和薛家有些过节,这样去实在是有些……”他的话还没说完,钱宁又戳着他的脑袋道,“你和薛家有过节与宋九歌有什么关系,你听我的没错。”

    “知道了。”曾毅咕哝了一声点头道,“那为什么要送份大礼?”

    钱宁拿了茶壶慢慢啜着,低声道:“你知道严怀中是怎么倒的霉吗。”曾毅点点头,钱宁又道,“满朝严党多少人,都不是宋九歌的对手。这个人深不可测!虽说他现在还只是四品,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假以时日,他定然会在严怀中之上,权倾朝野,我们这个时候不与他交好,难不成要等他坐大后再去巴结,到时候你便是贴上去,人家也不定会看你。”

    曾毅听着觉得有道理,若有所思道:“父亲说的对。”又拍马屁道,“还好父亲谨慎,虽与严怀中暗中来往,可却没有和宋九歌断了交往,可进可退。儿子认为,这满朝文武,最聪明有远见谋略的就是父亲您啊。”

    “少拍我马屁。”钱宁笑着啐了一口,道,“我只告诉你一点,你给我仔细记住了。我们和朝堂那些文人不同,我们是皇家的家奴。作为奴才你要认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只有认清了这一点,你才能保命才能屹立不倒。往后不管和谁来往,都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曾毅点头不迭,将钱宁的话奉若圣言,钱宁见他这个样子,就道:“你去吧,这事儿就照我说的去办,让你那口子走一趟,就是别人给她冷眼看,你也得让她在那边受着!”

    “儿子知道了。”说着站了起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和钱宁咬着耳朵道,“父亲,儿子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绝色的好货,您看要不要……和瑾瑜姑姑长的很像……”西苑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女人出入了,就连宫女都没有!

    “闭嘴。”钱宁压着声音道,“这事儿往后别提,什么瑾瑜不瑾瑜的,圣上若真喜欢她,十一皇子如今都快十岁了,还在乾西所里待着,圣上也不会连面都没见过一回,瑾瑜死了他也没有再问一回。”一顿又道,“圣上一心向道,早无心女色了。”

    曾毅一脸的遗憾,道:“可惜了那个好货色。”说着叹了口气,“要不然送大皇子去。”

    钱宁眼睛一瞪:“你若敢做蠢事,往后就不要来见我。”又道,“这储君的事我们先静观其变,到时候我们再择良木而栖之,记住没有!”

    “儿子知道了。”曾毅点着头,钱宁就烦躁的摆着手,道,“去吧,去吧,别在杂家跟前晃,见着你就烦!”

    曾毅就死皮赖脸的笑着贴了过去,钱宁白了他一眼,曾毅见他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方氏和幼清商量过后,请了郭老夫人做主宾,有司定了夏芷晴,赞者便由薛思琴担任……请的观礼的女眷也都是几家常来的夫人和太太,方氏拿着单子仔细核对了好几遍,终于觉得事情都妥当了才放了心,和陆妈妈道:“明天你再去文绣坊催一催衣裳,让她们加紧点,千万别误了日子。”

    陆妈妈笑着应是。

    “两个姐姐的及笄礼都没有仔细办,我这样真是太麻烦了。”幼清挽着方氏的手,“要不然我们也随意一些吧!”

    方氏摇着头,道:“你和两个姐姐可不同,她们那时候还是姑娘家,你如今已经嫁作人妇,是当家的主母。这通家来往少不得应酬,你既办了有的人就不能不请,可请了这家不请别家又太失礼,索性办的隆重一些,于你于九歌都有面子不是。”

    幼清掩面而笑,抱着方氏道:“我就是舍不得累着您,让您两边的跑,这些日子都瘦了!”

    “瘦点好,省的矮矮胖胖的不好看。”方氏拍了拍幼清的脸,笑着道,“也不知道你父亲几时能到,若是能赶得及就好了!”

    幼清也想父亲能回来观礼,可是他们正月底才离开延绥,算着时间,三月头怕是到不了了,她心头叹了口气,却不想叫方氏多想,就笑着道:“若父亲能来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赶到,有您和姑父在也是一样的,在我心里您和姑父也是我的爹娘。”

    方氏眼角微红,笑着道:“你我姑侄定是上辈子的母女,若不然怎么会这么有缘。”她就觉得和幼清比和自己的两个女儿还要亲。

    姑侄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方氏见天色不早了就急着回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这两日把要用器皿收拾出来备好,若是不够就差人去家里取!”她说着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幼清应是,挽着方氏一路将她送到垂花门,方氏笑着道:“你穿的少快进去!”

    幼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说着,目送方氏进了轿子出了门,她才站在垂花门口叹了口气,绿珠奇怪的问道,“您是不是担心大老爷?”

    “嗯。”她和绿珠往回走着,道,“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绿珠扶着她轻声道:“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说不定大老爷来得及赶到!”绿珠笑着道,“奴婢一想到大老爷能回来就高兴的睡不着觉,觉得跟做梦似的。”

    幼清失笑,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去看,就望见江泰正大步走了过来,见着她快步上来行礼,幼清颔首,道:“老爷还在衙门吗?”

    “老爷去西苑了。”江泰回道,“圣上刚刚下令让东厂的人将严怀中挫骨扬灰。”

    幼清听着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当初鲁直抄了那点银子出来,圣上都发了一通火,如今严安的家资比国库都要富裕,圣上若能坐得住,就奇怪了,她淡淡的道:“是圣上召老爷去西苑的吗。”

    江泰余光见绿珠正盯着他看,他脸颊通红垂着头不敢抬头,闷闷的回道:“是,圣上让常公公请老爷去的。”

    幼清扬眉看了眼绿珠,又望着江泰,江泰有些狼狈的抱了抱拳,道:“夫人若是没有吩咐,那属下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走了,幼清奇怪的看着绿珠,问道,“他怎么了。”

    绿珠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从上个月就这样了,见着我就躲,以前还和我说话,现在连话都不和我说。”

    幼清愕然,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绿珠的额头,这事儿她要是不点破,绿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就笑着道:“要是江泰来求我把你许给他,你愿不愿意?”

    “啊?”绿珠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成亲?”

    幼清点点头。

    绿珠一副茫然的样子,苦恼的道:“奴婢没想过……要不,您让奴婢想想?”

    “那你想想。”幼清笑着道,“若是你同意,那我就找江泰来说,等过些日子就把你们婚事定了,早点把你嫁了我也少了个心思。”

    绿珠跺着脚道:“太太,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太伤奴婢的心了。”又道,“那奴婢不嫁了,梳了头跟着您。”

    “你仔细想想,别把话说的太早了。”幼清边说进了暖阁,笑着道,“再说,嫁给江泰你也能留在府里,用得着梳头吗。”

    绿珠嘟哝了两句没了声。

    幼清看了她一眼失笑的摇了摇头,外面小瑜笑眯眯的撩了帘子露出张红扑扑的脸来,笑着道:“太太,大舅奶奶来了!”

    “大嫂来了?”幼清惊的站起来,撩了帘子出去,赵芫已经由人扶着进了院子,她快步下了台阶紧张的道,“您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姑母知道不知道。”

    赵芫由身边的丫头扶着,摆着手道:“我在家里闷的很,就想出来走走。年底说外头冷,我就忍着了,现在暖和我哪能呆得住!”

    “可真是。”幼清笑着道,“你让丫头捎个信来,我去接您也成。”她扶着赵芫上了台阶,两个人进了暖阁,绿珠上了茶,赵芫捧着肚子坐稳,叹了口气道,“还好只有三个月了,要不然我真是受不了这罪了。”

    赵芫的肚子不大,许是她的吐的太厉害,孩子长的慢,幼清记得薛思琴这个月份的时候,比她肚子可大了不少,豪哥生下来也是肉嘟嘟的,她想着已经快周岁的豪哥就笑着道:“听大姐的意思,就算生下来还是要受罪的。”掩面而笑。

    “这可不一样了。”赵芫道,“生下来我能知道他的模样,看着他,就算是累我也高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赵芫喝了口茶:“不和你说这事儿。”她朝幼清移了移,笑着道,“我哥,定亲了。”

    “啊?”幼清笑着道,“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定的是哪个府里的小姐?”

    赵芫掩面咯咯的笑着,露出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是我外家的一位表姐,今年都十八了,比我哥还大几个月呢,我哥那个不乐意啊,在家里闹了好些日子。”说着不等幼清问,又道,“我娘喜欢的很,说我哥太油滑了,一副纨绔公子的作派,找个比他大的管着他才好,让他以后安安生生的在家里读书。”

    幼清就想到赵子舟那能上房揭瓦的性子,笑着道:“赵伯母说的对!”又觉得奇怪,江南的女子成亲都较早,这位表小姐出生也好,怎么到了十八还没有成亲!

    “定了八月的日子。”赵芫笑眯眯的道,“时间虽紧了点,不过我家这里都准备好了,我表姐那边嫁妆也早备齐了,等时间到了把人接过来在京城把婚事一办就成了。”

    “嗯,都是家里人也熟悉,不必要走那个排场。”幼清点头道,“而且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再等下去也确实晚了点。”

    赵芫就点点头,她孩子都快出生了,赵子舟还没有成亲,也太不像话了,说着她想起个事儿来,和幼清道:“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愿意娶我表姐不。”

    幼清摇摇头。

    “他嫌我表姐不好看。”赵芫像听的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道,“我表姐长的是不怎么好看,皮肤也有些黒,小巧玲珑的,埋在人堆里一点都不显,当初也因为这个还被人退了一次婚,所以才耽误到十八岁。我娘却觉得好,觉得她知书达理性子又稳,是做长媳的好人选,所以就压了我爹和我哥,强硬的把婚事给定了,我哥就闹腾起来,说什么寻死觅活的话,被我娘关在房里饿了三天,他就没声了。”其实赵夫人是怒问赵子舟要娶什么天仙才满意,赵子舟脱口就说像方幼清那样的才成,然后赵夫人就将赵子舟关在房里饿了三天,彻底把婚事给敲定了。

    幼清愕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不过赵夫人不是那种顾着娘家不管自家好坏的人,她这么看重这位表小姐,一定有她的原因的,说不定嫁过来后就真的有办法将赵子舟管住,往后能安安生生的读书了呢!

    “不和你说我家的糟心事了。”赵芫笑着道,“你快要及笄了。我送你个好东西。”说着从怀里拿了本书递给幼清,又朝她眨了眨眼睛!

    前一世,幼清见过这书,还一直压在箱笼的最底下,可是这一回看到她的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赵芫就笑眯眯的把书塞在她手里:“得空的时候偷偷翻翻,别什么都不懂!”

    幼清忙将书压在针线篓子底下,赵芫见幼清是真的不好意思,也不笑她了,低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我们女人总要经历这些,等以后你身体养好了,再生个孩子,日子也就这样了,不指望别的,只求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安安稳稳的就好了。”

    幼清朝着赵芫尴尬的笑笑,赵芫就摸着肚子道:“我和你说,我从来不敢想我有一天会和季行永远在一起,我就期盼着他能多看我一眼我就满足了。就算是现在,我常常夜里醒来看见他躺在我身边,都觉得不真实!”她说着,拉着幼清的手,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怕,等到了那一步,你就知道怎么办了。”

    “知道了。”幼清望着赵芫点了点头。

    赵芫坐了一刻,吃了几块糕点,又由幼清陪着在院子转了几圈才回薛府,幼清笑着回去将赵芫给的书拿回房里,想要压在箱笼底下,想了想又拿了出来,坐在床上翻了翻,忍不住失笑又放回了箱笼里……

    隔了几日,陆妈妈将定的衣裳送了过来,笑着和幼清道:“都熨好了,您让采芩拿出来挂在熏一熏再挂着风吹一天就好了!”

    幼清笑着道谢送陆妈妈回去,回去让采芩将衣服拿去后院晾着,宋弈微笑着进了门,幼清听到脚步声高兴的回头过来,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宋弈笑着在炕上坐下,望着幼清道,“在忙什么。”

    幼清给他倒了茶,将陆妈妈来送衣服的事情告诉他,宋弈听着就像变戏法似的拿了红木个匣子给她,幼清看着一愣,问道:“什么东西!”

    宋弈没说话扬了扬眉,幼清接过来便开匣子,随即一愣,里面是一套首饰,一支嵌着大大小小红宝石的石榴样华胜,垂着长长的流苏,流苏上镶着七八颗或绿或蓝的宝石,五彩缤纷非常的耀眼绚丽。华胜的旁边躺着一对耳坠,赤金的做成桃心式样,自中间分成两瓣儿,一边是红一边是绿,挂着莲子大小的珊瑚珠。耳坠旁边则是一对手环,也是赤金的,嵌着红绿宝石……

    这一匣子的东西,颜色艳丽夺目,让幼清忍不住眼前一亮,她惊讶的看着宋弈,道:“你怎么会有这样一套首饰?”在京城她还没有见人戴过,而且颜色也太出挑了,“是你定制的?”

    “不是。”宋弈微笑着道,“是我娘的东西,她很喜欢却从未戴过,一直摆在身边常常拿出来看看,她去世后我便将它和那对骨笛一起收了,如今把这个送给你,就当我娘送你的礼!”

    “这……”幼清不知道收不收,宋弈能将它保留下来,证明它对于宋弈来说很重要,“我已经定了首饰了,这个还是留着吧,这么贵重我便是戴着也要小心翼翼的,若是丢了磕了怎么办,你还是收起来吧。”她说着将匣子盖上还给宋弈。

    宋弈未接,敲了敲她的头道:“我留着它做什么。”说着牵了幼清的手,微笑道,“你及笄了,也长大了,戴着她正合适!”

    幼清望着宋弈,他眼睛幽深且明亮,暖暖的看着他,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她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及笄礼那天就用这套首饰好不好!”

    “好。”宋弈摸摸她的头,“我娘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幼清走过去,搂着宋弈的腰低声道,“那你替我谢谢娘。”

    听着幼清也跟着他喊娘,宋弈忍不住笑了起来,低着头亲了亲她的发顶,道:“嗯,娘说不用谢,她能有这么一个好的儿媳,非常高兴!”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捶着宋弈道:“我估摸着,她有这么一个儿子是不高兴的。”

    “谁说的。”宋弈捏了捏幼清的脸,“她不知多高兴!”捏着捏着又情不自禁的在幼清脸上亲了一口,道,“岳父若是赶不回来,你不准伤心!”

    幼清点点头,微笑道:“父亲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不伤心!”

    宋弈松了口气,觉得这样的幼清,就像是一个会散着无限温暖的太阳,握在手里,摆在心里都是暖暖的,令他留恋不舍得离开一时一刻!

    可等到三月初七那日,方明晖没有回来,幼清心里还是非常的失落,她让采芩把那套首饰和衣裳摆在了一起,等方氏过来时,将东西拿出来给方氏看,方氏惊艳的道:“这真是好看。寻常工匠是不敢将红绿搁在一起放在赤金上的,就怕显得俗气了,可如今瞧着这摆在一处,不但好看还很耀眼。”她拿起来在幼清发髻上比了比,颔首道,“这样艳丽的东西,也就我们幼清能压的住!”

    幼清失笑,挽着方氏道:“是,我知道我在您眼睛里,就是天仙也比不过的。”

    “那是当然。”方氏笑着道,“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得过我们幼清的容貌了!”姑侄两人说着都笑了起来,薛思琪提着裙子从外头进来,立刻就嘟了嘴道,“娘,您也太偏心了,我可是您亲生的闺女。”

    方氏哈哈大笑,拉着薛思琪道:“我难道说错了不成,就你这胖胖的样子,哪里及得上幼清。”薛思琪听着瞪眼,又忍不住笑道,“我这叫珠圆玉润,懂不懂!”薛思琪穿着一件粉红的湖绸褙子,上头绣着小朵小朵的红月季,挽着垂柳髻拴着一根淡绿的丝带,笑起来嫩生生的像个添了颜料软乎乎的包子,又可爱又娇俏。

    “是,也不知道羞。”方氏笑着摇头,和幼清道,“周妈妈已经将热汤准备好了,你去房里梳洗,就不要出来了,外头有你大姐在,旁的事不要管。”她一会儿要去郭府亲自接郭老夫人过来。

    幼清应是。

    及笄礼在正院东边搭了个临时的房子里办,唤作东房,地上铺着绒绒的毯子,摆着小几供案和褥垫,等方氏将郭老夫人请来时夏芷晴已经到了!

    薛镇扬和方氏站在东房外迎客,等请的客人都到齐了,由郭老夫人率先进了东房,来客也陆陆续续进了门,薛镇扬和方氏对视一眼,方氏笑着道:“今天就辛苦老爷了。”

    “幼清不和我女儿一般,有什么辛苦的。”薛镇扬朝方氏笑笑,指了指里头,方氏颔首跟着薛镇扬进去,陆妈妈跟了过来,低声道,“曾太太来了,还有徐家和郑家都送了礼来,在外院呢。”

    方氏皱了皱眉去看薛镇扬,薛镇扬低声道:“来者是客,别的事等礼成了再说。”

    “听老爷的。”方氏和陆妈妈道,“请曾太太进来吧。”方氏没有想到曾夫人会来,早年因为周文茵的事情闹的不愉快,这几年莫说来往,就是薛镇扬碰见了,他也不屑理会曾毅,怎么今儿曾太太会来幼清的及笄礼。

    陆妈妈应是而去。

    幼清穿着一套月白的中衣和薛思琴坐在隔壁,听着外头轻轻的说话声,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她压着声音问绿珠:“老爷在外面吗?”

    绿珠偷偷掀了帘子看了看,摇头道:“老爷不在外面!”一屋子的女眷,要是宋弈在里头,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幼清愣了愣,猜着宋弈约莫是有什么事耽搁,过了一会儿礼乐响了起来,薛思琴朝幼清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走了出去,随即,幼清也由着采芩扶着出了门,薛思琴以盥洗手,西面而坐,幼清才出了门朝众人行了礼跪坐在中央。

    薛镇扬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的做着开场致辞,听的方氏眼眶微红,撇过头去抹着眼泪……

    薛思琴过来拿了梳子,一下一下轻轻的给幼清梳着头,幼清垂着头跪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飞快的,一幕幕的在眼前划过,直等到薛思琴放了梳子,方氏陪着郭老夫人走过来,她才回了神,朝郭老夫人行了礼。

    幼清转向东面坐下,夏芷晴捧上罗帕和发笄,郭老夫人徐徐过来笑看着幼清,拿了梳子给幼清梳头,轻吟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郭老夫人的声音很慈爱也很好听,上了笄幼清起身由夏芷晴扶着回去换了天蓝色的中衣襦裙,再重新出来,跪在方氏和薛镇扬面前,缓缓一拜!

    方氏再忍不住撇过头去擦着眼泪。

    郭老夫人再次站在幼清身后,拿了夏芷晴奉来的一只赤金的发钗,她微微一愣,便笑着戴在了幼清的发髻上,口中依旧轻吟着祝词,幼清再次回房换了身桃粉的曲裾深衣出来朝薛镇扬和方氏叩拜。

    薛镇扬点着头,双手放在膝上脸色端肃而认真。

    夏芷晴捧了托盘来揭了上头的帕子,郭老夫人又是一愣,才明白为什么方才会用金钗笄头……这一套首饰可真是特别,倒不像中原的东西,也不知宋九歌是怎么得来的,郭老夫人心头打了个转,将华胜别在幼清发髻上,幼清再次起身回房去换方氏特意为她定制的广袖襦裙,夏芷晴和采芩帮着她系着带子,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轻微的喧哗声,幼清微微一愣却没有在意,整理一番往外走,夏芷晴贴着她耳边道:“你今天可真漂亮,要是宋大人看见肯定眼睛都转不开。”

    幼清才不信宋弈的会这样,她和夏芷晴笑着出了门,垂着眼帘上前朝上座跪下,忽然就发现方氏的位置空了,而薛镇扬方才明明穿的是一双藏青色的官靴,着的是深蓝的直裰,可这会面前的鞋子却换成了黑布粗口的单鞋,衣衫也是灰青色的粗布长衫,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一跳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上座上坐着一位男子,约莫三十六七的样子,剑眉,星目,鼻梁端而直,唇瓣的颜色不显,皮肤略黑微露着沧桑和疲倦,清瘦,若历经风雨的竹子,笔挺傲然的坐在那里,又像是经受风浪后湛蓝的湖面,清淡高远温和而平静。

    那人朝着她慈爱的一笑,牙齿细白笑容和她记忆中每一次的笑容一样,温暖,包容,高山般令她踏实安全。

    幼清脑海中就想起来父亲考上庶吉士那天,他抱着她轻声问道:“妮儿,父亲点了庶吉士,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很高兴!”幼清记得自己点着头,拼命的点着头,因为父亲做官了她就不用和父亲分开了,以后就可以一直跟在父亲身后了,所以她高兴,恨不得跑到街上去,拉住每一个人告诉他们,他父亲考上庶吉士了,他们父女永远不分开了。

    幼清眼眶一下子模糊起来,就这么跪在那里,直愣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头,眼泪将眼睛打湿了模糊的让她看不清,如梦似幻一般,她飞快的甚至有些粗鲁的抹去了眼泪,直等到眼前的影像再次具体起来,真实起来,她才破涕为笑,却又再次变的模糊……

    她高兴,真的高兴,幼清望着上头端坐着的父亲,拼命的点着头,嘴唇颤抖着不知要说什么,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妮儿!”方明晖也红了眼眶,疲倦的脸上满是欣慰和高兴,他望着幼清依旧像她儿时一样,柔柔的喊着她的小名,“妮儿,爹爹回来了,想爹爹没有。”

    幼清点着头,拼命的点着头,许久许久才挤出一个字:“嗯。”又觉得这样不够,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方明晖,“想,很想,很想!”

    “妮儿乖,先把礼成了。”方明晖望着幼清微笑,“一会儿再和爹爹说话!”

    幼清抽着气应了一声,埋着头朝着方明晖拜了下去,重重的一拜匍匐在地,仿佛心也落在了实处,方明晖微微一愣,想要去扶却还是笑着收了手!

    他的妮儿长大了,不再是抓着他袖子不松手的孩子了,方明晖眼角微红。

    幼清垂着头缓缓朝郭老夫人走过去,视线就不由自主的投向站在门口的宋弈身上,他穿着一件湖蓝的湖绸长衫,身姿如松,目似幽潭,微笑着望着她,启了唇朝她无声说道:“乖!”

    原来他一早出去,就是为了接父亲回来。

    幼清咬着唇皱着眉,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她走过去端了酒递给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微笑道朝她点点头,后面的事情她记不清了,直到许多年她想起来,只记得宋弈看着她的眼神,还有她跪在父亲面前聆讯时,父亲说的那一句:“我儿自幼聪慧,体贴孝顺……是为父无用连累我儿受尽离别之苦,往后望我儿永保童心,不骄不躁健康平安!”父亲说的根本不是训斥的言辞,她却哭成了泪人。

    等礼成后,夏二奶奶等人都已经哭红了眼睛,幼清谢礼时她拉着幼清道:“快去和你父亲说说话,我们也不是外人!”

    幼清抹着眼泪点着头道谢,又去看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笑道:“你们父女能团聚是大喜的事情,去吧,有你姑母在慢待不了我们。”

    幼清又朝众人行了礼,转身朝负手站在身后的方明晖跑过去,她想抱抱父亲,还想摸摸他眼角的皱纹,可是却不敢,拘谨的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方明晖面前,望着他道:“父亲,你回来了。路上顺利吗。”

    方明晖颔首,道:“顺利!”又指了指门外,道,“辛苦闻瑾和大勇了。”

    幼清回头去看,果然看见路大勇和薛潋,薛潋黑了不少,也瘦一些,但却比以前高了许多也坚毅了许多,他朝幼清嘿嘿笑着走了过来,道:“舅舅,我一点都不累,真的。”话落,又和幼清道,“你不知道,我们回来的一路上,不论到哪里舅舅都能和我说当地的风土人情,舅舅读了好多书,天文地理什么都知道。”一脸的崇拜。

    幼清就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来,笑着道:“那是当然,古往今来的书我父亲都读过,你以为大周才子的名号是白得的么。”像个孩子似的昂着头,昭告着全天下,他父亲的能耐!

    “妮儿。”方明晖想揉揉幼清的头,却发现她头上戴着明丽的珠冠,不由笑着收了回来,道,“都及笄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幼清抿唇望着方明晖直傻笑!

    方明晖宠溺的摇摇头,和薛潋道:“你娘和你父亲挂念着你,你快去梳洗一下拜过他们。”

    “是!”一向跟猴子似的不着调的薛潋,端端正正的朝方明晖行了礼,跑去了薛镇扬和方氏身边,方明晖又对路大勇道,“你也去歇着吧!”

    路大勇应是,退了下去。

    方氏走了过来,捂着眼泪向方明晖行了大礼,泪眼朦胧的望着方明晖喊道:“哥!”

    “大妹。”方明晖点点头,道,“都做母亲了,哭起来还像小时候似的。”说着递了帕子给方氏,“快擦擦眼泪,还有客人在呢。”

    方氏点着头,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又急又快的道:“我先将客人安顿好,一会儿再和您好好说话。”又和幼清道,“你父亲一路劳顿,你别傻站着,让人烧水先梳洗一番,让他歇一歇。”

    幼清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她只顾着高兴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就去推一边哭的打着嗝儿的绿珠,“快去给大老爷准备热水。”

    绿珠点着头,一步三回头的抹着眼泪出门。

    “子修!”薛镇扬笑着大步过来,朝方明晖行礼,方明晖回了薛镇扬礼,两人相视一笑,薛镇扬道,“多年未和你畅饮,今儿定要不醉不归!”

    方明晖颔首,薛镇扬左右去找宋弈,又问幼清:“怎么不见九歌?”

    刚才还看到他站在门口了,幼清四处去看,确实没有看到宋弈,她朝辛夷招招手,道:“你看到老爷了吗?”辛夷点点头,道,“老爷在外面和郭老夫人说话呢。”幼清就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果然看到宋弈在门外和郭老夫人说着话,她笑着回来道,“他在门外说话呢。”

    “什么”他“!”方明晖无奈的训道,“九歌可是你夫君,你得敬着,往后不许这样!”

    幼清笑着点头:“女儿以后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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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回来啦,呱唧呱唧~到这里文文前面的主线就算是完了,后面的主线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群啵一个~

164 辜负

    薛思琴和薛思琪几个人都过来行了礼,又帮着幼清去待客。

    幼清一步不离的跟着方明晖,“我陪您去。给您准备的院子在后面,院子里还有竹子,您一定喜欢的!”

    方明晖看着自己的女儿像只小猫一样黏着他,又心酸又高兴,他在延绥这几年,日日夜夜想念的最不放心的就是幼清,她自小没有母亲,许多事情她都不懂,那么单纯稚嫩,性子又静,即使受了委屈也是放在心里从不对外人道……

    他将她一个人丢在福建,让她看着自己被人狼狈带走,她有多害怕多无助他都能想象的到。

    他真怕幼清会撑不过去!

    幸好,他的妮儿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勇敢。现在她的样子却让他松了一口气,笑盈盈明珠一般散发着光泽,活泛可爱,令他又欢喜又欣慰。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你是主母,怎么能走得开。”方明晖宠爱的笑道,“让九歌陪我去,我正好有话要和他说。”

    幼清任性的伸出手抓住了方明晖的衣袖,也不说话,一副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在自己面前似的,方明晖叹了口气,低声道:“妮儿乖,爹爹不走!”

    幼清知道她这样像个不懂事孩子似的,又任性又幼稚,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撒娇,想要感受这久违的父爱,在这世上除了父亲,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爱她宠她,包容她了!

    “岳父!”宋弈走了过来,见方明晖正无奈的看着幼清,他微笑道,“怎么了!”

    方明晖摇着头道:“你看她,还像个孩子似的。”说完,就看着幼清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宋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幼清的头,道,“岳父要去梳洗,我陪他去就好了,一会儿郭老夫人她们要走,你总得送送才是。”

    幼清委屈的看着宋弈,宋弈就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慢慢解开,柔声道:“等客人走了,你再和岳父说话。更何况,岳父以后都不走了,你还怕没有机会吗。”

    幼清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你陪父亲去吧。”又叮嘱道,“房间柜子的上层摆着的是衣裳,下面是鞋子,胰子在净房的抽屉里,还有……”她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听的宋弈眉梢直挑,心头泛着酸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幼清又去看方明晖,方明晖笑着道拍了拍幼清的肩膀,负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和遇见的人行礼说话,他曾在京城待过几年,在当时名气也不小,许多夫人虽不曾见过他,可名讳却是听过。

    宋弈就低眉看着幼清,幼清指着外头道:“你快去啊,爹爹不认识路的!”

    “知道了!”宋弈瞥了她一眼,默默的跟着方明晖出了门,幼清又跟着几步追到了门口,目送方明晖和宋弈以及薛镇扬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才若有所失的叹了口气,夏芷晴走了过去,望着方明晖的背影,轻声道,“那就是你父亲吗?”

    幼清笑着点头,眉眼弯弯的都是欢喜,夏芷晴也被她感染了,笑着道:“真替你高兴!”

    “谢谢。”幼清笑着道,“今天辛苦你了!”

    夏芷晴摇摇头,又道:“说起来,薛季行长的可真像你父亲,他一进来时我惊了一跳,想着怎么薛季行穿着这样来了。”说着,掩面而笑,道,“不过,他们是甥舅,也正常。”

    薛霭确实像父亲,不但相貌相似,就是连气质都是类似的,像是另外一个父亲,年轻时的父亲!

    “幼清!”方氏朝幼清招招手,幼清和夏芷晴道,“你先坐会儿,我过去看看。”夏芷晴点头道,“你忙吧,我们这么熟了,你不用管我。”

    幼清笑着提着裙子过去,方氏和幼清道:“郭老夫人和郭夫人要回去了,我们一起送送。”

    “好。”幼清说着走去郭老夫人身边,郭老夫人望着她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连我这个外人看着都高兴,你不用管我们,也不是头一回来,你尽管忙你的去。”

    幼清摇着头,笑道:“您用了午膳再回吧,今天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要是这么让您走了,我们太失礼了。”

    “这有什么。”郭夫人笑着接了话,“正好我们家里也有事,你别管了,一顿饭什么时候不能过来吃,何必非要赶在今天呢。”

    幼清见留不住,就笑着道:“那我送您们。”说着就陪郭老夫人和郭夫人一路到垂花门,扶着郭老夫人上了车她和方氏才结伴回来,方氏笑着道,“没想到你父亲能赶回来,他进来时我都不敢相信!”

    幼清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很理解方氏的感受,她笑着道:“方才我看到三哥了,他壮了,黑了,出去一趟可真是不一样。”

    “是。见到我也不是扑过来。”方氏掩面而笑,真的很高兴,“还向我和你姑父行礼!”

    幼清笑了起来,和方氏一路说着回了正院,忽然有位夫人迎了过来,幼清一愣,顿时便认出来是曾太太,前一世她在锦乡侯府曾见过她,只是她怎么会来,幼清皱了皱眉笑望着曾太太。

    “恭喜宋夫人。”增太太笑着道,“今儿我是不请自来,还望宋夫人勿怪。”

    幼清当然不会给她脸色看,虽说曾毅这人不厚道,中间还夹着薛霭的事情,可是毕竟曾毅是钱宁的义子,打狗还要看主人,所以她笑着道:“您能来我求之不得,只是,今儿家里事情多,若是怠慢了,还望您见谅!”

    曾夫人微微一愣,没有料到幼清对她这么客气,她立刻就笑着道:“您太客气了,我能来观礼也是已心满意足了,就不多给您添麻烦了。”又道,“改日等您家里闲一些,再来拜访您。”姿态摆的非常低。

    幼清笑着道:“既是来了用了午膳再回去也不迟!”曾夫人推辞道,“您父亲好不容易回来,父女团聚,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若留着也太没有眼色了。”说着一顿,接着道,“您忙,我就先走了!”说着也不让幼清送,急匆匆的走了。

    幼清望着曾太太的背影,招手喊了周长贵家的过来:“你送曾太太出去。”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周长贵家的应是而去。

    幼清回去又陪着夏二奶奶和单夫人等人说了会儿话,大家都不打算留下来用午膳,也都知道今儿薛家一家子和幼清这边是要吃个团圆饭,亲人远归是大喜的事,她们自然不会多留,便相继散了。

    幼清让人收拾好这边的东西,就一副要去找方明晖的样子,薛思琴就笑着道:“你这个样子太累赘了,快去把衣服换下来!”

    “好。”幼清提着裙子进了房里,薛思琪和赵芫跟着进来,赵芫拿着她拆下来的华胜左看右看,啧啧叹道,“这华胜可真好看,五颜六色的。你在哪里定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人戴过。”

    “是婆母留给夫君的。”幼清笑着道,“夫君便转送给我了,我也觉得很好看!”

    薛思琪摸了摸,笑眯眯的在头上比划了一下,笑着道:“这种艳丽的还是赤金的也就幼清能戴了,瞧我戴着跟走街串巷的媒婆似的!”

    赵芫听着哈哈大笑,将华胜放回匣子里,帮着幼清整理衣襟,又抱了抱她,道:“以前我知道你惦记着舅舅,可今天看你哭成泪人一般,我也心酸不得了,比起你再想想我自己,不知道幸福多少,难为你还这么懂事,可真让人心疼!”

    “大嫂!”薛思琪皱着鼻子道,“您就别说这话了,我心里到现在都还难受呢,再把我惹哭了,我可不饶你。”

    赵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薛思琪道:“你没事就知道拆我的台。”

    薛思琪嘻嘻笑了起来。

    幼清和赵芫一起往外走,赵芫轻声道:“不过,你千万别只顾着舅舅忽略了宋大人,我瞧着他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吃醋了。”

    “啊?”幼清一愣,望着赵芫,赵芫就点点头。

    幼清愕然,又忍不住想笑,点头道:“我知道了。”她想想方才指使宋弈去陪着父亲时,是没有管他,不过宋弈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几个人出了房里,方明晖正和薛镇扬以及宋弈还有封子寒一起进了院子,幼清就笑着迎了过去:“爹爹!”她笑眯眯的望着方明晖,他梳洗过后换了件她给他准备的靛蓝色湖绸直裰,清了胡须,眉眼间了少了风霜,和宋弈前后进来,两人各有千秋,皆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客人都送走了?”方明晖低头看着幼清,幼清点了点头道,“送走了,您们到宴席室里去坐吧,午膳一会儿就好!”就习惯性的拉着方明晖的衣袖。

    方明晖笑着和薛镇扬道:“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薛镇扬望着幼清,微微笑着,感叹的道,“这孩子太聪明,心事又重,也就你回来露出几分孩子气,在我膝下待了好几年,我可一次都没见她这样。”

    幼清笑了起来,方明晖心疼的看了眼幼清,和薛镇扬道:“幼清给你和眀莲添麻烦了。”

    “不麻烦。”薛镇扬很认真的道,“我几番升迁都和她有莫大的关系,稍后再和你细说!”

    “哦?还有这事?”方明晖显然没有想到,望着幼清眉梢微扬,露出沉思的样子,幼清心里咯噔一声,怕方明晖知道后担心后怕,就笑着打岔:“这会儿快到中午了,外头热,快进去吧。”

    几个人就高兴的进了门。

    封子寒就扯了扯幼清的衣袖,皱着眉不满的道:“小丫头,你没瞧见我,都不理我!”

    “封神医好。”幼清笑眯眯的望着封子寒,封子寒见她这副样子,就哼了一声,“真傻!”

    幼清不以为然,服侍着方明晖和薛镇扬各自坐下,亲自上了茶,才在宋弈手边的位子坐了下来,接着薛老太太,薛霭和薛潋以及方氏,薛思琴,薛思琪,和薛思画都进来各自坐下。

    “一路上可还顺利。”薛老太太客气的道,“闻瑾没有给你添乱吧。”

    方明晖起身朝薛老太太行了礼,道:“闻瑾很懂事,也聪明,这一路都是他安排食宿,不但周到还很细心!”他说着看向薛潋,赞赏的道,“路上也不忘读书,还与我商讨功课!”

    大家都忍不住用惊讶的表情去看薛潋,薛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道:“舅舅学问好,我请教舅舅而已。”

    “是该多和你舅舅学学。”薛老太太颔首道,“当年他的学问便是翰林院的刘大学士,和宋阁老也夸赞的。”一顿又看着方明晖道,“听闻你在延绥还做了先生,我还担心你回来会要费些周折,索性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她是怕榆林卫不舍得放人。

    “那到没有。因为有圣旨在,他们虽留可也不敢强留。”方明晖语气轻缓的道,“我回来时那边也新去了先生,两边交接,并未耽搁时日。”

    薛老太太点点头,方明晖看向薛霭,问道:“听说拜在夏阁老门下了?还参与了翰林院修撰的《景隆明录》?”

    “是!”薛霭站了起来,朝方明晖行礼,回道,“受同僚和大学士的照拂,做一些辅助的事情。”

    方明晖点点头,赞扬道:“撰写史记,可为后世明言本朝之事,是造福百姓和子孙的大事,你能参与其中已经是大幸,不究事情重要与否!”

    “是!”薛霭抱拳应是,重新坐了下来。

    方氏又问起方明晖在延绥的衣食起居,又说起这几年发生的事,大家一直聊着直过了午膳,周长贵家的小心翼翼的催了好几次,薛老太太才道:“亲家舅爷一路劳顿,我们先用午膳,下午也能让舅爷好好歇一歇。”

    大家纷纷起身应是,跟着薛老太太去了花厅,不分里外开了两桌,薛镇扬和方明晖自从前说到以后,饭一直吃到未时末两人微醺着散了席,幼清安排大家去歇着,她则和宋弈一起扶着方明晖回了他的院子,又急着让采芩去端醒酒汤,方明晖拍了拍幼清的手,道:“我没有醉,只是高兴了,便有些喜形于色罢了,你不用担心爹爹!”

    “您向来不饮酒的。”幼清担心的道,“突然这样喝会伤着身体的。”

    方明晖知道幼清关心他,就不再多说,在摇椅上坐下来,幼清蹲在他身边问道:“难受不难受?”说着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你喝点茶润一润。”

    方明晖接了茶,却望着站在一边的宋弈道:“九歌,坐!”

    宋弈看了看幼清,道:“我衙门还有点事,要去一趟,让幼清先陪您,等回来我再陪岳父说话!”

    方明晖刚要说话,幼清已经接了话道:“那你早点回来!”

    宋弈笑着颔首,和方明晖告辞出了门去。

    幼清就接了方明晖手中的茶,正好采芩端着醒酒汤来,她服侍方明晖喝了,才真的放了心,半跪在方明晖的脚边,搂着他的胳膊也不说话,红了眼角。

    “妮儿。”方明晖低头看着幼清,“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幼清就含着泪抬起头望着方明晖,秀眉凤眸五官精致,肤色细白……方明晖摸了摸幼清的头,感慨的道:“妮儿真的是大姑娘了!”话落,叹了口气道,“可惜,爹爹错过了你长大的时光!”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在幼清最需要他的年华缺了席,这是方明晖心头最大的遗憾。

    幼清忍着泪,摇着头道:“没有,女儿还是女儿,在爹爹面前还和从前一样。”她抹了眼泪,哽咽伸出手去摸了摸方明晖眼角增生的细纹,心痛如绞。

    “爹爹老了。”方明晖握了她的手,在手心里轻拍了拍,道,“不过人都会老,没有虚度了年华,便就是对岁月最好的回答。”

    幼清点着头,又去看方明晖的手指,她还记得他教她吹骨笛时的情景,那长长的手指捏着骨笛非常的好看,那画面一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方明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杌子,道:“坐下陪爹爹说话。”

    幼清乖巧的坐了下来望着方明晖,方明晖担忧的道:“听闻瑾说你后来又犯了两次旧疾?怎么会这么频繁,现在感觉如何,还是闷闷的不舒服吗。”

    “没有。”幼清轻描淡写的道,“那两次我发了点脾气,所以就犯旧疾了。一点都不严重,躺一躺就好了。”她笑眯眯的把生死鬼门关的事儿,说的和玩儿似的,“您知道夫君的医术很好吧?他和封神医给我制了三种药,盯着我我每天按时服用,我现在感觉比以前好多了,胸口也顺畅了许多呢。”

    “九歌这孩子太聪明了。”方明晖感叹的道,“当初他去延绥和我说他要娶你时,我真是高兴,若是我不能回来,有他护着你一生,我便死也能瞑目了!”

    幼清心里酸楚不已,前一世她那么执意任性的嫁给了徐鄂,父亲一定很伤心吧,父亲是从来不看别人出身的,他看重的也只是人品和学识,而宋弈,恰好对他的脾气,同样是胸有千壑,同样是饱读诗书,同样是凭着自己打拼……

    不同的是,宋弈比他更圆滑世故也老道有成算,父亲和宋弈比起来,倒反而稚嫩的像个小辈了。

    幼清红着眼睛却忍不住想起贺娘来,“贺娘她在送我上京后就去世了……”就落了泪。

    方明晖点点头,帮幼清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贺娘将你当亲生女儿般待着,你想报答怕是没有机会了,不过也不要内疚,常常在心里念着她,和她说说话,她能听得见的。”

    “嗯。”幼清抹了眼泪,方明晖柔声道,“现在你长大了,要懂得珍惜自己,更要懂得感恩。别人对你好,你便要千倍百倍的回报他,不要辜负了自己也不要辜负了别人。最重要的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他说着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幼清看方明晖,忽然就很想问问他,他有没有遗憾,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她不想知道母亲的事情,可是却想知道父亲是不是还记得或恨或爱,心里是不是还念着她,也因为念着她才让他有这般落寞和孤寂的样子。

    算了,还像以前那样好了,这世上什么都比不过父亲能平安回来重要,别的事她不想管也不愿意管了。

    “爹爹看在眼里,九歌对你很好,什么事都想在你前面,这是你的福气。可你却不能理所当然的享受,知道不知道。”方明晖疼爱的道,“他背负了那么多,虽什么都不说,可心里一定很累,你要记得多关心他。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比起你还有我,他更加的孤单,所以,你更要对他好,给他家的温暖,这才是一个妻子,朋友应该要做的。”

    “爹爹。”幼清知道方明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的,她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方明晖轻轻一笑,道,“你看你,今儿见着我后就对他呼来唤去的,他心里该多难受,你想过没有。”

    幼清咬着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高兴了,眼里容不下别人了,想到这里她点点头,道:“女儿知道错了!”

    “好了,好了。”方明晖不舍得说她,“爹爹不是要训你,只是怕你伤了他心,也伤了自己。”

    幼清应是,又看见方明晖面上露出倦容,她扶着方明晖道:“您累了吧,我扶您回房休息吧。”方明晖确实有些累了,他由幼清扶着起来,和她慢慢往卧室走,“我的书都带回来了,你稍后让人帮我送来,我自己收拾就成了。”

    “一会儿我帮您收拾。”幼清笑着道,“您好好休息,等您醒了我陪你去看后面的竹林,您一定会喜欢的。”

    方明晖笑着颔首在床上坐了下来,幼清蹲下来给他脱鞋,方明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她,笑着躺下来,幼清给他盖了被子,笑着道:“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您睡着了我再走。”话落,就在床头坐了下来。

    方明晖要说什么,幼清摆着手道:“我小时候您也是这样哄着我睡觉的,现在换我来哄您睡觉,快睡吧!”

    “你啊!”方明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幼清就托着下巴打量着方明晖,父亲其实比她记忆中老了许多,眼角有了皱纹,鬓角也生了几丝华发,她还记得在福建时父亲每每出门,总有当地的一些少女偷偷往他的轿子里塞一些手帕或者瓜果之类的东西,向父亲表达喜欢,她还因此常常得到一些便利,比如去成衣铺子买衣裳时,那儿的老板娘总能算她便宜一些,还会额外送她一些过时的布料……

    不知道现在父亲若是出去,还会不会有女子偷偷给他塞手绢呢。

    幼清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眼睛明亮狡黠……或者,等父亲安定下来,她找媒人给父亲再说一门亲事?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父亲眼界很高,不会看上别的女子的,他若是有心这么多年他早就娶过了!

    幼清胡思乱想的,趴在床边看着方明晖的侧颜,觉得又满足又幸福,这样的场景她幻想过好多次好多次,可是等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实现……她现在都恨不得跑到街上去,拉着过路的每个人,告诉他们她的父亲回来了。

    她甚至想去锦乡侯府,指着徐夫人的鼻子告诉她,你看,我这一世没有靠你们,没有在你们家委曲求全,我的父亲也安安全全的回来了!

    幼清捂着脸偷偷笑着,满心的欢喜止不住溢出来,她又忍不住拿手指碰了碰方明晖的露在外面的手背,暖暖的非常的真实,她撇过脸笑个不停……真好,真好,她的爹爹终于回来了。

    薛霭没有错过他的人生,姑母没有含恨而终,姑父没有郁闷不得志,薛思琪也没有嫁给孙继慎,父亲也回来了……她这几年没有白活,她做到了她想做的一切,幼清趴在床沿上,抓着方明晖的手,轻轻笑着,就算她现在死了,她也死而无憾了,能安安心心的走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愣住了抬起头来,她好像还忘了什么,她咬着唇想了许久,可像被高兴冲昏了头似的,她脑子乱哄哄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就在这时,她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猛然回头,就看见宋弈负手站在了房门。

    对啊,她把宋弈忘记了,幼清就笑了起来,松开方明晖的手朝宋弈跑去:“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弈想到方才他看到幼清坐在床前的样子,那么安静专注的看着方明晖,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真真实实溢出来的欢喜,认识她以来,宋弈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高兴,一个人坐在那边傻笑,宋弈百感交集,一时间便站在门口看的出了神,直到幼清跑到他面前来,他才反应过来!

    “岳父睡了?”宋弈牵了幼清的手,幼清点着头道,“应该很累,又喝了酒,刚刚躺下就睡着了。”她压着声音很轻很轻的说着话,又踮着脚尖拉着宋弈出去小心翼翼的关了门,“你早上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宋弈挑眉看着她,幼清垂了眼帘道,“我以为你忘了今天我要办及笄而去衙门了呢。”

    宋弈轻笑,刮了刮幼清的鼻子,道:“胡思乱想。”话落,问道,“你过问过岳父没有,他有没有什么打算?”他的意思,是想问问方明晖想不想再起复。

    幼清摇摇头,回道:“没有问,不过我猜父亲应该不愿意再为官了吧。我也不想他再进朝堂了,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多好!”

    宋弈没有再说话,和幼清慢慢走到了后院,幼清停了下来,垂着头道:“方才……对不起。”

    “嗯?”宋弈扬眉,低头看着她,幼清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方才我只顾着父亲,对你呼来喝去的,对不起!”

    这个小丫头,宋弈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说什么对不起,看着你高兴,我也很高兴,不需要说对不起!”

    幼清抬头看着他,只能看见宋弈光洁的下颚,宋弈感受到她的视线,低头着和她对视,幼清婉然一笑,笑容明媚的道:“那就谢谢你,若不是你父亲不会这么顺利的回来,谢谢!”

    宋弈摇着头满面的无奈,敲了敲幼清的头!

    两个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窗口,方明晖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临窗而望,便看到一对璧人依偎在竹林边,宋弈眼中满是对幼清的宠爱,而幼清也是满脸的幸福和依赖,方明晖忽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舍不得却又替幼清高兴。

    京城他不能久待,或许停留几个月他便要离开,等他走了,幼清由宋弈照顾,他也少了许多的牵挂。

    方明晖笑笑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自怀中拿了只小小的篦子出来,是一只木雕的,上头隐隐约约刻着谁的名字,他握在手中轻轻抚摸着,眼神渐渐飘远,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一刻,房门轻轻被人敲响,方明晖收了篦子才应道:“进来。”随即房门推开方氏笑着走了进来,方明晖道:“大妹来了,致远他还好吗。”

    “哥!”方氏在方明晖对面坐下来,“他有些醉了,现在正歇着呢。”她说着一顿,道,“我有事和您商量。”

    方明晖点点头,望着方氏,方氏就笑着道:“当初幼清出嫁时我怕她年纪小吃亏,所以和九歌定好了,等她及笄后再圆房。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住在一个屋檐下也都规规矩矩的,所以我想着,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事儿,九歌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和您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办了!”

    “这事你拿主意吧,幼清把你当母亲,也愿意听你的。”方明晖毕竟是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成了亲,是得有个成亲的样子,我看就今晚吧,正好幼清及笄,也是个大日子!”

    方氏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就是怕委屈了宋弈,轻声道:“那我就去布置一下,也得有个洞房的样子不是!”

    方明晖含笑点头,道:“好,辛苦你了。”

    “哥!”方氏笑着道,“您和客气什么,我们是兄妹!”

    方明晖笑着给方氏倒了茶,颔首道:“是啊,我的大妹都快做祖母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方氏红了脸,想起了件事,道:“前年,父亲他曾给我来了封信。”她说着微微一顿,道,“他说让我将幼清送回去,他在临安给幼清说了一门亲事,我没给父亲回信,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说着,她怕方明晖生气,道,“这件事我没有和别人说过,就是老爷我都没提,幼清也不知道!”

    方明晖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了,这事儿就过去罢了,临安那边若是有求,你能帮便帮一把,若是不能就随他们去,不要费神。”那个人毕竟是他们兄妹的父亲,那里也是他们的家,不管记忆多么不堪,可那总归是记忆。

    “瞧我,您一回来就说这么不开心的事情。”方氏笑着道,“反正现在幼清也成亲了,这些事我不会再提的。以后等她身体好了,给您生个外孙,往后您待在京城含饴弄孙,伺花弄草,什么都不要想,九歌和幼清都是好孩子,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而且,除了他们,您还有季行和闻瑾,他们整日念着舅舅,如今您回来,他们不知道多高兴!”

    “我还有几位旧时同僚要拜访。”方明晖不想瞒着方氏,道,“在这里住几个月,我便打算出去走走,四处看看,还想去关外一趟,去……”他说着顿了顿,道,“这件事你不要和幼清说,现在说了她不免要伤心胡思乱想,等我要走的时候再提也不迟。”

    方氏大惊,不舍的道:“您才回来,就这么走的话不但幼清,我们都舍不得。不如再等几年吧……老爷的意思,若是您想起复再回朝堂,他来想办法!”

    “不回了,我早已无心朝堂之事。”方明晖落寞的道,“人生际遇已过,再回去,难免是强求,既是强求便是不美,又何必呢!”

    方氏了解方明晖的脾气,但凡他做了决定的事,不论是谁来劝都是无用的,想了想她叹了口气,红了眼睛,方明晖笑道:“瞧你,都是做祖母的人,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又道,“你去忙吧,我又不是立时就走!”

    方氏抹了眼泪,点点头,回了正院。

    幼清听着方明晖房里的说话声,和宋弈道:“父亲好像醒了。”她牵着宋弈道手回了房里,就看到方明晖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她笑着喊道:“爹爹,您醒了。”

    方明晖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道:“嗯。”又看着宋弈,“回来了!坐!”

    宋弈点点头,和幼清两个人坐了下来,幼清好奇的问道:“方才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姑母来过了吗。”

    “是,你姑母来和我商量你们圆房的事情。”他淡淡的道,“选日不如撞日,我们都觉得今天就很好。她这会儿去准备了,既是洞房总要有个洞房的样子!”

    幼清啊了一声,看了眼宋弈,脸顿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今……今天啊。”她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宋弈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样子静静听着。

    “往后幼清就劳你照顾了,她的性子倔强又孩子气,脾气上来是谁都不管的。”方明晖无奈的道,“你多担待包容她一点,除了这些,别的倒还算过的去。”

    幼清又羞又愧,提着茶壶给方明晖倒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婿知道了。”宋弈看着幼清,轻轻握了她的手,和方明晖道,“往后我定竭尽所能护着她,岳父放心。”

    方明晖很放心,自从他在延绥见过宋弈时他就很放心,遇见宋弈是幼清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三个人在房里说了一下午的话,幼清又陪着方明晖去竹林坐了坐,晚上还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赵芫朝幼清挤挤眼睛,拉着她在花厅外头说话:“娘说安排你和宋大人今天圆房,你知道了吧。”

    幼清点点头。

    “你别害怕。”赵芫怕她害怕,特意和她叮嘱几句,就挨着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的交代着,幼清一愣红着脸看着赵芫,赵芫推了推她,“记住了没有!”

    幼清又点点头。

    吃了饭,薛家的人一起告辞,方氏和幼清道:“明天一早我再过来!”又道,“你父亲也和我们一起过去,他和你姑父还有话要说,明天一早我再和他一起回来。”

    “父亲也要去吗。”幼清看着方明晖,方明晖点点头道,“我和你姑父多年未见,有些话要说,今晚就歇在那边。更何况,那边我也好些年没有去看过,也想过去看看!”方明晖其实没有这么着急,只是,他怕他留在这里,幼清会尴尬,索性就避去薛府待一夜,也正好和薛镇扬说说话。

    幼清咬着唇,点了点头道:“哦,那您明天早点回来。”

    方明晖笑着颔首,和大家一起和宋弈以及幼清告辞。

    宋弈和幼清两个人一直将大家送到侧门口,望着马车拐去了巷子口才让人关了门回来。

    “不高兴?”宋弈低头看着幼清,幼清摇摇头道,“也不是不高兴,只是父亲刚回来,就住去姑母家里,我有点舍不得!”

    宋弈明白方明晖的顾忌,就柔声道:“若你实在舍不得,那我陪你再去把他请回来?”

    幼清看着宋弈,想到了姑母交代的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想了想她摇头道:“我就和你说说,我要真去接也太任性了。”

    宋弈轻笑,牵着幼清的手回了正院。

    正院里很安静,只有卧室里透着红艳艳的灯光,幼清惊讶的喊了声:“周妈妈!”

    没有人应她们。

    幼清顿时明白了她们想干什么,一时间哭笑不得,大家这是怕她们两个尴尬,都避出去了吗?

    其实,大家自然一些还好,这么兴师动众的,她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心里胡思乱想的,她和宋弈上了台阶,宋弈推开了门,门开的一瞬间,幼清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那一对耀眼的喜烛,还有下午更换过的大红色帷幔和帐子,逶迤拖在地上,透着股令她面红耳赤的旖旎和暧昧。

    她不敢抬头看宋弈,快步进了房里,又坐在桌边捧着茶盅装模作样的喝茶,宋弈反身关了门,站在门边看着幼清轻轻笑了起来!

    幼清余光觑着他,无地自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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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明天,咳咳……不说了,我要去酝酿一下,写洞房的水平太低了…。

166 家事

    “当初舞弊案结束后,有十几位官员升迁,周礼也在其中你知道吧。”幼清抬头看着宋弈,道,“虽然这件事也结束了,我想可能也没有多少的证据能指证周礼到底做过什么事,但是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便……”她有些气愤,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周礼和父亲毕竟是姻亲,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发生在所谓的亲人故旧身上,越发让人愤怒和不能容忍。

    “想要证明他是严党并不难。”宋弈轻抚着她后背,安抚的道,“但他背后有一个粤安侯,若想动便要谨慎一些。”话落,低头看她,轻声道,“先不着急,且看他们来了以后如何打算。”

    幼清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怎么样,父亲回来了,别的人别的事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不必为了我特意去注意周礼。”顿了顿,她若有所思,“不过,若他真的是严党,现在回来肯定是慎之又慎,为自己谋出路,这件事我唯一担心的是姑父,怕他认人不清,最后反被周礼利用!”

    “嗯,这件事我会和休德和季行提一提,让他们找机会提醒姑父。”宋弈话落,垂目望着她,道,“真的不饿吗,饭菜都温热着的。”

    幼清不想这么晚了还惊动的大家为了她的一顿饭忙活,摇着头道:“我不吃了,若是一会儿饿了吃几块点心就成了,你睡吧,不用管我!”她说着往下缩了缩躺在了枕头上,宋弈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也跟着躺下来。

    幼清侧躺着,就着暖黄的烛光望着宋弈的侧颜,她想起来以前在锦乡侯府的画面……她在这前面的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后来出嫁她的房间也就是徐鄂的房间,房间里都是两个人的东西,床上也是两个枕头,她起初很不习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对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实在是无法适应,后来徐鄂常常夜不归宿她从来不去找也不说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觉得又轻松又自在。

    可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不觉的宋弈躺在自己身边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他就应该躺在这儿,就应该占了她的半个房间半个床……那么自然,丝毫没有突兀之处。

    这就是周妈妈说的情爱吧,喜欢一个人就会很自然的接受他的一切,对于宋弈她便是这样的感觉。

    很奇妙,是她从来体验和思考过的。

    幼清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宋弈的眼睛上,他的睫毛很长,这样静静躺着阖着眼睛,就像是雀尾似的,她看着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忽然宋弈睁开了眼睛,眸子明亮的望着她,幼清一愣也不尴尬更没有收回手,笑着道:“快睡,再不睡一会儿你又要起了。”

    宋弈却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他确实有些困顿,可这微不足道的困顿实在比不上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对他的吸引里和诱惑力,他原想昨晚她太累了,今天便不想再伤了她,可这个小丫头,却闲的不睡来撩拨他!

    “嗯。”宋弈微微颔首还是忍了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重新阖上了眼睛,幼清睡不着又不想扰了他休息,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拨弄着头发想着事儿,又想到昨晚的情景,忍不住面红耳赤……明天应该将宋弈的衣裳都收拾过来才成,以后他住在这里,总不能还要回到他的房间去找衣裳穿吧。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落空,明天一定要记得才成。

    她胡思乱想的,下意识的抓了宋弈的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又想到戏文里说的结发夫妻,便起了玩心,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和宋弈的绑在一起,望着这个结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太无聊了,是不是结发能不能同心,和这一缕头发有什么关系,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找把剪刀来,将头发剪下来,找个大红的荷包装好,万事都图个吉利,她喜欢这样的吉利。

    宋弈翻了个身,幼清一愣,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宋弈心头失笑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就见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枕头上,小小的脸被枕头压的圆圆的,憨态可掬非常的可爱,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忽然发现她手心里还攥着两撮头发,宋弈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所有的忍耐在这一瞬间瓦解,他倾身过去,亲着她的眉,眼最后落在他思念了一天的唇上,微微一舔,幼清惊讶的睁开了眼睛,可还不等她说话,唇便已被他封住。

    幼清轻笑,微微翻了身双手缠上他的脖子。

    这个小丫头,宋弈受到了鼓励,势头便一发难收拾,直等到幼清面红耳赤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幼清嘟哝道:“你不是睡着了嘛!”

    宋弈轻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这般撩拨,我如何能睡的着。”话落,手已探进她的衣襟里,幼清摇着头,道,“我哪有,我自己在玩又没有和你说话。”

    “晚了!”宋弈轻轻一笑,幼清猛然夹紧了腿,推着他道,“喂,哪有你这样的。”话落,人却已经软了下来,双眼迷离的望着他,宋弈看的心神微荡……翻身而起,幼清却哎呀一声,指着头发,“痛!”

    宋弈微微一笑,身体侧开覆了下来,幼清松了口气手里依旧抓着那个发结不放,宋弈越发的爱怜,动作与昨晚相比也轻柔了许多。

    幼清从未贪恋过男女之事,也从不知道,这样的事不但不龌龊恶心,反而这般美好,她喜欢和宋弈在一起做这样的事,只是这样的渴望令她有些难以启齿……宋弈能感觉得到她的欢喜,所以轻轻柔柔的耳鬓厮磨着,尽量舒缓着让她食髓知味,让她欢喜!

    幼清记不清是多长的时间,只知道等她香汗淋漓的清醒过来,窗外已透着白露,她软倒在宋弈的怀里,迷迷糊糊的道:“你这样可不行,今儿中午你记得睡一会儿。”

    宋弈笑着搂着她亲了又亲,低声道:“睡吧!”幼清嗯了一声搂着他一刻便睡熟了。

    等幼清醒来时已近辰时了,宋弈早已经不在,她蒙着被子觉得自己太荒唐了,哪有当家主母睡到这个时候,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谁都能猜得到她为什么起来的这么迟,她懊恼的钻在被子恨不得躲在房里不要出去还好。

    磨蹭好一会儿,她咕哝着喊采芩进来服侍她穿衣,采芩笑眯眯的挂着帐子将衣服递给幼清,幼清就道:“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任着我没日没夜的睡觉。”

    “老爷叮嘱奴婢说让您多睡会儿。”采芩扶着幼清起来,就看到幼清脖子上,旧痕未退新痕又添,不由红了脸,道,“要不然依旧给您找件立领的穿吧。”

    幼清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脖子点着头道:“那快去!”话落,自己走到镜子前头看了看,果然上头好几个梅花似的印子,她又偷偷掀了衣领,身上也是,她叹了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换了衣裳梳洗过后,幼清就带着采芩将宋弈的东西都搬过来收拾好,便去找方明晖,方明晖正和封子寒坐在后院的竹林前对弈,她笑眯眯的走过去行礼:“爹爹,封神医。”

    “你起了。”方明晖笑看着幼清,指了指旁边的空着的椅子,道,“坐吧。”

    幼清坐了下来,望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笑道:“爹爹要赢了!”她话落,封子寒很不高兴的嘟着嘴道,“观棋不语,不准说话!”

    “咦!”幼清就看着封子寒,道,“您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刚来,没有惹着您吧。”

    封子寒哼了一声,不理他,方明晖笑着和女儿道:“封神医是长辈,他既生你的气那便是你的不对,快和他赔礼。”

    幼清就听话的起身,朝封子寒行礼,抱歉的道:“对不起!”

    “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封子寒露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摆着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和子修的棋还没有下完呢。”

    是不想让我看到你输棋吧,幼清失笑和方明晖道:“爹爹,那我回去了,您有事便让人去找我。”

    “去吧。爹爹也没什么事,稍后下完棋和封神医一起去后院看看,他说让给我半亩地,让我种花草!”他说着兴致也很不错的样子,“此时正是播种的季节,到真可以栽种些东西。”

    方明晖有事情做,并且原意融合到家里来,幼清当然高兴:“那我一会儿来和您一起去。”说着,行了礼,提着裙子去了前院,幼清将周长贵家的找来,问道,“您是不是要回去了?”当初周长贵家的陪着她出嫁,便说好等她圆房后就回去的。

    周长贵家的笑了起来,这大半年的相处,她真舍不得这里,只是丈夫孩子都还在薛府,她也放心不下:“太太放心,蔡妈妈为人虽老实却不迂腐,这半年多奴婢带着她瞧在眼里,等奴婢走后您尽管让她办事,她能做的好。”

    蔡妈妈的能力幼清也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有所衡量的,便道:“嗯。让您两头跑了大半年,实在是辛苦您了。我这里也得亏由您,要不然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儿了,这谢意几句话说起来似乎轻巧了些,我记在心里了,往后周妈妈若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到时候还请太太不要嫌奴婢烦就好了。”周长贵家的满脸笑容,能得幼清这样的承诺她自然高兴,宋大人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到时候宋府便是她交攀不上的府邸,便是幼清回去,她也不好硬贴着上去套近乎的。

    “您什么时候走。”幼清望着周长贵家的,周长贵家的道,“奴婢今天约了人牙子过来,想着给大老爷和封神医还有外院各挑两个小厮,等这事儿办完了,明儿奴婢就回去。”

    幼清也正要办这件事儿,府里小厮是少不得,她点头道:“那就辛苦您了。”

    周长贵笑着摆手,幼清就道:“我去外院看看路大哥,他回来后我还没有和他好好说话。”她话落,周长贵家的就道,“路兄弟在外院花厅后的空地上,和戴姑娘在练鞭子,您去那边看看,一准儿在。”

    幼清颔首,带着绿珠和采芩往外院去,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绿珠要考虑的事情,便停下来望着绿珠,问道:“那件事怎么没有再听你提过,你考虑的如何了?”

    绿珠绞着手指,采芩一愣看看绿珠,问道:“什么事?”

    幼清就将那天和绿珠说的话和采芩说了一遍,又道:“这事儿不但绿珠要想想,你也要想想,我原想多留你们几年,可这事儿有时候也由不得我,我们情同姐妹,没道理你们有了心仪的人还硬要将你们留在身边,该成亲时便成亲,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不用顾忌我。”

    “哎呀,太太。”采芩红了脸道,“您不是问绿珠嘛,怎么又说起奴婢来了,奴婢没有想过这事儿,奴婢以后就跟着您服侍您就好了,谁也不嫁哪里也不去。”

    幼清点点头,道:“你的事儿不着急,先紧着绿珠好了。”

    两个人就都看着绿珠。

    绿珠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道:“要是奴婢同意了,可江泰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他同意呗。”幼清点了点头绿珠的额头,“你自己想想,是要我去和他提,还是你想办法让他主动来和我说。”

    绿珠就一鼓作气的道:“我让他来求夫人,哪有夫人去找他的,说的好像我嫁不出去没人要似的。”话落,哼了一声。

    幼清失笑,颔首道:“那我可等着他来找我说这事儿了。”话落,便转身去了花厅那边的角门,远远的就听到了鞭梢声,他们穿花厅到了后门,果然就看到路大勇和戴望舒站在空地上过着招式。

    这里选的倒是很好,很安静且场地倒也能施展的开。

    “戴姑娘。”路大勇收了手里的棍子,朝戴望舒抱了抱拳,“上次谢谢你护着太太,此恩此情我铭记在心,还请戴姑娘受路某一拜!”说着,朝戴望舒行礼。

    戴望舒喝道:“停下!”话落,走过去,不高兴的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戴姑娘,我如今也是府里的奴婢。既是奴婢那救主子就是应该,用不着你来谢我。”话落,指着路大勇道,“还有,我便是瞧不惯你这圣人的样子,难道保护夫人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不成,我还得了爷的令呢,你要不要去谢谢爷。”

    在口角上,路大勇向来不是戴望舒的对手,他尴尬的道:“不是,戴姑娘你误会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确实觉得保护幼清是他事,别人做了他来道谢也没有错啊。

    “算了。”戴望舒扫兴的道,“你陪我练了一个上午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路大勇没有反对,想了想又道:“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戴望舒猛然转头过来,怒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老实的,我让你陪我练你就陪我练啊,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路大勇还真有,可是他既然答应了戴望舒,这件事就势必要做好做到底,这是他一向的行事原则。

    而且,戴望舒会被废武功,也和他多少有点关系,他内疚的道:“我……”他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完,戴望舒就摆着手道,“你别说我废武功和你有关系,我和你说了很多遍,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说着转身要走,正巧碰见外院守门的张婆子来,张婆子也不看戴望舒,笑着和路大勇道,“路兄弟,我家里的孩子病了,你能不能再借我几个钱,等月底发例钱的时候我一定还你。”

    这个婆子幼清也认识,是从三井坊带过来的。

    “要多少。”路大勇拿了荷包出来,在里面翻了翻,道,“我身边只有五钱银子,够不够。”

    张婆子笑着点头:“够,够了。”说着去接了银子揣在怀里,喜滋滋的走了,幼清看着直摇头,戴望舒转身过来,皱眉望着路大勇道,“她去年和你借的银子还你没有?”

    路大勇摇摇头,道:“她家里困难!”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她分明就是见你人老实欺负你。”戴望舒露出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她若再和你借,你借不借?”

    路大勇点点头,张婆子是什么人他知道的,她借了钱回家过日子即便不还他也不在乎,能帮就帮若事事都这么计较,活的多累,再者说她们都是府里的下人,不闹腾安安稳稳的办差事才是最重要的,也能给太太减少点麻烦。

    “笨死了!”戴望舒哼了一声便走了,路大勇叹了口气,望着戴望舒的背影道,“这孩子,脾气也太急躁了。”话落,转身要走,却看到幼清正站在花厅的门口,他立刻过来笑着道,“太太,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回来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我还没有谢你护着父亲回来。辛苦你了。”幼清出了花厅,和路大勇站在后门说话,路大勇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更何况,小人也没做什么,路上安全有老爷派去的两位小哥,食宿有三舅爷,小人什么都没有做。”

    “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幼清笑着和路大勇并肩走着,路大勇憨憨的笑着,又道,“太太,大老爷可说他有什么打算?”

    幼清理所当然的道:“父亲既然没有出仕的打算,那肯定就在家中待着了,伺花弄草还是出门访友只要他高兴,做什么都成。”路大勇想想觉得有道理,便道,“那……小人想去庄子里去,小人待在府里也没什么用了,去那边还能种地养鸡,有了收成还能给府里送点来,也省了份例钱。”

    “不行。”幼清停下来,道,“你在徐州受伤的时候我就在想,等你安全回来,再不让你去做危险的事。庄子里我铁定不同意你去,你就和父亲一样,在家里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其它的都不用考虑。”

    路大勇摆着手:“小人以前都是住在庄子里的,现在回去不管做什么事都熟悉,您就让小人回去吧,往后您若是有事吩咐,就派个人吩咐一声便可。”

    幼清没有说话,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路大勇对于她来说都如同亲人一般,也都是他在她身边帮着她,她舍不得让路大勇一个人回去待在庄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路大勇就笑着道:“小人在回来的路上就和大老爷说过了,他也说随我自己安排!”

    爹爹素来不强求别人,他说只要是自己做的决定,自己高兴了,比什么都重要!

    “路大哥。”幼清叹了口气,路大勇就解释道,“小人真的没事,您放心吧。”

    幼清见说不动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道:“那你带两个小厮走吧,也能服侍你。”她其实想问路大勇想不想成亲,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再成亲又不是不可以。

    路大勇见幼清答应了,其它的他就觉得不重要了,小厮不小厮,到时候再说,他点着头道:“那好,小人回去收拾收拾,等走的时候再来和您告辞。”

    幼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待路大勇离开,她和采芩道:“方才那个张婆子让她收拾东西去庄子里去。”这个人太贪了。

    采芩应是。

    下午,幼清和方明晖还有封神医在后院的荒地,陪着封神医播种,他说他得来是种神奇的种子,等长出来了幼清就知道神奇在哪里了,幼清笑着应是,帮着他一起在地上用捡来的树枝圈成了一个个藤架,方明晖也兴致很好的,几个人说说笑笑。

    “爹爹。”幼清停了手中的活,闷闷不乐的和方明晖道,“路大哥说在家里没什么事,要去庄子里!”

    方明晖专注的做着手里的事情,听着幼清说话,他微笑的望着她,道:“那是他喜欢的生活,你随他去吧,若实在不放心,就遣两个小厮随着服侍着,隔段时间就让人去瞧瞧,送点花销的银钱!”

    幼清知道,可还是觉得愧疚,就叹了口气,方明晖就宠溺的道:“别想了,这些事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你的心意他明白。”

    “知道了。”幼清见太阳有些大,和方明晖道,“太热了,您歇会儿。”又对封子寒道,“您也歇会儿吧,这会儿太阳太烈了,回头晒着了。”

    封子寒头也不抬的摆着手道:“我没事,你们去歇着。”就蹲在挖出来坑前,小心翼翼的埋着种子,幼清失笑扶着方明晖去游廊上坐下,给他倒了茶,试探的道,“爹爹,听说周大人要上京述职了,约莫就近日到京城。”

    方明晖喝茶的动作一顿,又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道:“那等他来了你记得让人去拜访一下,不要失礼了。”

    “爹爹。”幼清望着方明晖,轻声道,“薛家的事情姑父和您说了吗?当初周表姐她……”

    方明晖已经知道了,他笑着摸了摸幼清的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你们如今也各自成家,儿时的冲突实在不值得一提,你把该尽的礼数尽了便成,其它的,随心而为就可以了。”

    幼清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了。”话落,就看到江泰远远的在小径里打着转儿,她觉得奇怪,和方明晖道,“江泰回来了,我去看看!”

    方明晖颔首,幼清便提着裙子过去,江泰看见她上前行了礼,幼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老爷那边有吩咐。”

    “不是。”江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能又觉得这样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便又昂首挺胸站的笔直的在幼清面前,幼清看着一愣,忍不住退了一步,惊愕的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既然不是宋弈有事,那就是他自己有事要和她说了。

    江泰咳嗽了一声,也不敢看幼清,眼神就这么从左边飘忽到右边,又从右边转悠到左边,就是不敢看幼清。

    幼清失笑,也不着急,等着他开口。

    “夫人。”江泰仿佛鼓作了勇气似的,道,“属下有事想求您。”

    幼清点点头,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江泰一怔,张了张嘴,飞快的看了眼幼清,忽然视线就落在正提着食盒从抄手游廊上过来的绿珠身上,江泰脸一红,朝幼清抱了抱拳:“没……没什么事了。”话落,转身,箭步如飞的没了影儿。

    “开个口有这么难吗。”幼清早猜到他想说什么,无奈的摇摇头,回头去看绿珠,绿珠就一脸嫌弃的皱皱鼻子,将食盒放在茶几上,走过来和幼清道,“太太,奴婢去找他!”话落,就气冲冲的追江泰去了。

    幼清挑眉,笑着没有阻止她,过了一刻,竟然真的看到绿珠大摇大摆的走回来,江泰却是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跟在绿珠后面,绿珠过来朝方明晖和幼清行了礼,笑眯眯的站在了幼清的身后。

    大家就都去看江泰,江泰满脸通红,朝方明晖抱了抱拳,和幼清道:“夫人,属下想……想……想求……”他说不下去,绿珠就咳嗽了一声,他立刻一鼓作气却又语无伦次,“属下想求您将绿珠许配给我,我……我没有爹娘,也不懂这些规矩,不过属下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绝对不会欺负她的。”

    绿珠昂着头,样子很骄傲。

    “求娶绿珠啊。”幼清回头看了眼绿珠,又笑看着江泰道,“绿珠年纪也不大,我还打算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的,你这么求太突然了,让我再想想可好。”

    江泰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幼清,许久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道:“哦,哦,好!”就没了话。

    绿珠急的直跺脚。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那你以后可要答应我要对她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啊?”江泰对幼清的变化没有反应过来,木楞愣的摆着手,“不会,不会!”

    连方明晖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对幼清道:“你既同意了,就不要为难他了,他这也是老实人。”幼清就掩面而笑,和江泰道,“那你可要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江泰点着头。

    “那你呢,你同意吗。”幼清回头看着绿珠,绿珠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幼清就笑了起来,“那成,回头你们请周妈妈给您们挑个好日子。”

    江泰高兴的道:“谢谢夫人。属下现在就去找周妈妈。”说着,抱了抱拳,迫不及待的跑走了,绿珠想喊他都没来得及。

    “九歌身边的几个孩子都不错。”方明晖含笑道,“绿珠能嫁给他也是福气,往后可不能欺负他。”

    绿珠笑着点头:“大老爷,奴婢知道了。”

    下午周长贵家的就帮着江泰和绿珠挑了个十一月初八的日子,幼清算算时间约莫是够用的,便和绿珠道:“你空了便上街去看看有没有房子,就在这附近或是远点都成,你看着满意就买下来,银子回来和我拿。”

    “不行,不行。”绿珠摆着手道,“奴婢不用买,租住就可以了,再说,就我和他两个人,买个房子住着也浪费。”

    幼清失笑,道:“怎么就浪费了,等成了亲你们还有孩子。还有,江淮是江泰的哥哥,空出房间来也能请他去住。更何况,他要是也要成亲,一家人还能住在一起,多好!”

    绿珠想想也对,就笑着点头道:“成,奴婢等空了就去看房子。”她话落,采芩就打趣的道,“瞧你高兴的,说到嫁人的事一点也不害臊。”

    “我没偷没抢的,有什么可害臊的。”绿珠笑眯眯的帮着幼清分线,周长贵进来了,回道,“奴婢挑了六个小厮,年纪都是八九岁,您看是交给谁调教?”

    幼清想了想道:“家里除了胡泉也没有人合适了,就先放在他身边带着吧,等带出来送内院来。不过叫他手脚麻利点。”

    周长贵就家的应是而去。

    晚上等宋弈回来,她将江泰和绿珠的事情告诉宋弈,宋弈并未惊讶,笑着道:“臭小子,不声不响的便定了媳妇了。”比江淮机灵多了。

    幼清掩面而笑:“那有你这样说的,好像我们绿珠是被他骗去的一样。”说着,给宋弈添了茶,问道,“今天朝堂还安稳吗?”

    “不过表面罢了。”宋弈淡淡的道,“单大人这两日一直找了借口留在西苑,连家都不敢回。”

    吏部的施大人卸任归乡了,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是原通政司通政使刘渊,此人虽然性格鲜明办事还算公正,可毕竟新上任,所以吏部考核的大事头一回不得不以都察院为主。

    “夏府呢,夏阁老请辞后说要回乡的,是不是要等这次的事情有了定夺,他再走?”幼清在宋弈对面坐下来,宋弈颔首道,“是。昨日他还进西苑陪圣上对弈,致仕后没有利益牵绊,圣上对他反而礼遇了几分。”

    幼清若有所思。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幼清服侍宋弈梳洗,晚上安安稳稳的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送宋弈出了门后便和周长贵家的一起将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各府回礼送出去,又在家中给她的办践行宴,亲自给了她一个二十两的封红,道:“这么久辛苦你了,往后得空就过来,索性也离的近。”

    周长贵家的笑着应是,大大方方的把封红收了,给幼清行了大礼,幼清将周长贵家的送走,便招了蔡妈妈进门,笑着和她道:“周妈妈一直推崇你,说你办事麻利又周到,这半年我也瞧在眼中,对你的能力很放心。”

    “奴婢不敢当夫人夸奖。”蔡妈妈恭敬的回道,“不过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老爷和夫人办事。”

    幼清微微颔首,道:“家里的事你也都熟悉,我也不多说了,往后内院的事就交给你,你有什么问题再来和我说。”

    “是!”蔡妈妈给幼清行了大礼,就算正式上任了。

    下午幼清去方明晖的后院陪他下棋,刚对弈了两盘,薛府的陆妈妈过来了,幼清请她坐,望着她问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那边有什么事?”

    “夫人让奴婢来说一声,方才周家的礼到了,说是他们今天已经到了京城,周大人在客栈落脚,而周表小姐和粤安侯夫人则在粤安侯府在京城的宅子里落脚,约莫下午会进宫请安,明儿就去府里给老夫人还有夫人请安。”

    这么快就到了啊,幼清想了想问道:“那祖母怎么说,礼收了吗?”

    “没有。”陆妈妈回道,“老夫人原话说,往后周家是周家,薛家是薛家,两不相干的。更何况什么粤安侯,这种高门勋贵他们高攀不起,让夫人把礼给人送回去了。”

    比起周文茵这个外孙女,薛老太太当然更在乎薛明这个孙子了,除了中间有一回有人在广东见过薛明外,这一年多薛明是生是死再没有个消息回来,薛老太太如何不恨。

    “不过,以周表姐的性子,约莫还是要回去的。”幼清话落,陆妈妈就道,“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让奴婢来和您说一声,让您就当不知道!”

    她才不会回去呢,什么亲戚不亲戚,幼清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几天都不回去。”

    陆妈妈笑着应是回了家。

    “爹爹。”幼清看着方明晖道,“您说周大老爷来京城应该会求姑父帮忙吧?”他如今的官阶虽和薛镇扬相同,可一个是外官一个京官地位却又不一样,周礼见到了薛镇扬,是要行礼以下官自称的。

    “按他的性子,应该是会的。”方明晖神色很淡,显然对朝堂的事是真的没有兴趣,“粤安侯我在福建时也听说了一些,他们和锦乡侯府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在储君之事上,若粤安侯非要摆明立场的话,应该会暗中支持二皇子。”

    幼清也是这么想的,她微微蹙了眉,她没有问过宋弈的立场,就算问了他现在也不会和她说,但是他隐隐却觉得宋弈支持的一定不是徐家,那么到最后,他们和周礼势必还要碰上的。

    既然结果料定了,现在还是断的干脆点比较好。

    忽然间,幼清心里一动,她望着方明晖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知道不知道夫君进詹事府的目的?”

    方明晖下棋的手一顿,过了一刻才缓缓的落了下去,淡淡的道:“爹爹不关心这些事,也并没有问过他。”

    幼清心里却满是狐疑,方明晖放了棋,叹了口气道:“你去忙吧,不用整天陪着我。”幼清笑眯眯的望着他,不再和他讨论朝堂的事。

    第二日,幼清刚吩咐完家里的事,薛思画竟带着听安过来了,幼清在门口迎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薛思画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到她这里来。

    “方表姐。”薛思画红了眼睛,握着幼清的手非常的凉,她无力的道,“周表姐她……回来了。”

    幼清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觉得意外,牵着薛思画进了宴席室请她坐下,轻声问道:“她今天是不是去家里了?为难你了吗。”

    “她没有为难我。”薛思画摇着头道,“我……我总觉得她会找我娘报仇。”

    幼清闻声一愣,她怎么把刘氏忘记了。

    “是拢梅庵那边来消息了吗?你别着急,慢慢说。”幼清眉头微蹙,薛思画就道,“昨天我就听秋翠说了,这两日他们住的院子附近来了好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她很害怕就去找我父亲,可是……”她抹了眼泪,“实在没有人求了,这才来求我想办法。”说着,紧紧抓了幼清的手,道,“方表姐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周表姐当初走的时候吃了那么大的亏,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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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愤恨

    薛思画说的没有错,以周文茵的性格,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吃了那么大的亏,此番回来,又是以粤安侯二奶奶的身份回来,算得上衣锦还乡,这口恶气她势必要出。800

    “三妹妹。”幼清将茶递给薛思画,叹气道,“这件事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她不会去帮刘氏的。

    薛思画捧着茶哀求的看着她,幼清心头微软,想了想道:“其实你来求我,不如求你自己,你现在去拢梅庵,将二婶带出来,她们找不到二婶,也就没有办法了。”

    “可是……”薛思画摇着头,她不敢,也没有把握能将刘氏从拢梅庵带出来,更何况,让母亲住在拢梅庵是薛老太太下的命令,她现在若是将人带出来,那她们母女以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水井坊那边的宅子,由姨娘占着,一旦回去少不得又要大闹一场人尽皆知。

    “方表姐,你是不是还恨我娘,其实我娘她……”薛思画急的红了眼睛,幼清并不打算隐瞒她,直言不讳的道,“我对二婶已经没了恨,不过你若让我帮她,不瞒你说,以我的度量我做不到!”

    薛思画理解幼清的心情,当初她娘那么对幼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原谅她的,其实,她来之前心里就想到了,只是她除了幼清,没有人可以求了,也只有幼清能有能力和手段帮她一把。

    “我知道了。”薛思画放茶盅失落的起了身,垂着头道,“打扰您了,那我回去了!”

    幼清跟着起来,看着这样的薛思画,她却于心不忍,想了想她道:“三妹。”薛思画转头过来看着幼清,幼清顿了顿,道,“你可以想办法把二表哥引出来,周文茵既然回京了,二表哥肯定也回来了,若让他知道二婶有危险,他应该不会袖手不管的。”

    薛思画闻言一愣,望着幼清,道:“可我二哥他若是不肯出来见我怎么办,他这么几年都没有和我联系,我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薛思画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可以试试。”薛明以前对薛思画很好,只是隔了这么久,薛思画已经不确定了。

    幼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其实,她觉得刘氏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既然觉察了危险就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的:“好,那你试试吧。”说着送薛思画出去,薛思画不好意思的道,“方表姐留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幼清微微颔首,让采芩送薛思画出了门。

    “太太。”绿珠咕哝道,“您不能答应三小姐救二太太,她当初那么坏,就算死了也活该!”

    幼清没有反对绿珠的话,只是道:“我同情的不是二太太,而是三妹,若刘氏真的死了,那也是她罪有应得,我没有这个心力去管她的死活。”

    绿珠就笑眯眯的道:“对,死了才好呢,省心!”话落,扶着幼清上了台阶,幼清低声吩咐道,“这件事不要让爹爹知道!”

    “奴婢知道了。”绿珠点着头,大老爷的性子太善良了,这些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幼清走了几步忽然在暖阁门口停了下来,望着绿珠道:“三妹说周文茵去薛府了,我不放心,你代着我过去看看。”一顿又道,“若她长留在那边,大姐又没有回去的话,你就想办法请大姐回去。”

    绿珠倒觉得没什么,薛老太太如今已经不喜欢周表小姐,周表小姐过去就是自取其辱的,更何况,还有个嘴上向来不饶人的二小姐在,周表小姐讨不得便宜,可虽是这么想,绿珠还是应了是去了薛府。

    烟云阁中,周文茵笑着坐在下首,望着薛老太太道:“……婆母一个人侯爷和夫君都不放心,所以便让我跟着一起来服侍,正巧,我爹也要来京述职,便一起同路了。”

    薛老太太淡淡的喝着茶,懒得和周文茵伪装,她听着就不耐烦,打断了周文茵的话,问道:“不是你爹也来了吗?怎么也不来见我,你娘呢,怎么没有随着一起来。”

    “父亲一到京城,就被旧日的同僚请走了,实在是脱不开身,特意让我来代他向您请安,等过两日他得一点闲定来给你您问好。”周文茵说着见薛老太太茶盅里的茶喝完了,便笑着道过去给薛老太太添茶,道,“娘原本也要来的,只是文原在来前突然有些不舒服,娘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她,她说等过些日子父亲述职的事有了结果,她再过来也不迟。”

    这么说,周礼不打算连任广东布政使?薛老太太打量了眼周文茵。

    “祖母这两日有没有空,我婆母说想请您去家里坐坐,她常听我说起您,说对您非常的敬仰,这次来京城特别想要拜见您一番。”周文茵说着,在薛老太太对面坐下,道,“我婆母她人很好,也很和气!”

    “见面就算了。”薛老太太道,“粤安侯门槛高,我们攀交不起。”说着,她蹙眉看着周文茵,直接问道,“这两年,你见过泰哥儿没有?”

    周文茵一愣,下意识的就摇摇头,道:“怎么二表哥不在京城吗?我自从离开后,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薛老太太蹙了蹙眉,显然不相信周文茵说的话。

    周文茵也不想揪着这个话题谈下去,她朝外头看了看,笑道:“舅母应该回来了,我想去给舅母请安。”

    “去吧,一会儿我也要歇了,你拜访过你舅母便也早些回去吧,毕竟你婆母一个人在家里。”薛老太太说着扶着陶妈妈的手站起来,看也不看周文茵,道,“若是你见到了泰哥儿,就告诉他,让他回来见我!”

    “是!”周文茵笑眯眯的道,“那祖母您去歇着吧。”

    薛老太太不再说什么,去了卧室。

    周文茵就行了礼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出了烟云阁,走在熟悉的小径上,周文茵脚步很缓,曾经在薛府发生的一幕幕,在她眼前不停环绕,她紧紧攥了拳头维持了笑面昂首挺胸的往前走着,她身边的丫头就低声道:“二奶奶,这薛府太目中无人了,奴婢觉得您不必放低姿态,好像您有事求着她们似的。”

    “住嘴。”周文茵猛然转头来,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自己掌嘴!”

    那丫头吓的跪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就抽了自己四个耳光,周文茵便冷声道:“起来吧,丢人现眼。”话落,拂袖往正袖院而去,一路上遇见的丫头婆子许多都是熟悉的,周文茵笑盈盈的和对方打招呼,可那些个丫头婆子不是低着头匆匆而过,便是敷衍的行了礼快去而去。

    好似她是个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周文茵丝毫不在意,她若是顾忌这些,今天就不会进薛家的门!

    她心里想着,便进了智袖院,方进了院子就听到身后薛思琪的说话声,她微微一愣停了步子回头去看,就看到薛思琪和正有着身孕的赵芫说笑着往这边而来。

    赵芫依旧和以前一样,喜欢红色,容貌没有多大的变化,说不上多漂亮但是有种与寻常女子不同的爽朗和英气,正如此刻,她虽是怀着身孕,可却是大步走着,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她和赵芫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就知道赵芫喜欢薛霭,不过她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可是没有想到,薛霭竟然最后娶了赵芫!

    不是喜欢方幼清吗,怎么又娶了赵芫了呢,周文茵就露出怜悯之色望着赵芫,又是一个可怜虫啊,做了方幼清的替代品,而不自知。

    对面,赵芫也看到了周文茵,就见她穿着一件桃粉的革丝褙子,梳着牡丹髻,发髻上很清雅的别了支婴戏莲纹玉簪,一支累丝嵌红宝石荷花样华胜,未施粉黛,容貌清丽气质温婉,只是那双眼睛却与以前大不相同,变的冷漠且森凉。

    周文茵要回来赵芫一早就知道了,也知道她们一定会碰上,其实她是无所谓,周文茵和薛霭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当年她走的也不光彩,于她而言周文茵来不来都没什么影响,他相信薛霭不会念什么旧情,更何况,薛霭对周文茵只怕也没什么旧情可念。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正是因为如此,比起周文茵来,赵芫便要坦荡许多,大大方方的进了院子,朝着她微微一笑。

    赵芫坦然,薛思琪却坦然不了,她脚步一怔,就目光不善的看着周文茵,讥笑道:“我当哪位夫人杵在这里,原来是左二奶奶到了,难怪今儿我们家门前的树上停了只喜鹊,叽叽喳喳嚷嚷了一早上呢。”

    “大嫂!”周文茵仿佛没有听到薛思琪的冷嘲热讽,笑着和赵芫打招呼,赵芫微微颔首算作还了礼,周文茵又和薛思琪道,“两年未见,二妹的嘴巴还是这般不饶人,不过,这倒也说明二妹过的不错,依旧和儿时一般天真童趣。”

    “这和你没有关系。”薛思琪哼了一声,道,“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哪儿来回哪儿去,赶紧走!”话落,扶着赵芫就道,“大嫂,我们走,别和这种虚伪的人说话!”

    赵芫由薛思琪扶着就越过了周文茵往房里去。

    竟然还沾沾自喜?周文茵不将薛思琪放在眼中,却见不得赵芫如此,她转身过来,看着赵芫的背影,就道:“大嫂,许久不见,我有话想和你说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说什么。”薛思琪将赵芫护在身后,蹙眉道,“你和大嫂又不熟悉,没什么可说的。”

    赵芫就笑着拍了拍薛思琪,望着周文茵道:“左二奶奶有什么话便就在这里说吧,二妹也不是外人!”

    “二妹对我有些成见,她是什么脾气想必大嫂也知道。”周文茵包容且无奈的看了眼薛思琪,和赵芫道,“我只有几句话。说完了我也要回去了,刚落脚,家里还没有收拾呢。”她看了看一直垂着帘子的暖阁,她确定方氏在里面,可是她在门口说了这么久话,方氏都没有出来,她也懒得进去,方氏和这个人便是个软骨头,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她明白,她周文茵比起方幼清,好过一千倍,求着她进门。

    “这样啊。”赵芫指了指院外,道,“那就去外面说吧。”话落,朝薛思琪笑笑,低声道,“她至多说几句挑拨的话罢了,若是想动手,我便是怀着身孕,她也不是我的对手,怕什么!”

    薛思琪听着一愣,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周文茵在打架的事情,肯定不是赵芫的对手,她便放了心,道:“那你快点,我在这里等你。”

    赵芫微微点头,与周文茵一起出了院子,两个人在院外停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儿。”赵芫笑盈盈的看着周文茵,她是三媒六娉到薛府的,和薛霭的感情这两年也稳定下来,她有底气更不心虚,所以面对周文茵便很自信。

    周文茵心里冷哼了一声,遣了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挑眉和赵芫开门见山的道:“大嫂的气色不错,看样子表哥对您很好啊。”赵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周文茵便笑了笑,“不过,大嫂才来这个家,恐怕有些事情不知道,我想你若是知道了,气色就没有这么好了。”

    “什么事。”赵芫环臂抱胸,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文茵不以为然,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是在向她炫耀吗,有什么可炫耀的,不就是个替代品吗,她不屑的望着赵芫,道:“大嫂知道我和表哥之间的婚约吧,若中间没有那么多意外,想必你也没有机会让我喊你一声大嫂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如今过的很好早不想以前的事情,可是我这人心善,最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我既然回来了,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一下。”说着微微一顿,问道,“当年我离开你可知道为什么?”

    赵芫知道,只是她很好奇,周文茵想和她说什么。

    “因为方幼清。”周文茵一字一句道,“你可能不知道,在表哥心中,最喜欢的是方幼清。”她说完等着赵芫的反应,可赵芫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不由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我走后他原是要娶她的,不过,以方幼清的势利,想必是没有看上薛家的门第,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自然要凭借自己的容貌拼一个好姻缘。也正因为她不嫁,表哥才会娶了你。说不定在表哥心目中,你不过是退而求次之,是方幼清的替代品。”

    周文茵很奇怪赵芫竟然一点不惊讶。

    原来是挑拨离间,赵芫冷哼了一声,道:“劳左二奶奶费心了,你说的这些事,很巧,我还真都知道。”话落,她打量着周文茵道,“你若没有别的话,那就赶紧回去吧,这里没有人欢迎你,你又何必死乞白赖的待在这里找不自在呢,还有,你也不用说这种话来挑拨我和夫君还有幼清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有没有事我很清楚,至少比你清楚。”

    原来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装作不知道啊,周文茵掩面而笑,满眼讽刺的看着赵芫,道:“你这自欺欺人的法子果然用的极好,心也宽,可真叫人惊叹!自己枕边人心里念着别人,你竟然是一点都不在乎。”话落,摇了摇头,“你可真是太可怜了。”

    周文茵眉头一簇,冷声道:“左二奶奶,可怜的人是你吧,你这是见不得别人过的好,所以就来说这样的话?”话落,她反呛道,“当年你的事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是话却听了不少,我倒想问问你,你回来了二叔回来了没有?还有啊,我要不要去和济宁侯府的蔡五爷说一声,让他给你接风洗尘呢。”

    周文茵脸色一变,攥紧了拳头,赵芫没有打算停下来,她挑拨离间竟然挑拨到她面前来了:“我要是你,我就永远不回京城,当年的脸都丢成那样,你还有胆子回来在这里耀武扬威,我真是不能理解。”

    周文茵没有想到赵芫嘴巴这么刁,她忍着怒道:“你这话是听方幼清说的吧。呵……她为了和我抢表哥,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话可不用谁特意去说,你那点龌龊事儿谁不知道!”赵芫打量着周文茵,可惜的摇了摇头道,“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是要谢谢你,若非你走了退了亲事,我也不会嫁给夫君,交到幼清那么好的朋友呢!”

    “蠢!”周文茵不欲多说,“就当我白费了口舌,你既然毫不在乎这些,不恶心,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劝你还是看紧点比较好,不要等那一日丑事出来了,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话落,拂袖转身欲走,赵芫却拉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问道,“左二奶奶,其实我也好奇,当年你一心认定夫君和幼清之间有事才闹的那么多幺蛾子,最后狼狈而走,如今你再回来看见我站在这里,你是什么感觉?”

    “你少和我得意。”周文茵甩开赵芫的手,“你以为嫁给他这辈子就定下来了?鞋子合脚不合脚,你自己知道就好了,我这好心你便当成驴肝肺吧。”话落,扬长而走,赵芫哈哈一笑,道,“左二奶奶慢走不送!”话落,进了院门。

    薛思琪走了出来,蹙眉道:“她和你说什么。”

    “说你大哥和幼清的事情。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还能当个事儿的说,可真是想不通她脑子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赵芫话落,又道,“不过,我还真要谢谢她,当年要不是她退婚,我也做不成你大嫂了。”

    薛思琪听着啐了一口,道:“她当她嫁去了侯门,就是衣锦还乡呢。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谁会想要看她!”

    “好了,好了。”赵芫拍了拍她,道,“随她去吧,不关我们的事。”

    薛思琪点点头和赵芫进了门。

    周文茵气的胸口跌宕,脸色透着青紫,她没有想到赵芫不但全部都知道了,还一点都不介意,这个女人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怎么会有人不介意自己的身边人心里念着别人呢。

    还是说,她不过是说给她听做给她看的,话落,她看见守在垂花门边的婆子,是她认识的,便走过去带了婆子到一边,打赏了婆子一颗四分的银锞子,婆子战战兢兢的接了,周文茵便低声问道:“我且问你,你们大爷对大奶奶如何?你老实说,我还有赏!”

    “大爷对大奶奶很好。”婆子惦记着赏钱,“大奶奶刚有孕时害口,不管吃什么都吐,有一回大爷好不容易买了点心回来,大奶奶还没吃几口,便悉数吐了,还吐在了大爷的身上,大爷一点都不介意,还抱着大奶奶哄了半天呢。”

    怎么可能,周文茵怒道:“说实话!”

    “奴婢说的是实话!”婆子话落朝后缩了缩,周文茵还要再说话,忽然看到有顶官轿从侧门口进来,薛镇扬如今是四品堂官,轿子颜色与这不相同,所以她心头一顿,就猜到里头坐的是什么人。

    婆子见周文茵不说话,忙提着裙子去迎轿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周文茵站在垂花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轿子,果然,轿帘掀开一身官服的薛霭器宇轩昂的走了出来,周文茵的眼睛一瞬间便酸涩起来,薛霭和她记忆中并没有多少的变化,却要比以前更加的稳重温润,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微露期待的望着他。

    薛霭也看到了周文茵,他略顿了顿脚步不停朝这边走过来,周文茵向他行了礼,轻声喊道:“表哥!”

    “左二奶奶!”薛霭朝周文茵抱了抱拳,一副要避嫌的越过她进门的样子,周文茵脚步动了动,又道,“表哥近年过的可好。”

    薛霭停了下来,并未看周文茵,守礼的回道:“多谢左二奶奶关心,薛某倒还过的去。”话落抬脚欲走,周文茵紧追了一步,又道,“我……我方才见到大嫂了,还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大嫂人很好。”

    薛霭一怔目光戒备的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心头一颤,她望着薛霭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留恋没有欢喜,有的是对别人的紧张和对她的戒备,她一瞬间心凉如水,轻笑了声她压着心里的悲凉和恨意,道:“还没有恭喜表哥,大嫂有孕,想必没有几个月您就要做父亲了吧,到时候我一定要来瞧瞧侄儿才成。”

    薛霭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周文茵又走了一步,站在薛霭身后,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娶方幼清?”

    “事情已经过去了。”薛霭语声不悦,道,“更何况,此事也与你无关!”周文茵当然不会死心,走了两步绕在薛霭面前,望着他接着问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不娶她?为什么又娶了赵芫,你告诉我。”

    薛霭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复又睁开无奈的望着周文茵,冷漠的道:“你既喊她大嫂,那她便是我薛季行的妻子,这些事和幼清又有什么关系,还请左二奶奶说话三思后再言。”话落,拂袖而走,周文茵提着裙子追了两步,跟在薛霭身后,紧着问道,“你既然不喜欢她,心里没有她,为什么还要娶她。你这么容易就娶了别人,那为什么当年对我那么狠心。”

    薛霭气的不行,也没有心思和周文茵胡搅蛮缠,他沉了口气,疏离的看着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又何必揪着不放。你如今也有了家室,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顿了顿,他又道,“这话我不想再听你说第二次,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阿芫面前,他现在怀有身孕,不方便见任何人。”话落,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婆子,道,“送左二奶奶出去。”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季行,你会后悔的!”周文茵紧紧咬着嘴唇,尖锐的痛让她将眼眶里的泪水生生压住,什么叫不要出现在阿芫什么,薛霭什么意思……他这是移情别恋了?不过两年的时间,他就将方幼清忘了,开始一心一意对赵芫好了?

    她可真是高看他了,薄情寡义的伪君子!

    周文茵怒气冲天的转身便走,是,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当年薛霭明明是喜欢她的,可是后来幼清来了他便看上了幼清,如今又看上了赵芫……她怎么就瞎了眼,瞎了眼呢!

    周文茵上了马车,等帘子一放下来,她便愤恨的激将茶几踢翻,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那么狼狈的回到广东,又怎么急匆匆的就嫁了那个人!现在来告诉她,赵芫是他妻子,他要护着自己的妻子。

    她当年还是她的未婚妻呢,怎么不见他来护着他。

    真是太可笑,太虚伪了。

    周文茵满眼通红,掀了帘子对外头喝道:“去福满楼!”周礼在福满楼包了一个院子,她说完又对外头道,“今天在薛家的事情,你们若是有一个人说出去,我便叫你们一个个都死无全尸。”

    “是,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周文茵话落,外头跟着的丫头婆子纷纷应是,二奶奶心狠府里的人都知道,早先她身边陪嫁的来的四个丫头,不是死就是发卖,一个对自己陪嫁的丫头都这么狠的人,可见她的心狠手辣。

    “谅你们也不敢。”周文茵冷哼了一声,便闭目靠在车壁上没有再说话,马车一路行到了福满楼的后门,婆子上前开了门,周文茵下了车对跟来的丫头婆子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话落,她戴着帏冒一个人进了后院。

    周礼并不在里面,她也没有在后院的停留,而是径直穿过,去了隔壁的一间小院落,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很快便有人打开了门,不见那人的容貌,只有一只壮而有力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迫不及待的将她扯进去,复又重新关了门。

    幼清听完绿珠回的话,惊讶的道:“她真的这么和大嫂说的?”

    “是!”绿珠觉得她简直难以理解周表小姐在想什么,这挑拨离间也不知道遮掩一下。

    幼清嘲讽的笑了笑,周文茵现在根本不需要伪装,她对大家的态度,和大家对她的态度,她哪里还用的着伪装……这也就是赵芫不介意这些,若是换做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不管知道不知道周文茵是蓄意而为,都一定会生气。

    所以,周文茵是直接还是掩饰,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在乎的是结果。

    “老太太是什么态度,姑母见她了吗?”幼清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喝着,绿珠摇了摇头,“姑太太没有见她,她就在智袖院外头和大舅奶奶说的话,至于老夫人那边,她也没有逗留多久,说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可见老夫人也不待见她。”

    幼清没有吱声,她了解周文茵,这件事她一定不会就此作罢……刘氏那里她可以派人去报仇,那么接下来呢,她会做什么?

    周文茵最恨的人,除了刘氏便就是她了吧。

    幼清顿了顿,忽然心里一顿,望着绿珠道:“你再回去一趟和大舅奶奶说,她快要生了行动不便,这段时间轻易不要出门,也不要去见什么人!”

    “怎么了?”绿珠不解的看着幼清,幼清想了想道,“周文茵最恨的人就是我和刘氏了,刘氏那边她已经安排好了,可是我这里她暂时恐怕还没有机会,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绿珠还是没有听明白,问道:“那她想做什么?”

    幼清望着绿珠,反问道:“薛家她最恨的人是谁?”

    绿珠若有所思,恍然道:“是大舅爷?”不会吧,她想要害大舅爷恐怕还不容易,但是她可以对大舅奶奶……绿珠心里砰砰跳了起来。

    幼清点了点头,在周文茵看来因为薛霭的“移情别恋”才害的她如此,如今薛霭和赵芫日子过的恩爱甜蜜,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那奴婢现在就回去和大舅奶奶说。”绿珠话落,转身就朝外头跑,大舅奶奶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呢,若周文茵想使什么手段,那可真是……她不敢想象,脚步飞快的出了门往薛府跑去。

    “希望是我想多了。”幼清心神不宁的在宴席室坐下来,周文茵毕竟才到京城,就算她有成算也需要要准备一下吧,更何况,她这回是随着粤安侯夫人一起来的,不是为她省亲,而是代替粤安侯面见太后和皇后的。

    这些事儿可马虎不得,对于粤安侯这样的勋贵来说,皇家的信任和重视比什么都重要,由不得她胡闹。

    幼清想了想请了周芳来,吩咐道:“你瞧瞧去一趟拢梅庵看看。”她将刘氏的事情告诉了周芳,道,“不用你动手,你只管旁观就好了。”

    周芳点点头,道:“好,奴婢这就过去。”说着一顿,她又想起什么来,望着幼清问道,“太太,路大勇要去庄子里吗。”

    幼清一愣点了点头,道:“是,他说他去庄子里自在一些,我留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周芳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出了门,在隔壁牵了马往拢梅庵而去。

    幼清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不想有什么变化,更不想和什么人去争去斗,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守着方明晖和宋弈就好了,不过……若是周文茵来一趟气不过说一些话撒撒气,她也不会想要怎么样,她要做的都做了,周文茵如何她也不想关心。

    可是,若她对赵芫,对方氏有什么不利,她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当年她就有办法让她狼狈的而去,这一回,她一样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妮儿。”方明晖掀了帘子进来,见着幼清他微微一愣,关切的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幼清展颜而笑,道:“没有,可能这两天没有睡好的缘故吧。”她扶着方明晖坐下来,又给他倒了茶,“爹爹喝茶。”

    方明晖见她确实没事,就端了茶微笑道:“我有一位旧日的同僚回京述职,他知道我回来了,便送了帖子来,邀我去喝茶,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这一次难得在京中遇上,我便想去见见他。”

    方明晖愿意出去走走,幼清当然高兴,点着头道:“那让路大哥跟着您一起去吧。在什么地方,我安排马车送您。”

    “在崇文门边上的一间叫做望月楼的地方。”方明晖似乎并不确定。

    幼清一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放了心道:“那您尽管去吧。”话落挨着方明晖低声说了几句,方明晖一怔惊讶的道,“那个楼是九歌开的?”

    幼清笑眯眯的点着头,要是去别的地方她还担心,可是去望月楼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稍后您请他好了,走的时候也不用付钱,叫您女婿孝敬您。”

    方明晖笑了起来,指着幼清道:“你啊,人家开门做生意,虽说一顿饭没多少钱,可账却要记的,哪有我吃了就走的道理。”说着心里却觉得高兴,宋弈可真是不可小觑,小小年纪就办了这么大一个望月楼,还养了那么多人在手底下。

    方明晖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来。

    幼清安排好马车,让路大勇护送方明晖去望月楼,又叮嘱路大勇道:“你既然去了,就寻着方徊和阿古打个招呼,他们你也熟悉了,不必拘束。”

    路大勇应是,驾着车出了门。

    方明晖和路大勇刚出了侧门,这边周芳就赶了回来,幼清见着她奇怪的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到拢梅庵了吗?”

    “去了,不过您说的那间房子已经烧了,是昨天下半夜着的火。”周芳想起那房子被烧的样子,又道,“当时里面的人都在睡觉,所以,烧死了两位女子。不过里面有没有薛二太太,奴婢没有打听到,庵里也是守口如瓶,半点口风都不露。”

    烧死了两个人?她记得刘氏当初带过去的就是两个丫头,一个是秋翠,还有是谁她不记得了……若是悉数烧死的话,加上刘氏应该是三个人才对。

    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这把火是周文茵让人放的?看来,两年未见,她倒确实比以前更心狠了一些,手段也见长了。

    “三小姐赶过去了。”周芳回道,“奴婢在回来的路上碰见薛家的马车,不过马车边上还跟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瞧着面生,但穿着还挺气派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就是刘冀了,没想到刘冀对薛思画还不错,这个时候愿意帮她。

    “你再去看看吧。”幼清和周芳道,“别的不用管,若是三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搭把手。”

    周芳点头应是出了门。

    幼清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里,刚坐下绿珠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幼清见着她就急着问道:“怎么样,家里的人都挺好的吧,大嫂没有出门吧。”

    “太太。”绿珠抹了额头的汗,喘着气道,“太太,太太您快回去一趟,大舅奶奶恐怕要生了!”

    幼清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不是要到五月才生的吗,这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就要生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她说着心慌意乱的打翻了手中的杯子,绿珠急着解释道,“奴婢去的时候大舅奶奶已经出门了,说是赵家舅爷派人来请她回去一趟,大舅奶奶就带着丫头婆子坐轿子回去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奴婢想着您惦记大舅奶奶,就没有着急回来,而是在那边和几个姐姐说话,没想到过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大舅奶奶的轿子就急匆匆的抬回来了,说是大舅奶奶半道上突然喊着肚子痛,他们不敢再往前走,就原地转回了头。”

    幼清没心思再多问,出了门就朝封子寒的绿柳苑而去,封子寒正站在药架子前头捣鼓着草药,见着幼清进来,他得意洋洋的道:“你快来瞧瞧,这药是我新得的,功效可不得了。”幼清没有听他说话,更没有去看他的草药,抓着封子寒的衣袖就往外拖,“您快随我回家一趟,我大嫂要早产了,您去看看!”

    “哎呀,你慢点,慢点。她要生就生,我也不是接生婆子,去了帮不上忙啊。”封子寒觉得被幼清看轻了很不高兴,幼清边走边道,“她要是正常生我哪会请您去,她是早产了,算着时间现在孩子才八个月。”

    封子寒一愣,摸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好像还真是早产。”顿了顿他又道,“那你请我也没什么大用啊。”他又不擅长妇科,想了想他叹道,“算了,我随你去一趟,你再遣个人去医馆把我大侄儿请来,他擅妇科和儿科,在这事儿上他比我精通。”

    幼清点着头,抓着赶来的蔡婆子就吩咐道:“你让胡泉派人去封氏医馆请封大郎中去薛府,就说是封神医吩咐的,让他务必来。”

    蔡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幼清面色不佳,便急着点点头去办事儿。

    幼清和封子寒上了马车急匆匆的赶去了薛府。

    薛府已经乱的底朝天,幼清一路进去路上丫头婆子都慌了手脚,她径直去了西院,薛思琪正跺着脚搓着手着急的站在院子里,见着幼清过来,她急着哭着道:“中午还好好好的,下午出去一趟就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

    “先别着急,封神医来了,请他先进去看看。”幼清将封子寒让过来,薛思琪立刻像见了救星似的拉着封子寒,“封神医快进去看看我大嫂。”不由分说的拖着封子寒进了产房。

    产房里赵芫的哭声传了出来,幼清心也随着沉了下来,她招手喊来个跪在院子里的婆子,问道:“你们奶奶出门的时候你跟着没有?”

    “奴婢跟着轿子的。”婆子抹着眼泪,声音打着颤,幼清便接着问道,“那你们到赵府没有,为什么好好的大嫂就喊肚子疼?”

    婆子惊恐的道:“我们没有回赵府,不过出了槐树胡同拐进个小胡同的时候,忽然对面冲过来一个人,奴婢还没有看清那个人长的什么模样,那人就冲了过来,一下子将我们都撞散了,大奶奶坐的轿子也被那人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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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么问题,后台一个多小时上不来,抱歉!

168 早产

    “把轿子撞翻了?”幼清脸色微变,奇怪的道,“对方什么人你看清楚没有,因为什么原因?”

    婆子摇摇头回道:“那个人个子很高很壮,力气也大的很,从对面冲过来速度太快,又因为他用帕子捂住脸的,我们没有看清他的脸。等我们反应过来时,那个人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怎么就这么巧,拐进个小胡同,还被人撞翻了轿子,通常人和轿子撞上,也至多颠簸一下,更何况当时还有两个婆子抬着轿子呢,怎么会一下子就给撞翻了!

    除非……对方是有意为之,使了大力去推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幼清心里便就咯噔一声,她盯着婆子问道:“不是说是赵家舅爷请大嫂回家的吗,既然你们没有回去,那可派人去赵家说了。可知道赵家舅爷找大嫂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去说。”婆子紧张的道,“大奶奶一回来家里人都慌了神,老爷和大爷都不在家,我们就都围着大奶奶转。夫人吩咐人去通知大爷和大老爷,倒是忘记去赵家说一声了。”

    “那就现在去。”幼清话落,正巧看见薛霭匆匆从院外进来,她朝薛霭点了点头,和婆子继续道,“你现在就去赵家说一声,请赵夫人还有赵家舅爷过来。”

    婆子点点头,匆忙应是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薛霭脚步匆匆的和幼清擦肩而过进了赵芫的房间,幼清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却是不敢进去,她害怕……走了约莫七八遍,薛思琴小跑进来,一见到幼清她就急着问道:“昨儿不是好好的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人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幼清蹙着眉指着房里道,“封神医在里面,姑母还请了两个稳婆,应该没有事!”

    薛思琴站不住,急着道:“我进去看看。”说着,飞快的上了台阶,进了房里,幼清站在院子里心里砰砰跳着,急着对绿珠道,“你快去外头看看封大郎中来了没有。”

    绿珠应是而去,过了一刻就带着个约莫五十几岁的男子进来,他认识幼清,过年的时候来宋府接封子寒回去过年的时候他就在,所以他上来和幼清行了礼,道:“宋夫人,产妇在哪里?”

    “在房里,您快进去看看。封神医也在里头。”幼清指着房里,封大郎中应是,提着药箱便匆匆进去,过了一刻薛思琴,薛思琪扶着薛老太太从房里出来,幼清迎过去和薛老太太行了礼,薛老太太和幼清打了招呼,无力的和薛思琪道,“扶我去宴席室坐一会儿。”薛思琪应是扶着薛老太太去了宴席室。

    幼清看着薛思琴问道:“大嫂现在如何了?是能稳住,还是要生了?”

    “见红了。”薛思琴红了眼睛,道,“怕是不生不行了!”她说完担忧的道,“这孩子还那么小,生下来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话落,叹了口气。

    幼清心里着急,可是这种事情便是再着急也帮不上忙,她垂头丧气的和薛思琴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和力气说话,房间里赵芫的哭声时有时无,可每次响起都让幼清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阿芫。”赵夫人由丫头婆子扶着,她穿着一件葡萄紫的家常褙子,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矮口布鞋,显然是听到消息以后便出了门,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跌跌撞撞的进了门,焦急的道,“阿芫在哪里。”

    幼清和薛思琴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迎了过去,薛思琴扶住了赵夫人,轻声道:“大嫂在房里,您先别着急。”说着又道,“封神医和擅妇科的封大郎中都在里面,我扶您进去看看她。”

    赵夫人紧紧抓着薛思琴的手,又看了看幼清,点着头道:“好,好!”话落,由薛思琴扶着进了房里。

    幼清叹了口气忽然就看到了赵子舟和薛潋正站在院子外面,他们不好进来,又不放心,就只能守在这里了,她想了想也不究竟避嫌不避嫌的事,提着裙子快步出了门,薛潋迎了过来,望着幼清道:“大嫂怎么样了?”

    幼清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大概和薛潋说了一遍,薛潋脸色很难看,幼清便去看赵子舟,赵子舟朝幼清抱了抱拳,也是满脸的担忧:“那大夫的意思就是说,孩子很可能要早产?”

    赵子舟和两年前比起来个子高了不少,但眉宇间的孩子气依旧未脱。

    “可能是这样。”幼清点了点头,问道,“大嫂身边的婆子说,是你让人来请大嫂回家,说是有急事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我?”赵子舟听着就跳了脚,“我没事儿找她做什么,再说,我没有找她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有事肯定会直接来薛府,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挺着大肚子来回颠簸。

    “也就是说,你没有派人来请她回家?”幼清盯着赵子舟,赵子舟就竖起三根指头,“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找她回家,是哪个婆子说的,让她来见我。”

    幼清四处看了看,就看到缩在墙角站着的婆子,见幼清朝她招了招手,婆子便拘谨的走了过来,赵子舟就问道:“胡妈妈,你说是我喊阿芫回家的?那是我身边的人来传的这话,还是府里的人?”

    “是府里的一个姓卢小哥,常跟着二贵在一起玩的那个。”胡妈妈道,“他急匆匆的话也说不清楚,只说您有急事一定要让大奶奶回去一趟,大奶奶以为您又闯了什么祸,所以就赶着回去了。”

    姓卢的小厮?赵子舟回头去看自己的常随二贵,二贵就摆着手道:“小的没让卢旺来说报信啊,而且,小的今儿一天都跟在您身边半步没离。”

    “那你就现在回去把卢旺给我绑来,我倒要问问,他是受谁的命来报的信。”赵子舟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芫出事还是因为他,他必须得查清楚,若是赵芫母子有个三长两短,他非得把卢旺给撕了。

    二贵骇的三魂丢了七魄,恍恍惚惚的应是,转头就朝外头飞跑。

    赵子舟就看着幼清,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等查出来再给大家一个交代。”他蹙着眉头,此刻终于露出一份兄长的稳重样子。

    幼清点点头,既然这事儿不是赵子舟让人来说,那么这其中肯定还另有蹊跷,可惜的是,这位卢旺怕是也找不到了,就和当初在皇宫假传懿旨的周姑姑一般,自此杳无音讯!

    “三哥您和我来一下。”幼清看着薛潋,和他一起往旁边走了几步,薛潋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幼清低声道,“我怀疑薛明回来了。”

    薛潋闻声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幼清,幼清就把周文茵回来的事,以及薛思画和她说的拢梅庵的事还有周芳去拢梅庵以后回来说的话告诉了薛潋,“既然赵家舅爷没有请大嫂回去,那会是谁请的?你觉得薛明会不会认识赵府的小厮,能不能使的动?”

    “能!”薛潋很肯定的道,“我们以前常去赵府玩,赵家守门的几个小厮常跟在我们后头进出,卢旺我认识,二哥肯定也认识。”

    幼清点点头,想了想道:“我也只是猜测,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若是能将卢旺找到,问清楚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卢旺,那就只能将薛明找出来,他如果住在京城就一定会有人看过他,更何况,他早年一直住在这里,认识的也不少!”

    薛潋明白了幼清的意思,他气的攥着拳头脸色铁青的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算和他没有关系,我也要把他找出来!”说着一顿砰的一拳砸在墙上,道,“若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我就更加不会放过他!”

    “你发什么疯,人还没找到就伤着自己。”幼清看了看他的手,薛潋搓着手无所谓的道,“我没事。”

    幼清也不想说他,叮嘱道:“你带着人去客栈里打听,若是打听到了也不要惊动,单凭你们恐怕抓不住他,到时候请江泰他们去。”

    薛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话落转身就朝赵子舟走过去,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赵子舟朝幼清这边看了一眼,和薛潋气势汹汹的就朝外头走。

    幼清知道,凭着薛潋和赵子舟是抓不到薛明的,但是却有必要让他们去打草惊蛇,薛明心虚必定会像过街老鼠似无处可躲,那么他就只有去找周文茵……粤安侯在京城的宅子不小,藏一个薛明应该问题不大吧。

    “幼清。”薛思琴走了出来,看见薛潋和赵子舟怒气冲冲的走了,奇怪的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幼清和薛思琴一起进了院子,她低声把薛明的事情告诉了薛思琴:“不管大嫂的事是不是和薛明有关,他既然回来了我们去找他也是应该的,等找到了人再说。”

    “你怀疑这件事和薛明还有周表妹有关。”薛思琴不敢置信但脸色却很难看,“有没有证据?”

    幼清摇摇头,她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直觉:“我有办法……”她话未说完,就看见封子寒从和薛霭一起从房里走了出来,幼清和薛思琴一起走了过去,就听到封子寒道,“按现在的情况只能催产了,若是催产施针的话,孩子会怎么样就很难说,或许会胎死腹中,或许能顺利生下来,但即便生下来我们也不敢保证能他能活几天。”他说着微顿,又道,“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话落,摇摇头遗憾的进了门。

    薛霭眼前骤然黑了一黑,摇晃了几下,薛思琴忙过去扶住他,劝道:“封神医医术高超,他一定会有把握救大嫂和侄儿的,您别胡思乱想,回头让大嫂看见她会害怕的。”

    薛霭静静站着,视线落在垂着的门帘子上,耳边听着赵芫虚弱无力的哭泣声,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面对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赵芫的健康与否对于他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若此刻能让他来代替赵芫的去痛,他即便粉身碎骨也不退缩。

    “大哥!”薛思琴推着默不作声的薛霭,薛霭缓缓转头过来望着薛思琴,声音嘶哑的道,“我没事!”话落,他身子动了动,却是无力的在台阶上席地而坐,脸色白的骇人!

    幼清从来没有见过薛霭这样,她上前去劝着道:“您先别气馁,大嫂这个时候肯定最需要您,您若这个样子她怎么办。”

    薛霭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来,他垂着头静静的坐了一刻,一句话未说站了起来,但面色却要比方才好了许多,他朝幼清点了点头,掀了门帘子要进去,却不等她跨进去,里头就听到方氏惊呼一声:“亲家母,亲家母你没事吧。”

    薛霭快步进去,幼清和薛思琴也跟着进了门。

    房间里有着浓浓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赵芫躺在床上,床前围着封神医和封大郎中,还有两个稳婆打着下手,赵夫人软软的晕倒在地上,方氏和陆妈妈一人一边正扶着她,薛霭大步过去将赵夫人扶起来,封神医走过来给赵夫人探了探脉,道:“她这是急火攻心,你们带先她去隔壁休息一会儿。”话落,不再管赵夫人,又重新走到床边。

    幼清小心翼翼的朝床上看去,赵芫披头散发面色如土的躺在床上,手正紧紧揪着身下是锦被,咬着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上下唇瓣早就被她咬的鲜血淋淋,幼清看的触目惊心心痛如绞,她提着裙子过去红了眼睛拉住了赵芫的手:“阿芫!”

    赵芫无力的转头朝幼清看来,想要笑却是笑不出来,她干干的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来,眉头却又再次皱了起来,幼清拿了帕子给她擦着嘴上的血,忍着泪道:“你要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一点,我看别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吗。”

    “真的吗。”赵芫说的断断续续说着话,望着幼清,幼清点点头道,“都是这样的,你别忍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封神医看去,封神医已掀了赵芫的半身被子,拿着针正聚精会神的给她扎针,赵芫疼的额头上的汗大大颗大颗的落,她苍白的笑着道,“我知道了,我不忍着!”

    幼清点着点头,赵芫又道:“幼清,你帮我问问封神医,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胡说。”幼清回道,“我刚刚已经问过他了,他说孩子很好,只是早产而已,你别胡思乱想,先专心将他生下来。”

    赵芫摇着头,抠着幼清的手微微颤抖着,道:“幼清。”她说着微顿,道,“一会儿我可能就没有力气说话了,若是后面孩子真的有危险,你一定要记得帮我求求封神医,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行不行,你一定要答应我。”

    幼清点着头:“好,好,我答应你。”

    赵芫干干的笑笑,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封子寒一见她这样,就赶忙过来照着她的胳膊就掐了两下:“你别睡,你要睡着了,孩子难道要我给你生啊。”

    赵芫又睁开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和幼清道:“封神医真有趣。”眼帘又重重的耷拉了下来。

    幼清回头去找薛霭:“大哥!”她朝薛霭招着手,“你快来陪大嫂说话!”

    薛霭大步过来半跪在赵芫床边:“阿芫,我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想想孩子的名字好不好?你不是要取乳名嘛,乳名叫什么,你想想……随你怎么取,取什么我都不反对!”

    “夫君!”赵芫望着薛霭笑,道,“我……我想不出,还是你来想吧。”

    薛霭抓着赵芫的手,摇着头固执的道:“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幼清在不想当着赵芫的面哭,飞快的出了门,再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狠的牙根都痒痒,若让她确认这件事真的和周文茵有关,她一定要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

    “丫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幼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宋弈站在她面前,幼清一见到他就哇的一声抱着他低声哭了起来,宋弈揽着她轻拍着道,“没事的,封简的妇科在京城无人能及,有他在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幼清点点头,从宋弈怀里抬起头头来,抹了眼泪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宋弈理解的拍了拍她,两个人去了宴席室,薛老太太和方氏以及赵夫人都在里面,赵夫人虚弱无力靠在罗汉床上闭着眼睛默默的流着泪,方式也拿着帕子眼泪不止,薛老太太脸色沉沉的坐着一动不动,薛思琴和薛思琪就在一边忙着给赵夫人打扇子和添茶倒水。

    里面静悄悄的,宋弈和幼清进去,几个人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各自绝望的落着泪,幼清也没什么心思说话,和宋弈两人寻了椅子坐下来!

    时间过的极慢,幼清从来不知道一个下午能如此漫长,陆妈妈来劝了几次让大家先用晚膳,可大家这会儿哪有心思吃饭,等天色入黑后薛镇扬回来了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负着手沉默的回了外书房。

    直到近亥时稳婆才急匆匆的撩了帘子大声报喜道:“大奶奶生了!”房间里沉默了一下午的众人皆是腾的一下站起来,方氏起的太急眼前黑了黑又跌坐在椅子上,薛思琴过去扶着方氏,赵夫人已经急着问道,“怎么样,阿芫好不好。”她说着已经急着下了罗汉床往外头冲。

    “大奶奶累的晕了几回,人有些虚,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小少爷……”稳婆说着一顿,赵夫人已经出了门,薛老太太急着问道,“小少爷怎么了。”

    稳婆就回道:“小少爷没有睁眼,也不哭不闹的,有点……太安静了。”

    薛老太太听完就朝方氏看去,方氏急着扶着薛思琴往产房而去,薛老太太也跟着过去……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是眉头紧蹙。

    “我记得豪哥生下来的时候哭声大的很。”薛思琪焦急的拉着幼清,“他怎么会不哭呢。”又望着宋弈,“小孩子生下来有不哭的吗。”

    宋弈沉声道:“或许因为早产的缘故,孩子还太小,难免和别的孩子有些不同。”

    “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薛思琪走到窗户边上求着佛祖保佑,幼清没说话沉默的走了出去,薛思琪也跟着出来,两个人站在门口候着里头的消息,过了一刻薛思琴走了出来,薛思琪问道,“怎么样,大嫂和侄儿怎么样。”

    “大嫂有些出血,不过已经止住了。”薛思琴脸色不大好看,“侄儿还在睡,封郎中说他这几天会留在这里再看看,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把这孩子保下来。”

    薛思琪就哽咽着道:“我去看看!”进了房里,幼清和宋弈低声说了几句,也随着进了房。

    孩子放在摇篮里摆在床边,幼清和薛思琪朝孩子看去。

    孩子很小,小小的脸皱巴巴的都没有半个手掌大,像是小猫一样裹在襁褓里,也不哭闹,就这么静静的睡着,乖巧的让人生怜,薛思琪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可又不敢碰收了回来。

    幼清又去看赵芫,赵芫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没什么血色,薛霭静静的坐在床边望着赵芫,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夫人和方氏坐在床边无声的垂着泪,薛老太太便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可害怕的,不知有多少孩子早产,不也活的好好的,你们只管各自去歇着,等过了这两日他和别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了。”说着,对方氏吩咐道,“去,把乳母喊进来,先给孩子开了奶!”

    方氏朝封神医坐在桌边休息的封建看去,封建和她点了点头,方氏便抹着眼泪去找乳娘!

    晚上,幼清和宋弈没有回家,而是歇在了青岚苑,她靠在宋弈怀里唉声叹气的,宋弈拍了拍她道:“别胡思乱想,快睡吧!”

    幼清点点头,两个人各自歇下,虽都睡的浅可都没了说话的心思。

    天快亮时幼清醒了过来,送宋弈去了衙门,她自己便去了西苑,薛霭正站在院子前头和薛潋说话,幼清快步过去,问道:“三哥,你回来了?”

    “我找到他了,他就住在福满楼。”薛潋气冲冲的道,“狡猾的很,一听到我说话声,立刻就翻墙从后面逃走了,虽没有看到脸,但是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薛明!”薛潋说着又悔又狠,他早知道就应该更加谨慎一些。

    幼清微微摇头,道:“既然确定他在京城就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跑不掉!”说着,问起卢旺,“找到人了吗。”

    “没有,昨天报信后就没有再回去,估摸着已经跑了。”薛潋满面的不甘,“我一定要将他抓回来。”

    卢旺找不到幼清并不觉得意外,薛明既然敢让他来报信,就一定想好了怎么处置安排卢旺,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

    “你去书院上课。”薛霭一夜未睡,此刻脸色有些灰暗,他望着薛潋道,“这件事不用着急,等你大嫂和侄儿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薛潋还要说什么,薛霭已经摆摆手道:“去吧,别忘记今秋你要乡试,不要耽误了学业!”

    “可是!”薛潋说不下去,唉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走了。

    薛霭沉默了一刻,和幼清对视一眼,负手进了院子,幼清随在他身后,薛思琴和薛思琪早就过来,几个人围在赵芫床前陪着她说话,赵夫人一夜之间似乎就苍老了许多,独自坐在床位望着躺在摇篮里的孩子发呆。

    “吃奶了吗?”幼清走到封子寒坐下来,封子寒摆手道,“若是吃了也就不用愁了。”幼清见他和封简都是满脸的疲惫,便道,“您和封郎中去歇会儿吧,我们都在这里,若是有事就去喊你们也不迟。”

    “也好,我确实有些累了。”封子寒朝封简招招手,叔侄两人出了门。

    幼清和赵夫人对面坐下,赵夫人看着幼清,道:“宋夫人,阿芫身边的婆子说的事你让人去查了?”

    幼清点点头,道:“没有结果。”

    赵夫人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幼清。”赵芫靠在床上朝幼清看过来,幼清和赵夫人点了点头走到赵芫身边,赵芫就牵着她俯身,在幼清耳边道,“昨儿的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

    原来赵芫也觉察到了,她低声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赵芫摇摇头道,“不过,轿子倒下来时轿帘子垂在一边,我似乎是看到个人影跑过去,虽没有看到脸,但是我觉得背影很熟悉,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幼清心头一沉,凝视着赵芫,问道:“像不像……薛明?”

    “我不知道。”赵芫点头道,“但是那个人跑动的样子还有背影,我肯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也不确定。”她拉着幼清的手,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这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母子。”

    幼清没有说话,赵芫又道:“我没敢和大家说,一来是我不确定,二来,我不想让你大哥心里难过,不管以前怎么样,可这件事要真实薛明……他们毕竟是堂兄弟……他心里一定很难过,会觉得没有脸面对我们母子。”

    幼清理解赵芫的心情:“大哥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便和他说。”赵芫没有吱声,撑着要坐起来,幼清扶着她道,“你身子还虚,快躺着,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想看看茂哥儿。”赵芫固执的要起来,幼清按着她道,“我把她抱过来。”她说完,赵夫人已经将孩子抱过来了,强笑着道,“你给他取乳名了?”

    赵芫爱怜的抱着儿子,摸摸他的小脸,道:“我刚刚想到的。”又和茂哥儿道,“茂哥儿。茂哥儿,你喜欢不喜欢这个名字。娘猜你一定喜欢对不对,你答应娘一定要坚强一点,我们这么多人都喜欢你呢,等着你长大。娘还给你准备好多有趣好玩的东西,都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赵夫人撇过脸去抹眼泪,幼清也红了眼睛,赵芫把脸贴着茂哥儿的小脸:“你怎么这么乖,又不哭又不闹的,娘喜欢你闹腾一点!”

    “你快歇着吧。”薛老太太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来,道,“他现在睡的熟,一会儿再让乳娘试试。”

    赵芫听着就抬头看着薛老太太道:“祖母,让我自己来吧,我也有奶,让我喂喂他,说不定他就吃了呢。”说着就去撩自己的衣裳。

    薛老太太想阻止,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点头道:“你们母子连心,说不定有用!”

    赵芫就压着茂哥儿在怀里喂着他,茂哥儿却一直闭着眼睛睡觉,无论怎么逗就是没什么反应。

    “茂哥儿,快吃啊。”赵芫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ru头往茂哥儿嘴里塞……

    幼清咬着唇跑了出来,采芩帮她擦着眼泪,幼清摆了摆手道:“我们去找三小姐。”说着,便径直下了台阶往烟云阁去。

    听安看见幼清过来迎了出来,幼清问道:“你们小姐呢。”听安指了指楼上,“从昨晚回来就没有睡,一直枯坐,奴婢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表姑奶奶,您帮奴婢劝劝我们小姐吧。”

    幼清上了二楼,果然就看到薛思画坐在窗户边,视线投在外面,目光木楞愣的不知在想什么,脸色也不好看,幼清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喊道:“三妹妹。”

    “方表姐,您来了。”薛思画苍白的笑笑,道,“大嫂和侄儿怎么样了,我回来的迟还没有来得及过去看他们母子。”

    幼清大概把赵芫和孩子的事情与薛思画说了一遍,薛思画听着红了眼睛,道:“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这么小就遇到了这种事。”

    “二婶有没有消息了?”幼清给薛思画的茶盅添了点茶,薛思画摇着头道,“没有。秋翠和凌春都烧死了,可是我娘不在里面,我和表哥将整个山都快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她说着抓着幼清的手,问道,“方表姐,您说我娘会不会出事了?如果她好好的,不可能不出来见我的。”

    幼清拍了拍她的手,道:“二婶不会有事的。”她说着微顿,道,“你想不想把二婶找到?”

    薛思画听着立刻露出惊喜之色,道:“想,我想找到我娘。”

    幼清就和薛思画耳语了几句,薛思画一愣,问道:“这样成吗。”

    幼清轻点了点头,薛思画就咬着唇若有所思,过了一刻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又仿佛想起什么来,和幼清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说,半安去年就回来过,她还曾经和听安联系过。”

    半安?就是周文茵身边的那个丫鬟?幼清眼睛一亮,道:“那她人现在在哪里,你还能不能找到。”

    “这件事要问听安。”她说着把听安喊上来,望着她问道,“你过了年后和半安联系过没有。”

    听安看了眼幼清,垂着头回道:“就过年前见过一面,其后再没有见过了。”薛思画就着急的道,“那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她。”

    “奴婢也不知道。”听安不确定摇了摇头,道,“不过奴婢可以试试,我和她当初约定过,若是我有事要找她,就到槐树胡同口的墙上画个记号,然后她就回来找奴婢,奴婢一会儿就去槐树胡同口去画个记号去,但她会不会来找奴婢,奴婢不敢确定。”

    薛思画看向幼清,幼清和她点了点头,薛思画就道:“那你现在就去,若是看到半安就将她偷偷带回来。”

    听安点头应是。

    “小姐。”薛思画身边的小丫头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抹着汗道,“大舅太太和二舅太太来了,说要找老夫人和夫人要人。”

    要人?要什么人?幼清眉头紧蹙,薛思画已经道:“他们来要什么人。”

    “他们说二太太生死不明,是我们害的,要讨个说法。”小丫头急着解释。

    幼清眉梢微挑,刘氏被关在拢梅庵也有两年了,武威侯府之前是吱都没敢吱一声,现在怎么就上门来要人了?!

    薛思画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拉着幼清道:“我大舅母她早和我娘断了来往,这一回肯定是来者不善。”她说着捂了脸痛苦不已,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大舅母这么一闹,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住在这里!

    可是,她不住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薛思画绝望的看着幼清。

    “不管她们什么目的,去看看再说。”幼清带着薛思画往前院而去。

    ------题外话------

    月票啥的表忘记了哈。嘿嘿~好几天没回留言了,人懒起来,实在是没边儿了。

169 张网

    刘大夫人穿着一件藤紫色宝相花妆花褙子,梳着周正的圆髻,高坐在主位上,脸色沉沉的,刘二夫人则坐她的下首,略年轻些,瓜子脸气质端庄,但一双眼睛却是有着岁月历练后的精明和算计。

    幼清进去时,刘大夫人正目光不善的盯着方氏,语气冷硬的道:“并非我们要闹事,只是人命关天,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又道,“素娥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如何,我也不为她添彩说好话,但是她对薛家却是一心一意的,你们老太太觉得她犯了错,把她关在拢梅庵面壁反省,我也无话可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所以这两年我们也不曾出面干涉过,可如今她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儿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的一番话说的看似在情在理,还为着薛家考虑了一番,可是却无形中,将拢梅庵着火的事情推在了薛家的头上,说的就好像那把火是薛家故意放的一样。幼清听着和薛思画对视一眼,两人前后进了门里,薛思画上前行了礼,刘大夫人点点头,刘二夫人却是一副非常思念的样子,红了眼睛拉着薛思画的手,道:“画姐儿这两年过的好不好?怎么还这么瘦弱,身体好些了没有?”

    薛思画进出自由,前年也曾去过刘府,可三位舅母没一个理她的,薛思画再没有脸去,这才躲在家里,就如这次刘氏出事,她宁愿去求幼清帮忙,也没有去求外家的三个舅母。

    所以,刘二夫人着眼泪流的,实在是让人觉得虚假。

    “二舅母。”薛思画面有悲切,却没有跟着流眼泪,“我身体比以前好一些了,多谢您关心!”

    刘二夫人点点头,余光打量着了幼清一眼,见她已经在方氏身边坐下,便和刘大夫人对视了一眼,方幼清毕竟是小辈,进来随随便便敷衍的行了个礼就敢到方氏身边坐了下来,可见她没有将他们武威侯府放在眼里。

    刘二夫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薛思画道:“坐吧。”

    薛思画应是,在刘二夫人身边坐了下来,这样一来,倒显得薛思画是帮着她们的一样了。

    幼清坐在方氏身边,目光淡淡的,对于武威侯府她没有自觉自己是小辈,应该对谁要敬着怕着,所以她敷衍的行了礼便落了座。

    她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闹事儿,她尊敬了刘家的人还以为他们怕他们。

    “亲家大舅母,您实在是误会了,拢梅庵着火的事我们实在是不知情。若非那边派人来报信,如今我们还蒙在鼓里。收到消息后我们立刻派家里的管事过去盘查了,如今他人还没有回来,不过却可以肯定,弟妹的人并没有在废墟里,烧死的也只有两个丫鬟,所以,弟妹到底是生是死,现在还真是不好说。”方氏说的情真意切,她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孙子,也没有多少心思应酬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等我们找到了她的人,一定去贵府告知二位一声。”

    “呵!”刘大夫人冷笑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在小题大做,刁难你们!”

    方氏立刻摆着手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弟妹生死不明,我们现在应该同心协力的把她找到。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人怎么样了,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啊。”

    “薛夫人!”刘大夫人目光犀利的盯着方氏,道,“你是没有去拢梅庵看过那废墟吧,火势那么大,要是你在里头你能逃得出来?素娥她……肯定已经……”她说着侧过脸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转了脸道,“还有,这火怎么起的,你们是不是也要给一个解释。这个天时不时还下个雨,地上都还是湿漉漉的,为什么会突然起火,我看,就是有人故意放火的。”直指薛家有意要放火烧死刘氏。

    “这……这怎么会。”方氏脸色一变,这边薛思画就急着解释道,“大舅母,那火烧起来恐怕还有另有隐情,但是肯定是家里头没有关系。”

    刘大夫人眼神如刀,警告的撇了眼薛思画,薛思画心头一跳,不敢再说话。

    “我们怎么会放火呢,弟妹虽住在那边,可毕竟还是他二叔的正妻,我们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方氏觉得这事儿误会太大了,刘家怎么会以为火是他们放的,“更何况,弟妹在里面住了两年了,一直都相安无事,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断不会是故意人为的。”

    “是不是故意人为的,你们心里清楚,我们也会去查。”刘大夫人讥诮道,“但是今儿,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话。人命关天,不要以为你们薛府如今水涨船高就能只手遮天,便是你们再能耐,那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要怕你们不成!”

    方氏一脸的为难,觉得刘大夫人这样说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们。

    “刘大夫人。”幼清听不下去,也容不得别人压着方氏一筹,她扶着方氏的胳膊,望着刘大夫人,道,“这事儿我姑母方才已经和您解释的很清楚了,二婶她是生是死还不知道,起火的原因我们也正在查,你们现在就来说要个说法,我倒不明白,你们想要个什么说法?是打算把二婶的嫁妆给你们带回去,还是让我们家敲锣打鼓的认了纵火行凶的事?”

    刘大夫人眼睛一瞪,道:“你怎么说话的,没有教养的东西。”

    “我有没有教养用不着你来鉴定。”她们就是来闹事的,根本就不用和她们客气,幼清冷声道,“但是我明确告诉你,拢梅庵着火的事和家里没有一点关系,是人为还是意外,我们都在查,若你们这样一口咬定和我们有关,那就请拿出证据出来,证明确实是我们纵火行凶的,到时候你再来和我们要个说话,我们无话可说。还有,二婶生死不明,你却一口咬定二婶已死,也可,你们若是将她的尸首找到了,我们也就认了,到时候你们再来和我们要个说话,我们也无话可说。可现下什么都没定,你们就来说这一番话,是不是太早了些。反而倒让我们觉得你们堂堂武威侯府是在趁火打劫,仗势欺人!”

    “宋太太如今可真是不得了,嫁了个郎君就跟着高贵了,这气势十足的,不知道的,我们还以为你是薛府的大奶奶呢。”刘大夫人满眼讥讽的看着幼清,很直接的在捏造嘲讽幼清和薛霭之间有什么事儿。

    “那是您眼拙。”幼清冷笑着看着她,刘大夫人被气的噎住,拍着桌子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你怎么说话,有娘养没爹教的货色,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

    方氏瞧着忙要做和事老,幼清却是朝她点了点头,稳坐着望着刘大夫人,道:“若我娘如您这样,我倒觉得没有娘也是好事儿。”

    “你!”刘大夫人还要再说,刘二夫人就起来拉着她坐下,笑道,“大嫂,您和一个小辈说什么,快别生气了。”

    刘大夫人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被幼清气的乱了阵脚,她喝了茶又咯噔一下放了茶盅,对方氏道:“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做,这事儿我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不会善罢干休的,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休想糊弄我们。”

    幼清就毫不客气的接了话,道:“刘大夫人,以您的身份跑到我们家一哭二闹的,传出去于您而言有失身份,让人看笑话。”她说着微顿又道,“这事现在没有结果,我们也没有空陪着您在这里磨嘴皮子,您看,若你们真心是想知道结果,那你们就三天后再来,到时候这件事定然会有结果,若你们不过是来闹事添油加火的,那也行,你们便放开了哭闹,甚至还可以去顺天府衙告我们,到时候这官司打起来,人尽皆知,也当为你们武威侯府壮声威了。”她说着,扶着方氏站起来,一副你们要怎么闹随你们去,泼妇撒泼的事情见的多了,你们不要身份她们也没闲情拦着。

    “好,好,可见你们是长本事了。”刘大夫人被幼清的话噎的死死的,愣是找不到回的理,她气的随手抓了茶盅就砸在了地上,喝道:“那就看看,到底谁比谁更横!我们有理难道还怕你了不成。”

    “大嫂。”刘二夫人觉得这样就真的跟泼妇来闹事一样了,她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打算的,若是砸东西和薛家吵架,那她们也不会亲自过来,派几个能吵能闹没脸的仆妇来不就成了,现在刘大夫人这样一砸东西,她们连立场都站不住了,可真是随了方幼清的话,丢了大脸了,“您冷静一下。”她一副和事老的样子,看着幼清和方氏,“宋太太说三天后就能给我们答复,可是真的?”

    刘二夫人这是和刘大夫人一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是!”幼清也是面色和煦,恭敬的道,“我们也正在查这事儿,想必这几天应该就能有结果出来,到时候再向你们解释这事儿的来笼去脉,您看行不行!”

    对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前后两个态度。

    刘大夫人气的牙根都开始疼,她拦着刘二夫人道:“什么过几天再查,谁也不是闲在家里没有事,我们今天能抽空来已是不易,所以,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薛老太太由陶妈妈扶着大步跨进了门,她站在门口,目光冷厉的扫了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一眼,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向薛老太太行礼!

    “这事幼清也说的很清楚了,她人是死是活我们也正在查,等查出来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结果。”薛老太太皱眉道,“现在你们揪着这事儿不放,倒让我觉得你们居心叵测,另有图谋。”

    刘大夫人当即不相让的道:“我们能有什么图谋,也不看看你们薛府有什么可让我们图谋的地方,不过一个小门小户罢了!”说着重新坐了下来,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原来是故意来闹事的。”薛老太太点点头,和方氏道,“你该向幼清学学,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和泼妇吵架就不能留面子,你留了面子她们还当你怕她,只会闹的更凶。”她教了方氏,就冷笑着转头来看刘大夫人,喝道,“来人,送二位夫人出去!”这是要赶人的意思。

    刘大夫人气的直抖,指着薛老太太道:“你们敢!”就拍了桌子,正要说话,忽然陆妈妈走了进来,和薛老太太还有方氏低声道,“老夫人,夫人,粤安侯府的二奶奶,以及中兴伯府的大夫人,还有济宁侯二奶奶以及徐尚书府的大奶奶来了。”

    幼清眉梢一挑回头看来眼刘大夫人,忽然就明白过来,她们今儿这趟来的真正目的,这边方氏已经和陆妈妈道:“请他们进来吧。”陆妈妈称呼周文茵不是周表小姐,而是喊左二奶奶,可见她今儿来府里用的身份是左二奶奶。

    薛老太太眉头紧蹙,一脸的不悦!

    陆妈妈应是而去,正厅里众人各自冷着脸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幼清就看到周文茵由一群夫人及丫头婆子簇拥着笑盈盈的进了门,这还是幼清在周文茵回来后头一次见到她,只见她穿着一件牡丹红的妆花缎素面褙子,袖口和衣摆滚着银边,素雅中透着华贵,头上梳着凌云髻额前坠着一支赤金累丝金满冠的花钿,垂着小巧的红宝石流苏,显得她容貌清丽气质温婉,莲步走着与边上的几位夫人比起来,越发的出挑耀眼。

    她微微一笑,朝周文茵旁边的几位夫人看过去,那位身材不高年纪略长些的应该就是中兴伯府的王夫人了吧,她和刘大夫人应该是姑嫂的关系,另外一位是济宁侯府的二奶奶,也就是蔡彰的二嫂,出身书香门第,但为人却是出了名的泼辣,至于徐展云的长媳她不陌生,前一世在锦乡侯府时她常过去走动,逢迎哄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幼清打量了一圈,视线便落在最后一位个子不高容貌娟丽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约莫三十几岁,但保养的不错,又因为个子小,粗粗看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只有这位女子,她瞧着有点面生。

    “祖母,舅母!”周文茵笑眯眯的进了正厅,略略的朝薛老太太和方氏行了礼,方氏和薛老太太就明白过来,昨天周文茵来时,是以晚辈的身份,今儿却是以粤安侯府二奶奶的身份,所以,她会露出这般趾高气昂的样子来。

    薛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却不能再去给周文茵脸子瞧。

    “这位是王夫人。”周文茵给大家介绍,“这是蔡二奶奶和徐大奶奶。”周文茵笑着说完,又和薛老太太还有方氏道,“几位夫人奶奶原是要去我那边坐坐的,可一听我说大嫂得了麟儿这样的大喜事,便笑着要一起来恭贺一番。”

    方氏和薛老太太再不待见周文茵,可现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是不可能落了大家的面子,方氏笑着道:“真是谢谢大家。”说着,做出请的手势,“快请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往里面走,方氏示意王夫人坐上座,毕竟她年纪最长,可王夫人却是身子一转拉着周文茵道:“二奶奶坐。”说着,虚扶了周文茵。

    周文茵没有客气,在主位坐了下来。

    方氏一愣,和薛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皆没有说话。

    那边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也笑着迎了过来,刘大夫人笑着道,“没想到今儿在这里遇到了左二奶奶,您怎么得空过来了。”

    “原是没空来的,一早上太后娘娘还召见来着,可我大嫂得了麟儿,这么大的事情我便是再没有空也要回来一下才好。”她笑着说完,望着刘大夫人,道,“你们这也是来恭贺的吗,可真是巧了!”

    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就尴尬的笑了笑,周文茵就奇怪的看着他们,刘大夫人就道:“我们是为了姑奶奶的事情来的。”她说着将刘氏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遍,道,“也正好请大家评评理,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薛家这般不讲道理,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薛老太太听着就气的不行,刚要说话,周文茵就笑着道:“大夫人,二夫人容我多嘴说一句。不是我帮亲不帮理,我倒觉得祖母说的有道理,二舅母她生死不明,大家也都在找人,您现在硬说要讨个说话,确实有些难为祖母和舅母了。要不然您看这样,三天后你们再来,既然说三天后有答案,那就劳你们多等这三天,你们看成不成。”一副公正评理的样子。

    刘大夫人眉头蹙了蹙,和刘二夫人对视一眼,刘大夫人想了想道:“既然二奶奶这么说,我们就看在您的面子上,今儿这事儿就暂时不提。”她说着看向薛老太太和方氏,道,“三天后我们再来,到时候若没有个结论,我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话落,冷笑着看了眼幼清。

    “不敢担这面子。”周文茵站了起来,笑着道,“我婆母说这两日家里要办宴席,到时候给二位夫人送请柬去,可一定要来啊。”

    刘大夫人就笑着道:“一定,一定!”说着,和诸位在座的夫人奶奶告辞,“那我们就不多留了,改日再聚。”刘大夫人又和王夫人互相点了点头,与刘二夫人一起昂头挺胸的出了正厅。

    “我们姑奶奶的脾气便是这样,不管什么事不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她断不会罢休的。”王夫人笑着和方氏道,“得亏左二奶奶开了口,让她今儿歇了,若不然恐怕还要闹下去。您看,我这来了也不敢和她搭腔,若不然,她是连我这个嫂子也能训的。”

    方氏心里很不舒服,她知道粤安侯虽不在京城,但因他雄霸一方是百年的大族,所以在京城勋贵中颇有地位和号召力,而且他靠在海边私下里做的生意海运不知多少,京城这些勋贵多少都靠着他们发了些财,左夫人和周文茵一来,各家各府便争相出动上门结交逢迎……

    所以,这些人才会托着捧着周文茵这么一个小辈,可她虽知道道理,但心里却依旧像被扎了根刺一样不舒服。

    周文茵笑眯眯的端茶喝着,余光撇了眼陪着方氏坐在末位的幼清面上,眼底的得意之色一划而过……她昨天来是周表小姐,他们薛府可以不买她的账,今天她便是左二奶奶,她倒要看看,薛家还有没有这胆子对她呼来喝去。

    还当她周文茵是以前的周文茵不成!我给了脸面你们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幼清端茶吃着茶,视线落在站在周文茵身后的女子身上,薛思画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方表姐,周……左二奶奶身后站着的,是江姨娘!”

    幼清一愣望向薛思画,薛思画就和她点了点头。

    幼清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她没想到周文茵身后站着的是就是那位生了薛思文一直被薛镇世养在外面的外室,她怎么会和周文茵在一起,周文茵想做什么?!

    “娘,祖母!”薛思琪提着裙子跨进了门,“茂哥他……”她的话没说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周文茵,眉头一蹙指着周文茵就问方氏,“她怎么在这里。”竟然还坐在主位上。

    “茂哥怎么了。”方氏拉着薛思琪问道,薛思琪顿时没心思和方氏说茂哥的事,她眯着眼睛的看着周文茵,就道,“你快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周文茵眉头微蹙,不等她说话,那边的蔡二奶奶就掩面咯咯的笑了起来,道:“薛家小姐可真是了不得,瞧见客人在这里,就这般待客的?左二奶奶好心好意的登门贺喜,你不敬不谢也就罢了,竟还轰人出去可真让人长见识。”

    “你又是谁。”薛思琪叉腰道,“我和她说碍着你什么事。更何况,我们家的喜事用得着你们来贺,都给我走。”

    方氏拍着薛思琪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虽说他们和勋贵府邸没什么利益来往,可见了面还是要客客气气的,闹的不好看了,对大家都不好。

    “你怎么说话的。”蔡二奶奶冷笑连连,“薛家的家教真我大开眼界……”

    幼清耳里听着,视线微转落在周文茵身上,周文茵也恰好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幼清,眉梢一扬满眼的得意……

    当她是泥人捏的不成,周文茵望着幼清冷笑了笑,朝着蔡二奶奶摆摆手,道:“都被吵了,我们今儿可是来看小公子的。”说着,她和方氏道,“舅母,能不能劳烦您带着我们去看看大嫂,和我那小侄儿。”

    方氏不好拒绝,又怕薛思琪真的和蔡二奶奶吵起来,只得点着头道:“几位夫人这边请!”说着引着大家出去,周文茵也随之起身由丫头扶着往外走,她走到薛老太太面前,笑着道,“祖母,您先请!”

    薛老太太越发不待见周文茵,可人家身份摆在这里,她也不好真的拿长辈的身份压着,只好忍着气出了门。

    幼清和薛思琪以及薛思画落在后头,薛思琪气的不得了,指着周文茵道:“她为什么这么得意,她凭什么这么得意。”

    “二姐,算了。”薛思画道,“粤安侯在京中颇有威望,就连太后娘娘都要给粤安侯府几分颜面,这些夫人奶奶捧着周表姐也在情理之中。”

    薛思琪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了不成。”话落,看着幼清,道,“你怎么也不说话。”

    “说什么。”幼清笑笑,牵着薛思琪的手道,“她今儿来就是抖威风的,你就这样哪能压的住,随她去吧!”

    薛思琪瞪眼,不高兴的道:“我看到她那张脸,就像撕下来踩在脚底下才好。”话落又想起武威侯府的事情来,望着薛思画道,“你那大舅母,二舅母到底想干什么,跑我们家来要什么人,真是太可笑了。”

    薛思画垂着头委屈的道:“我也不知道。”谁会听她的劝,听她说话呢。

    “走吧。”幼清拉着薛思琪往西院,薛思琪快步走着,道,“别叫她欺负了大嫂,说些难听的话,大嫂可还在做月子呢。”

    幼清摇摇头,道:“不会的。”周文茵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落自己的脸。

    几个人到了西院,却瞧见周文茵一行人已经出来了,大家就迎面碰上,蔡二奶奶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看见薛思琪就接着道,“得亏薛二小姐这是定亲了,若是没有,往后这婆家可不太好找,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到谁家能受的了。”话落,面露讥诮的笑了起来。

    “倒是不知道蔡二奶奶有这般闲心。”幼清拉着薛思琪,掩面而笑,“当年您也应该像现在这样多费点神才好,说不定,如今的左二奶奶就不是左二奶奶,而和您是一家人了。”

    蔡二奶奶听着脸色一变,笑容就凝在脸上,满脸的尴尬,周文茵脸色也骤然冷了下来,随即转缓望着幼清笑道:“宋太太伶牙俐齿和小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她往前走了几步,在幼清面前停住,微微笑着,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不过再伶牙俐齿也没有,人若想活的好,靠的可不只是一副好口牙。”

    幼清扬眉看着她,周文茵轻轻一笑,俯身在幼清耳边,道:“方幼清,如今这行势还不错吧,别急……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话落,掩面而笑,带着丫头婆子与幼清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江姨娘跟着周文茵往前走,走了几步便顿了步子回头望着薛思画,目光冷冷的一扫,复又跟着周文茵出去。

    周文茵看了眼江姨娘,江姨娘立刻垂着头上前,周文茵淡淡笑着道:“今儿也算全了你的心愿了,登堂入室的在薛家走了一圈,感觉如何?”

    “多谢左二奶奶拂佑,妾身惶恐,感激不尽。”江姨娘说着朝周文茵福了福,周文茵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如今刘氏生死不明,你有何打算?”

    江姨娘不解的看着周文茵。

    “其实,不管她死了还是活着,对你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你这么多年为二舅生儿育女,照顾他的起居,功劳不必刘氏少。我看二舅也是时候该给你个名分了才是。”周文茵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悠悠的往外走,又看了眼江姨娘,道,“您说呢,二舅母!”

    江姨娘闻言一愣,震惊的看着周文茵,周文茵轻轻一笑道:“别怕,有我在呢!”话落,便不再看江姨娘,和王夫人并肩走着,王夫人笑着道,“也就是你性子好,心善,若是换做我才不会到薛家来,这样的人家,你抬举了他们,他们不但不领情,还以为你是来占便宜的呢。”

    周文茵闻言一笑,王夫人又道:“还有薛大奶奶,说是出门被人蓄意撞翻了轿子,可见是有人和他们结了仇,您怎么能说要帮她们找凶手,这事儿揽在身上,办好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可若是办不好,可就会惹了一身腥,吃力不讨好。”

    是不是吃力不讨好,那就要看是谁在做了,周文茵仔细的笑笑,道:“夫人说笑了,不管他们怎么样,可这里毕竟是我娘的外家,是舅舅家,她们有困难,我能帮自是要帮一帮的。”她已经布好了网,就等着鱼儿一条一条的入网便成了,怎么能说吃力不讨好呢。

    “左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得了您这样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儿媳。”王夫人感叹的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轻轻一笑,回头看来眼薛府熟悉的布置景色,不屑的笑了笑。

    薛思画拉着幼清的衣袖,望着她道:“方表姐,您方才说的事我仔细想了想,只要能找到我娘和二哥,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了。”幼清改变了主意,轻声道“你娘不用你找了,三日内她便会自己出来。”

    薛思画听着一愣,问道:“我娘自己出来,您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幼清回头看向周文茵等人的背影,淡淡的道,“因为有人在帮着我们找她,这事儿不用你我费力!”

    说着进了赵芫的房里,封简正抱着茂哥儿在往他嘴里滴着水,幼清走过去,小声道:“他开奶了吗?”

    “刚刚吃了一点。”封简笑看着幼清,道,“现在给他喂点水,等晚上再喂一次。”

    这么说,茂哥儿愿意吃东西了,幼清高兴的去看封子寒,封子寒点点头道:“他只要愿意吃东西,那问题就不大了。”幼清点着头,又去看赵芫,她笑着正抹着眼泪,看着茂哥儿傻笑。

    隔天,水井坊后巷的一间四合院中,站着一位穿着米灰色袍子的妇人,她默不作声的望着院中正开着花的一棵海棠树,一动不动,一直候在她一边的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几岁,尼姑打扮的女子走了过去,和那妇人道:“二太太,以贫尼看这个家暂时你还回不得,你一旦出现在人前,就一定会暴露行踪,那要对您不利的人就一定会再有行动,到时候您可就无路可退,也没有人会保您周全了。”

    “我不出去,岂不是要让大家真当我死了。”刘氏猛然转头过来,手里捏着一朵海棠花,冷冷的道,“我绝对不能成全了那个贱人,想要扶正,她门都没有!”说着看着对面的尼姑,道,“青竹师父,我知道您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断断不能眼睁睁瞧着那个贱人登堂入室,莫说我还没死,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成全她的。”江姨娘昨天回家后便就和薛镇世说要扶正的事,薛镇世竟然就答应了,还说要回去和薛老太太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她还没死呢!刘氏气的不得了。

    还有周文茵那个贱人,将她好好的儿子拐走了,还想放火烧死她,她刘素娥可不是吃素的,想要动她,她便是死也要拉着她垫背!

    “那您打算怎么做?”青竹沙弥看着刘氏,想了想道,“要不然你去找那位宋太太?如今你们立场相同,或许她愿意帮您。”

    刘氏微微一怔,若有所思,过了一刻她将海棠花揪碎丢在脚底,冷声道:“走,我们先去薛府,先将那贱人的念头断了,想要把我取而代之,她做梦!”话落,便朝外走去,青竹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跟着刘氏带着帏冒出了门,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井儿胡同,守门的婆子一见是两个尼姑,立刻就行了礼道,“两位师太若是要化缘的话,还请稍等一刻,待我禀了主子!”说着就要请两人进回事房里略坐坐歇脚。

    刘氏却突然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她的脸,守门的婆子看着就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惊的结结巴巴的道:“二……二太太。”

    “通禀什么。”刘氏盛气凌人,“这是我的家,我回来还要你痛禀?滚开!”话落,她大步进了门,守门的婆子愣一愣才反应过来,立刻朝垂花门边打着手势,垂花门边的婆子转头就跑进了内院。

    刘氏一身米灰布袍,气势盎然的过了垂花门,一路上遇见的婆子丫头纷纷侧目震惊的看着她,刘氏宛若未见进了径直去了烟云阁。

    薛老太太已经知道她来的消息,端坐在宴席室里冷眼看着门口,过了一刻就看到刘氏带着个尼姑进了门。

    “你还有脸回来。”薛老太太先发制人,怒道,“我问你,那拢梅庵的火是不是你故意放的?”

    刘氏也不行礼,站在薛老太太面前,冷声道:“我若想出来,有一百个法子,用得着放火。”她满脸的不屑,道,“更何况,秋翠和凌雪跟了我多年,我便是再狠心,也不会伤着她们的。”

    薛老太太一愣怀疑的看着刘氏:“那火是怎么回事?”

    “那把火?”刘氏哈哈一笑,道,“还不是您那蛇蝎心肠的外孙女,竟然想要将我烧死在里面。”

    薛老太太眉头紧蹙,这一回她没有再质疑刘氏,刘氏在椅子上坐下来,望着薛老太太道:“这些是我和她的恩怨,我今天回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她说着微微一顿,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您,冬荣他要当我死了,将姓江的贱人扶正,这个事儿您管还是不管,若您不管,那我就和周文茵学一学,一把火烧了,大家都落个干净。”

    薛老太太闻声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问道:“你说什么,冬荣要将姓江的女人扶正?”

    刘氏没有出声。

    真是胡闹,薛老太太气的直抖,可不愿意在刘氏面前示弱被她拿捏,更不想给她什么脸,便道:“他如今翅膀硬了,什么事也不和我商量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有胆子就一把火烧了,我也落个清静!”

    “好!”刘氏站起来,“既然您不管,那我就自己办去!”话落,拂袖出门,大步离开了烟云阁,刚走了几步,便在小径上看到了笑盈盈望着她的幼清,刘氏皱眉冷眼看着她。

    “二婶。”幼清缓步走过来,笑着道,“您这就要走了,事情还没说完呢,难不成您还真想去烧了二叔的宅子?”

    刘氏哼了一声,她烧不烧用不着和幼清解释。

    幼清就道:“您看画姐儿……”幼清朝烟云阁门口,已经哭成泪人的薛思画指了指,又和刘氏道,“您不想想您自己,也该想想二表哥和画姐儿才是,这种事您可做不得!”

    “方幼清,你什么意思。”刘氏说完,朝薛思画摆摆手,“你回去,好好待在祖母身边,娘管不了你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薛思画呜咽的哭了起来,跑过来跪在刘氏的腿边,抱着她的腿道:“娘,您别走……父亲不管我,二哥不回来,连您也不要我了吗。”她哭成了泪人,紧紧箍着刘氏的腿不放,“娘,我好想您,我一个人害怕,求求您别闹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刘氏紧紧咬着牙忍着没有低头去看薛思画,直挺挺的站着,但眼角却是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她曾经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的宝贝女儿,她怎么忍心丢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还有薛明,她精心培养的儿子,寄以厚望的儿子,如今像条狗一样的跟着周文茵……

    这口气,她便是死也咽不下去。

    “二婶。”幼清走进几步,望着刘氏道,“大嫂的轿子被人撞翻,引得她早产,差一点一尸两命的事您应该知道了吧。”

    刘氏冷笑道:“知道又如何,这都是因果报应。”

    幼清不想和她吵架,争执这些不是她现在想做的,她低声道:“那您应该知道,推翻轿子的人就是二表哥吧?”刘氏一顿,就连哭着的薛思画也止了哭望着幼清,幼清就接着道,“您敢出现,就应该料到了周文茵不会轻易罢手,你现在若是从这里出去,一定会后悔!”

    “我后悔不后悔与你无关。”刘氏心里很清楚,也更知道她现在要做什么,她推开薛思画,叮嘱道,“好好养着身体,你以后的前程娘已经安排好了,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管娘。”说着,看也不看薛思画,大步而去。

    “娘!”薛思画跪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刘氏却渐行渐远,幼清淡淡的看着刘氏的背影没有出声,绿珠低声道,“太太,要不要去将二太太追回来?”

    “不用。”幼清摆摆手,道,“现在不是时候。”

    刘氏一路出了门,刚出了槐树胡同,果然就瞧见一辆马车堵在了巷子口,车并不显眼,但车边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却引人注目,几个人一看见刘氏二话不说快步上来,几个人将刘氏飞快的架上了马车。

    刘氏和青竹沙弥一上车,就被人捆了手脚堵着嘴巴,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出了城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刘氏和青竹沙弥被人推推搡搡的进了一户小院,院子很破,里面空荡荡的但却有几个带着刀的男子凶神恶煞的站在院子里,刘氏被人推进了正厅,而青竹沙弥却被关进了一边的柴房。

    刘氏被推跌跪在正厅里,她环顾四周,视线便落在左边垂着半旧的灰蒙蒙的半截房门帘子上,过了一刻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刘氏一眼就认出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周文茵看着刘氏冷笑了笑,在她面前站定,示意身边的婆子将她嘴里的布扯出来,周文茵才冷笑着道:“二舅母,好久不见。”

    “呸!”刘氏啐了一口,道,“薛明呢,你把薛明怎么样了。”

    周文茵摇摇头,笑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到这个时候你还记着薛明,可惜……他心里早没了你这个娘了。”她说完,刘氏就喝道,“不可能,他向来孝顺我。一定是你勾引他蛊惑他,苟泽他不可能变成这样。”

    “您还不明白。”周文茵挑着眉道,“他能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她说着走过去,揪着刘氏的头发拉抬着她的脸,狠狠的道,“因为你当年对我做的事,他恨你,恨不得将你杀了才解气。”

    刘氏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周文茵嫌弃的推开她又道:“你不要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周文茵,若和当年一样,这京城我便不会再回来。”她一字一句的道,“不过,你要想让薛明原谅你,你们母子冰释前嫌,想保住你这条命,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听我说的去做,我保你一切如愿!”

170 高调

    “保我一切如愿?”刘氏冷笑着看着周文茵,讥诮道,“要我如愿,便是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如愿!”

    周文茵脸色微变,上前两步,照着刘氏的脸上就抽了两个耳光:“我喊你一声舅母便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刘素娥,我告诉你,我若想要你立刻死,你绝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刘氏愤恨的捂着脸冷笑着看着周文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拿这话来吓唬我。”

    “好!”周文茵擦了擦手,在椅子上坐下来,望着刘氏道,“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那我便成全你。不过,你一个死多无趣,我势必要让你的宝贝儿子女儿陪着你一起才是。”

    刘氏瞬间瞪大了眼睛,怒道:“周文茵,你小心被雷劈!”又道,“画姐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动她我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无辜我就不无辜?”周文茵掩面而笑,眼神阴冷的渗人,“老实说,我还真想让画姐儿也感受一下,那一日在山上我所受的侮辱……你说,她会怎么样?”

    刘氏挣扎着要站起来,一副要和周文茵拼命的架势,可不等她起身,就被身边两个婆子压下去了,刘氏喝道:“你敢!”

    “敢不敢那是我的事。”周文茵不耐烦的道,“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去做,我保你一双儿女平平安安。这个交易对于你来说,可不吃亏!”话落,她站了起来往外走,“你在这里想想吧,不过时间可不多,你最好快点。”

    刘氏喘着粗气,气的脸色煞白,破釜沉舟的道:“好,我答应,你要我做什么。”薛思画那么柔弱单纯,根本不是周文茵的对手,她谁都可以不管,但是绝不能让薛思画受到伤害。

    “这样才好,早答应了不就成了。”周文茵停了下来,回望着刘氏道,“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告诉你怎么做,今晚你便老老实实住在这里吧!”话落,她甩了甩帕子由丫头扶着上了院子里马车。

    刘氏被几个婆子重新捆紧堵了嘴押去了青竹沙弥隔壁的杂物房,里面乱糟糟的满是灰尘,刘氏被人推到在地,那些人退了出去,随后门砰的一声关上门,上了锁。

    刘氏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动了许久都无济于事,她无力的躺在地上,便想起来幼清方才提醒她的话……方幼清难道早就知道了周文茵要做什么?

    一定是这样,方幼清素来聪明,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会和她说那样一番话。

    可是,方幼清想做什么呢?

    她要不要想办法去找方幼清……不行,刘氏又摇摇头,方明晖如今回来了,她决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决不能!

    刘氏心里转了好几遍,又想到了薛明,她真的是又恨又心疼,这个孩子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周文茵到底哪里好,他怎么就看不清呢!

    薛思画和薛老太太都望着幼清打量着她,幼清低着头喝着茶,过了许久薛老太太才出声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推翻你大嫂轿子的人就是泰哥儿?”

    “是!”幼清点点头,道,“大嫂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说有点熟悉。而赵家跑掉的那个小厮,和他也认识,除了二表哥,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蓄意对大嫂做这种事。”她话落看着薛老太太,顿了顿,沉声道,“或许,这些也并非二表哥的意思,他也是受人指使!”

    受谁的指使,根本不用说,薛老太太和薛思画都能想得到。

    薛老太太脸色极其的难看,她望着陶妈妈,冷声道:“去,那我名帖去将周貌兴请来,他生的女儿一来就搅风搅雨,他若不好好管管,将来便是出了事,也休要怪我们不留情面。”

    陶妈妈点头应是,却朝幼清看了一眼,幼清咳嗽了一声,和薛老太太道:“祖母,现在请周大人来恐怕也于事无补。”她说着顿了顿,看了眼薛思画,道,“周大人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管不了就能将您的话回了。更何况,周大人或许对我们也存有不满。”她女儿和妻子被人欺负了,周礼怎么可能不知道。

    薛老太太气着,道:“那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周礼来了好几天了,听说在京中四处打点,但就是没有到她这里来请安,分明就是嫉恨他们了。

    薛思画也惊恐的看着幼清,若单单只是周文茵,她也就无所谓,可是如今薛明就是周文茵手里的剑,要想制住周文茵,首先要断的就是薛明,她怎么能不关心!

    “先看她怎么做吧。”幼清大概料到了周文茵的打算,她淡淡的道,“她既然将二婶引出来,又将她抓走,就必然有她的打算和目的。或许,等明天我们就知道了。”

    薛老太太点点头,问幼清道:“这么说,这件事你已有打算了?”

    幼清不置可否,薛老太太又道:“那好,你大着胆子去办,便是出了什么事还有我们在你后面支持你,我好好的重孙子,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受人欺负,谁办的事谁作的孽,一定要让她原原本本的还回来。”她毁了一个孙子,如今又倒重孙,她就是把薛梅弄死她都解不了这口气。

    以前薛老太太那么疼爱周文茵,如今她盛怒之下已经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她心里有多失望和恨。

    “多谢祖母。”幼清望着薛老太太,道,“这件事还真要请您帮忙,等明天我再来和您商量。不过,还请娘娘不要让我父亲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担心阻止的。”

    薛老太太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幼清。

    幼清便起身和薛老太太告辞:“我想去看看茂哥儿,若是他没什么事我也要回家去一趟。”薛老太太颔首,“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两口子了,九歌那里,你替我们谢谢他!”

    “都是一家人,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同心协力。”幼清说着行了礼,又和薛思画点了点头,道,“三妹,我回去了。”

    薛思画站了起来:“方表姐……”她眼睛哭的肿了起来,样子又可怜又无助,“我有话想和您说。”她说着要和幼清一起出去,薛老太太却是咳嗽了一声,冷眼看着薛思画,道,“你眼睛肿成这样出去作什么,快回去歇着,这两天若是没事就不要下楼,仔细养着身体!”是怕薛思画通风报信。

    薛思画一抖,害怕的看着薛老太太,薛老太太根本不看她,厌烦的摆摆手,示意薛思画赶紧上楼。

    “是!”薛思画含着泪哀求的看着幼清,幼清心头微软,可却并不能立刻为她做什么,她叹了口气,道,“三妹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幼清带着绿珠和采芩去了西苑,封子寒已经熬不住开溜了,只有封简一个人守在这里,熬了两夜他也有些吃不消,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幼清过去时封简正在暖里打着盹,茂哥儿就摆在他旁边的罗汉床上,乳娘安安静静的守在一边。

    见着幼清进来,乳娘要起身给她行礼,幼清摆了摆手,小心翼翼的走到茂哥儿身边,就瞧着他皱巴巴的小脸缩在绒绒的襁褓里,不似豪哥当初生下来那样,时不时会砸吧嘟哝着小嘴,小拳头也攥的紧紧的,可茂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睡着,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幼清待了好一会儿,才去了隔壁,赵芫躺在床上和薛思琪正在聊着天,见着幼清进来薛思琪问道:“听说方才二婶回来过了?”

    “是。”幼清在赵芫的床边坐下来,回道,“不过,又走了!”

    薛思琪冷笑了一声,道:“她惯会故弄玄虚,我就说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果然,大火烧死了两个丫头,偏偏她一个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她也怀疑是刘氏自己的放了的火。

    “火不是二婶自己放的。”幼清看了眼赵芫,和薛思琪解释道,“她要想出来,以她的手段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完全不用放火,更何况,秋翠和凌雪一直是她身边得力的,没了她们二婶犹如断了一臂,她不会做这么既不损人也不利己的事。”

    薛思琪想想也对,赵芫便问道:“那这火会是谁放的,谁想要二婶的命?”她说着一顿,就和薛思琪一起想起周文茵来,当初刘氏对周文茵用的那手段可不是小打小闹,周文茵指不定吃了什么亏呢,若火是周文茵放的,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二哥呢。”薛思琪厌恶的道,“他不是一直跟在周文茵身边吗,她都要杀他的娘了,他都不管吗!”

    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幼清笑笑没有说话。

    “那你觉得周文茵接下来要做什么。”赵芫想到自己的儿子,就恨的不得了,幼子无辜何况一个未出世的婴孩,周文茵实在太歹毒了。

    幼清就低声和两人说了几句,薛思琪惊讶的道:“二婶被她抓走了?”话落,她又道,“那你还在这里坐着,快去安排去。还有,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幼清摇了摇头,“你照顾大嫂和茂哥就好了。”

    赵芫担忧的看着幼清,道:“她现在毕竟是粤安侯府的二奶奶,你不顾忌她无所谓,但粤安侯府还要顾忌一下的吧。”

    “她若不是粤安侯府的少奶奶,我还没这心思。”幼清淡淡的道,“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说着,乳娘将茂哥抱了进来,赵芫立刻没了心思说话,从乳娘手里将茂哥接过来摆在自己身边,就笑着和茂哥道,“这些事就让你爹爹,你姑母们去管,我们茂哥只管快快长大,好不好!”

    “水喝了吗?”幼清拨了拨茂哥儿的襁褓,看着他的小脸,赵芫点了点头,道,“喝了,我看到他嘴巴动了动。封郎中说愿意吃东西,就等于挨过了一个大关,再熬过头三个月,就真的无事了。”

    “洗三礼不办了是吧。”幼清望着赵芫,赵芫点点头,道,“现在以他的健康为重,别的什么事都不重要。”她就盼着茂哥儿能哭一声给她听听,或者睁开眼睛看一看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幼清也觉得赵芫想的对,这些事儿办起来就为了喜庆,可若折腾了孩子却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还有事,就回去了。”幼清和两人道,“明天我再过来看茂哥。”她说着站了起来,赵芫点点头,道,“你也注意安全。”

    薛思琪也跟着站了起来,和幼清道:“我送你吧。”说着,两个人和赵芫打了招呼便出了门,薛思琪和幼清边走边道,“我瞧着大哥这两天不大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难过,问他她也不说。”

    薛霭有事一直都是藏在心里的,幼清没有觉得奇怪,和薛思琪一起去智袖院和方氏以及薛思琴此行,她便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家,一进家门她就将周芳和戴望舒以及江泰找来,和几个人道:“我有事要让你们去办!”

    几个人应是。

    自茂哥出生这两日多近三日来,京城早已传遍,薛镇扬的长媳在出门时被歹人盯上而掀了她的轿子,致使她早产,孩子生下来后就不会哭连眼睛都没有睁,多半是因为早产的关系,是个傻的……

    这件事对京中的影响很大,一时间怀有身孕的女子皆不敢轻易出门,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赵芫一样,被人蓄意推到或是暗害!

    薛镇扬和赵江连着几日上朝,也都有同僚问起,薛镇扬皆是目露悲伤的摆摆手,什么都不说。

    薛潋和赵子舟也不去学馆,一早开始就满大街的找人,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找薛明,薛潋累的在路边的茶寮坐下来,喝了口粗茶,怒着和赵子舟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飞天遁地,一定能将他找出来,等找到他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你说。”赵子舟若有所思道,“薛明会不会去找左二奶奶?按理说,他与季行和阿芫都没有仇,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肯定还是受左二奶奶的指使,你说他没有地方能藏身,会不会去找左二奶奶帮忙?”

    “我怎么没有想起来。”薛潋一拍桌子,喝道,“我们应该盯着她才对,总比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找人要好。”他一拍,手下残旧的桌子立刻震的晃了几晃,摇的对面坐着的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茶翻在了一边,一碗茶悉数泼在那人身上,薛潋不好意思,和那人道歉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说着朝那人抱了抱拳。

    那人朝他笑笑,道:“无妨,无妨,只是可惜了这碗茶罢了。”

    “再来一碗!”薛潋说着朝掌柜吆喝了一声,又和书生道,“今儿您的茶钱我来出,就当给您赔礼了。”说着给老板丢了六文钱和赵子舟一起又朝那书生抱了抱拳,书生笑笑,也不推辞,道,“二位在议论前几日薛府的大奶奶被人袭击而致早产的事。”

    薛潋一愣和赵子舟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已经传的满大街都知道了?

    “此事的罪犯已经被人抓送去顺天府衙了。”书生仿佛知道两人在想什么,笑道,“二位想必是薛家的亲眷,若是关心此事,不凡去顺天府衙问一问!”

    薛潋愕然的道:“你说什么,始作俑者被抓去衙门了?”书生点点头,薛潋和赵子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两个人没了心思喝茶,立时就要走,等走了几步薛潋又想起什么来,回头望着书生道,“今日的事实在对不住,敢问小哥大名,改日若有缘再请小哥喝茶。”

    “在下姓韩!”书生抱了抱拳,笑道,“二位小哥不必客气,尽管去吧。”

    薛潋不再多留,和赵子舟快步而去,等两人赶到衙门时,打听到消息后便就惊呆了,原来所谓的伏罪之人,是刘氏!

    “怎么会是二婶。”薛潋不敢置信,“二婶不也被人放火差点烧死了吗,她怎么会对大嫂做这样的事。”

    赵子舟也没有想到,他顿了顿猜测道:“会不会……是二太太授意薛明去办的?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呢。”

    薛潋就是因为想不通这事儿,刘氏根本没有理由对赵芫做这样的事,若她真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等到现在……他怎么也想不通。

    “刘氏又是谁抓到送来衙门的?”薛潋望着守门的衙役,衙役知道薛潋和赵子舟的身份,又知道他们和陈大人的关系,更何况,他们还是苦主,所以就不用隐瞒,如实回道,“送刘氏来的是粤安侯府二奶奶身边的一个婆子,说是左二奶奶一早就察觉了刘氏的反常,就派身边的婆子在城外庵庙附近去找,果然将刘氏找到了,刘氏抓到时就供认不讳,是她害的薛大奶奶。”

    薛潋嘴巴张的能塞个鸡蛋,他听完衙役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事情在外人看来好像很顺理成章,但是他们知道内情的人,却觉得很奇怪!

    衙役见他们没说话,就又道:“我们陈大人已经立案,估摸着明日就要开堂审问,到时候作为苦主,你们肯定是要上堂的。”

    薛潋听完拔腿就往家里跑,赵子舟往衙役怀里塞了银子,抱了抱拳也追着薛潋跑了。

    薛潋一路回了家里,一家人都还在赵芫的暖阁里,薛潋没头没脑的跑进去,喊道:“不好了。”大家都被她惊了惊,方氏问道,“什么不好了?你今儿怎么没有去学馆?”

    “娘,祖母!”薛潋朝众人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在幼清面上,快速的道,“左二奶奶将二婶送去衙门了,说二婶就是害大嫂的真凶。”

    方氏听着腾的一下站起来,道:“弟妹?”

    “是。”薛潋将衙役的话说了一遍,又道,“二婶当时就认了她是凶手,左二奶奶这才将人送去衙门的。”他想不通,周文茵怎么会帮着她们将刘氏送到衙门去。

    她果然这么做了。方氏想起周文茵昨天来看赵芫时说的话,她说要帮着大家找到凶手,定要将这种恶毒之人绳之以法,没想到她今天就将刘氏送去衙门了。

    “你二婶怎么会……”方氏瘫坐在椅子上,刘氏竟然这么狠心,对怀着身孕的赵芫下手。

    此刻周文茵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身边的丫头正仔仔细细的将外头的事儿说给她听:“薛家三爷和赵大公子去的衙门回去报的信,在衙门外头就问的很仔细,问完了话立刻就跑回家去了,这会儿薛家的人应该都知道了。”说着一顿又道,“宋太太和祝太太也在薛府。”

    “嗯。”周文茵点点头,笑道,“那倒是省时省力了!”她话落,外头听到有婆子传道,“二奶奶,夫人请您去正院。”

    周文茵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番衣襟,扶着丫头往前院而去,粤安后侯在京城的这座宅邸是左氏封爵时昭宗赏的,因他们一直住在广东,这里的宅子便一直空关着,但因这么多年每日都有人打理置换,里头的花草树木以及家具摆设不显半点陈旧,反而处处见新颇有气派。

    周文茵步子很快,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正院,她掀了帘子进了宴席室,就看到粤安侯夫人正和一位四十岁左右夫人说着话,她微微一顿上前向自家的婆母行了礼,左夫人就朝她招招手,周文茵走了过去。

    “这就是我那二儿媳。”左夫人和身边的夫人介绍,又转头来和周文茵道,“这位是徐夫人!”

    徐夫人,那就是锦乡侯府的徐夫人了?

    “见过夫人。”周文茵朝徐夫人行了礼,笑盈盈的,徐夫人点着头笑容和煦温柔,“左夫人好福气,这老二媳妇真是又标致又贤惠。”

    左夫人穿着一件石青色素面滚金边的褙子,容长脸个子高挑,浓眉杏眼不苟言笑的样子,她淡淡一笑回道:“这美人多的很,她这样的也只能算过的去,至于贤惠,那就更谈不上了,太单纯了,又是慢性子,有时候我都替她着急。”

    “毕竟年纪轻,历练两年也就不同了,更何况,她是二媳妇儿单纯些岂不是好事。”徐夫人声音又轻又柔,说着拍了拍左夫人的手,望着周文茵亲切的道,“站着坐什么,快坐!”

    周文茵行礼应是在一边坐了下来。

    “太后娘娘的意思,让您将宴席不要办的太过隆重,避嫌一些总归是要的。只是你许久没有回来了,这京城亲眷故友却少不得要联络一番,您便挑着几家请了,那些个没必要的也就能免就免了。”徐夫人说着微顿,左夫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这文官的家眷,您看?”

    徐夫人就道:“这事儿您看着办,我就不指手画脚的,不过,别人不好说像郭府,薛府倒是可以走动走动。”她说着抬头看了眼周文茵,和左夫人道,“总归是姻亲,走动一番也说的过去。”

    周文茵听着眉头就皱了皱,可是徐夫人在说话,她又不好打断她,说薛家的人她请不来。

    “那位詹事府少詹士宋大人呢,他常在圣上跟前走动,少不得要去意思一下吧。”左夫人说着,也看着周文茵,“这事儿就都交给文茵了,她和宋太太自小在一起长大,话也好说。”

    徐夫人掩面而笑,明白了当初粤安侯为何看中了周文茵。

    周文茵也明白了左夫人为什么请来她一起商量过几天宴席的事情,原来就是想让她去请薛氏的女眷来赴宴。

    左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她来京城其实不该张扬的,越低调越好,毕竟粤安侯镇守在广东,离京城那么远,圣上对他们一直存着防备,若是大张旗鼓的广宴宾客若是叫圣上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尤其是,正在侯爷还领兵剿匪的关口。

    所以,这宴席是要办,可是在请谁来的事情上定要仔细再斟酌一番。

    “那我就不久留了。”徐夫人笑着道,“家里还有事,这出来久了我也不放心。”

    左夫人就笑拉着她的手,道:“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家里两个儿媳那么能干,您就该甩开这些琐事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又想起什么来,道,“说起来,三爷的亲事落定了没有?”

    说起这件事徐夫人就头疼,吐苦水道:“这孩子我是拿他没辙了,你说让他成亲,他也不反对,可我若真给他选了谁,他又挑三拣四的。”说着,压着声音道,“他啊,什么都不讲究,就看一张脸,你说,这女子的脸能看几年,过些年老了还不是都一样。”

    “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徐夫人掩面而笑,道,“要我说,还是三爷讲究。这丑的不要也对,爱美之心谁都有,这丑的和美的站在一处,人的眼睛自然就落在美的身上去了,不单他便是你我,不也是如此。”

    徐夫人无奈的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要我说,这美的也好,丑的也好重要的还是看性子,这两个人的性子合得来,才是至关重要的。”

    左夫人也点点头,正要说话,她身边的婆子笑着进了门,在左夫人耳边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徐夫人就收了话望着周文茵,笑着道:“二奶奶离京也有好几年了吧?”

    “是!”周文茵恭敬的道,“算起来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

    徐夫人微微颔首,道:“太后娘娘昨儿还说起你,说这两日你得空了便去宫里走动走动,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她老人家还夸你性子好,和她聊的来,她瞧着就喜欢呢。”

    周文茵面颊微红,垂着头道:“不敢担太后娘娘夸奖,妾身能亲近她老人家是妾身福气!”

    徐夫人笑了笑,想起了方幼清,这薛家两位表小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方幼清,长的一张狐媚的脸,要不是因为他,徐鄂能拖到今天不续弦吗,这么一直拖着膝下子嗣都没有!

    害人不浅的狐狸精。

    周文茵就朝左夫人看去,左夫人听着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待婆子离开徐夫人就笑着道:“那我就回去了,也不打扰你们了。”

    “我送您。”左夫人和周文茵将徐夫人一路送去垂花门上了轿子,左夫人才转头来看周文茵,问道,“你今儿都做了什么事?”

    周文茵想了想回道:“儿媳没做什么啊。”

    “薛家的老太太闹到顺天府衙去了,说是薛家的二婶婶害自己的侄儿媳妇早产,这会儿在衙门外闹的沸沸扬扬的。”左夫人和周文茵边走边道,“听说薛二太太是你派人抓送去衙门的?”

    周文茵就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叹着道“是,我表嫂和侄儿受了这么多的苦,那孩子如今还没睁眼,就只喘着气,还不知能不能养得活长的大,即便活下来指不定那脑子也……我瞧着心里实在难过,就想着帮一把,没想到抓到的人却是舅母,这事儿我心里头还……”

    “你心也太善了。”左夫人摆摆手,道,“不过,也是你和薛家的情分,你做的对。”

    周文茵笑着应是,婆媳两人进了正院,左夫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楚,她坐下来端了茶看向周文茵,问道:“薛家的人为什么要去衙门闹?”

    周文茵一愣,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家丑,不应该藏着掖着吗,闹到衙门去大家可都知道了薛家的事情了。

    左夫人自己想明白了,颔首道:“我看,他们这是在打压武威侯府的脸,不是说前两日武威侯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去薛府讨说法去了吗,这样一来,武威侯府可就没话说了。”

    周文茵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夫人。”婆子进来道,“蔡二奶奶来了。”左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蔡二奶奶笑着进了门,大家寒暄了一通,蔡二奶奶就夸张的道,“薛家的事情听说了没有,前几日我们去的时候,薛家的人一个个都面露悲愤,所以今儿一找到凶手,他们就焦急上火的赶衙门去了,这么一闹满京城都知道薛家的事了,可真是有意思。”

    “你来的时候外头如何,都在议论薛家的事情吗?”左夫人笑看向蔡二奶奶,蔡二奶奶就点着头,“可不是,说薛家一家子人都不抵不上左二奶奶聪慧,一出手就给她们将人找出来了!”

    左夫人听着一愣看了眼周文茵,笑着道:“那都是不知情的人胡乱传的,什么聪慧不聪慧,不过赶巧了罢了。再说,文茵和她们毕竟是表亲,能帮当然要帮一把。”

    蔡二奶奶笑着应是,还是佩服的看着周文茵,道:“还是二奶奶心善又大度,真真儿的好人啊。”

    周文茵掩面笑了笑。

    短短一个下午,周文茵如何智擒凶手的事情传的满城皆是,都快成了话本传记里的女侠客一样的人物了,剧情也从婆子抓人变成周文茵亲自上阵……总之越传越离奇。

    周文茵听着丫头婆子的低低私语眼底里满是得意之色!

    宫中,圣上和宋弈坐在丹房里翻着一本记载着上古炼丹之术的古书,圣上兴致高昂的说着,又指着上头的一个方法,道:“要是以前约莫还是不行的,可现在有了这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这样的我们也可以试试,多试几次一定会成功。”

    “是!”宋弈颔首,道,“微臣祝圣上早日练成此丹,长生不老。”

    圣上哈哈大笑,很高兴的将丹书丢给张茂省,道:“这书你拿去看看,若是少什么缺什么尽管让人去准备!”他现在手里有银子,就觉得腰杆都硬了几分。

    张茂省赶忙应是,恭恭敬敬的送圣上和宋弈出了丹房。

    圣上一出去便就听到拐角处两个小内侍在议论薛家的的事,圣上听了两耳朵,微一挑眉看着宋弈道:“薛家又出了什么事?”

    宋弈就将赵芫早产的事情和圣上说了一遍。

    “这妇人也太歹毒了,竟然连自己的侄孙都不放过。”圣上皱眉满脸的厌恶,说着,又想起什么来,道,“朕好像记得,薛家和武威侯府也有联姻是不是?”

    宋弈就笑着点头,将刘氏和武威侯府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位庶出的小姐,难怪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圣上负手往前走着,又道,“若是查实了是此人所为,你就告诉薛致远,就说是朕说的,让他不要心软,这种人留着只会让家宅不宁,祸患无穷。”

    “是,微臣一定传达。”宋弈说着陪着圣上往万寿宫而去,圣上走了几步又道,“这……周表小姐倒是个奇女子,她是怎么知道事情是刘氏办的,还能一个人就擒获了刘氏?”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和江湖上那些身怀绝技的女侠似的……若是女侠也就罢了,自小野在江湖,可养在闺中的女子,自小琴棋书画哪有人去钻研武艺的!

    “谣言罢了。”宋弈笑着道,“这位周表小姐便是粤安侯府的左二奶奶,也是原广东布政使周礼周大人的千金,和薛府是姻亲。”

    圣上听着一愣看向宋弈,敏感的道:“粤安侯的二奶奶。”对了,这左姓极少,他怎么就没有想起来粤安侯呢。

    “那这位左二奶奶可真是了不得。”圣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招手喊来个小内侍,道,“你去外头看看去,这外头都怎么传的。”

    小内侍就看来眼宋弈,立刻躬身应是而去,过了一刻跑了回来仔仔细细的和圣上说了一遍,又道:“……薛夫人和……”他看了眼宋弈,见宋弈笑盈盈的没有不悦,就道“薛夫人和宋太太结伴去了粤安侯府,还备了大礼,答谢左二奶奶,大家都在说粤安侯镇守广东英武不凡,就连儿媳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去吧。”圣上眉头微蹙,挥退了内侍,心头也略有些不悦,他看向宋弈,问道,“这左毅什么意思?打算要在京城重振声威?”

    宋弈微笑,回道:“粤安侯如今还在广东领兵剿匪,微臣以为,他大约是没有闲暇想到这些吧。”

    圣上听着脸色就越发的凝重起来,领兵剿匪那手中不就是有兵权?他看向宋弈,问道:“这虎威堂的到底什么来路?”

    “奏折上写的便是虎威堂在广东以走私海运为主,私盐似乎也有涉猎,帮派成立几十年,在广东雄霸一方,百姓无不视之为凶禽猛虎。”宋弈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将左毅的奏疏说了一遍,“前些日子似乎为了吞并另一个小的帮派,闹出了好些人命,粤安侯爷这才下了军令剿匪。”

    雄霸这么多年,现在才说剿匪,圣上不傻,这里头会有哪些猫腻,他能想出近百种可能。

    “朕知道了。”圣上大步回了万寿宫,让张澜将左毅的奏疏找出来念给他听,这本奏疏他当时也看了,可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听宋弈这么一解释,他却觉得很有问题!

    “张澜。”圣上摆摆手示意张澜停下来,对他吩咐道,“你走一趟凤梧宫,将这什么……”他一时忘记了是周文茵的身份,张澜就提醒道,“左二奶奶。”

    圣上就点点头:“这女子就该本本分分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抓盗贼逃犯的事用不着她们出力,若是女人都以她为榜样,那不是牝鸡司晨,男女不分,乱了套了!要是天下人都闲着去抓盗贼,还要衙役做什么。”

    张澜眉梢一挑,圣上这是打算让皇后娘娘点拨一下左家?

    也对,这样一来左毅知道后心里就有数了,也算是一种警示,让他在广东最好老实点,拿了兵权就以为手掌了天下似的。

    倒是这位左二奶奶也真是,好好做夫人享福就是,折腾出这种事来!

    “是!”张澜领命而去,圣上又看着宋弈,问道,“周礼现在来京述职了?”

    宋弈点点头,圣上就若有所思,他不知道粤安侯和一方大员联姻的事……总之,这广东是不能让周礼回去了!

    左夫人正和周文茵在商量宾客的名单,她满意的道:“如今你帮了薛家的忙,改日你再请他们来赴宴,这事儿便就在情理之中。薛家如今在京虽还算不上高门大户,薛大人也不过三品,可出不了十年,薛家就一定会出头。这门亲戚你往后要多走走,不但要走,还要比别处更亲热一些。还有那位宋太太,她的事我可是听说了一些,这么聪明的人,若是她能帮着太后娘娘,再有宋九歌在圣上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一提二皇子,到时候这储君之位定然非二皇子莫属。”他们想从龙有功,想更上一层楼,等着圣上加封重视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盼着新帝登基,能对他们青睐倚重几分。

    自己和薛家是什么关系,以及将来会变成什么关系,周文茵比谁都清楚,她心里揣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的一声!

    “夫人。”左夫人身边的妈妈进来了,小声回道,“凤梧宫的端姑姑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

    左夫人闻言一愣,和周文茵道:“你去迎迎。”又和身边的婆子道,“快让人去打听一下。”皇后娘娘怎么会让人传懿旨来。

    周文茵应是出去迎了端姑姑进来,左夫人笑着道,“什么事让端姑姑亲自来,快请坐。”

    “奴婢就不坐了,奴婢传完皇后娘娘的话便走。”端姑姑撇了眼周文茵,抱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道,“皇后娘娘说周氏这样徒手擒贼报恩的奇女子世间少有,实乃大周女子之榜样。不过,为女子者当知本分,莫忘女戒妇德,凡事过犹不及,当引以为戒,往后切不可再激进冒失。”话落冷冷扫了眼周文茵。

    皇后娘娘着是才警示她?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宫里去了,而且,反响也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周文茵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急着解释道:“怎么会是徒手擒贼,妾身是……”端姑姑眉头一皱,笑了笑道,“内情如何皇后娘娘自是查问清楚再说的这番话,周氏好好想想吧。”话落,向左夫人行了礼,“告辞。”便转身而去。

    左夫人让人送端姑姑出去。

    “娘。”周文茵震惊的看着左夫人,解释道,“这事怎么会传成这样,我哪里徒手擒贼了,这……这分明就是有人恶意造谣。”

    左夫人脸色阴冷的没有说话,皇后训斥倒是不用担心,可皇后素来不管这些外事,她突然让人来说了一通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她担心的是,皇后是受命于圣上!

    过了一刻方才去打听的妈妈回来,禀道:“夫人,这事儿是圣上吩咐,让皇后娘娘过问一番,圣上还说……”妈妈看了眼周文茵,小心翼翼的道,“还说二奶奶简直是笑话,好好的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去抓什么贼子,若天下人都这么做,那还要衙门做什么。”

    左夫人听完,目光一抬就钉在周文茵身上,周文茵心头一顿,解释道:“娘,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恶意煽动,您知道的,我真的只是让婆子去城外随意搜了搜,谁知道就让我找到人了。”

    房间里的婆子丫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左夫人就冷声道:“闭嘴!”话落,照着周文茵的脸就抽了一个耳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你不懂,我们来京城是做什么,你不低调行事还这般大张旗鼓的为自己造势,你想做什么,扬名立万?”

    周文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左夫人又道:“是人都能听出来这事儿是假的,可是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听到别人耳朵又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个道理你不懂?侯爷在广东正带兵剿匪,你这个时候名传京城,圣上会怎么想?”她指着周文茵,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还徒手擒贼,你就真是个笑话。”

    周文茵捂着脸红了眼睛道:“儿媳真的只是好心,谁能想到短短一个下午事情变成这样。”

    “方妈妈。”左夫人懒得和周文茵说话,吩咐身边的妈妈道,“去准备一下我去一趟锦乡侯府。”看来她这宴席是办不了了,若是让圣上知道了,还以为他们要在京城“重振声威”图谋不轨呢!

    这个时候就要低调,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等侯爷剿匪之事落定,上交了兵权她们就立刻回广东去。

    左夫人不再搭理周文茵,带着人去了锦乡侯府。

    周文茵跪坐在地上,左脸红彤彤的,她捂着脸心里飞快的转着,恍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薛家的人要去衙门闹,为什么方幼清刚刚会和舅母一起来郑重其事的感谢她,这些事她刚刚就觉得奇怪,觉得薛家的人就跟小丑似的,现在她才明白,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一直防着方幼清,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这件事捅到圣上跟前,一旦上升到朝堂,这些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尤其是圣上跟前,甚至还关系了粤安侯府的兴衰。

    她现在是又气又骇,恨不得将立刻将幼清大卸八块才能解恨。

    “太太。”她身边的小丫头过来扶她起来,“明天顺天府衙开审的事怎么办……”现在事情才开始,皇后娘娘就来训斥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办?

    周文茵就咬牙切齿的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半途而废。”圣上是忌惮她太过张扬,可明日堂审是薛家的事,是方幼清要出丑,和她有什么关系,事情走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她不可能会放弃的。

    “那夫人那边怎么解释?”小丫头给周文茵倒了杯茶,周文茵没喝摸着脸,冷冷的道,“等事情结果出来,她就会感谢我今天做的这一切了!”

    小丫头应是,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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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堂审

    隔日一早,武威侯府中,刘嗣祥不耐烦的道:“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我去做什么,难不成还嫌丢脸丢的不够?”

    “侯爷。”刘大夫人已经穿戴整齐,给刘嗣祥倒了茶,轻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去听一听,陈明京和薛致远是多年好友,若他以权谋私护着薛家把素娥定了罪,那我们岂不是真的要出丑了。我们去了,别的不说,若素娥是冤枉的,他肯定不敢胡乱定罪。”

    刘嗣祥还是不愿意,他怒道:“她怎么就不消停消停,就知道惹是生非。”

    “走吧。”刘大夫人叹了口气道,“素娥虽招恨,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若真被定罪了,薛家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的。”

    刘嗣祥皱眉站了起来,刘大夫人就笑着给他整理里一番衣襟,道:“事情到底什么结果,去了才知道。”

    “什么意思。”刘嗣祥微微一愣,觉得刘大夫人话中有话,刘大夫人就低声道,“我们作为娘家的人势必要走个过场,若不然以后别人说起来,倒显得我们没有情分,反倒成了我们的错了。”说完,扶着刘嗣祥就出了门,和刘二夫人一起往外院而去。

    刘嗣祥压着怒阴沉着脸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顺天府衙自堂后进去,便在院子里碰到了薛霭和薛潋,刘嗣祥敷衍的抱了抱拳,拂袖大步拐去了前庭,薛霭和薛潋也往前面而去,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就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去了堂后。

    她进去时堂后已经坐满了薛家的女眷,薛老太太,方氏,薛思琴,薛思琪,薛思画,以及方幼清,除了还在坐月子的赵芫没到,薛家的女眷几乎都在这里,刘大夫人就冷笑了一声在薛家的对面坐了下来。

    “可真是没瞧出来,你们薛家还有这大义灭亲的风骨。这样的丑事人家都是藏着掖着,你们倒好,恨不得闹的人人皆知。”刘大夫人冷冷的盯着方氏,道,“以前只当你为人淳朴单纯,没想到倒是小瞧你了,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素娥被你逼去庵庙也就罢了,现在还打算逼死她,你的心可真是狠那。”

    “我……”方氏心里有气,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们也不想这么闹,可是刘氏被周文茵硬送到衙门来,本来一件在家里可以解决的事情,硬生生闹到公堂上来,他们是别无选择,方氏为难的看了眼刘大夫人,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薛老太太就看了眼方氏,咳嗽了一声,道:“嚷嚷什么,这不是家里的后院,都给我闭嘴!”

    刘大夫人冷哼一声,转头过去喝茶。

    薛思琪起身朝隔着一扇雕花门的外头看了眼大堂,又跑了回来,在幼清身边低声道:“武威侯和大哥都坐在外头了,三哥在门外站着的,院外也站了好些百姓。”她说着一顿,道,“我好像看到二叔了。”顺天府衙的大堂外有道回廊,但凡升堂只要外面的门是开了,百姓便就可以在回廊外头观看,但不得喧哗扰乱秩序。

    今天薛家这件案子自昨日开始便轰动了半个京城,大家都好奇,这案子要怎么审,薛家的二太太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侄儿媳妇和侄孙也能暗害。

    薛镇世会来幼清并不奇怪,她朝外头看了看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门口看去,就看见周文茵由丫头扶着进了门,薛家的女眷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纷纷不屑的转过视线,周文茵就面色端肃的过来向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刘大夫人一副不计嫌的朝周文茵笑了笑。

    周文茵又走了过来,朝薛老太太和方氏行了礼,她道:“祖母,一会儿您千万别生气,身子要紧!”

    薛老太太看也不看她一眼,撇过脸去喝茶。

    周文茵也不尴尬,俏生生的走到对面,在刘大夫人隔壁坐了下来。

    侧堂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唱喝的声音:“陈大人到!”随即惊叹木一响,两边扶着杀威棒的衙役上了堂,薛思琪好奇的隔着门往外头看。

    刘氏被带了上来。

    “娘生病了。”薛思画瞧见刘氏立刻捂住嘴哭了起来,幼清也隔着门朝外看去,就看到刘氏依旧穿着的是昨天的那身米灰的长袍,但人显得憔悴病态,两鬓的华发非常的显眼,就这么跪在空荡荡的气势庄严的大堂中央,显得格外的渺小瘦弱,不堪一击。

    “薛刘氏!”陈明京喝道,“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书记官在一边奋笔记着,落了笔又朝刘氏看去。

    刘氏抬起头腰背挺直,就看到刘嗣祥正沉着脸坐在下首,露出一副恨不得亲手将她杀了才解恨的样子,在刘嗣祥的下首坐着的是薛霭,他穿着官服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并未看她,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薛霭对她的恨意。

    刘氏环顾四周,又朝门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薛镇世,她顿时恨的红了眼睛,冷冷的盯着薛镇世!

    薛镇世也皱着眉厌恶的看着她。

    “薛刘氏,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陈明京一得知刘氏被送来时就派人去告诉薛镇扬和薛家的人,他正头疼,毕竟这是薛家的家务事,他实在不想让薛家的家事过堂审问,可是周文茵将人硬送了过来,刘氏又当场认罪了,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事儿压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升堂。

    好在薛家的人只象征性的来闹了闹,要不然他真是要左右为难了。

    今天升堂,他也只想速速结案了事,这事儿要办的越快越好!

    “是!”刘氏收回目光望着陈明京就道,“民妇将侄媳薛赵氏骗出府外,又故意将她的轿子掀翻在地,导致她早产,甚至一尸两命,此罪,民妇认下!”

    刘氏一说完,幼清就听到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中隐隐传来一阵喧哗,随即有人对着刘氏指指点点,露出鄙夷和不屑,她收回视线,目光一转随即一愣,就看到人群中有个身影非常的熟悉,不等她说话,就听到薛思琪在她耳边激动的道,“那个人是不是二哥。”

    “应该是。”幼清点了点头,薛明穿着一件藏青色潞绸直裰,负手而立,浓眉之间有道深深的川字纹,眼眸没有以前的清明,给人一种阴鹫的森冷之感,和她记忆中的薛明相比,变化极其的大,若非真的熟悉,她都不敢去认。

    不过,他这个时候怎么又敢出来了,是因为刘氏认了这桩罪,他觉得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不怕薛家的人找他,所以才出来的?还是说,他还惦记着刘氏,想来看看情况?

    幼清回头朝周文茵看去,周文茵胸有成竹的坐着一边喝着茶。

    “二哥!”薛思画也哽咽着低呼一声,薛思琪忙捂住她的嘴,道,“别哭。”薛思画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外头,薛潋也发现了薛明,他攥紧了拳头,转身就要去找薛明算账,赵子舟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现在不是时候,先等堂审完了再说。”

    薛潋终究是没有过去,冷冷的盯着薛明,薛明看也不看薛潋,目光始终望着刘氏,神色不明。

    刘氏认罪,陈明京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昨天送来的时候,刘氏就已经供认不讳了,他看了眼书记官,随即又问道:“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加害薛赵氏,是何原因,你从实道来。”

    刘氏的视线一转,就朝侧堂这边看来,她知道隔着一道门,后面便是一间阔通的侧堂,在本朝曾有许多女眷在侧堂中听审,甚至前朝皇后娘娘也曾在那后面坐过,那侧堂很大能将大堂之上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所以她知道,薛家所有的人包括周文茵都能看得到她听得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刘氏收回视线,望着陈明京,一字一句的回道:“民妇没有任何理由加害薛赵氏,民妇乃是受人胁迫才做出这样的事。”

    陈明京一愣,难掩惊讶的看着刘氏,她昨天对于这件事可是只字未提!

    侧堂里大家也是满脸的惊讶,刘大夫人甚至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和幼清几个小辈一起站在镂空的门扉上往外看!

    薛老太太和方氏对视一眼,两人也惊讶的不得了,刘氏被人胁迫?她能被谁胁迫?!

    大堂之外又是一阵低低的喧哗,薛潋惊愕的和赵子舟道:“她什么意思,是被人胁迫的?”他立刻就想起了周文茵,难道是周文茵逼迫刘氏做的这件事?

    “被人胁迫?”陈明京朝薛霭看了一眼,薛霭也皱了眉头。

    刘氏就昂着头,回道:“是!”她说着一顿,满堂寂静,大家都惊愕的望着她,方氏话不停接着又道,“民妇因身体不适一直在拢梅庵中修心养病,已有两年有余,素来相安无事也从不下山过问俗事,可是就在前几日半夜时分,民妇所住的茅舍突遭大火吞噬,民妇侥幸逃出火海,可随身伺候的两个丫鬟却葬身火海之中。其后此人便抓住了民妇,以民妇孩儿的性命相要挟,让民妇加害薛赵氏!她和民妇素有旧怨,所以才会出此手段,逼迫民妇!”

    平地惊雷一般,刘氏的话顿时在堂内外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想不到,刘氏会突然话锋一转,说自己背后有人胁迫,是谁胁迫她的?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哗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薛潋也惊讶的不得了直觉刘氏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薛霭面色亦是微微一变,皱眉看着刘氏,猜测她的目的。

    侧堂内,薛思琪惊讶的捂着嘴指着刘氏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直觉刘氏接下来很可能话锋一转针对家里的人,戒备的道,“谁能指使的动她,威胁的了她,怎么跟疯狗似的乱咬人。”

    “你说谁是疯狗。”刘大夫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薛思琪一眼,又讥讽的看着幼清,很肯定的道,“和素娥有旧怨的,又能指使人放火胁迫她的,想必就是宋太太了吧。”又道,“看不出来,原来宋太太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平日看你跑薛家跑的勤快,还以为你真将薛府当做了娘家,却是没有想到转了面就能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怜我们姑奶奶,竟然这么傻,受你的胁迫。”

    “刘大夫人。”薛思琴听不下去,她道,“这事儿到底如何还没有结果,您若是急不过可以出去坐在堂上,想必以您的身份,陈大人大约是要将位置让给您坐的。”

    刘大夫人就冷笑道:“你不用拿这话来唬我。我可真是可怜你们,一家子人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吃了这么多亏,还难为你们把她当自己人,当好人看!”

    “方表姐!”薛思画泪眼朦胧的看着幼清,又摇着头和刘大夫人道,“舅母您不要这么说方表姐,她和大嫂亲如姐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刘大夫人就冷了脸,低声喝道:“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帮着谁说话?”

    薛思画垂了头不敢再开口。

    刘大夫人又朝幼清看去,幼清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并不见她多吃惊,从容自若的样子……刘大夫人直皱眉……

    “大家都消消气。”周文茵一副和事老息事宁人的样子,“二舅母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有她的原因。”她说着看了眼幼清,道,“是不是污蔑,也要等她把话说完再定,即便她指幼清,幼清也能反驳不是吗。”她也跟着刘大夫人一样,很肯定说是幼清。

    什么幼清,刘氏还没有说,她们就一口一个幼清的,薛思琪恨的磨牙,好不容易忍住打人的冲动,转了视线看向外面。

    陈明京意识到刘氏想要做什么,他拍了惊堂木道:“此案证据不足,又无证人,今日就到此为止,开堂之日再另行通告!”话落就打算退堂了把这事儿压下去,等后堂再和薛家的人商量一番。

    “陈大人这是做什么。”刘嗣祥终于听出了点味道来,他立刻警觉的道,“薛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您就退堂,这事办的不妥当吧?即便是要搜证寻证也要让案犯将话说完才成吧,您这样,本侯不得不怀疑你假公济私,意图替某些人遮掩罪恶丑陋。”

    陈明京心头的火就蹿了起来,他当即回道:“刘侯爷,此乃顺天府衙,堂审如何本官自会安排,侯爷若是不服大可上书向圣上陈诉,但此刻如何做,本官做主!”话落,指着刘氏就要说话,公堂外就传来一阵低低的嘘喝声,有百姓大声嚷道,“假公济私,昏官!”

    陈明京大怒,就在此时有衙役送了东西上来,陈明京接在手中拆开看了看,上面写到:“大人不必退堂,也不必顾忌薛府。”他看完立刻朝侧堂看去,虽自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可他脸上还是露出惊讶之色来。

    外面的嘘声越来越高,陈明京知道这会儿若他真的强行退堂定要让人觉得他有意包庇,可是若不退堂,谁知道一会儿刘氏会扯出谁出来。

    但薛家的人说让他接着审,难道她们知道刘氏稍后会说什么?

    陈明京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再次拍了惊堂木,喝问刘氏道:“刘氏你可知道公堂之上污蔑诽谤该当何罪!”

    “民妇知道。”刘氏颔首,陈明京接着又道,“那你如实说,威胁胁迫你之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胁迫与你,可有证据?”

    “她就是……”刘氏朝侧堂里看去一眼,忽然就低低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厉捂着胸口开始喘气,断断续续的道,“宋方氏!”

    刘氏话落,众人顿时面露惊愕,薛思琪腾的一下站起来,怒道:“她果真是疯狗!”说着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薛大夫人就露出果然如此的样子,讥诮的看着幼清,仿佛在说,我猜的可真是没错……又悲悯的看着方氏,叹了口气,道:“薛夫人可真是可怜,亲自养大了一只白眼狼。”

    方氏皱眉,很不客气的回道:“幼清如何用不着你来说,薛大夫人管的也太宽了。”

    薛大夫人嘲讽的笑着。

    周文茵也站了起来,露出一副惊愕愤怒的表情看着幼清。

    外堂中已经开始有人议论宋方氏到底是谁。

    薛思琴紧紧的绞着手,恨不得出去将刘氏的嘴巴堵起来,刘氏既然是要诬陷幼清,当然是捡最难听的话最恶心的事往外说,不管有没有,先脏了幼清再论。

    若是让她说出来,一会儿怎么收场?

    幼清站在门扉之后,定定的未出声,周文茵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幼清侧目看她,冷冷一笑……这是激动紧张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了吗?

    周文茵挑了她一眼,义愤填膺的道:“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幼清没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害大嫂,她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在背后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自说自画的想了想,道,“难不成你是嫁给宋九歌后生了后悔之心,复又惦记着表哥了不成?”周文茵说着又道,“你即便害死了大嫂又如何,难不成想要回去做个妾室?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好好的正妻不要,非要上赶着做妾!”

    “有劳左二奶奶费心了。”幼清淡淡的笑道,“不过你似乎太着急了点,人家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急着定案了?”

    周文茵听着一愣,幼清又接着道:“左二奶奶来这里听审,左夫人可知道?昨儿那一巴掌这会儿脸上还疼不疼?”

    果然是方幼清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就说那些谣言怎么就变了味儿,圣上又怎么知道外头这些事,还让皇后来训戒她,原来都是她,周文茵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着急,这一巴掌加上以前的事我都记着呢,不用过多久我就会一点一点还给你。”她话落,就见外头刘氏的咳嗽停了下来,周文茵淡淡一笑,道,“快听听,千万别错过了!”

    幼清不置可否,笑道:“好!”

    陈明京听到堂外百姓的议论声渐大,便喝道,“肃静!”话落,他看着已经止了咳的刘氏,道,“薛刘氏,你说宋方氏?她如何胁迫与你,可有证据?”

    刘氏轻喘了口气,视线在侧堂的门扉上一转,回道:“因为她嫉妒,她嫉妒所有比她貌美的女子,她嫉妒所有全天下所有的人,所以她才会胁迫民妇,才会要加害薛赵氏,她是因为嫉妒!”

    刘氏话一说完,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她不是在开玩笑吧,说了半天就说了句疯话,分明就是鬼扯,就连薛潋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和赵子舟面面相觑。

    周文茵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到外头的人都在笑时,才明白她没有听错,刘氏真的是这么说的,她顿时摇着头道:“不可能……她说错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二奶奶就是要让我听刘氏说这些?”幼清扬眉,笑道,“她这话说的可不高明,莫不是你教的吧?”

    周文茵瞪着幼清说不出话来。

    薛思琪忍不住哈哈大笑,凑过来望着周文茵道:“你蓄谋了半天,就折腾了这句话出来?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方幼清!”周文茵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你做过什么?”她明明和刘氏交代的清清楚楚,让刘氏在公堂上咬住幼清和薛霭有私情从而加害赵芫……只要咬住这件事,这么多人听着,又是在公堂之上,即便最后案子没有结果,方幼清的名声也足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了。

    周文茵想的好好的,她也可以肯定刘氏不敢有别的想法,可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幼清笑而不语,朝外头指了指,轻声道:“我做了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话落视线转向外面。

    周文茵仿佛意识到什么,害怕的倒退了一步打算立刻离开,幼清当然不会让她走,笑着道:“左二奶奶这是怎么了,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当然要听完才好!”她话落,就听外头陈明京大怒道:“薛刘氏,你胡言乱语毫无逻辑根据!”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左右何在,薛刘氏藐视公堂,给我打!”

    两边的衙役便举着惊堂木上前,一人一边将刘氏推到地上,惊堂木便举了起来,薛思画啊了一声,喊道:“不要!”她也顾不得别的事儿,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到门边,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推开门冲了出去,一下子扑在了刘氏的身上,“你们不要打我娘,不能打她!”

    侧堂内,大家都惊了一跳,跟着站了起来,便是连幼清也惊了惊。

    “画姐儿。”薛老太太大喝一声,可是薛思画这个时候哪里听得到她的话,抱着刘氏哭着道,“娘,娘……这件事和您无关,您不要认啊!”

    刘氏没想到薛思画会冲出来,她忙起来抱住自己的女儿,低呼道:“画姐儿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薛思画满面泪水的摇着头,道:“娘,我不管,您若是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话落,她扑在刘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明京不好让人将薛思画拉开,只得让她闹。

    “画姐儿。”薛老太太也跟着走了出来,拉着薛思画道,“你不要胡闹,这里是公堂不是家里,由不得你放肆!”

    薛思画知道自己不该冲出来,可是她若不出来就很有可能看着她娘被打死在这里,平日里府里的婆子被打几板子都有熬不住的,何况这是杀威棒,十个板子下去,刘氏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陈大人。”薛思画和陈明京磕着头,“求求您绕了我娘吧,她是无辜的,您要打就打我吧!”拼命的磕着头。

    幼清冷冷的撇了眼周文茵,道:“这就是你想看的结果吗?”话落,她抓着周文茵的手,很大力气的将她往外拉,周文茵大骇,道,“你发什么疯!我不要出去。”

    “今天已经这样了。”幼清冷笑着看她,“你挑了事情出来,就想轻松的脱身?”话落,就硬将周文茵拖了出去!

    大家便都跟着出来,有长辈顶着,几个小辈也不至于被人说成胡闹。

    刘氏见方幼清和周文茵一起从侧堂出来,便神情一怔,这边薛思画见陈明京不说话,她转过头去喊薛明:“父亲,二哥,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们是一家人,娘如今有难,你们怎么忍心袖手旁观,怎么能忍心不管她的死活。父亲,二哥!”她跪着爬了几步,朝外头看去,可哪里还能看到薛镇世的影子,薛潋见着她就回道,“二叔刚刚走了!”

    薛思画捂着脸哭了起来。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唏嘘不已,回头去找薛思画口中的二哥。

    薛明仿佛没有听到薛思画的声音,冷漠转身悄然离开。

    陈明京满面的为难,看向薛霭,薛霭起身朝他抱了抱拳,道:“舍妹年幼不懂事,又护母心切,还往大人原谅!”话落,又朝在场的书记官和衙役抱了抱拳……人在衙门,什么事没有见过,像今儿这状况实在算不上奇特的,大家也都理解的点点头,站在一旁权当没有看见。

    “事急从权,本官也不是迂腐之人,更何况,这也是薛家的家事,今儿若能在公堂上将此事理清,倒也是桩好事!”

    薛霭颔首,向陈大人道谢!

    周文茵挣脱了几次,都没有挣开幼清的手,她站在赫赫威严的大堂之上,外头那么百姓在交头接耳的往里头看着……她倒不是羞愧,而是这样一闹,她回家可就没有办法向婆母交代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恼怒的看着方幼清:“你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

    “你还有脸?”幼清很惊奇的看着她,道,“不管你以前有没有,但从你让薛明害大嫂起,你就该知道了你已经没有脸面可言了!”

    周文茵瞪着眼睛,喝道:“无赖!”

    “唔。”幼清微微点头,道,“你说对了,我便是无赖,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对你这样的我给你脸,便就是抬举你了。”她说着微顿,望着刘氏,就道,“二婶,你方才说我指使你暗害大嫂,你可有证据!”

    刘氏抱着薛思画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好!”幼清望着她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就是诬陷了。你为何要诬陷我,我虽和你有过节,这两年我们都相安无事,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栽赃陷害,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刘氏正要开口,周文茵便出声道:“二舅母,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是公堂,没有人能奈何了你。”话落,她警告的看着刘氏。

    刘氏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害赵芫的事与她无关,最后的结果她也就至多被打上几个板子,顺天府衙没有证据,定不了她的罪,最大的损失便是丢了脸面,可如今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好顾忌的,离死也就只差一步罢了。

    其实闹成这样,她不但不悲伤,反而很高兴,方幼清和周文茵斗法,随便哪一边胜她都高兴!

    那日周文茵将她抓去,让她在公堂上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诬陷方幼清,想要彻底败坏方幼清的名声,只要她照她说的做,她就会让她见到薛明,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是周文茵不知道的是,在她被关在小院的那个晚上,方幼清身边那个叫周芳的婢女就来过了,告诉了她,薛明和周文茵的事……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果真已经变成了一条狗,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被他丢弃在脑后。

    她白白费了心血去培养他。

    她不能再让薛明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死在周文茵手中,她宁愿薛明在监牢里待几年,也不愿意他继续留在周文茵身边。

    所以,在她的心中,便立刻有了决定。

    现在,她看着周文茵宛若切骨之仇,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才好……方幼清和她比起来,她宁愿方幼清胜,所以,她朝陈明京磕头,道,“民妇招,民妇招认,求大人开恩!”

    陈明京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刘氏就抬起手指着周文茵,一字一句道:“是她将民妇抓了,威胁民妇,让民妇诬陷宋方氏,她答应民妇,只要照她说的做,她会让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

    所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落在周文茵的身上,满堂哗然,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剧情逆转的令人目不暇接,难怪刘氏方才说宋太太时那么荒谬,分明就是连借口和措辞都没有想好!

    转了一圈,原来幕后指使者另有其人!

    大家看着周文茵,露出各色的打量和质疑鄙夷,周文茵倒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你胡说,你胡说!”

    这一次,刘氏不再支支吾吾,不再吞吞吐吐,她环顾四周,声音又坚定又清晰:“是周文茵,是她害了薛赵氏早产,更是她放火烧了我的茅舍。”说完,朝陈明京道,“民妇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妄言。”

    “闭嘴!”周文茵怒喝道,“你信口雌黄。”话落,又看着陈明京道,“陈大人,堂堂府衙公堂,您就允许她们目无法纪的闹腾?你就不怕被人弹劾!”

    陈明京皱眉,幼清不愿意陈明京为了她们和一个女人斗嘴,便接了话道:“左二奶奶还是先将二婶的话回了比较好!”

    “说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都是疯子!”周文茵去推方幼清,幼清松手,她便一个不稳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狼狈的爬起来,扶了扶发髻就道,“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我们害你。”幼清冷笑着说完,朝陈明京道,“大人,纵火之事妾身有人证,还请大人传唤。”

    陈明京点点头,过了一刻就见江泰提溜了个男子进来往地上一丢,那人长相猥琐,缩头缩脑的一进大堂就开始瑟瑟发抖,不等陈明京问,他就一股脑的道:“大人,草民认罪,拢梅庵的大火是草民放的,但是草民没有想要出人命,至少想挣几个钱花花!”

    “堂下何人?”陈明京问道,“所认之罪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就回道:“小人姓马,叫马三,家就在城外十里坡。草民也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但是草民当初多留了一个心眼,跟着给我们钱的男子回到城里,眼见他进了粤安侯府的宅子,至于是宅子里的什么人指使的,草民不敢胡说。”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句句属实。”陈明京看着马三,马三就头也不抬的回道,“草民拿性命担保!还有,那夜大火起来之后,草民曾见到一个男子冲进火里,将她背了出来。”她指着刘氏,“那人草民认得,就是以前常在京城走动的薛家二公子,也是这位夫人的儿子!”

    又是一桩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连刘氏也惊了一惊,那夜她醒来的时候人就在门外,她没有多想也不敢多停留立刻逃了出来,直到现在她都对那天晚上印象模糊,并不能确定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人救她的,如今听马三一说,她似乎就想了起来。

    她的薛明,还不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他没有帮着周文茵一起来害她。

    刘氏又心酸又欣慰。

    陈明京皱眉,道:“你说的这件事,并不能证明大火和粤安侯府有关。”

    “是。但是薛二公子可以证明,大人只要找到薛二公子,就可以证明那夜的大火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何人!”马三说着磕着头道,“还有,草民近日一直留意着薛二公子,他起先住在福满楼,后来有一天,草民就看到他出去,先是去了赵府,领着一个小厮进了天香楼,吃过了饭那个小厮就走了,草民就觉得奇怪,一直跟着薛二公子,没想到就看到他在一条胡同里将一位夫人的轿子掀翻,那位夫人似乎还还有身孕!草民骇的不得了,一直随着他重新进了福满楼!”他一开始跟着薛明,只是因为好奇,后来跟着发现她掀翻了赵芫的轿子,便觉得有机可乘,想要以此来敲诈一笔!

    可惜,没等他出手,就反被人抓了起来。

    “就在同一天,薛二公子被薛三公子找到,草民看到他从福满楼的后院逃走,一路跑到了粤安侯府翻墙进去,此后再没有看到他出来。”那人说着,磕头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陈明京点点头,道:“此乃另外一个案件,今日既没有足够的证据,便押后再审,本官会着人去查证。”话落,他朝两边的衙役吩咐道,“将人带下来,再派人去找薛明!”

    大家都朝周文茵看去,因为刘氏的指控,一个市井混混的指控,虽暂时都没有证据,但是对她却非常不利。

    周文茵摇着头,指着众人道:“胡言乱语,什么放火行凶,什么薛二公子……我不知道,你们简直太可笑了,可笑之极。”她话落,拂袖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却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忽然顿住,就看到左夫人身边的方妈妈正站在门口,她视线一转就落在与薛老太太坐了对面的左夫人身上。

    左夫人面色冷凝坐着未动,视线寒凉的落在她身上。

    “婆母!”周文茵喃喃的喊了一声,随即,她耳边就听到幼清笑着道,“我怕你受委屈,特意请左夫人务必要来给你做主,如何!”

    周文茵猛地转头过来,阴狠的瞪着幼清,咬牙切齿道:“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幼清淡淡的道,“是你想干什么,如今这结果你满意吗?”

    周文茵抬起手来,想也不想就朝幼清扇了过去,幼清怎么可能站在任由她扇,便猛然抓住了周文茵的手,道:“想必你也累了,快随左夫人回去吧,想必她有许多要和你说。”

    周文茵抽回手,低声道:“方幼清,你我之间,不死不休!”话落,大步跨进了门,走到左夫人身边,左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陈明京点了点头,道,“给陈大人添麻烦了。”话落转身,朝外走去。

    周文茵跟在后头垂首出去。

    陈明京知道这么一闹事情是没有结果的,他喝道:“退堂!”话落,有衙役过去,呼喇喇将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轰走。

    幼清回头去看方氏,方氏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方幼清!”刘氏被衙役押着,站在幼清面前低声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她说着看了眼薛思画……

    薛思画扑过来抱着刘氏:“娘!”刘氏皱眉看着薛思画,道,“若是见到你哥哥,一定要劝他迷途知返,不要再浑下去了。”

    薛思画点着头。

    周文茵随着左夫人上了马车,婆媳二人沉默的坐在车厢里,车子驶出府衙后院,刚一出去就被外头的百姓拦住,一个个的交头接耳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这里头坐着的就是粤安侯府的二奶奶吧,她可真是心狠,和薛家还是表亲呢,是有多大的仇恨,令她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还没有定案吗,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有人打断另一人的话,那人就不服气的道,“这种家事要什么证据,更何况,薛家的人是吃饱了撑的,又是放火烧自己,又是把自家的人弄的早产来陷害她?肯定是她怀恨在心报复的。我可听说,两年前她走的时候就和薛家闹翻了!”

    “对!”有人接了话道,“她原是和薛家大公子有婚约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婚约就取消了,她一声不响的回了娘家,而薛家大公子隔年就娶了赵家小姐。我看,她就是气不过薛大公子和她取消了婚约,才回来报复薛大奶奶吧。”

    众人好像找到了信服的理由,纷纷点头赞同。

    马车被人堵着举步维艰,周文茵和左夫人不得不坐在马车里听别人对她们评头论足。

    “将人赶走。”周文茵朝外头喝道,“手里的鞭子是吃素的不成!”

    赶车的婆子便挥起了鞭子,看热闹的百姓只是看热闹罢了,谁也不想惹一身晦气,便纷纷退避在一边,马车就缓缓的行了起来。

    左夫人始终坐着没有出声,过了一刻,马车进了府里,左夫人下了车由方妈妈扶着回了正院,周文茵垂着头跟着进去,等她进了正院左夫人便低声和方妈妈说了一句,方妈妈就朝满园的丫头婆子打了眼色,丫头婆子便纷纷退了出去。

    方妈妈关了院门。

    周文茵害怕的回头看了眼院门,心里砰砰的跳着,磨蹭了许久才进了正厅,左夫人已经在主位上坐下来!

    ------题外话------

    今天一大早被家里人拉出去了,写了一半的文就搁到下午,实在对不起大家!明天更新时间还是上午,以后尽量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没脸要月票,顶着锅盖遁走……

172 报应

    “跪下!”左夫人忽然一拍桌子,望着周文茵,周文茵不敢造次立刻跪在了地上,左夫人就和方妈妈道,“上家法!”

    方妈妈应是而去。txt全集下载/

    周文茵抬起头来,屈辱,惊恐一瞬间聚集在脸上。

    她知道左氏的家法是什么,可是用的却只是家中的妾室以及丫头婆子身上,婆母现在竟然要用在她身上,周文茵咬着唇望着左夫人,道:“娘,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今天不该冒冒失失的到公堂去听审,您要罚我我无话可说,可是……”

    左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可是什么?可是不该对你用家法是不是?”

    周文茵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以往果然是我小瞧你了。”左夫人冷笑道,“没想到周礼养出来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能不动神色的去害人,如今还有胆子质疑我!”

    周文茵摇着头,回道:“娘,您误会了,我没有害人。”她说着微顿,迫不及待的解释道,“是她们联合起来蓄谋害我,我真的很冤枉啊。”

    “住口。”左夫人喝道,“我是没有耳朵听,还是没有眼睛看,抑或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不能明辨是非?”她摆摆手,不想和周文茵多谈,不给她教训,她根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给我打!”

    方妈妈拿了根一臂长的篾条出来,软软的缠在手上,周文茵看到心就立刻提了起来,她朝后缩了缩,望着左夫人,道:“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左夫人没有吱声,朝方妈妈点了点头。

    方妈妈便上前去,掀了周文茵的裙子露出脚踝和小腿,便就一下一下抽在小腿上,每抽一下就如将肉撕下来一般,钻心的疼,周文茵尖叫着求饶,可左夫人依旧淡然的喝着茶,仿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方妈妈抽的很娴熟,每一次都不落空,且每一次都重叠在一处,不过十几二十下,周文茵的小腿已经肿了起来,再抽十几下便肿的宛若馒头一般,疼的周文茵脸色惨白,趴在地上连喊都没了力气。

    方妈妈前后抽了一共八十下才收手,周文茵已疼的晕过去一次,过了一刻等她醒过来,左夫人依旧淡淡的坐在主位上!

    “娘。”周文茵一双腿动都不能动,哀求的看着左夫人,左夫人轻悠悠的放了茶盅,望着周文茵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周文茵点着头道:“知……知道!”

    “说说看!”左夫人冷眼看着她,周文茵就回道,“我,我不该不经您的同意擅自上公堂,更不该被人牵着鼻子走,丢了您的脸面,我知道错了!”

    左夫人没有说话,朝方妈妈看了一眼,方妈妈二话不说,上去接着抽,待抽够二十下她才停手,周文茵趴在地上哭着道:“娘,求您饶命!”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左夫人语气不变,依旧问着方才的问题。

    周文茵心里有些害怕,斟酌了一番才道:“我……我不知道,求婆母明示!”

    “蠢货!”左夫人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来京城我如何和你说的!”

    周文茵捂着腿一点一点移着坐起来,望着左夫人气若游丝的回道:“您说让我一切听您的,让我不要张扬,遇事能避则避切勿出头!”

    “你又是怎么做的。”左夫人望着周文茵。

    周文茵极力的辩解道:“可是……这件事并非是我张扬,而是她们设好了陷阱等我跳,我事先真的不知道!”

    左夫人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方妈妈又上去抽了二十下,周文茵大哭,这篾条起初抽在身上便如刀片在割着肉,再往后新伤覆在旧伤便如锯子在磨在扯,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并没有流血,但是皮肉却已经绽开,周文茵实在无法忍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方妈妈收了手,左夫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文茵,冷声道:“牛不喝水难按角,你若不凑上去把脸伸出去,她们能害得到你!”又道,“我不管你以前在薛家受了什么委屈,但我今天警告你,你若再没脑子的四处惹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周文茵拼命的点着头,她真的怕方妈妈再上来抽她。

    “从今天开始,你便在家中养病,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左夫人挑了挑周文茵的下颌,眯着眼睛看她,“你出丑也好生死也罢,我懒得管你,但是若你连累了家里的人,我告诉你,不用回到广东,我就能让你在京城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左夫人说话并没有多少的波澜,面上也未露杀意,可是周文茵却依旧害怕的抖了抖,她从来没有见过左夫人露出这副样子!

    “自不量力的东西。”左夫人将周文茵甩开,道,“这点伎俩就想暗算人家,那宋太太不知比你聪明多少倍,她早就算好你要做什么,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说人家设计了陷阱陷害你,我看是你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还一副沾沾自喜的蠢样!”话落,左夫人拂袖对方妈妈道,“将她送回房里派人守着,三天内不准上药,不准吃饭,让她长长记性!”左夫人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周文茵筋骨未断,受的只是皮肉之苦,所以她能走路,但是每走一步那充了血的火灼刺痛感,像是烙在铁上,又像有人拿刀剜肉似的……方妈妈的手法很巧,这样把裙子已落下干干净净连血腥味味都闻不见,实在是妙极。

    周文茵咬着唇强撑着站起来,狠狠的看着走出去的左夫人,眼泪蓄在眼眶里,她由丫鬟背着回到自己的房里。

    “梨花!”周文茵拉着丫鬟的手,低声道,“你想办法出去通知我的父亲来一趟,让他来看看我!”

    梨花听着一愣,道:“二奶奶,老夫人将您软禁在这里,您出不去奴婢现在恐怕也出不去。”梨花说完,周文茵眉头一皱便啪的一声,抽了梨花一个耳光,喝道,“是不是我出了丑,你就以为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我告诉你,我现在还是左府的二奶奶!”

    梨花捂着脸跪了下来,解释道:“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立刻想办法去通知我父亲。”周文茵说完,恨的将手里的茶盅丢在地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蜷在一边的小腿,三天不上药……她说不定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了。

    梨花抹着泪点了点头,将地上的茶盅收拾干净便出了门去。

    梨花一出去,房间中便只剩下周文茵,她无力的靠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时,房间的窗户吱吱呀呀的被人推开,周文茵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过了一刻她就出声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茵儿。”薛明大步过来,径直在床边坐下,捧了她的腿,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茵儿,你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左夫人打的?”

    周文茵咬着唇,怒道:“不用你管!”

    “现在我不管你,谁来管你!”薛明说着一顿,又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金疮药!”他的话才说完,周文茵就将他一把推开,喝道,“滚,你现在就滚,我谁都不需要!”

    薛明皱眉露出一丝不悦,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他道:“你别乱动,腿上的伤不能碰!”他伸手想去碰周文茵的脸,周文茵却一下子将他的手推开,怒道,“我的早就没了脸,我这样活在世上,就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死了算了。( )”

    “说什么傻话!”薛明低声安慰道,“你不还有我吗,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放心!”话落,强行将周文茵按在自己的怀里,周文茵推着打着咬着,又压抑着靠在他怀里低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薛明见她歇了便拿帕子给她擦眼泪,问道,“你的伤不上药不行,你等我,我去给你找药!”

    “泰哥儿。”周文茵情绪稳定了一些,拉着薛明的手,咬着唇道,“婆母她不让我上药,你不用找药了。”

    薛明一愣顿时满面怒容:“她将你打成这样,还不准你上药,可恶!”他目光阴鹫,露出一丝杀意,望着正落着泪的周文茵,道,“走,你跟我走!”

    “走?去哪里?”周文茵被薛明拉扯着下了床,薛明道,“离开这里,她现在在京城就能这般对你,等他日你回广东以后,日后肯定更加难过!茵儿,这样的人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等着你的只有无尽的苦!”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周文茵疼的倒吸着冷气,推开薛明在床沿坐下,回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二爷你也不是知道,那样的情况下,我能嫁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更何况,我们和粤安侯联姻的好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若是跟你走了,我父亲怎么办,我弟弟怎么办,他们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你总拿这样的话来敷衍我,两年了,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走!”薛明半蹲在周文茵面前,拉着她的手问道,“茵儿,你到底爱不爱我?”

    周文茵立刻抬起头来,强忍着心里的怒,点了点头道。

    “你爱我,那为什么不和我走,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再找一处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安心住下来生儿育女,这样难道不好吗。”薛明将周文茵的手放在唇边亲着,又道,“我再不想看到你受苦,我恨不得将所有欺负你的人全部杀了。”

    “泰哥儿。”周文茵点着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等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和一起你走的。”

    薛明脸上的温情一下褪了下去,他眯着眼睛望着周文茵,问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

    “你能不能现在不要和我说这些问题。”周文茵终于忍不住,“我今天丢了那么大的脸,又被婆母惩罚,我怒,我恨!我没有心情和你风花雪月,此仇不报我便是有一百条锦绣前程,我也无心留恋。”

    “好!”薛明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方幼清是不是,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她。”他说完,又看着周文茵,问道,“是不是杀了她你就会跟我一起走?”

    周文茵一顿,轻蔑的看着薛明,摇着头道:“你杀不了她,又何必说这种话。”

    薛明仿佛没听见,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周文茵气的拍了床沿:“蠢货。”她挪到窗户跟前往外看,哪里还能看到薛明,她轻喊两声根本没有人应,她不得不将窗户合上回到房里!

    一直到晚上,薛明都没有再出现!

    若真将方幼清杀了也就罢了,即便薛明死了也值得,怕就怕他事情没有办成,反而被人抓住,周文茵忐忑的不安,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快要亮时,她忽然听到了窗户边有动静传来,她忙翻坐起来,果然就看到薛明自窗外爬了进来。

    “泰哥儿。”周文茵皱眉看着薛明,就觉得他的动作格外的慢,随着他动作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周文茵一怔,望着已经进了房里的薛明,就道,“你受伤了?”

    薛明没有出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周文茵就看到他的右胸口的外衣被割了一刀口子,有血从里面缓缓的渗透出来!

    “怎么弄成这样。”周文茵皱眉道,“你的金疮药呢,快上点要,若不然一会儿血腥味太浓,会让梨花察觉的。”

    薛明放了手里的匕首,看了眼周文茵,却没有动,周文茵就接着问道:“你……真的是杀方幼清了?她死了吗?”

    “嗯。”薛明几不可闻的点点头,周文茵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薛明道,“方幼清真的死了?”

    薛明再次点点头,周文茵整个人都绽出了光彩,她兴高采烈的道:“她竟然真的被你杀了,真是太好了!”她简直要抚掌大笑放鞭炮庆祝一下才好,疼了一个晚上的腿,这会儿也不觉得疼了,“泰哥儿,你真是太厉害了。”

    薛明沉默的看着她,道:“你现在要跟我走吗?”

    周文茵脸上的笑容便是一淡,望着薛明就哄着道:“泰哥儿,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有二爷他……”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明忽然打断她,问道,“你现在你要跟我走吗?”

    “泰哥儿。”周文茵脸上隐着不耐烦,“许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二爷还答应过我,等他剿灭了武威堂以后,将那边的堂会给你打理,我们不能走,泰哥儿!”

    “住嘴!”薛明不顾胸口渗出来的血,盯着周文茵道,“在广东时,你说广东是粤安侯的地方,我们逃不出广东,等哪一日离开广东,一定跟我走。好,我等了你两年,现在我们已经在京城了,你却说要回广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周文茵摇着头,否认道:“我怎么会喜欢他。”她艰难的走过来,拉着薛明的手道,“他除了打架还能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薛明脸色微霁,望着周文茵道:“那你跟我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左夫人改日再来这么一次,你觉得你还能支持多久?”

    “她是觉得我丢了脸才会这样,寻常她对我很好。”周文茵解释道,“这一次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上了方幼清的当,但是她现在已经死了,了了我一个心结,大仇得报,以后我安安分分的,婆母她不会再罚我的。”

    “以后?”薛明眯起了眼睛,望着周文茵,“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走?”

    周文茵一怔,摇着头道:“不是,我想过,我真的想过,可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考虑很多事情,我们要怎么生存,我们以什么身份面对世人?往后我们的孩子呢,他要是问外家,问祖家我们要怎么答复他……泰哥儿,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我们要走,也要将一切都准备好,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薛明忽然伸出手来,他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所以沾了满手的血,就这么捏住了周文茵的脖子,瞪着眼睛阴鹫的看着周文茵,道:“你不要找这些借口。我最后问你一次,我跟不跟我走?”

    薛明的力气很大,样子又非常的骇人,周文茵顿时跌坐在地上,腿上的疼加上脖子上的疼,她顿时脸色苍白,惊恐的掰着薛明的手,道:“你……放手,快放手!”她打着踢着薛明,薛明无动于衷,她便一拳砸在了他的伤口上,薛明闷哼一声手松了松,周文茵赶忙推开他朝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是不是。”周文茵捂着嗓子咳嗽着,恼怒的瞪着薛明,“你要我和你走,我们去哪里,怎么生活?你能给我什么,你能做什么,你想过没有?以后孩子呢,难道要他和那些百姓一样,穿着粗布滥衫的过日子,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到田野乡间去种田养鸡?你什么都做不到,我如何我能跟你走!”

    “这些都不是问题。”薛明拉着周文茵的手,“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爱彼此,这些困难算什么,根本就不用考虑。”

    周文茵摇着头:“泰哥儿,你太幼稚了!”她推开薛明在床沿坐了下来。

    薛明不傻,他在很早以前就看出来周文茵不想和他走,若不然当时他追去广东时,她就可以跟他离开,可她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嫁去了左府……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周文茵说过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的,他相信只要他守在她身边,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

    “所以呢。”薛明毕竟了一步,望着周文茵道,“你不和我走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左二奶奶的身份,舍不得那份荣华富贵是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对于你来说,比我重要对不对?”

    周文茵愠怒,回道:“是!你有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喜欢能当饭吃,能当衣服穿,能得来名誉地位银子豪宅?你让我跟着你浪迹天涯,你有没有问过我喜欢不喜欢,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那种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喜欢!”说着一顿,又道,“正好,今天话说到这里,我们索性说清楚,你若是喜欢我还想留在我身边,那就还像以前那样,若是不能,那我也不留你,天下之大随你去留!”

    “你和我说这种话!”薛明走到床边,胸口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打磨光滑的地板上,他一字一句道,“我随你去广东,像条狗一样每日守在你的身边,你出嫁,你圆房,你和左二情浓意切,你风光无限我都远远的看着你,乞怜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我也能高兴几日……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不过博爱般的扫了一眼,你眼中根本没有我,可是我不介意,我相信你即便没有看到我,心里也一定知道我在这里。后来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多高兴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心心念着十几年的女子,终于也喜欢我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左二是个畜生,他变态他虐待你,你受不住了才来我这里寻求慰藉,可是我也不介意,我相信你能来找,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周文茵没有说话,紧紧握着拳头。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肯和我走!你知不知道,为了荣华富贵,你很有可能会将命丢在粤安侯府,左二那个畜生,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的!”薛明说着眼眶微红,半蹲在周文茵面前,语重心长的道,“是和一个爱你的在一起过着清贫的日子,还是跟着一个畜生享受荣华富贵,哪个好那个坏你分辨不出来吗。”

    “你不要说了。”周文茵一下将薛明推倒在地,她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还是那句话你若想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可是你要想让我跟着你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薛明看着决绝的周文茵,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终究抵不过这些虚无的东西:“你还想我对你怎么样,你去放火烧我娘,为了你曾经受过的屈辱报仇我都不拦着你,你让我去还大嫂,我想都没想就去做,你让我去杀方幼清,我明知危险可以依旧去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心,我的心里装的都是你!为什么这颗心就抵不过你要的荣华富贵呢,你说啊,你说啊!”他猛然站起来,一把将周文茵推倒在床上,开始去扯周文茵的衣服,“心是不是还不够,好,你不是最喜欢和我鱼水之欢吗,好,再加上这些,你觉得够不够!”他的力气很大,不管周文茵怎么打怎么踢都没有用,不过一会儿周文茵身上床的衣裳悉数被扯的粉碎,薛明也拽掉身上的衣裳,胸口那手掌长的红肉外翻的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周文茵白皙的腹部,胸口,脸上……

    周文茵气的脸色发白,挠着薛明:“你给我滚,滚!”

    薛明根本没有了理智,他捏着周文茵的脖子,疯狂的摆动,汗水混着血水将粉白的床单晕出了猩红色,他揪着周文茵胸口的绵软,低头一口咬了下去,周文茵啊了一声尖叫,薛明猩红了眼睛抬起头来,嘴角已经染上了血,他呵呵一笑,道:“舒服不舒服,嗯?还是这样也不满意,要不要我像左二那样把你吊起来?你想从前面进还是从后面?你说说看,只要你喜欢,我都能满足你,让你欲仙欲死!”

    “你这个疯子!”周文茵又疼又屈辱,她打着薛明气的眼泪簌簌的落,“我什么都不要,你给我滚,滚!”

    薛明根本不停,将周文茵的双臂一拉一掀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他找了绳子娴熟的将她捆住,自周文茵身后而入,周文茵顿时疼的大汗直流,薛明阴冷的笑着,抽打着她的臀部,笑着道:“这样呢,这样喜欢不喜欢?”

    周文茵无力的埋头在锦被中,连哭都没了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明躺在了她的床上,因为兴奋他胸口的血流的比先前快了许多,周身皆是猩红,他惨白了脸躺在周文茵身边。

    两个人一个趴着无声,一个仰躺着气若游丝。

    周文茵撑坐起来,满眼的愤怒和憎恶,薛明睁开眼睛望着她,怅然一笑:“今天满意不满意?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滚!”周文茵气的发抖,从发髻上抽了发簪出来,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滚!”

    薛明艰难的撑坐起来,望着她,不敢置信的道:“你让我滚?”

    “滚!”周文茵忽然将簪子拿下来对着薛明的脖子,道,“你走不走!”

    “呵呵……”薛明笑了起来,将周文茵的簪子捏在手里,看着她笑个不停,像是看见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周文茵气道,“薛明,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不是说你自己像条狗吗,你错了,在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是!”

    薛明的笑容一点一点凝结在嘴边,他浓眉微挑,用眼角看着周文茵,确认似的道:“你说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在我眼里你连一条狗都不如。”周文茵指着他,讥讽的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吗,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我会放弃一起跟着你私奔,你太自以为是了!”

    薛明脸色冷若冰霜,眼里仅存的一点理智一点一点消失,周文茵已经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刘氏?因为她就是个贱人,她今天没死,总有一天我也会让她死,比起方幼清,我更恨她,是她毁了我的清白,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仇人的儿子吗,你做梦,做梦!”

    薛明皱眉眼睛充了血一般,掐住了周文茵的脖子:“好,那我们今天就一起死在这里,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他说着,越发的用力,周文茵双眼顿时突了出来,脸上涨的通红,双手想去抓薛明,可惜他未着寸褛她只能在他染着血的胸口留下几道深浅的指甲印子……

    周文茵想要求饶,她知道薛明是真的动了杀念,可惜,此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周文茵绝望的看着薛明,眼底满是哀求。

    可惜,薛明看不见,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周文茵方才说过的话……她不爱他,从来没有爱过,他在她的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撞开,随即方妈妈冲了进来,一见到床上的情景,便是她久经了人事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就看满床殷红的血渍中,周文茵赤身露体的躺在床上,而她身上正坐着一个男人,也同样未着衣物,那个男人正狠命的掐着她的脖子……

    方妈妈回头看来眼跟着进门的左夫人,左夫人脸色大变,想也不想抄起桌边的绣凳,走过去,照着薛明的后脑勺便砸了下去。

    薛明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左夫人这么一砸顿时松了手,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便栽趴在周文茵的身上。

    周文茵早已晕了过去,左夫人就这么冷冷的站在床前,看着这么一对男女以一种极其不堪的姿势,叠躺在一起!

    这就是她娶回来的儿媳,左夫人失笑的摇摇头,指了指门口,吩咐方妈妈,道:“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房妈妈应是,过去将门关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周文茵醒来时房间里暗暗的一点光线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她伸手摸了摸,薛明并不在身边,她放心的松了口气,撑着坐了起来,才发现床单已经被人换过,她摸着下床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声:“梨花!”

    没有人应她。

    周文茵摸索着想要点灯,可找了半天,房里的东西依旧在,但就是找不到灯,她咳嗽了两声又按着记忆走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喊人进来,却连着拉了几次都没有打开……

    她心头一顿,忽然清醒了过来,脑海里闪过什么,她立刻走到窗户边,踢翻脚凳在地上滚的骨碌碌的响动,回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她拉着窗户,窗户也和门一样,纹丝不动!

    周文茵害怕起来,她拍着门窗对外头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快开门!”

    有人走了过来,似乎正站在窗户外面,周文茵大喜,拍着窗户道:“你是谁,快帮我开门!”那人没有说话,随即脚步又响了起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在井壁中被无限放大!

    “开门,放我出去!”周文茵使劲的拍着门,过了许久许久,她软软的倚在门边,终于明白过来,她恐怕已经被左夫人彻底关了起来,而这些门窗也已经自外面封死……

    她很害怕,非常的害怕,薛明死了没有,左夫人是怎么发现的,她想和她解释……

    为什么连听都不听,就将她关在这里,为什么!

    她怎么办,怎么办!

    周文茵飞快的想着对策,这个时候能救她的人还有谁?父亲吗?左夫人一定会将薛明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没有脸来求情。可是除了父亲,她没有一个人可以求,若是以前她还能找薛明想,现在呢……

    对,二爷,她能求二爷。他为人虽然喜怒无常,可是还是喜欢她的,二爷如果知道她现在这样,一定会救她的!

    可是二爷不在京城!

    怎么办?难道要等到左夫人启程回广东以后吗?等回了广东她和二爷解释?

    周文茵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许久她起头来,望着黑漆漆的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害怕的缩在墙角,又疯了似的跳了起来,钻到被子里缩着,露出一双眼睛,惊恐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就好像在黑暗中藏了无数个妖魔鬼怪,正窥探着她下一刻就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进腹中!

    周文茵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三月末的天气凉爽适宜,微风拂面艳阳高照,左夫人却是表情阴冷的坐在正堂之上,望着下面跪着的一位女子,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周文茵以前的丫鬟?”

    “是!”女子梳着圆髻,已是妇人打扮,“奴婢叫半安,自小跟在周小姐身后服侍,两年前周小姐回广东时,将奴婢丢在了荒野,奴婢辗转被卖几处才逃回了京城!”

    “嗯。”左夫人几不可闻的点点头,道,“你说当年周文茵离开京城时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此话当真?”

    半安点着头,道:“不敢欺瞒夫人,我们出京城时被人拦住,当时小姐和夫人被那帮人困在山里一天一夜,那帮人禽兽不如定然不会放过她的!”半安说着想到那天的经历,依旧心有余悸。

    “那薛明又是怎么回事。”左夫人看着半安,半安回道,“二爷自小便喜欢小姐,他能为了小姐做任何事,所以,在小姐回广东以后,他就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左夫人面无表情,但眼底却是满是杀意,好一个周府,好一个周礼,竟然拿这样一个破货来糊弄她们,不但如此,周文茵这个贱人,竟然身边还养着男人,她们竟然一无所知。

    实在该死!

    “你特意找上门来,便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左夫人不露声色,半安便点点头道,“是,奴婢办完此事便跟着夫君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可是当年所受的苦遭的罪奴婢不能忘,此仇不报奴婢便是死也不会瞑目,所以,奴婢回来了,将此事告诉您,不管夫人您如何想,对于奴婢而言,前半生已然是个了结,自此后半安已死,世上再无半安!”

    左夫人倒是欣赏半安的爽快,她朝方妈妈看了一眼,方妈妈就拿了个荷包递给半安,左夫人道:“你既然要走了,那我便顺手人情送你一些盘缠,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恐怕也难留你!”

    “是!”半安将荷包收在怀中,“民妇清和多谢夫人!”她当场便改了姓名,“祝夫人安康!”说着便起身昂着头出了门。

    左夫人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方妈妈无声无息的上前给她添了茶,主仆两人一坐一站在正厅里就这么待了半日,等天擦着黑时左夫人才动了动,道:“把薛明送去给周礼,是留是去,让他看着办!”她说着站起来,淡淡的道,“那个贱人便就关着,一日一餐,除此之外谁若去看她和她说半句话,便割了她的舌头!”

    “是!”方妈妈垂头应是。

    半安一路出了粤安侯府的门,就看到听安在门口看着她,一见到她听安就道:“你都说了?”

    “都说了。”半安和听安走到了拐角处,听安又道,“那可看到了左二奶奶还有二少爷?”

    半安摇摇头,道:“左夫人这个人深不可测,依我看,只怕是二少爷和左二奶奶都凶多吉少了。这个事儿你打听没有用,恐怕还要求宋太太帮忙!”

    听安点点头,望着半安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虽是屠户的妾,可我也总算有了个家,往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半安说着,将怀里的荷包递给听安,“给你吧,这些东西我拿回去反而不好交代,你收着,就当给你做嫁妆了。”

    听安一下子红了眼睛,抱着半安:“姐姐……”半安拍拍她,道,“要记着我的话,人在做天在看,心术不正者总有受报应的那一天,我现在这样并不怨怪谁,怪只怪我自己当初做了错事。”

    听安抹着眼泪,半安笑道:“我走了!”说着,不管听安怎么喊,半安都径直走远,没有回头!

    幼清听江泰说完微微挑眉,看着他道:“你是说左夫人将薛明送到福满楼去了?”

    江泰点点头!

    这位左夫人可真是不简单,这么能沉得住气,她在炕沿坐了下来,蔡妈妈给幼清倒了茶,低声道:“左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位左夫人会不会怪在您的头上?”

    ------题外话------

    (在酒店,急着退房换地儿,所以先把草稿贴上来,估计好多好多好多错别字,先凑合看,我晚上上来修改!)--453+9405169-->

173 生死

    幼清笑笑,望着江泰道:“他右胸那一剑伤势如何?”

    江泰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薛明虽灵活可毕竟没有武功,他那么没头没脑的冲上来,不过是送死罢了,他手下留情只伤了他一剑,之后他才负伤而走:“剑伤并不重,可是他若不及时止血,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

    幼清明白,剑伤不重但若失血过多也会致命,她点点头,道:“你去福满楼看看。”她想知道周礼是什么反应!

    江泰应是而去。

    “左二奶奶这么被关起来,没日夜的,又没有人说话。”蔡妈妈给幼清添茶,道,“奴婢估摸着用不了几日就得疯了!”

    幼清端了茶盅,淡淡的笑道:“她真正疯的时间还没到呢!”话落,不再管周文茵的死活,带着绿珠和采芩去了方明晖那边,方明晖正坐在后院的竹林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在雕一块鸡血石,幼清笑着喊道,“爹爹,您在做什么?”

    “想给九歌雕个私印。”方明晖指了指对面的石墩,道,“坐下来陪爹爹说话话。”

    幼清应是,在方明晖对面坐了下来,提了茶壶给方明晖续茶,方明晖看了她一眼,问道:“刘氏的事情衙门怎么说的。”

    “民不告官不究,大表哥撤了状纸,二婶估摸着今天下午就能放出来。”幼清托着下巴看着方明晖的手指,方明晖却是停了手,望着幼清,摸了摸她的头歉意的道,“妮儿,爹爹对不起你。”

    幼清一愣,道:“爹爹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前两年的事情爹爹也听说了。”方明晖说着叹了口气,道,“刘氏……爹爹自始自终都不知道,也从未想到,她会因此事而迁怒与你,早知如此……”他说着一顿,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早知道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是去和刘氏道个歉,当年他春闺落榜心灰意冷,不但无心留在京城更无心成亲,却不曾想到自己无意中的拒绝,竟然伤害到了刘氏,最终还因旧事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方明晖觉得很无奈!

    “是她心胸狭隘。”幼清皱眉道,“哪家的姑娘说亲事不经历一些波折,她当时虽处境艰难,可也并非因为您造成的,这些事您不用放在心上,反正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

    方明晖叹了口气,又看着幼清问道,“昨天在府衙大堂的事……”他欣慰的看着幼清,幼清却有些心虚,觉得自己的手段太上不得台面,爹爹向来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性情高洁,与爹爹相比她显得太过世故心思龌龊了。

    “你不必顾忌爹爹。爹爹虽不会这些事情,也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可是却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能自己保护自己,爹爹很高兴!”他是真的欣慰,以前他便担心方幼清像他和方明莲,不争不抢即便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也是以和为本,他到是无所谓却知道方明莲受了许多委屈,到幼清这里,他便希望幼清能泼辣世故一些,你可以不去伤害别人,但也不能任由别人伤害你。

    幼清就笑了起来,挽着方明晖的胳膊,松了口气笑道:“我还怕您觉得我不单纯,手段太狠而不喜欢我呢。”她撒着娇的靠在方明晖身上,“您不责怪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真是个傻丫头。”方明晖微笑着拍了拍他,又想起什么来,问道,“泰哥儿伤势如何?”昨天晚上薛明跑到府里来闹、后来被江泰所伤他也知道,他当时还大吃了一惊,薛明小的时候很乖,跟在薛霭身后非常的懂事,现在长大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应该死不了吧。”幼清将桌子上的鸡血石拿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如果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他自己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跟在周文茵身后摇尾乞怜,左夫人没将他送官府就是他运气好了。”

    “得饶认出且饶人吧。谁都有轻狂不知事的时候,若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也是他的造化!”方明晖说着微顿,幼清就点了点头,道,“我才懒得管他。”话落,就左右翻着石头问道,“您怎么想起来给夫君雕私印。”

    “爹爹身无长物,便只有这一块鸡血石是早年宋阁老赠与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兜兜转转我又遇到了九歌,便想着将此石转送于他,也算全了我和宋阁老的一番情谊。”方明晖说完,将石头从幼清手里接过来,重新拿了刻刀细细的刻着。

    “这也是缘分。”幼清想到了宋墉和宋弈这对祖孙的相处模式,会心一笑,就在这时江泰进来了,幼清知道方明晖并不介意,所以就没有避开他,直接问道:“怎么样,周大人什么反应?”

    “周大人让人请了大夫,还派身边的小厮去通知薛二老爷了。”江泰说完,幼清微微一愣,问道,“他没有去粤安侯府吗?”

    江泰摇摇头,回道:“周大人已经去吏部了,似乎今天要去选官。”

    吏部的考核正如火如荼,过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官员变动必不可少,周礼肯定很着急……况且,周文茵这么一闹,圣上或许意识到粤安侯和广东布政使联姻的利弊,周礼想要连任只怕是不容易。

    但是周礼的冷静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爹爹。”幼清心头想过,看着方明晖道,“我一会儿想去看看茂哥儿,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样了。”

    方明晖明白幼清担心茂哥儿,也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便道:“你去吧,我和封神医在家中作伴!”

    幼清笑着应是收拾了一番带着几个丫头去了薛府,绿珠笑着道:“住的近就是方便,我们这样拐个胡同就到了,也不耽误时间!”

    幼清不由好奇宋弈买这里的宅子时心里在想什么。

    来接她的是薛思琪,等幼清下了轿子,就拉着她进门,边走边道:“二婶回来了。”她压着声音,“正在和二叔吵架呢,二婶要去接二哥回家,二叔不肯,说随二哥死在外面便罢,接回来丢人现眼。”

    “姑父和大哥怎么说,要接回来吗?”幼清步子微顿,看着薛思琪,薛思琪颔首道,“父亲说先把人接回来再说,是死是活总归是在家里。”

    幼清也觉得是这样,先把人带回来,之后再怎么说便是家事了,至于粤安侯那边,左夫人既然不声张就证明她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不说以后只会捂的紧紧的!

    她和薛思琪一起去了烟云阁,还不等两人进门,幼清就听到薛镇世恼怒的道:“要接就接到这里来,我是不想看到他,丢人现眼的东西!”

    “你不丢人现眼?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刘氏话说的很难听,“我看你是怕我们娘儿几个回去,打扰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好日子吧。”

    薛镇世嗤笑一声,恼怒的道:“你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他如今这样就是你宠出来的!”说着一顿,又道,“你做的那些好事,我没有把你休了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休要蹬鼻子上脸。”

    幼清听着失笑,以前薛镇世可不敢这样和刘氏说话,现在外头住了几年,反倒多了几分男子气概了。

    “你要休了我?”刘氏腾的一下站起来,当着薛老太太的面,她道,“你要休了我也可以,你把家分了,该泰哥儿的就给泰哥儿,该画姐儿的嫁妆就给画姐儿,还有我的东西,我要悉数搬出来!”

    “你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东西!”薛镇世怒道,“反正我话放在这里,那个家你们谁都不准去!”

    那是他一个人的家嘛,是她们的家的,不是江姨娘的家,刘氏气的不得了:“我就要回去,你能耐我何?你要不高兴就去顺天府衙告我去,我刚好出来也不怕在回去一次。”话落,又道,“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我们娘儿三回去定了。”

    鸠占鹊巢还一副义正言辞,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幼清和薛思琪进了正厅,大家都朝幼清看过来,薛老太太朝幼清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坐这里来。”

    “是!”幼清朝几个长辈行了礼,便走过去在薛老太太身边坐下来,薛老太太和她道,“方才你姑父派人回来说你三叔的案子的定了,圣上网开一面又顾念他是从犯,死罪便免了,只罚他去长芦盐场服役三年,这几天就走!”

    “定下来了!?”幼清很惊喜,笑着道,“那就好,虽说服役辛苦,可总比从军发配掉脑袋好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他!”

    薛老太太现在便觉得幼清的性子很像她,有时候看着很可恨,可是一旦她认可你了,便就会对错都不管盲目的护着你,比如幼清对方氏以及对几个表兄妹都是如此。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便理解幼清有时候的立场和看似不择手段不近人情的处事方式。

    “好。”薛老太太点点头,这才抬起头朝正在吵的不可开交的薛镇世和刘氏看去,一下拍着桌子道,“都给我闭嘴!”

    ------题外话------

    有位堂伯过世了,要上香守灵,好累,今天四点多起来送殡,刚刚才回来,累死了,就当我请假一天吧,我去睡会儿…啵一个!

174 后福

    第二日一早,左京因公殉职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朝堂各司官员哗然之际,也对粤安侯府的忠诚尽职交口称赞!

    圣上得知后寻了内阁“二杨”商议,结果如同幼清所料,封了周文茵正二品诰命夫人以及良田金银若干以示皇恩,周文茵在在福满楼中接的圣旨,来宣旨的是常公公,他读完圣旨看着周文茵父女,道:“还请周大人,二奶奶节哀。”

    周文茵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朝常公公行礼,道:“谢谢公公!”周礼做出请的手势,道,“还请常公公移步去外间喝茶歇步。”

    “周大人,请!”常公公笑着当先转身出了门,周礼回头看了眼周文茵随即出了门。

    房里便只剩下周文茵一人,她走到那二品诰命的衣裳前,伸出爱怜的轻轻抚摸,压抑的笑了起来!

    方幼清,你没有想到吧,我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重新站起来!

    周文茵抖开圣旨眉眼中满是得意的笑容。

    二品夫人,左京死的可真是时候……至于守寡,与左京活着相比,她宁愿守着这份孤寡,那个人道貌盎然,死有余辜!

    不过,说起来她还是要感谢他,若他不死,今日她就成了冤魂了。

    周礼敲了门进来,望着她着道:“你娘那边你别忘记写信过去和她说一声。”周文茵笑着点头,道,“父亲,女儿知道了。”她说着将赏赐的衣裳收起来,又将圣旨用黄锦帛裹住收好。

    父女两人坐了下来,在房里说着话,过了一刻外头又有宫人来,周礼和周文茵迎了出去,来人是太后娘娘宫中的苏公公,宣了懿旨让周文茵去坤宁宫,苏公公笑着道:“杂家去侯府,您却是不在,杂家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来。左二奶奶病了?如今可安好?”

    “并无大碍。”周文茵悲伤的行了礼,“这就收拾一番,稍后便入宫。”

    苏公公颔首,由周礼送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周礼回来,交代道:“你去宫中要注意言行,若是碰见左夫人,也切忌要稳住,不管如何在外人眼中都是你的长辈。”

    “女儿明白,知道怎么做!”周文茵经过生死,忽然明白过来,她以往是真的愚蠢,只将眼光格局放在女人家的争斗上,而方幼清却是不同,她自始自终考虑的都是大局!

    这就是方幼清为什么会胜的原因,如今她也明白了,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只有真正的强大了,你才能有能力去谈及报复的事情。

    左京一死她已经是孀寡,往后不管粤安侯如何发达,都不再和她有关系,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依附于粤安侯,因为这个二品夫人给的是左二奶奶,而非是她周文茵。

    可是,以左夫人对她的成见和态度,在京城也就罢了,但凡回广东,她绝不会有安稳日子过,所以,她必须要在京中扎稳脚跟,显露出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才能有一日脱离了粤安侯府,她也能依旧享有荣华富贵名誉地位。

    至于左夫人,就在方才她便想清楚应该怎么面对了。

    “你想通了就好,”周礼看到周文茵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周文茵就笑着点点头,道,“父亲骂的对,女儿是太蠢了,眼光也太过肤浅,往后,我再也不会了。”

    “经历了生死,你能悟出这个道理已经不容易。”周礼笑笑,道,“你不要怪父亲心狠,一个人的生死和家族的存亡荣辱相比,太微不足道,往后你要记住父亲的话,只有大势利己才是真的优势!”

    周文茵点点头:“女儿明白!”她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依旧不舒服,可面上却是半点未显露。

    周文茵收拾了一番,按品大妆上了宫中来接她的轿子,她一路到了坤宁宫,远远的就看见谢嬷嬷站在坤宁宫的门口,周文茵快走了几步朝谢嬷嬷行了礼,谢嬷嬷颔首道:“你婆婆才离开,你可碰到她了?”

    周文茵听着一愣,随即回道:“没有遇上,我昨日歇在父亲那边了。”

    谢嬷嬷也不是消息不通,前几日周文茵在顺天府衙大堂出丑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估摸着周文茵去客栈住的原因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左夫人这个人是极要脸面又很要强的,她当然受不了自己的儿媳在京城出丑。

    不过,这个周文茵倒也是运气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守了寡,还因此得了封赏,可真是让人又羡慕又不屑!

    “快请进吧。”谢嬷嬷笑着给周文茵引路,周文茵道谢和谢嬷嬷进了正殿又拐到了偏殿,太后正坐在罗汉床上教着身边的小女官插花,见小女官有些笨手笨脚的,她便兴致很好的自己动手,红的杜鹃白的茶花粉的牡丹姹紫嫣红的很好看,周文茵瞧在眼中飞快的收回了视线,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瞥了她一眼,道:“起来吧!”话落,和谢嬷嬷道,“请二奶奶坐!”

    谢嬷嬷就让人端了杌子来请周文茵坐,周文茵落了半个身子坐下,又接了茶摆在手边。

    太后的动作很细致,花要高矮相间还要颜色搭配的舒服艳丽,她足足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拿帕子擦了擦手端了茶喝了一口抬了眼帘望着周文茵,道:“突闻噩耗,你也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却要继续过下去,别太伤心了。”

    周文茵闻言就红了眼睛,垂了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一想到夫君他已经不在了,就恨不得一头撞死随他去了才好,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嘤嘤哭了起来。

    太后看了谢嬷嬷一眼,谢嬷嬷就上前去劝周文茵,周文茵哭了几声就自然的擦了眼泪!

    “这漫漫人生,你要一个人守着也确实怪不容易的。”太后叹了口气,望着周文茵道,“要多孝顺你婆母,往后能疼你护你的也只有她了。”

    周文茵垂着头应道:“多谢太后娘娘教导,妾身铭记在心。”话落,又微露愤懑的道,“那武威堂实在是该杀,以往就知道他们在广东称王称霸,欺压百姓,如今竟这般丧心病狂,妾身就盼着侯爷能早日萧清了他们,好为二爷报仇雪恨!”

    “这样的地头蛇,要打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太后淡淡的道,“你心里难受,侯爷心里也断不会舒服的,这种事儿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周文茵忽然就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道:“妾身听闻二皇子英勇机智,妾身就想恳求太后娘娘,让二皇子前往广东,为广东的百姓萧清恶霸,还他们清净的生活。”她说着一顿又接着道,“放眼大周,妾身觉得能办到此事的,非殿下莫属!”

    太后闻言眉梢微挑,和谢嬷嬷对视一眼,随即她淡淡的道:“二皇子不曾上过战场,谈什么英勇机智。他去了不添乱就是好事了!”

    “太后娘娘太谦虚了。”周文茵说着微顿,道,“武威堂再厉害,左右不过是个帮派,人数也不过万千人罢了,更何况他们多为当地的闲帮,偷鸡摸狗之流在一处,除了贪慕虚荣怕死胆小外,一无是处,所以,但凡多派些兵力绞杀,定然能马到功成。”

    她这是在提示她,让她派二皇子去广东抢武威侯的军功?太后娘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文茵,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件事你可问过侯爷?”

    “没有。妾身有此想法,乃是看到您以后临时起意,还望太后娘娘莫怪妾身唐突,不知轻重!”周文茵依旧跪着,态度诚恳,此刻抬起头来满眼里的讨好和逢迎,太后便明白了周文茵的目的……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抛开粤安侯府,以她自己的名义向她示好。

    怎么着,是不想再回广东了吧?也是,她守着寡又不得婆母喜欢,回去的日子可想而知,相反,她要是留在了京城,反而还能闯出一条活路来,想到这里太后望着周文茵便淡淡的露出一丝笑容来!

    周文茵心里明白,她要想依靠太后,得到她的支持,她不破釜沉舟断了自己的后路,太后是不会相信她的,除了这些她还要让太后看到她的价值,从而对她信赖,愿意庇护。

    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也相信太后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起来吧。”太后摆了摆手,道,“也难为你能替二皇子想到这些,不过,他年纪还小,哀家近日正打算给他挑选亲事,去广东的事就另外再说吧。”

    周文茵起来站在太后面前,点头应是。

    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手边她刚刚插好的花,道:“会不会插花,可学过?”

    “学过一些,不过不敢与太后娘娘相比!”琴棋书画之事周文茵很有自信。

    太后淡淡笑着,朝谢嬷嬷看了一眼,谢嬷嬷就出去又重新抱了捧花进来,太后就道:“来,陪哀家一起再插两瓶送西苑去!”

    周文茵一怔,忙蹲身应是在太后身边打下手,又不失机会的提出自己的意见,显得不卑不吭颇有大家闺秀的涵养,太后很满意她的表现,就笑着将自己插的花送给了她,道:“你也累了,回去吧歇着吧。我瞧着你婆母脸色不大好,你记得多安慰宽抚她!”

    周文茵点头应是,由女官陪同着出了偏殿,太后也收了笑容在大迎枕上靠了下来,表情莫测的和谢嬷嬷道:“这个左二奶奶倒是个可塑之才,比左夫人圆滑好用多了。”

    谢嬷嬷也看出来了,笑着道:“奴婢打听过了,左二奶奶回家,还是左夫人送回去的,可见婆媳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太后早就料到了,她淡笑着道:“与我们而言并无害处,帮她一把也无妨!”

    谢嬷嬷赞同的点头应是,太后便又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谢嬷嬷让人收了周文茵用的茶盅和杌子,跪坐在一边给拿着美人捶给太后捶腿,轻声问道:“您让二皇子去广东吗?”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她说着微顿,又道,“你去一趟侯府问问我兄长,这个武威堂的实力到底如何,若军功真易得,那就让承彦走一趟!”

    谢嬷嬷应是放了美人捶收拾了一番出门去了。

    周文茵坐着轿子再一次回到了粤安侯府,守门的婆子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就笑着道:“劳烦二奶奶稍等,奴婢去给夫人通禀一声。”

    “那就劳烦妈妈了。”周文茵气的小腿上的伤又开始撕心裂肺的疼起来,当她真死了不成,自己回自己的家还要通禀,欺人太甚!

    她静静的站在门口,面上却是半分不显,过了好一会儿那婆子回来,笑着道:“夫人请您进去!”

    果然,就算心里再厌恶,再恨她,左夫人还是得让她进去,周文茵笑笑拿了帕子出来捏在手里往里头走……

    圣上刚封赏她的,若左夫人这个时候将她逐出侯府或休了她,岂不是打了圣上的脸,最重要的,在左夫人看来,她如今已经是寡妇,在粤安侯府她就是再出挑,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人有的时候啊,就是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艳阳高照!

    周文茵到了正院,就拿帕子压着眼角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路进了宴席室见着左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立刻就扑了过去跪在了左夫人面前,凄楚的喊了声:“娘……”哭的肝肠寸断,我见尤怜。

    左夫人脸色非常的差,虽看上去很平静,但眼底深浓的悲切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她面容冷肃的喝着茶,视线淡淡的扫了周文茵一眼。

    周文茵哭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凄凄哀哀的抬起头来看向左夫人:“娘,二爷怎么这么命苦啊。”一顿又道,“您保重身体!”

    “哭够了便起来吧。”左夫人捏着茶盅,此番的隐忍对她来说真的很辛苦,周文茵也不客气就起了身在下首坐了下来,左夫人道,“你如今有孝在身,寻常无事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免得丢人现眼。”她留了她在家里就是最大的情面,若还想她像以前那样对待周文茵,那是不可能的。

    周文茵心头冷笑,面上却是恭顺的道:“儿媳知道了!”

    “每日也不用来与我请安。你院子里的饭食由你的小厨房做了送去,不必到我院子里来用。”话落,她自己站了起来,扶着方妈妈的手昂首挺胸的往内室而去,周文茵起身送左夫人,见她进去才不屑的笑了笑出了门。

    想恶心她,还不知道谁恶心谁。

    左夫人确实被恶心到了,扶着方妈妈的那只手不停的抖着,方妈妈心疼的道:“奴婢扶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左夫人应了一声,心寒如冰,她自己的儿子死了,这个做娘的却不能回去看看,不但如此,还要忍着恶心让周文茵这个不守妇道的荡妇住在家中,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顾全周礼的面子,一根绳子将周文茵勒死就好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夫人。”方妈妈扶着左夫人躺下来,道,“方才宋太太说的话……奴婢觉得有几分道理!”

    左夫人闭上了眼睛,觉得又累又困,可一闭上眼睛就是周文茵和薛明的龌龊事,就是她儿子惨死的画面,她无力的颔首,道:“宋太太小小年纪能想到那么远的事,便是我也甘拜下风,至于她说的事,我再想想,家族存亡非同儿戏。”

    方妈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点头应是。

    隔日,幼清就听到了左夫人病倒的消息,周文茵请了好几位郎中,甚至还去宫中请了御医出来,可左夫人依旧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来。

    “都有哪些人去探望?”幼清和周芳面对面坐着,周芳报了一串名字,道,“都是左二奶奶招待的,奴婢瞧着她当着人面凄凄哀哀的哭着,可转过头来,就将左夫人几个得力的婆子请到自己院子里去了,一人封了个荷包,几个人婆子立刻喜笑颜开惟命是从。”

    周文茵出事后的当天晚上,左夫人就将周文茵身边的丫头婆子悉数发卖了,如今在粤安侯府里,周文茵没有人能用,她若想掌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收买!

    “夫人。”周芳低声道,“您觉得左夫人能制得住左二奶奶吗?”她真是觉得周文茵变化好大,以前在薛府周文茵气质清幽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再去看她,再没有以前的温婉贤淑,露出的只有阴冷和满腔的激进恨意。

    “静观其变吧。”幼清笑笑,想到广东那边的事情,昨天晚上戴文奎做了中间人请宋弈去家中吃酒,宋弈去后郑辕便就到了……郑家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周芳若有所思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幼清就想起戴望舒来,问道:“怎么今儿没有看见她?”

    “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周芳也觉得奇怪,想了想问道,“路大勇昨天走时,她还和奴婢一起送她的,后来就没有看到她了。”

    戴望舒性子虽烈,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合群的孤僻,她就没有多问,和周芳一起出去往外走,刚出门就看到胡泉进来,他笑着和幼清行了礼,幼清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有!”胡泉摆摆手,指了指周芳,“小的找周姑娘有点事。”

    幼清扬眉朝周芳看去,周芳就垮了脸看向胡泉,问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胡泉有些尴尬,笑着道:“倒也没什么事,既然周姑娘没有空,那就改日再说。”他说完和幼清行了礼,笑眯眯的又走了。

    幼清就看着周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见着胡泉就跟点了炮仗似的。”周芳闻言就面颊微红,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不喜欢他!”

    只有和自己亲近的人因为不喜欢才露出大喜大怒甩脸子,幼清笑着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周芳就抱拳应是而去。

    幼清笑着去了后院,方明晖和封子寒正一人一边的在荒地里,一个种药草,一个种了蔬菜,都透了点青,两个人忙的大汗淋漓的,但脸上却皆是笑盈盈的!

    下午幼清歇了午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宋弈便回来了,幼清迎着他进了卧室服侍他换了家常的道袍,两个人在宴席室坐了下来,幼清问道:“事情如何?大皇子去西苑了吗?”

    “去了。”宋弈喝着茶淡淡的应了一声,幼清就笑了起来,道,“圣上恩准了?”

    宋弈颔首,微笑道:“粤安侯刚失了爱子,自然是悲伤至极,再让他勉为其难的出战太强人所难,大皇子此去恰到好处,既能稳定军心,亦能鼓舞士气!”

    幼清也觉得是:“但是太后那边定然不会甘心!”她想了想,又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广东再做些文章?”锦乡侯府在福建的势力不可小觑,都是沿海相离的也不远,若想有点动作,实在简单不过!

    而且,粤安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有表态,大皇子这一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也在常理之中,毕竟刀剑无眼,谁认得他是皇子。

    她能想到这些,想必太后那边也能想得到,既然想到了,就不可能坐的住。

    宋弈赞赏的看了幼清一眼,微笑道:“此事我已有安排。至于大皇子的安危,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皇后和郑家总不会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吧!”

    幼清轻笑,正要说话,外头蔡妈妈就隔着帘子道:“太太,单夫人和郭夫人来了!”

    “知道了,快请二位夫人进来。”幼清话落,便转头看向宋弈,问道,“吏部的考选结束了吗?内阁几个空位何时添补?”

    宋弈便站了起来,回道:“明日。”话落,幼清就接着道,“那单夫人和郭夫人来应该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你和两位大人表露态度了吗,在储君的事情上,他们如何考虑的?”

    “没有!”宋弈淡淡的道,“自古皇储之争是险之又险,我并不打算让几位大人涉险,此事我一人足矣。”以后要用到他们的地方多的很,现在还不到时候。

    幼清立刻明白了宋弈的意思,她颔首道:“那我知道了。”说着和宋弈一起出了宴席室,宋弈指了指后院,道,“我去和岳父还有子寒兄作伴去!”

    “一会儿回来吃饭。”幼清送他出了院子,目送宋弈走远,转头过来就看到单夫人和郭夫人已经到了,单夫人穿着一件鹦鹉绿绣宝相花的对襟褙子,面色红润双眸明亮,郭夫人则穿着件棕红色妆花交领褙子,丰腴有韵和气可亲。

    “单夫人,郭夫人!”幼清笑着行礼,道,“没想到你们会来,有失远迎!”

    单夫人就笑着道:“和我们客气什么。”说着,携了幼清的手,道,“我们来是有事和你说,咱们进屋里讲。”

    幼清点头应是,和二位夫人前后进了宴席室,蔡妈妈带着采芩一起上了茶,关门守在外面,单夫人端茶喝了一口,问道:“左二奶奶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幼清点点头,单夫人就接着道,“这位左二奶奶可不简单,昨儿进宫后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喜,隔一日回家左夫人就病倒了,我看,你要多防着她一些,若不然哪一日就吃了她的亏!”左二奶奶和幼清不对付,这些事儿已经不是秘密,若不然那天在顺天府衙也不会闹出那么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出来。

    幼清心头微暖,笑着点头,郭夫人就接了话道:“还有件事,我和单夫人想要问问你,也不知道九歌和你说了没有。”

    “您说。”幼清很认真的听着郭夫人说着话,郭夫人就和单夫人对视一眼,又朝外头看了看,问道,“大皇子今儿去宫中请命去广东的事,宫里都传是九歌说了好话帮了他一把,是不是真有此事?”

    幼清没有说话,郭夫人见她如此,就接着又道:“在储君这件事上,九歌连我家老爷都没有商量过,所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都不知道。今天乍闻他帮大皇子我们皆惊了一跳,所以这才过来问问你。”问宋弈,宋弈是什么都不说,所以她们才来问幼清。

    “夫君的意思,争储之事危险重重,他不愿意让几位大人涉险。既然几位大人自始至终的立场都是中立,那以后便一直保持中立便成,这样一来,既不会让圣上猜忌不喜,也不会因此给将来的新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单夫人和郭夫人皆是一惊,单夫人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九歌单算一个人单打独斗?”

    “也不是单打独斗。”幼清笑着道,“大皇子有外家支持,还有郑家的辅佐,其实倒没有我们什么事儿,我们只要推波助澜就好了。所以,夫君才说请几位大人作壁上观,只当不知道,和以前一样就好!”

    “这孩子!”郭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不得不承认宋弈考虑的是对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若是宋弈到时候失败了,有他们在也能拉他一把,更何况,大皇子是不是能成为太子还不知道,对于直接参与来说,他们更愿意袖手旁观等着结果。

    但是,宋弈为什么会挑了大皇子支持?郭夫人心里揣着疑惑,望着幼清,问道:“九歌他如何考虑的,为什么是大皇子?”

    “他说大皇子毕竟占着一个”长“字,名正言顺。”幼清淡淡说着,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宋弈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相信宋弈的理由,一定比她说的还更有说服力,只是,他不提她便不去问。

    夫妻一体,荣辱共存,即便有一日宋弈真的输了,她也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共同承担后果!

    “那倒是。”郭夫人颔首,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不过储君立定不是说笑的事情,她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言,道,“左二奶奶那边你要防着她一些。老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你和她却不同,所以尽量避着她一些!”

    幼清很感激郭夫人和单夫人的关心,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没事找事。”

    郭夫人闻言就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一桩事情来,道:“夏阁老定了月底二十六的日子出京,这两日我们结伴去夏府给她们送行,我会让人来告诉你,你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去。”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幼清叹了口气,道,“还以为他们要留到年底,想想真是舍不得!”

    单夫人就叹着气道:“谁说不是呢,夏阁老为官几十年,我和夏老夫人和夏二奶奶也认识好些年,如今说走就走,心里头想想就觉得空落落的,往后再想见面就只能去松江了。”其实她们这些人哪能说走就走,或许这一离别,至死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三个人说的有些伤感,郭夫人就笑着道:“瞧我们,说着说着就成这样了。”又看着幼清,道,“茂哥儿这两日可好些了,我们也没有去看。”

    “好多了,一天一个样子。”豪哥出生的时候她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可是茂哥太特别了,幼清用的心思也比豪哥多一些,所以对他细微变化也在意很多,“每天能吃两三次的奶水,就是大嫂,奶水涨的难受!”

    “自己生的自己疼。”单夫人笑着道,“你让她喂个两个月便就断了,让乳娘去喂也是一样的。”

    幼清并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但是却觉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喂养感觉很好,小小的人儿依偎在自己的怀里,那么弱小需要你的保护……是母子相互建立感情的绝佳机会。

    若是以后她有孩子……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道:“大嫂估摸着舍不得,祖母和赵夫人说了她都不听,我们也劝不住,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单夫人和郭夫人理解的笑着,郭夫人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不能久待,改日我们再来。”她和单夫人都站了起来,幼清送她们出去,道,“夏府那边何时去我等二位夫人的通知。”

    郭夫人和单夫人皆是点着头,让幼清留步二人各自回了家。

    幼清转身便去了后院,宋弈正和方明晖并肩自后院往这里走,她迎了过去,方明晖笑问道:“客人走了?”

    “走了。”幼清说着挽了方明晖的胳膊,道,“郭夫人说夏阁老月底就要离京了,到时候邀我一起去夏府给他们践行!”

    方明晖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夏阁老为官正直,一生两袖清风受世人敬仰,他这一离去定有许多百姓相送!”他说着微顿,道,“我回京数日,还不曾过府拜访,再不去往后再相见便不再容易,明日无事,我打算去夏府拜访老大人。”

    “路大哥走了,那我让江泰陪您一起去。”幼清很高兴方明晖愿意出去走动。

    方明晖微微颔首。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幼清和宋弈回到房里,她将郭夫人和单夫人的话告诉他,又将自己的说的转述了一遍,宋弈颔首道:“……你这么说并没有错,大皇子比起别的皇子来总归占一个”长“字,当的起名正言顺!”

    两个人聊了一刻便歇息不提,第二日,大皇子便带着随身的禁卫军出了城,郑辕派了督都府两员心腹随同而去,大皇子高居马上,颇有些威严!

    锦乡侯徐配书入了宫。

    太后娘娘恼怒的问道:“承煜走了?都什么人跟着的?”

    “方出了京城。”徐配书回道,“身边随着的是郑孜勤手下的两名心腹,此两人一文一武很得郑孜勤的重视。”

    太后气的说不出话来,冷哼道:“以为捷足先登就能马到功成!”她看着徐配书道,“你写信给老二,让他准备一下。大皇子此一去又不是游玩,刀剑无眼,伤了死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徐配书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他点头道:“知道了,这就回去安排。”又道,“还有一事,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兄妹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后微有不悦,徐配书就沉声道,“如今朝中众臣还在观望,微臣以为他们即便不参与其中也无妨,只要不为他们所用,我们便可无视,但有一人我们不得不争取一番。”

    “你说宋九歌?”太后立刻想到了宋九歌,如今在圣上面前最能说的上话的人,就只有宋九歌。

    徐配书颔首,道:“他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必然留不得!”说着微顿,又道,“只是此人狡猾多端,城府又深,想要从他入手怕是不易,所以,微臣以为,宋太太那边不凡试一试。”

    宋太太?太后就想到了那个容貌艳丽非常精明的小姑娘,宋弈不好办,方幼清也不是好啃的骨头,夫妻两个滑的跟泥鳅似的!

    但是,再难啃的骨头,也得试一试,若是不成,就留不得!

    “这件事我来办。”太后颔首道,“承煜那边你跟紧点,这么好的机会,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徐配书十分有把握的应是,随后告辞离去。

    幼清送走宋弈和方明晖,她收拾一番打算去薛府看茂哥儿,刚上了轿子,守门的婆子便跑了过来,回道:“太太,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幼清微愣朝门口看去,果然就看到了一位女官正站朝这边走过来,她皱了皱眉不得不下了轿子,等对面的人走近,她随即惊讶的道,“谢嬷嬷?!”

    “宋太太!”谢嬷嬷笑着道,“您这是打算出门?”

    幼清笑着点头,道:“打算回家去看侄儿,谢嬷嬷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谢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昨儿念叨了您,说好些日子没瞧见您了,便想请您进宫去说说话!”

    难怪这一次是谢嬷嬷亲自来,是怕她因为上次陶然之的事情而心生戒备不再去宫中,所以才让谢嬷嬷来,这样一来她就没什么可拒绝的理由了,幼清想了想笑道:“好,那嬷嬷稍等片刻,我回去换身衣裳!”

    谢嬷嬷笑着颔首,道:“奴婢就在这里等,宋太太尽管去吧!”

    幼清一愣,就看见谢嬷嬷已经在花厅外的石墩下坐了下来,幼清只得叫蔡妈妈陪着谢嬷嬷说说话,她自己则进了内院换了身银红色素面滚金边的褙子,挽了个牡丹髻,由采芩和绿珠扶着出来。

    采芩低声道:“要不要喊周芳跟着一起?”

    “不用。”幼清漫不经心的道,“太后娘娘还不至于动粗,她今天应该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而传我的。”和郭夫人和单夫人一般,在宋弈这边入不了手的,便就想在她这里探一探深浅,她忽然明白郭老夫人的性子是如何来,当年郭阁老身居高位,郭老夫人铁定是每日应酬不断,她应该是烦不胜烦索性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反倒自在一些!

    幼清心里想着,已经到了外院,谢嬷嬷见她的打扮,由衷的赞道:“宋太太可真是让人惊艳,奴婢这已经是第三会见到您了,可每一回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当不得您夸奖。”幼清笑着和谢嬷嬷说着话,两个人前后上了轿子,一路往宫中而去,同样在西侧门下了轿子,随着谢嬷嬷步行穿过一道道宫门,坤宁宫已经近在眼前。

    幼清恭敬的跟在谢嬷嬷身后,一路穿过正殿入了偏殿,方一进去,她便看到偏殿里坐了好几位妇人,徐夫人,徐大奶奶,徐二奶奶还有……周文茵!

    都是她熟悉的,幼清微微一愣,挑了挑眉,垂着眉头朝太后行礼。

    “快起来。”太后笑着道,“突然请你进宫没耽误你家里的事吧?”

    幼清笑着摇头,回道:“家里本就没事,更何况是您唤妾身,便是再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来才是。”

    太后掩面而笑,和徐夫人道:“我说宋太太是个有趣的吧。”说着,又和幼清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往后少不得要见面打交道的。”

    ------题外话------

    表以为我不说就代表我没有盯着你们的口袋,月票神马的,必须交出来!哈哈哈哈。

176 旧人

    锦乡侯徐氏,她多熟悉的人和事啊,没想到今儿来的这么全!

    幼清在太后娘娘介绍中朝徐夫人行了礼,徐夫人亲切的起了身,携了幼清的手打量着,笑着道:“宋太太长的果真是花容月貌,可见有时候传言也是可信的!”她说着话,就想到了徐鄂,儿子惦记了这么久的女子,连人家成亲了都还不死心,她一直不屑,今儿看见倒不得不佩服儿子的眼光。宋太太这样的,约莫是男子瞧见都要生歹意的。

    徐夫人叹了口气,就是可惜这副容貌,摊上了这么个身体,俗话说红颜薄命,估摸着也是活不长的。

    “确实如此。”太后娘娘微微颔首,道,“这京城的世家夫人小姐们,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宋太太半分的,要我说,还是宋大人有福气,得了宋太太这样的良妻美眷。”

    幼清面颊微红,羞怯的和徐夫人道:“夫人气质端庄娴雅,妾身望尘莫及,这女子的容貌总是会变的,但气质却出自修养,像是上好的白玉,时间越久便越发的温润清透,可是外貌比不上的。”这话,前一世,这话是徐夫人拿来训斥她的,说她光长了漂亮的脸,气质宛若那小户养的,艳俗的很,上不得台面。徐夫人自己则一直以气质娴雅自诩。

    果然,徐夫人听着顿时眉开眼笑,和太后道:“可真是会说话!”

    太后掩面而笑,道:“不但会说话,还是个聪明伶俐的!”话落,她又看向徐大奶奶,和幼清道,“你们也见过了,不用哀家介绍了吧。”

    幼清就朝徐大奶奶行了礼,徐大奶奶淡淡的笑了笑,太后又说起徐二奶奶。

    徐二奶奶谈氏祖父乃是江宁侯,母亲是江宁侯的长女,祖家则是长兴侯,她虽是次女,但却是长兴侯夫人嫡出,当初这门亲事亦是太后娘娘亲自做媒挑的,颇费了一些番功夫。

    不过,在出身上徐二奶奶依旧落了徐大奶奶一筹,不但如此,在计谋和心机手段上也远不如她,所以,在侯府中,徐二奶奶唯一做的便只是跟在徐夫人身后转悠,徐夫人指哪她打哪儿,耳根子也软!

    前一世,她设计了徐大奶奶流产,徐奉从外头抬了位戏子做姨娘,之后徐家的中馈就落在了徐二奶奶的手中,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徐二奶奶就被徐夫人拿捏在手里,搓扁捏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便设计了徐二奶奶院中的丫头小厮通奸,其实这事闹出来是大事,若悄无声息的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可是,徐二奶奶却大张旗鼓的处置了那个小厮和丫鬟,她便抓着这点不放,逼的徐二奶奶乖乖的将中馈让了出来!

    “二奶奶!”幼清朝徐二奶奶微微行了礼,徐二奶奶个子很高,眉眼精致清秀,像一幅极好的穿衣架子,不管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总能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隽秀,她还记得徐夫人生气时,常在背后嘲讽徐二奶奶是个竹竿,空长了个子,一点心眼都没有!

    其实,徐夫人这么说倒也不对,徐二奶奶有心眼,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亦分不清好赖罢了。

    “宋太太!”徐二奶奶打量着幼清,朝着她笑了笑,两人算是见了礼,幼清又转头去看坐在一边的周文茵,朝着她微微一笑,道,“左二爷的事情听说了,还请您节哀顺变!”

    周文茵也起了身向幼清还了礼,道:“多谢宋太太关心,生死由命,我除了伤心也别无他法!”

    人经历过生死,还真是有些不同,幼清打量了眼周文茵,笑着颔首退在了一边,太后就笑着和幼清道:“你和文茵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定然不错吧,论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喊文茵一声姐姐?”

    “是!”幼清笑着道,“二奶奶比我年长两岁,确实是姐姐!”她说着撇了眼周文茵。

    周文茵就掩面而笑,回道:“妹妹说笑了,论心智和阅历我可一点都不敢当你的姐姐,不怕大家笑话,我还真想喊她一声姐姐呢!”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太后娘娘就摆着手笑道:“这要是想喊姐姐就喊姐姐,岂不是乱了套了。”

    周文茵笑着应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幼清,道,“妾身也只是想想罢了,若真喊出去,宋太太恐怕第一个不愿意了。”

    “怎么会。”幼清含笑道,“只要二奶奶高兴,喊我姐姐或妹妹都成。”

    周文茵咯咯笑了起来。

    果然是真的不合,她不过几句话就看出周文茵和幼清之间的硝烟味儿,太后浅浅笑着,对幼清道:“快坐吧,一直站着说话,我瞧着都累的慌。”

    “是!”幼清应了是,在周文茵的对面的杌子下坐了下来,太后就望着众人道,“其实今儿我请大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日子太清净了,便想找你们来闹腾闹腾,求个热闹吧。”又道,“你们尽管说话,我听着就高兴。中午也都别回去了,留在这里用午膳,下午我们再开一桌马吊,索性闹个一天!”

    徐二奶奶就笑着道:“要说闹腾,该将李二奶奶和王夫人请来,有她们在话题永远都不会断的。”李二奶奶便是靖国公府的二奶奶,徐大奶奶的嫂嫂,性子活络是出了名的。

    徐大奶奶喝着茶,没有应徐二奶奶的话。

    幼清只当一个都不认识,自然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开口。

    场面不知道为何,就冷了一下,徐二奶奶便有些尴尬,这边周文茵就笑着圆场:“李二奶奶我还没有得见过,王夫人却是见过几回,真的是又亲切又有趣的……”她掩面一笑,道,“不过,太后娘娘说了下午打马吊,哪里还会冷场,只怕一会儿坤宁宫都要被闹翻了呢。”

    徐二奶奶对周文茵顿时喜欢了几分,咯咯的笑了起来。

    幼清淡淡的瞥了眼周文茵,不是有孝在身吗,怎么半点瞧不出来,更何况左夫人还病着,她竟然还在这里谈笑风生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份功夫可真是难能可贵。

    徐大奶奶看了眼幼清,出声道:“这春日里艳阳高照的,太后娘娘若不然办一场赏花宴?或在御花园或去别院中,将京中的夫人奶奶们都请了,好好的热闹一番!”她说着微顿,又道,“寻常大家都忙的很,哪有空去停下来看看身边的花草,却偏偏一个个又都是爱花惜香之人,若是错过了这样一个无处不美的春日,实在太可惜了。”

    “这主意好。”周文茵掩面而笑,道,“古往今来办过各式各样的赏花宴,也有场面宏大的,更有小巧精致的,可在御花园中由太后娘娘亲自主持的,倒从来没有过呢!”她就露出很期待的样子。

    太后娘娘听着眉梢微挑,就朝幼清看过来,笑问道:“宋太太觉得如何?”

    幼清当然不会反对,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她笑着道:“想想这么多夫人奶奶们在一处玩乐,便觉得有趣!”

    太后便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话,有个女官进来回道:“董婕妤,刘美人几位来给您请安了,正在院外候着。”

    “让她们回去,该歇着歇着去。”太后不耐烦的摆摆手,又补了句,“去皇后那边就成了,往后都不必再来和哀家请安,整日里无事就到哀家这里来晃悠,看着便心烦!”

    女官应是而去,太后又看着众人,道:“你们接着说。”

    周文茵就笑看着幼清:“幼清向来主意多。”直呼她的闺名,“你快想想有什么好主意?”

    大家就都朝幼清看来。

    幼清很清楚,太后今天传她来的目的,一来是试探和宋弈的态度,二来,估摸着是要逼的她没有退路,如果她所料不错,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该到了。

    幼清就笑看着周文茵,这种事你一旦开口了,就必然要掺和在里面,这样一来,走动的多了,在外人眼中她便和太后亲近起来,夫妻一体,她的态度和行为便就代表宋弈,后果便是,宋弈在众人眼中就成了两面讨好立场不明的角色。

    至少,郑家是不会再相信宋弈。

    “姐姐说笑了,我虽主意多,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的宴席,莫说出点子,便是让我想也想不出那副盛况的。”说着掩面而笑,看着太后道,“可真是为难我了!”

    太后眉头微微一蹙。

    周文茵接着又道:“妹妹太谦虚了。”顿了顿又道,“听说你们新搬了个宅子,我们可还没有去过呢,你也不提请我们去坐坐热闹一下!”一副自己人的样子。

    “姐姐还在孝期。”幼清悲悯的看着周文茵,“我便是想也不敢去打扰姐姐。”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文茵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徐二奶奶瞧着,就笑着道:“我看还是接着说赏花宴的事情好了,这事儿若真要办,我看得找个懂行的人才成。”她说着看向太后,道,“您看,要不要将大皇子妃娘娘请来,她似乎在府里办过这样的宴席,约莫是有经验的。”她顿了顿忽然就看向幼清,问道,“说起来,大皇子今儿出城,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哪里了。大皇子还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可真是令人担心。”

    “是啊!”太后微微颔首,露出担忧的样子,“圣上也真是,怎么想起来让承煜去广东,这要是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

    徐夫人就点头应是,转头过来问幼清:“听说大皇子去请命出征时,宋大人也在场,还帮着大皇子说了话,圣上这才同意的?”是在试探幼清。

    “有这样的事?”幼清显得很惊讶的样子,“老爷回家没有和我提,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将这个话题压下去了。

    场面再次有些尴尬,太后打量了幼清一眼,心里有些不快,便摆着手道:“时间也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大家纷纷起身应是,周文茵笑着道:“我去净房。”便又看着幼清,“妹妹陪我一起去吧。”说着,就走过来牵了幼清的手,一副幼清不去不行的。

    幼清笑着道:“好啊!”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和周文茵一前一后往外走,等两人出了殿门,徐夫人就看向太后奶娘,问道:“这位宋太太可真是油盐不进,您看,要不要……”

    太后沉声道:“我心里有数!”话落,看向徐大奶奶,问道,“你觉得左二奶奶如何?”

    徐大奶奶知道太后对周文茵很满意,自然不会说不好的话,就道:“世故圆滑,比起左夫人来确实要好用一些。只是,她在粤安侯府毕竟是个小辈,办事也没有左夫人牢靠,这些也是不得不要考虑的事情。”也就是说周文茵恐怕没有什么用。

    “她既然敢投诚,想必有她的本事和自信。”太后不以为然,淡淡的道,“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就看她的本事了。”

    徐大奶奶应是,就没有说话。

    幼清这边和周文茵一起出了偏殿,两人在净室里停了下来,周文茵转头看着幼清,眼中的恨意便不再掩饰,幼清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往隔间去,周文茵忽然抓住她的手,冷声道:“方幼清,你别太得意,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而已。”

    幼清回头看她,似笑非笑的道:“周姐姐要不要回去看看二表哥如何?听说,他病着在梦里还一直念叨你呢,我真是心疼你们,感情的路走的这般波折。”

    “方幼清!”周文茵脸色骤然变的阴冷戒备起来,瞬间又恢复到自信的样子,冷笑道,“你不必拿薛明来威胁我,他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你不若不信但凡回去试试看,他会不会将我和他的事情往外吐露半个字?”薛明就是她手心里的孙猴子,就算是翻脸,他也逃不过她的手心。

    幼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那倒是,周姐姐在这方面自有一套,我是望尘莫及的。”一顿又煞有其事的道,“那我就祝你和薛明终成眷属,恩爱白头!”话落,转身而去。

    周文茵不屑的看着幼清的背影,冷笑了笑。

    幼清进了坤宁宫的偏殿,里面饭菜已经摆了桌,徐二奶奶见她进来,就笑着道:“怎么你一个回来了,左二奶奶呢。”

    “她还在后面。”幼清话落,就看到周文茵进来了,笑着和幼清道,“没找到你,没想到你先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还真怕你迷路了呢。”

    幼清掩面而笑,不准备和她扯这种没用的话。

    太后过来,大家按主次落座,幼清就着面前的菜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了筷子,等撤了桌子,太后就笑着道:“打马吊吧!”

    谢嬷嬷就指挥着女官真的抬了个四方的桌子来,又在桌子上摆好了马吊。

    徐大奶奶让幼清坐一面,幼清推着道:“我不会马吊,若真上了桌子,难免要扫大家的兴致!”

    “那你就坐我身边来,帮着我看牌吧。”太后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着幼清坐过去,幼清就笑着半坐在太后身后。

    徐大奶奶和周文茵则各撑了一边,徐二奶奶笑着坐在了周文茵身边,两个人低低私语,似乎很投缘的样子。

    说是看牌,幼清其实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太后却是时不时回过头来问她的意见,幼清就笑着附和着……

    就在这时,谢嬷嬷笑着进来,回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娘娘嗯了一声,便笑着道:“她来的正好。”

    幼清眉梢微挑就朝殿门口看去,就看到皇后进了门,她穿着一身绛红色广袖宫装,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眉眼间与郑辕有几分相似,透着几分冷漠和疏离之感,显得并不是很容易亲近好说话的样子。

    “母后。”皇后向太后行了礼,太后抬眉看着她,微微颔首,道,“你今儿怎么得空来了,董婕妤等人回去了?”

    皇后就应着道:“我也没让她们进,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应付。”话落,视线在众人面上一扫,徐夫人就带着众人向皇后行礼,皇后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一家人客气什么。”

    “既然闲了,便坐下来一起玩吧,也是消磨时间。”太后说完徐大奶奶就道,“娘娘坐妾身这边吧,牌砌好了。”

    皇后便不再客气,笑着在徐大奶奶位置上坐了下来,她仿佛才注意到幼清似的,问道:“这仙女似的夫人是哪个府里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是宋太太。”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幼清道,“皇后又不是老虎,你这般拘谨做什么,快坐!”

    幼清就朝皇后笑笑,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太后拿着牌,非常和气的与皇后说着话:“你也是怎么舍得让承煜去那么远的地方,虽不是打仗,可那些江湖帮派也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妾身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这孩子自顾自的去西苑请命,我想拦都没拦住。”皇后说着叹了口气,“秀云还因此闹的不愉快,今儿早上还在我这里哭诉了一顿。”毛秀云,是大皇子妃的闺名。

    “这孩子可真是倔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太后一脸的无奈,“还是老三好,乖乖巧巧的,想起来我就心酸……”说着,竟真的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幼清就看到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随即转了脸安慰太后:“人死不能复生,母后别想了,伤了身子岂不是老三的罪过!”又道,“往后让承煜好好孝顺您,把老三的那份一并顶上!”

    太后就面含悲切的点点头,这边徐夫人就劝着道:“原是说高兴的话,怎么又说到这些伤心的事情上了,太后娘娘,这会儿可轮到您出牌了。”

    “年纪大了,便容易伤春悲秋的。”太后叹了口气,就随意丢了张牌出去,幼清看的微愣,因为太后拆了副连牌,她挑了挑眉只当没有看懂,低头喝着茶。

    太后余光就撇了眼幼清,淡淡的,没有说话。

    皇后心头冷笑了笑,余光打量了眼幼清,心里就想到了郑辕为了这个女子闷闷不乐念念不忘的样子,她今儿是头一回见,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郑辕会念着这么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姿容。

    “宋太太不会打牌?”皇后笑着朝幼清看过来,幼清就放了茶盅起身回道,“回娘娘话的,妾身还来没有试过。”

    皇后就微微颔首,道:“那你过来,本宫教你。”说着,就朝另外一边移了移,笑道,“其实很简单,看几遍你心里就有数了!”

    众人虽依旧各自望着手里的牌,但余光却皆落在幼清身上。

    这就像是拔河似的,就看幼清是跟着皇后,还是依旧站在太后身后!

    “妾身怎么敢劳驾娘娘教妾身!”幼清笑看着皇后,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还是让姐姐教我吧,累着她我也不心疼!”话落,掩面笑着就走到了周文茵身后站着,“姐姐教我吧,下一回再来我也能凑个趣,不至于干站着让大家扫兴了。”

    周文茵很想顶她一句,可在这个时候,她若真说出来,反而显得她很没有素养,她只得笑着向皇后娘娘,道:“她原在家中就粘我,我们姐妹也常在一处玩,如今成亲了还这般,真拿她没有办法!”在皇后娘娘说,幼清向来都是跟着她的决定走的,所以,自然也是向是太后的。

    皇后扬眉,看了眼幼清,似笑非笑的道:“姐妹情深,让人瞧着就高兴,左二奶奶可要好好教宋太太才是。”

    周文茵笑着应是。

    皇后没什么,但太后却觉得幼清这样便已经是表了态,她冷冷的撇了眼幼清,忽然揉了揉额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哀家有些累了,散了吧!”说着,就扶着徐大奶奶的手站了起来,径直便走了。

    皇后才刚坐下来,一牌都没有打完。

    徐夫人面色一转就朝皇后看去,皇后丝毫未觉得尴尬,便笑着和太后道:“那母后好好休息,妾身明儿再来看您。”说着,也起了身摆手道,“本宫也回了,你们不用送。”话落,扫了幼清一眼,由身边的女官扶着出了偏殿。

    “那……妾身就告辞了。”幼清趁机告辞,“一直留在这里也扰了太后娘娘的休息!”说着和徐夫人几个人行礼告辞,话落,便转身朝外头走,徐夫人婆媳三人加上周文茵皆看着幼清的背影未说话。

    幼清出了坤宁宫,采芩和绿珠迎了过来,采芩朝前面引路的女官看了一眼,主仆三人沉默的出了宫门,等上了马车采芩忍不住问道:“太太,太后娘娘为难您了?”

    “为难倒不至于。”幼清淡淡的道,“不过是想叫我摆个态度罢了。”更多的是想向皇后示威,只是,没有成功,太后便顺势翻了脸,故意给皇后难看。

    采芩每每到宫里来,便觉得有些紧张,这里住的都是贵人,谁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就掉了脑袋。

    隔日,吏部大选尘埃落定,内阁空席位果然由单超,徐展云,戴文奎以及钱璋顶上,六部堂官也都定了下来,郭衍再次挪了位置晋为吏部尚书,户部则是徐展云的门生裘正升任,礼部尚书则是戴文魁推举的原礼部左侍郎岑懿担任,赵江由国子监祭酒升任为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

    曾隶属严党的官员,在这次清查中被众人心照不宣的悉数清除出去,空出来的位置,便和抢山头似的瓜分的干干净净,一时间京城里几家欢喜几家忧,有的卖房卖地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有的高调办起了升迁宴,热热闹闹鞭炮不断。

    寿山伯府中,郑大奶奶忧心忡忡的和郑夫人道:“大皇子今天上船,我真怕路上会出什么事。”

    “孜勤都安排好了,你怕什么。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要自信。想想等广东传来捷报,满朝夸赞大皇子时的情景就好了。”郑夫人胸有成竹的喝着茶,又道,“倒是朝中的事我们要多想想,为往后多做打算才是。”

    郑大奶奶就认真听着,问道:“娘,皇后奶娘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指示?”说着一顿,道,“昨儿徐家的婆媳都进了宫,太后还将左二奶奶以及宋太太都请去了,听说几个人有说有笑的闹腾了一天,还要办什么赏花宴。”

    “皇后倒是没有说什么,是我心里急的慌。”郑夫人直皱眉,想了想道,“下个月便是侯爷的寿辰,我看不如放开来办一次,这么多年家里一直都低着头做人,如今到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再低调行事,旁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郑大奶奶觉得有道理,点着头道:“徐家要办什么赏花宴,那我们就赶走她们前头!”

    “这事儿还要和你六弟商量一下。”郑夫人想了想就喊了身边的妈妈过来,吩咐道,“你去看看六爷回来了没有!”

    妈妈应是而去,过了一刻回来道:“六爷刚刚回来又去西山大营了,不过六爷说若是夫人想办寿宴就办,铺张一些也无妨!”

    “我们竟想到一起去了。”郑夫人顿时笑了起来,和郑大奶奶道,“今儿晚上我就和你父亲说这件事,把日子定了,好好热闹一番!”

    郑夫人笑着应是。

    三月二十六,幼清跟着郭夫人一起送走了夏堰和夏芷晴一家子。

    四月初,天气渐热,周文茵和徐二奶奶两人坐在粤安侯府的后院里树阴下纳凉,徐二奶奶自那日在坤宁宫后和就和周文茵走的很近,她很喜欢周文茵,觉得她脾气性格都极好,又知书达理,诗书皆通,一点也不像北方的女子,反而处处显露着江南女子的学识和温婉。

    二人很投缘!

    “左夫人的病还没有好吗?”徐二奶奶朝内院看了一眼,左夫人这一病已经快半个月了,反反复复的,缠绵在病榻上,她去瞧了两回,每一次见到她脸色都不大好的样子。

    “婆母她是心病,心里惦记着广东,可是这会儿又不能回去,难免心火盛了些。”周文茵叹了口气,望着徐二奶奶问道,“太后奶娘要给二皇子殿下选妃?可定了是哪家的姑娘?”

    “还没有落定,估摸着是要亲上加亲的。”徐二奶奶想到徐夫人询问她家中的侄女,就知道太后大概是要在原定的几家姻亲里给二皇子挑选妃子,这事儿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她并不怎么关心,“普通人家定个亲事都要费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更何况是皇子妃,自然要慎之又慎。”

    周文茵点点头,却是叹了口气。

    徐二奶奶奇怪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周文茵就低声道,“我能出什么事,是替你着急!”

    “替我着急?”徐二奶奶闻言一愣,周文茵就接着道,“那日在宫中我可是瞧见了,太后娘娘很是倚重大奶奶,对你和徐夫人反而淡了许多,这事儿你可不能小看,往后一旦徐大爷承了爵位,这侯府里哪里还有你和夫人说话的地儿”

    这些徐二奶奶都想过,可是世子之位已经定了,她即便心里不满,也没有多少的法子,更何况,徐大奶奶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她想让她吃亏怕是难如登天:“他们即便继承了爵位,我和二爷还有外头的庶务,也不靠他们过日子,怕什么!”

    “你啊。”周文茵低声道,“不是让你和徐大奶奶斗,这个时候自家人斗来斗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说着一顿,她压着声音道,“像你们府中这样的情况,小事都是自家人商量着定,可若遇到了大事还不是要问过太后娘娘的意思,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得到太后娘娘的支持,有了她做后盾,就算以后没了爵位,也没有人敢给你和二爷脸色看。”

    “你说的有道理。”徐二奶奶赞同的点点头,道,“可太后娘娘也不是好亲近的,再说,我也没有大嫂那本事,能想她所想,事事都能做点子上。”

    周文茵就坐近了点,在徐二奶奶耳边道:“郑家四月十二不是要办寿宴吗,广发了请柬。”徐二奶奶点点头,周文茵接着又接着说了几句,徐二奶奶就不敢置信的道,“这……这成吗,毕竟在别人家中。”

    “就是在别人家中才好。”周文茵说着一顿又道,“上一次在坤宁宫你可看到了方幼清的态度,太后那样给她脸面,她都一直在装傻充愣,这样的人若不能帮着我们,就一定不能留,若不然将来祸患无穷。”

    那天方幼清走后,太后便和他们婆媳三人发了通脾气,她知道太后对方幼清不满意,可是,方幼清到底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太太,再重要也不过如此,她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周文茵这么一说,她便不解的道:“你说宋九歌会明着支持大皇子?”

    “若不然大皇子这么会顺利去广东。”周文茵肯定的道,“他虽说衙门在詹事府,可你瞧瞧,他在里头待了多长时间,还不是整日在西苑随着圣上左右。如今,宋九歌俨然就是第二个严怀中,若他支持大皇子,对于郑家来说犹如神助啊。”

    徐二奶奶觉得有道理,若她能替太后娘娘解决了这个麻烦,太后娘娘定然会对她刮目相看,她想了想道:“可在郑家,你要办这件事,可不容易啊。”

    “在郑家自然就用郑家的人。”周文茵身上有孝,这样热闹的地方她是去不得的,“我有办法,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成了。”

    徐二奶奶点点头。

    幼清抱着茂哥儿在怀里,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欣喜的和赵芫道:“你看他的眼睛像谁,我怎么瞧着有点像你大哥?”

    “可别像我哥,我哥难看死了。”赵芫笑着凑过来看看,道,“像他父亲或者叔叔都行,哪怕像几位姑母也成啊,总之不能像我们家的人!”

    幼清失笑,和赵芫道:“哪有你这么说娘家的人的,再说,赵舅爷也不丑,若真像他也不差的!”

    “算了算了,我们茂哥儿肯定不会像舅舅的。”说着对着茂哥儿道,“你得像父亲,知道不知道?”

    茂哥儿不懂,直愣愣的看着赵芫,赵芫就哈哈笑了起来,幼清就将茂哥给她,无奈的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儿再来看茂哥儿。”她自从茂哥儿上个月底睁了眼睛后,就每天过来待会儿和茂哥儿说说话。

    “我送你。”赵芫将茂哥儿交给乳娘,亲自送幼清出去,两个人往外院走着,赵芫问道,“郑家的帖子送给你了吧,你去不去?”

    幼清已经和宋弈商量过了,笑着道:“帖子都送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更何况,姑母和你不都要去的吗。”

    “嗯,我都好久没有出去了,还真想出去走走,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拿不出手,怕出去被人嫌弃。”赵芫摸摸自己的脸,叹气道,“我就觉得这两个月老了不少,像个几十岁的老妪了。”

    “哪有,和以前都没什么变化。”幼清笑着看了看她,两个人说笑着到了外院,刚站定,就看到对面的角门口走出来一个人,等人出来,幼清才看清楚,赵芫已经低呼道,“是薛明!”

    薛明的伤恢复的很好,这事她们早就听说了,只是他从来不出门,连着半个月都待在房里,幼清来来回回几次,倒是碰到过好几回刘氏,见到薛明今儿还是头一回。

    薛明穿着一件半旧的潞绸直裰,人瘦了许多,一双眼睛没什么神采,看人时木木的落一眼,然后如行尸走肉般的转开,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打算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薛明面无表情的往外走,以前的他身材高大魁梧,行走时步履矫健带着风,如今一件空荡荡的衣裳罩在身上,风一吹仿佛能随时能倒下去似的,和以前判若两人……薛明走了几步,幼清就看到刘氏从他身后追了出来,一眼看到幼清和赵芫站在门口,刘氏并没有打招呼,赶了几步去拉住薛明,道:“你怎么出来了,药还没吃呢,乖,和娘回去把药吃了好不好?”

    “我没事。”薛明声音嘶哑,干干的让人听不清楚,“药也不用喝了。”说着绕开刘氏,淡淡的道,“你别跟着我,我出去走走!”

    刘氏不敢让他出去,赶了几步又再次拉住薛明,道:“你身子还这么虚,外头人来人往的,要是碰着伤口怎么办,听娘的话,先把伤养好,娘再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薛明回头看着刘氏,沉声道,“我要去学馆见先生,过几日便回去上课!”

    刘氏闻言一怔,震惊的看着薛明。

    不但刘氏惊讶,便是幼清和赵芫也显得很惊讶,她们想过薛明恢复后的各种反应,左右不过是自暴自弃或是远走他乡,甚至于去找周文茵报仇纠缠,却没有想过他会很冷静的说一句要回学馆上课!

    “泰哥儿!”刘氏顿时红了眼睛看着薛明,激动的道,“你说什么?”

    薛明语气无波无澜的道:“没什么,我要去学馆上课,课业放下了这么久也该捡起来了。”话落,他朝刘氏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您回去吧。”话落,转身朝外面走去。

    刘氏定定的看着薛明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让小厮去跟着他。

    “他这是打算浪子回头?”赵芫瞪大了眼睛,幼清笑笑道,“若真能浪子回头倒也不错。”她倒觉得薛明很可能是和周文茵在赌着一口气,周文茵舍不得荣华富贵名誉地位,而薛明很有可能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来告诉周文茵,他薛明不是一无是处,他也能为她挣来荣华富贵名誉地位。

    这样也不错,不管什么原因,他如果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就是最好的结果。

    赵芫瞥了刘氏一眼,不屑的撇撇嘴,送幼清上了轿子,自己则回了内院。

    幼清出了薛府的侧门,周芳便从一边迎了过来,和幼清的轿子一起走着,低声道:“左二奶奶今儿在家里见了徐二奶奶,两个人在院子里说了许久的话,徐二奶奶走后,左二奶奶就让人身边的一个婆子抱着一个乌木的匣子去了寿山伯府。”

    “郑府?”幼清微愣,掀了帘子望着周芳,道,“可知道匣子里装的什么,又是送给谁的?”

    周芳摇摇头,道:“奴婢没有看到,不过看上去很沉的样子!”一顿又道,“那婆子从后院的角门进去的,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幼清摆摆手,道:“不着急,你接着盯着周文茵,她要谋算什么,总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周芳点点头。

    ------题外话------

    有的情节看着慢,但是我目前快不了,咳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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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闺玉堂:
十二岁的方幼清,从姑母家重头再来。
谁害父流放,谁夺她性命,谁让她一生努力化为乌有?她誓要查清这一切缘由,再不让今生重蹈上世覆辙。
然上有姑父朝堂大员,一家之主;中有婶母虎视眈眈,机关算计;下有姐妹心机叵测,手段层出;另有仆妇丫鬟迎高踩低,狐假虎威。
她这位表小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从寄人篱下中拼搏而出?
春闺褴褛,玉堂锦绣。
圆上一世的遗憾,补这一生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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