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16章 出身辽地的老兵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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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这茬,听着就不错啊。我老刘在这沂源也混了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好事。兄弟,你要不要搞?若是担心人手不够,剩下的缺口,哥哥我给你补齐咯。”
天气变换,放羊般的衙门兵刚出了陈家庄还没有三里地,雨势便开始下起来。
稀里哗啦之间,登时便让‘羊群’乱了套。
小卢捕头等有马的那帮爷们,直接策马便是往城里赶,这搞的许多没脑子的货,傻乎乎的便也跟着他们冲。
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了。
李春来肯定没那么傻。
反正退兵的时候便是放假了,他不自禁便是落在了队伍后面,等人群乱了之后,他直接到这边山坡下的一片崖子下避雨。
刘黑子显然一直在盯着李春来。
李春来一往这边绕过来,他马上便也跟了过来,连亲随都没带。
经过这一天多与李春来的接触,刘黑子早已经对他这位李兄弟五体投地,此时能讨好,怎么不把握住?
看着刘黑子真切的模样,李春来不由一笑。
刘黑子这厮,肯定不傻,但你要说他多聪明,那却倒也未必。
简而言之一句话,刘黑子这种人,就是此时世间许多有小能力人的缩影,有心思,也有些小手段,却只能是一线远。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纵然刘黑子这种人不能值得完全信任,但若用好了,还是能有很大用途,解决很大问题的。
“刘大哥,这事儿,你咋想?你资历比兄弟我强太多了,你若搞,便是那姓卢的又怎能压你?”
李春来不动声色的又将问题推给了刘黑子。
“嘿嘿。”
刘黑子嘿嘿一笑:“兄弟,这事儿哥哥我肯定要搞的,怎能浪费了这等机会啊。不过这不是还有兄弟你吗?咱爷们,谁也不能掉队啊。”
这话,俨然说的很实诚了。
可以看出,刘黑子是真想跟他李春来结交。
李春来笑着点了点头:“刘大哥,咱弟兄之间,场面话我就不说了。这事儿,搞是要搞的,但咱们,得多动点脑子。”
“动脑子?”
刘黑子一个机灵,忙是看向李春来:“兄弟,啥,啥意思?难不成,这里头还有道道?”
……
李春来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天都黑了下来。
纵然避过了大雨,但今天这雨就没咋停,饶是后来刘黑子给李春来编了个斗笠戴着,回来这边浑身却也是湿了个七七八八。
之所以没有马上就去‘拉人头’,李春来自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深思熟虑、通盘全局后的结果。
借用那个灵魂的一句话说,就是:“先行一步是烈士,先行半步才是先知。”
别看此时丁公公威猛不凡,恍如江山尽在掌控,但李春来到此时已经是知道,这里面,水深着呢。
就说最简单的一条。
符爷那帮京营大爷兵。
丁公公便绝难对他们如臂使指!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看明白,符爷跟丁公公并不是‘一路人’,这是别人往里面掺的‘沙子’。
跟在丁公公身边的那帮精骑,那才是他的心腹。
乃至,符爷这帮‘沙子’,未必就一定是丁公公的竞争对手安排,甚至有可能有万历皇爷的影子。
甚至这事有极大可能。
李春来此时已
经很明白,无论怎么揣测那位常年处于深宫中的万历皇爷的帝心,怕都绝不为过。
这位爷对于人心、对于天下的掌控力,早已是‘臻入化境’。
这一来,丁公公自己屁股下面这坨屎还没处理干净,就贸然铺开这么大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更别提,此时陈家庄事.件,还没有准确定论了。
当然。
这件事做还是要的。
毕竟,丁公公是能挑动风势的人,好不容易才有这股风势,不去借,那不是傻了?
却是一定要小心翼翼,讲究方法,要吃到里面的肥肉,而不是被外面的圈套、尖刺给伤到,搞的小命儿都要不保。
李春来今天给刘黑子商议,一条是刘黑子本身的意思,帮李春来聚拢几个人手,毕竟,这厮路子太野了,远不是此时的李春来可比。
这第二条。
便有些锋锐了!
李春来拜托刘黑子,让手下的机灵之辈,去盯着黄大捕头麾下的大强子!
当然,种种原因所限,李春来肯定不可能对刘黑子有太高要求,只是让他摸清大强子的生活规律而已。
符爷前面的事儿,既然不地道,也不怎么给他李春来面子,那,他也不能怪李春来要给他挖坑了。
而今天之所以回县城和县衙,乃至可能还要再在这边多墨迹一天,李春来也有着他的精确意图!
看。
能不能跟那位大老爷搭上线。
‘陈家庄事.件’这一几如闹剧般的场景,李春来虽说除了银子之外,并没有捞到什么其他好处,反倒是掉进坑里了,但,这事情也给李春来带来了一个不太好说的真好处。
就是李春来的名声已经是响亮起来。
李春来深信,那位大老爷掌控沂源县已经好几年了,陈家庄事.件都这么大了,他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名字。
也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承担的代价,付出的努力。
即便今天乃至明天,他等不到大老爷那边的消息,李春来也并不着急。
说白了,沂源县,究竟还是大老爷的地盘。
他李春来就算得罪了丁公公,包括符爷等人,又怕个毛线?
只需按照大老爷的思虑来行事便可了。
相信,以大老爷的精明,必定不可能感受不到。
……
回到小军营驻地,用凉水冲了个凉,简单洗了洗他的皂袍,李春来换上了他那身青衣便装,便准备出去搞点好吃的。
此时,他俨然是小有身家的人了,自不用再像是以前那般扣扣索索,太亏待自己。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私密一点。
似乎昨天陈家庄事.件,小军营这边也有人手出动,亦或是今天丁公公的命令已经过来了,这边的军兵们也放假了,营里没啥人。
李春来扫视一圈,见没有异样,正准备离开,不远处的树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嘶哑又略有苍老的笑声:
“三儿,这是准备干啥去?”
说话间,一个身材远看颇为强健,近看却又有些佝偻苍老的身形,缓缓从细雨中走出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春来。
“哟,胡爷。好几天不见您了,您老身体还好吧。”
李春来一个机灵,片刻便是陪着腼腆笑意,快步朝着这略有苍老的老汉子迎过去。
这老汉子,正是李春来在这小军营里最喜欢、或者说是最佩服的一个人,那个从辽地战场退下来的老兵痞胡关山。
看着李春来充满
热情又真诚的模样,胡关山却是一笑:“你小子,在你胡爷我面前,还装个什么相?你今天的事情,你胡爷我可是都看到了。怎么样,要不要请你胡爷我喝杯酒,听你胡爷我给你说道说道?”
“这……”
李春来心里一时略有惊悚。
怎想到,这姓胡的的老兵痞竟然去了陈家庄,可他竟然完全没发现的。
其实,以李春来此时的财力,别说请胡关山吃一顿饭了,就算是天天请他,也没啥大问题,李春来本身也想跟他聊天,从他身上汲取一些营养。
但是这玩意,究竟要有个缓冲余地,要让这胡关山明白,他李春来请他可以,却是‘咬着牙、出了血’才行。
婉转推诿一番,看李春来答应下来,胡关山不由开怀的哈哈大笑:“三儿,你胡爷我早就看出来,你就是个小鬼机灵,心眼子好使着呢。走,今儿你胡爷就给你上一课,咱爷们好好喝一杯。”
李春来此时对这种拍马迎逢早已是轻车熟路,几句话就把胡关山逗得开怀大笑。
如丝细雨中,这一老一少便直奔军营后面的一条青石街而去。
……
胡关山这厮虽然浑身烟臭,为人也不怎么好,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也不是真的要宰李春来。
某种程度上,他与李春来也算有些眼缘,毕竟,这些时日,李春来时而便伺候他,帮他做些琐事。
不多时,两人便在一家小羊杂子店里坐下来。
所谓‘羊杂’,便是羊下水,就是羊的内脏,真说起来,这玩意是不咋好吃的,充满很难描述的腥味,远不如羊肉好吃。
可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便宜啊,便宜就是硬道理,而且又是肉,自然是最有性价比了。
两人叫了一小盆羊杂子,煮了一盘豆子,又炒了个鸡蛋和一份咸菜,勉强凑了四个菜,便是叫了几斤最便宜的米酒,大吃大喝起来。
瞎吹了一会儿牛皮,酒也过了三巡,李春来小心将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胡爷,今儿的事儿您既然看到了,可得好好教教小的啊。这他娘的,小的这是出门就犯了太岁,不知道倒了哪门子血霉啊。”
“呵呵。”
胡关山唑了一口这劣质酒,却是不着急说话,而是看着李春来,眯着老眼直笑。
李春来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忙是乖巧又勤快的起身来,帮他的酒碗里添满了酒。
胡关山‘吧唧吧唧’的砸了砸嘴巴,这才漫不经心的道:“三儿,你小子,还是很机灵的。这事儿,说是你犯了太岁也不为过。”
说着,他扫视四周。
李春来也一个机灵,忙是扫视四周。
这羊杂子店并不是真正的屋子建筑,而是个破棚子搭起来,但即便是这般,价钱也很低廉,可是能消费起这种档次的,却也是寥寥无几。
此时,店里就李春来和胡关山这一桌,老板在后厨里不知道忙活什么,老板娘则是坐在简陋的柜台上,看着外面的雨丝发呆。
李春来这时与胡关山相视一眼,胡关山不由云里雾里的笑道:“三儿,你胡爷我,虽然没啥大见识,但是你今天居然顶着丁公公,去讨好咱们县里和姓符的那帮杂碎,实属不智啊。”
“嗯?”
李春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了想,却并未着急说话,而是故作急切的看向了胡关山,求着他般等待着他的下文。
胡关山俨然很满意李春来的态度,又嘬了口酒,不疾不徐的道:“三儿,你可知,咱们这位丁公公,是个啥子来历嘛。”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17章 借钱
这顿酒,足足喝了两个时辰。
最后,胡关山已经醉的不成模样,是李春来生生把这厮架回去的。
胡关山并不跟李春来一个屋,因为他的特殊经历,加之一些其他原因,他自己一个小破屋。
伺候爹一般把胡关山安顿下,外面的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在门口看了看自己住的那屋子里灯火已经灭了,也不知道是有人还是没人,恰巧这老.胡头这边又有张小床,李春来也不避讳了,简单脱了衣服,便是直接躺了上去。
外面雨声哗啦,旁边大床上,胡关山的呼噜声就犹如村子里白事中的破锣,时长时短,别提多膈应了。
不过,在此时这环境下,李春来的心神反而格外的宁静。
今晚,他就喝了一碗酒,还没打着火呢,将将好而已,而胡关山虽然喝了五六碗,但不知道是他老了还是怎的,酒量显然不太中用。
虽说这老.胡头对李春来其实并不算有太大恶意,但真算起来,也是有‘挑软柿子捏’的心思在,想从他李春来身上揩下点油来。
毕竟,忽悠别人,他也忽悠不到啊,谁愿意听他这糟老头子说话,更别提请他喝酒了。
不过,别说李春来此时有钱了,哪怕他没钱,请这种没有家眷的孤苦老头喝顿酒,那也不叫事儿。
更不消说,李春来今晚,着实是在这老.胡头身上,得到了不少很有价值的消息。
比如,丁公公的出身。.
别看丁公公这货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出头,却居然从十几岁就开始伺候万历皇爷,足伺候了十多年。
再比如,丁公公麾下那位姓张的骑兵统领,是游击将军职,早年在辽地的时候,竟与老.胡头有着一些交情。
这些,可都是鲜为人知的秘密,价值不可估量。
若是搞的好,保不准就能用上老.胡头在那位张将军那边的门路呢。
特别是老.胡头对于李春来今天得罪丁公公的分析与看法,让李春来也着实有着不小的思虑。
真算起来,这顿一钱多银子的酒,着实是花的太值了。
不过,李春来会分析老.胡头的思路,却并不一定就会认同他!
老.胡头说抱丁公公的大腿,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若让李春来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像是今天这么选。
无他。
如果他李春来真的抱了丁公公的大腿,先不说丁公公会不会卸磨杀驴了,哪怕丁公公真的能提拔他李春来,可他李春来以后还有什么自主权?
无怪乎是他丁公公的一条狗而已。
特别是,像是丁公公这种人,看着人五人六的,实则,根本就没啥人滋味,你还能指望着他不卸磨杀驴?
他李春来还没那么傻好吧?
而此时他李春来虽然处境略有尴尬,条理却是被理出来。
首先便是名声出来了,而且绝对是好名声!
这东西,就算符爷这边再作再藏,可大家的眼睛都不瞎啊。若不是他李春来今天把事儿扛下来,这符爷,必定要被丁公公搞。
包括卢大捕头、黄大捕头等三班大佬、以及军方这边,都是承了他李春来的情,才没有让大家都难堪,从而担责任。
再者,丁公公后面的那番刺激之言,看着是对李春来很不利,却也是无形中帮李春来推了一把,把李春来推的离大老爷那边更近了。
纵然从没见过那位大老爷,李春来却是听过他不少事。
说白了,能在沂源这种已经数十年不怎么太平,且被莱芜镇守等周边多方势力桎梏的状态下,还能安稳好几年,且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这位大老爷,能是个傻货吗?
现在这般,大老爷那边,必定也是急于用人的!
只是,种种原因,他可能不敢轻易表露,也不好贸然罢了。
想着,李春来心里又不自禁浮现起那个隐约的白衣倩影,虽说那只是惊鸿一瞥般,乃至都没怎么看清她的脸,可她的身影,已经是在李春来心里留上了一个印记。
很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稳定下来了没,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也让李春来逐渐咬紧了牙关,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斗志!
必须要请他的至亲出山,过来帮他了。
纵然这的确要承担不少风险,但,他李春来怎会坑他们?
如果后面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他李春来一个人来扛,绝不会把他们拉下水!
……
虽是大半夜才睡,但次日一大早,李春来便是起床来。
先帮还睡的正香的老.胡头收拾了一下,让他睡的更舒服点,李春来出来洗漱,活动手脚。
军营这边应该也放假了,没啥人,李春来也乐得清闲,简单活动了一番便去举石墩子。
拿着几个小的练了练手,却发现……根本打不着火。
李春来仔细查看四周,发现这个点根本没人起来,便又去试了试至少**十斤的大墩子。
或许是昨晚那顿羊杂子发上力了,李春来双手抱起这大石墩子,根本就不费啥力气。
偷偷摸摸用单手提了一下,两只手竟然都能提起来,特别是右手,很是轻松,简直游刃有余。
这让李春来不由直咋舌。
他此时这小身板,竟已经能这般,那,日后若是吃得好了、长成了,岂不是玩这东西就犹如玩物?
不过‘藏拙’还是很重要的,眼见周围的屋子里有人懒洋洋的大声打着哈欠,似是要起来了,李春来迅速离开这边,回自己的屋子收拾。
果然。
屋子里根本没人,应该都出去嗨了。
这让李春来一时有些懊恼。
早知道这边没人,昨晚肯定来这里睡了,省的听老.胡头那破锣呼噜……
简单收拾一番,换上了已经干了的皂袍,李春来背着他的破包裹,便是出了门。
想了一下,他还是往沂水商行、大舅杨德山坐班的那个门店方向走去。
本来,李春来还有些害怕回家,主要是‘道阻且长’,并不太平,李春来怕路上出意外。
但今天试了下自己的力气,李春来不自禁便是平添了不少信心。
而之所以去找大舅杨德山,一方面,是李春来的那笔横财,此时怕是还不好拿出来,现在还没收到丁公公他们退兵的消息。
想来,这个‘锅’,还是有点不好分。
另一方面,李春来也需要杨德山的帮助,乃至~~,跟杨德山借一部分钱。
道理很简单。
只有让杨德山这边,感觉他在自己身上付出多了,恐怕,才会对自己的事情更上心,也会肯出力气来照顾。
以杨德山在县城混了二十几年的路子,如果他这边再支持一下,大老爷那边,恐怕也要更顺利一些。
想通了这些关节,李春来脚步生风。
如果今天顺利,他也不在县城这边多墨迹一天了,直接便是先去红崖子,先把二姐夫洪斌那
边搞定再说。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明白,实力,本事,底子,这才是别人衡量你、与你相处的根本。
……
沂水商行是沂源县城最大的几个商行之一,生意五花八门,上到大宗矿产,下到各种草药、日用,他们都是有所涉猎。
东家好像是姓朱,民间传说,他们有一部分皇族血统,但具体怎样,谁也无法查证。
人家一直在青州府城居住,根本就不来这破地方的,一般人谁敢惹这等人家?
来到沂水商行气派的大门前,李春来稍稍犹豫,便是背着包裹走了进去。
门口的伙计一看居然来了个衙门中人,还是很谨慎的,马上便是陪着笑迎出来,询问李春来要干什么。
这让李春来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官’的好处。
倘若他还是那身布衣,这穿的比他好多了的伙计,怕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吧。
“哦,我来找人的,找坐堂大掌柜杨德山。”
李春来也刻意拿着架子,不咸不淡的道。
“好来,这位爷,您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去通秉。”
伙计不敢怠慢,马上小跑着进了屋。
第一次被人叫‘爷’,李春来只觉骨头都酥了三分,不过很快便是收敛起心神。
以他大舅杨德山的消息,想来,已经是知道了丁公公、符爷等人的事情。
果然。
片刻伙计便跑出来,请李春来进去。
李春来刻意的这身打扮,大舅杨德山应该很快便是能猜出来。
杨德山在沂水商行混得不错,早年,他也是从最基础的伙计做起来,此时,就算没有千两身家,怕是也差不多。
杨德山在这边有一间独立的公房,李春来刚进屋,还没来的及打量里面的陈设,杨德山已经劈头盖脸对李春来一顿臭骂。
骂李春来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居然敢得罪丁公公那等人物,以后还咋的混?怕是连他杨德山都要被连累。
李春来心里登时便也泛起了一阵无名火。
杨德山这货,这他娘的到底是势利到了什么程度?就不知道先关心一下他吗?
要不是他跟小卢捕头的骚腥事儿,他李春来至于这般?
不过,看着杨德山都快要气炸的模样,李春来嘴角边却是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
“你个不成器的小……”
杨德山本来下意识就要骂出口,可看着李春来淡定的模样,不由得便是止住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此时的李春来,虽然他还是能骂、也骂的着,但是,这小子的身份,究竟已经非同一般……
丁公公前面就算是说反话来刺激李春来,却也足够证明,李春来这厮,到底是有多机灵,更有多少胆气。
“哎,三子,你也别跟舅生气,舅这几天忙活的脑仁子都疼,一听到你出事,都快气晕了。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你咋跟丁公公犯了冲呢?”
杨德山脸上的火气几乎肉眼可见般的消散,忙是着急又带着几丝关心的看向了李春来的眼睛。
李春来自是感受到了杨德山对他态度的变化,却是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杨德山的问题,不咸不淡的道:“舅,此事不着急提。实不相瞒,外甥这次过来,是跟您借钱的。想跟您借,二十两银子。”
“二,二十两?这……”
杨德山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的脸色,止不住再次变了,猛的看向李春来。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18章 富贵不还乡,当如锦衣夜行!
李春来浑然不惧杨德山这几如吃人般的模样,反倒是笑嘻嘻的给杨德山的茶杯里添了些水,笑道:
“舅,您别生气。三儿我咋会坑您的银子呢,就是周转下吧。若是顺利,至多一月,必定把这银子给您还上,还带着二两利息。如何?”
“这……”
杨德山的脸色不由再变。
他此时终于确定,他这个外甥,别看才进了衙门里没几天,可,不论是城府还是气度,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李春来身上的那种几如尽在掌握般的淡定,让他杨德山心里都是没了底。
不住的在心里问自己:‘这小崽子,到底是咋回事?怎的几如换了个人一般?’
但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思虑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儿,你是舅的亲外甥,舅借你钱,肯定没啥问题,舅也放心。可,你得跟舅好好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冒险杀头的事儿,咱可不能干啊。你娘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
也不知道他是真动情还是假动情,这番话很是真切了许多。
李春来心神登时大定。
本以为他还要在杨德山这边花费不少手脚呢,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是过关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至正真理啊。
李春来也不再托大,当即便是将他的思路,简要为杨德山分析一遍。
“嘶。”
杨德山闻言直忍不住倒抽冷气,看向李春来的目光不由再变!
乃至,他的手都有些止不住的哆嗦。
眼前这个出自他嫡亲妹子的小崽子,何止是机灵啊,简直就是个小人精、潜龙一般啊。
若是事情顺利,别说符爷了,便是丁公公,怕也奈何不了他……
“舅,这事吧,只是三儿的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做,怕还是有不少难处的。舅,以后,三儿还少不了要麻烦你啊。”
李春来适时又加了把火。
“嗯。”
杨德山这时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三儿,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儿,还不是舅的事儿?对了,你珊儿表妹昨天时还说起你呢,今天你着急回去就算了,等你忙完了,别忘了去看看她。你们小时候,可是经常一起玩的。”
看杨德山竟然把他的宝贝女儿都推出来,甚至,几乎就是明示、要把珊儿表妹嫁给自己,李春来心里也是一个机灵,更是止不住的翻滚澎湃。
这人生,还真是曼妙又迷离啊。
却也更坚定了李春来往上走的决心!
若是放在以前,别说见珊儿表妹、与她接触了,怕是李春来想一下,杨德山都要搞死他。
与杨德山又说了一会儿,老家伙没咋犹豫,便是先从账上给李春来支了二十两现银,又仔细嘱咐李春来一番,还是要低调,财不露白。
……
离开了沂水商行,李春来的破包裹里,已经是挂满了一包白花花的现银。
他先去集市上买了些卤肉和干饼,当做回家路上的饭食,又买了些母亲喜欢的东西和一大堆烟叶包等杂七杂八的礼品,足花了一两多银子。
反正他是从沂水商行出来,又是跟舅舅杨德山借的钱,也不怕人查。
做完这一切,李春来本想去买把刀来防身,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在个铁匠铺里,挑了根质地极好的铁锄头柄,又让老铁匠修了一下,做成了一根黑黝黝的笔挺铁棍子,这才是拎着这跟大铁棍子,大步出了门。
依照李春来此时的身家,
是完全可以租匹马、乃至买匹马回家的,不过这俨然太高调了。
而且,他回家的路,山势复杂多变,马不好使,毛驴才好使。
但毛驴太慢了,李春来状态又是极好,完全不如他走的快。
而到底是穿这身皂袍回去,还是换成布衣回去,李春来又小小纠结了一番。
穿皂袍工装固然光鲜,也算是衣锦还乡,可,麻烦事也是有的。
万一路上碰到了不开眼的强人、土匪的,他们一冲动要搞他李春来,这找谁说理去?
不过思虑再三,李春来还是决定穿皂袍回去。
一方面,是丁公公的精骑应该还在陈家庄那边镇守,周围的土匪,就算再不开眼,想来也是不敢正面硬刚那等京营精骑的。
另一方面,穿皂袍回去,说服二姐夫洪斌这边,想来也会有一些加成的,能省些力气。
泉子村在县城的最西头,准确的说,是西南方向的尽头,差不多有五十多里地。
山路还有些不好走,寻常人怕要走一整天,但对此时的李春来而言,这根本就不叫事儿。
他甚至还绕了个弯,先去陈家庄那边瞄了一眼丁公公那边是啥情况,见到丁公公依然没有撤军,陈家庄的村民也暂时都安置好了,这才是迅速绕到了大路上,踏上了回家的路。
本以为路上可能会遇到什么波折,可一路过去,寻常乡民一看到李春来身上的这身鲜艳皂袍,便都是躲的远远的,看都不敢看,更别说给他挑事了。
这让李春来在惬意的同时,却也有些无趣。
手里的这跟大铁棍子,已经被他盘了大半天,还想找个机会试试身手呢。
就在这一路充满‘衣锦还乡’的惬意又喜悦之中,李春来逐渐逼近了泉子村,看到了最熟悉的南山和北山。
一路龙行虎步,快步来到了山下大村里的城门外,守门的几个老汉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待确定了是李春来之后,不由马上便是讨着巧过来问候,无怪乎是‘老李家的三儿有出息了,吃上公家饭了。’
李春来对此自也早有准备。
取出在县城买好的数包小包烟叶便是分出去,也不托大,该叫叔叫叔,该叫伯就叫伯。
这让一众老汉子们嘴巴都要笑的咧开了,继续怼着李春来便是一顿猛夸,似乎李春来的荣耀,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本来李春来今晚就想去红崖子的,可这么个墨迹法,怕是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帮老汉子的夸赞,来到了无人的巷子里,李春来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跟那帮老汉子一般,嘴巴都要咧开来。
无怪乎楚霸王言:“富贵不还乡,当如锦衣夜行!”
这种感觉,真他娘的爽啊。
怕是庄子里那位刘老爷,见到此时的自己,也得另眼相看了吧?
一路杂七杂八的胡乱想着,穿梭过这最熟悉的小巷,李春来忽然下意识、在一户略有破败的宅院前停住了脚步。
这里……
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刘秀娘的家……
李春来怕是到死都会记得,那个扎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白白净净,一笑便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女孩。
可惜……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当年的小女孩,早已经长大,并且,已经去了青州府城,嫁为人妇。
前些时日李春来还听母亲杨氏说过刘秀娘的消息,她夫家是在青州开酒馆的,生意很不错,把刘秀娘的爹
娘都接到那边享福了。
“艹!”
不知怎的,李春来本来曼妙的心情忽然止不住的烦躁起来,有点不香了,心底里那股向上的心,几如火焰一般,不自禁便是暴虐的燃烧起来!
套用那个灵魂的话:“好白菜,怎他娘的都叫猪拱了啊!”
他李春来,甚至都不知道,比他小一岁的刘秀娘,现如今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
这个点,村里的人基本都回家做饭吃饭了,不算小的村子里,燃起了诸多的炊烟,街面上却是没几个人。
哪怕有人看到李春来,可一看到李春来身上威严的皂袍,马上都是躲的远远的,不敢多看。
李春来这时也没心情跟人打招呼,一路沿着山路往上走,心里琢磨着去二姐家时的说辞。
不知不觉快要走到自家老屋前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面传来母亲激烈的骂人声,但这骂人声后面,又夹杂着一个老男人猥琐又淫.荡的憨笑声。
“狗几把的,谁他娘的挑刺挑到老子家门口了!”
李春来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境,登时便是要炸了。
木头院门此时又没关,几乎是一个瞬间,李春来便是犹如一头豹子,直接便是拎着铁棍子冲进了院子里,大吼一声:
“娘,哪个狗日的敢欺负你?!”
李春来这一嗓子几如惊雷,瞬间便是把院子里的杨氏和那男人都吓了一大跳。
但杨氏片刻便是认出来,此时进来的这威猛的官差,是她的亲儿子,马上便是露出笑意来。
旁边,那头上满是癞子的老汉子,这时也认出来李春来来,却是,腿肚子都止不住的打哆嗦,站都站不稳了。
他虽早就听说,杨氏的独苗李春来去了县衙当差,本来以为是那种不入流的‘自干五’呢,谁曾想,看眼前的模样,竟是……正儿八经的真官差啊。
这可怎的是好……
“三儿,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咋样,这几天饿着没,有没有人欺负你?”
杨氏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根本不理会那老癞子,忙是快步迎上来,拉着李春来的手臂,这边打量来、那边打量去,就生怕自己的儿子受到半点委屈。
“嘿嘿,娘,儿子没受委屈,混的好着呢。这不,儿子马上就要升捕头了,还发了点小财,回来看看您。”
李春来心中只觉一股暖流涌动,暴虐迅速被压下去许多,但是,说话的同时,眼睛却是冷冷的瞥向了这老癞子。
这老癞子李春来自也认识,跟他是同族,算起来,李春来还要叫他一声二叔。
只不过,这老癞子年轻时便是个混子,开始在沂源县城里混,后来混不动了,便回了泉子村,却依然是人事不干,到处偷鸡摸狗的瞎混。
李春来也没想到,这老不死的老东西,居然敢打他娘的主意!
老癞子此时被李春来这一眼吓的不轻,忙是讪讪笑了声,尴尬道:“那啥,大妹子,既然大侄子回来,我就先回去了。以后,你,你有啥活,随时招呼我就行……”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慢着!”
“谁让你走的?!你再走一步试试,看小爷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老癞子刚走出没两步,身后便是响起了一个年轻却极为冷冽、没有半分感**彩的声音。
“额,这……”
老癞子登时一哆嗦,魂儿都要被吓飞了,赶忙眼巴巴的看向了杨氏:“大妹子,你看,这,这……”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19章 母与子
杨氏也被李春来的暴虐吓了一大跳。
儿子的确是亲儿子无疑,只是,也不知道儿子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想着,杨氏赶忙过来拉住李春来:“三儿,你,你这是干啥?你二叔虽然浑点,却也不是坏人。你想,这几年了,咱家剩下的那二亩多山旮旯地,不都是你二叔帮着收的吗?快把这吓人的家伙什先放下。”
老癞子李老二见杨氏居然替他说话了,顿时如获大赦,却依然不敢直面李春来暴虐的锋锐,只能是讪讪笑着对李春来讨好。
李春来看了看母亲杨氏。
杨氏赶忙对李春来使了个眼色。
“……”
李春来不理会杨氏,继续冷冷的看向李老二,心底里却是止不住的苦笑。
本以为母亲这是受啥委屈了呢,哪曾想,这竟然是在套路李老二这个憨货……
母亲有多不容易,李春来自然是知晓。
李春来更知道,母亲绝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所以,母亲做啥事,李春来都不会去干预,但是,若有人想欺负母亲,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先看看是他的头铁,还是他李春来的大铁棍子更铁了。
转变了思路,李春来再看老癞子李老二,虽然依然有点不太顺眼,这玩意儿哪能配得上母亲?
不过,看着李老二憨傻的模样,李春来的脑海里却是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一直想打破缺口,却是一直没有可用之人,因为很多事情,着实是太过复杂且晦涩,是永远不能摆在桌面上的。
但此时,李老二这厮显然是有点意思。
都是李家族人,李春来对李老二的生平也是了解一些的。
这厮早年时,还是风光过一段时间的,据说是在沂源县城东面的那片,做到了什么管事。
可也不知道成功的太容易还是怎的,他没过下多少东西,后来,更是出了事情,被人活活揍了个半死,那时又没钱治伤了,活活的熬成了个癞子。
后面数年,李老二这厮跑过山,挖过矿,基本上想到想不到的,他都干过。
此时看着他是癞了点,但人脉啥的,应该并不弱。
若是能把李老二这厮拿住,偷偷给他上个嚼子,这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吗?
想着,李春来又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是点了头,声音却依然有点冷:“二叔,你以前帮过我们家的事儿,我李三儿都记在心里呢。我今天有点冲了,你也别生气。那啥,娘,我从县城买回来好些好吃的,你再去炒几个菜,我陪我二叔喝一杯。”
“嗳?这个……”
杨氏没想到李春来居然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一时有点发愣。
片刻,看到李春来给她使眼色了,她这才是反应过来,忙是笑着应是,接过了李春来的包裹。
“大,大侄子,这,这,这……”
李老二俨然受宠若惊,拿着旱烟袋、枯老树皮一般的老手都在止不住打着哆嗦。
李春来笑意又柔和了三分:“二叔,咱们也算是自家人。这一码事是一码事,你懂我的意思吧?别想了,你在这歇着,我去打点酒来,咱们爷们今晚好好整一个。”
“嗳……”
看着李春来龙行虎步的便是出了门,李老二不由欲言又止。
但看到屋子里杨氏已经开始摆弄饭菜,卤肉香气止不住升腾扩
散出来,他狠狠抽了抽鼻子,眼睛里不自禁便是有些湿润了。
他在少年时便与杨氏认识,若是早年他努力一把……
……
家里条件虽是差了些,但胜在熟悉又惬意。
特别是晚上的山风很凉,喝着辛辣的米酒,吃着母亲整的最熟悉、又香喷喷的饭菜,李春来身和心都是放松下来。
只是此时的李春来俨然不同于往昔。
连胡关山那种老油条,李春来都是能把他哄得一愣一愣,更别提是已经被杨氏套路过、这些年来又一直没啥自信心的李老二了。
一番寒暄,去掉了李老二的保护壳,酒也过了三巡,李春来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
比如,沂源那帮混黑的混子、那些大土匪的来龙去脉,包括一些人际关系,社会套路,乃至是周边矿场的一些情况。
李老二这时已经完全放开了,某种程度上,他也有点爱屋及乌,把李春来当成他的子侄辈,便是知无不言的对李春来叙述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李春来便是在李老二时而唉声叹息的感慨中、了解到了诸多很有价值的消息。
比如,被刘黑子误以为是自己靠山的那‘独眼虎’,早年,竟然与李老二有着还不错的交情。
便是现在,有时候,李老二也会给独眼虎那边传送一些消息,赚点外快。
再比如。
就在泉子村十几二十里外、继母山上的马哨子部,李老二也跟他们有过牵扯。
乃至,他跟马哨子认识的时候,马哨子还在一个叫砟裕的矿坑子里挖铁砂。
不过马哨子这人太狠,没啥人滋味,他跟马哨子说不上话,却是认识马哨子的几个铁兄弟,勉强也算能说上话。
至于县城里的关系他也不少,只是究竟时间久远,他也没脸过去了,若是使把力,倒也能搭上关系。
正所谓‘知子莫如母’。
见李春来一个劲的给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李老二挖坑,杨氏也有点惊着了。
她这个宝贝儿子,这是咋回事?
这短短时间,怎么,怎么精了这么多?
这直让杨氏有些恍惚了,便是李春来哪个不成器的老爹,当年脑子清明的时候,也没有李春来这么老辣啊。
一顿酒喝到了子时出头,李老二实在扛不住了,李春来这才是把他送回了他的狗窝里。
刚一回家来,杨氏便急急关上门,仔细询问李春来,到底是咋回事。
特别是,刚才杨氏又仔细检查过李春来的包裹,发现了那一大笔的银子。
“嘿嘿。”
李春来一笑:“娘,这事儿说起来,您可得帮我……”
说着,李春来便是将最近的事情,特别是招揽二姐夫洪斌的事情,仔细对杨氏说了一遍。
“这,这……”
杨氏有点被吓着了。
哪能想到,她这宝贝儿子的心竟然这么大的,这才当上捕快几天啊,竟然,都想做捕头了……
李春来俨然是非常了解杨氏,当即便是又撒娇又解释起来,主要是给杨氏解释,没啥大风险,机会又难得。
杨氏就算是再担心这事儿有风险,却又怎敢耽误了宝贝儿子的前程?
她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也识过字,自然是明白,人想往上走,特别是他们这种没啥根子的老百姓往上走,到底有多难。
最终,咬着银牙点头:“三儿,娘不能耽误你,明早,娘便跟你一起去红崖子。不过,李老二那憨货,没有啥谱,锋锐早就没了,不是能干事的人。你让他给你跑跑腿还凑合,可千万别太当真。要记住,人心隔肚皮啊……”
看着母亲关切的模样,又把话说的这么通透,李春来胸腹中只感觉一股暖意在止不住涌动,忙是点头:“娘,您放心吧。咱踏踏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那些骚腥的,咱可不沾。对了,若是这事儿顺利,你直接搬去县城里,咱先租个房子住……”
“你这孩子,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想孝顺娘了。行了,三儿,你心意娘领了,等你啥时候升了捕头,再来孝顺娘吧。娘可是盼着呢……”
“嘿嘿,娘,我有个事儿还没跟你说呢……”
“啥?”
“你,你个小兔崽子,这,这,这,你是要吓死你娘啊。”
“嘿嘿,那您说,儿子养不养的起您……”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开恩啊……”
……
这一夜,娘俩聊到很晚,都有点兴奋的睡不着,无比希冀的憧憬着未来。
但次日一大早,娘俩便都早早起来,拎上包袱便是踏上了去红崖子的路。
杨氏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却极好,而且她的皮肤也很好,只是,这几年一直干农活,脸、脖子、手臂,这些暴露在外的部位,都晒得有些黑了。
李春来看着母亲小巧的身形却矫健的走在前面,为自己开路,不由一阵心疼。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人的老娘、老婆孩子,就能在县城里啥也不干,享着清福,他李春来的亲娘,就要遭受这些苦呢?
踩着脚下秋初略有枯萎、却是依然充满了顽强生机的杂草,李春来的心也是愈发的坚定!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他李春来没碰到这个机会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岂能不拼命的努力去做?
不过,虽是不断的发着狠,李春来的心里却也是愈发冷静,融汇那个灵魂的许多东西。
就比如他常浮现在脑海里的一句话:“给别人搭桥,也是给自己铺路。”
在这个看似光鲜的名利场上混,心狠手黑,只不过是其一,更多的,还是要把事情做扎实,要广结善缘,要给别人提供价值。
这样,时间久了,就恍如蜘蛛结网,路才会越走越宽,越走越广。
当然,这些,只是外部因素,最核心的,还是自己要稳住。
不断的提高自己,不断的学习,学习他人的长处,看那些大佬们、大哥们,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做的。
一路杂七杂八的想着,晌午刚刚出头,娘俩便是来到了红崖子村外不远的小山上。
杨氏心情极好。
因为红崖子村是处在一个山沟子里的洼地里,她在这边举目而眺,笑道:“三儿,等下去了你二姐家里,你把事情都处理利索,就跟你二姐夫去寻山子便是。娘在这,多陪你二姐几天。对了,三儿,你,你打算给你二姐留多少银子?”
看着杨氏有些小心的看过来的目光,李春来不由一笑,凑到她的耳边低低耳语几句。
“啥?”
“这……三儿,你,我……你是想,让咱们一大家子,都变成那城里人吗?可是,可是你二姐家的那十几亩地,这可咋整啊……”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0章 给二姐撑腰!
男儿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
李春来说了不会亏待他的至亲,那便自然不会亏待。
杨氏问李春来会给二姐李秀莲多少银子,李春来直接报出来一个让杨氏都吓一跳的数字:
二十两。
二十两这个数字,这么看似很小,但须知,李春来这等正式在编的基层公务猿,所有年俸加起来也就是二两出头。
寻常老百姓,一年能搞个一两银子,那真的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当然,老百姓大都自己有地,吃穿不会太愁,缺的是值钱、能变换银子的东西。
再举个例子。
在沂源县城,十两来银子,已经是可以买到城边上的宅子了,二十两,那真能买到一套好宅子了。
包括李春来现在的个人财富,也就百两左右。
能给出二姐一家这等数字,也足可见李春来的品性。
……
在山头上歇了一会儿,娘俩吹了会儿清幽的山风,便是直接下山进了村子里。
二姐李秀莲的家就在村子南头,进村百多步便到了。
可娘俩刚到二姐家的院子外,还没绕到院门,里面便是传来数个女人激烈的争吵声,似是因为什么牲畜与邻里发生了争吵。
“三儿,这,这是咋了?你快去看看啊。别让你二姐吃了亏哇……”
杨氏登时便坐不住了,忙是招呼李春来。
纵然更疼儿子一些,可李秀莲也是她的心尖尖啊。
李春来听着母亲的话,以及院子里二姐有些急了眼的吼叫,心中有些气愤的同时,却也是止不住有些欣喜。
这他娘的,还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啊。
“娘,您放心,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李三儿的姐姐!”
李春来跟杨氏招呼一声,便是一挺胸膛,拎着他的大铁棍,便是带着风冲进了院子里,雄浑的大吼声也如雷般响彻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吵吵个几把?这天底下是没了王法还是怎的?”
“这……”
院子里,几个正在围攻李秀莲的大小娘们儿,一看到居然暮然冲进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官差,嚣张气焰登时便是先被斩去了大半,一个个下意识便是先退后,想看清楚情况再说。
二姐李秀莲也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恍如受惊的鹌鹑,不成模样。
其实她的性子以前不这样,反而跟杨氏很相似,极为泼辣,小辣椒一般,奈何嫁给洪斌后,很多事情不好言说。
洪斌人是个好人,一手猎术也是很精湛,但是,他家里是孤户……
他的父母早年便是逝去了,他十岁就跟着师傅学打猎,到了二十出头,这才是娶到了二姐李秀莲。
而或许少年时的经历影响,洪斌虽然身强体健,射狼射豹,本事很不弱,却是比较木讷。
说白了,就是人太老实,有点‘攮’,人家欺负他,他只想着把事情过去,安心过日子,而不是把事情闹大。
因为他没有把事情闹大的资本。
杨氏当初之所以把女儿嫁给洪斌,也正是看准了他这一点,女儿不会受委屈。
却是想不到,这玩意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三,三儿?”
李秀莲本来都快绝望了,以为这几个恶婆娘找来官差援兵,要弄死她们家,谁曾想,这威猛的官差,吼了一嗓子之后,根本没招呼她,而是竟自冲着那几个恶婆娘去了。
都快把那几个恶婆娘逼到墙角了。
李秀莲这才缓过气来,忙是打眼仔细看,却是忽的发现……
这个威猛的官差,竟然是她的亲弟弟李春来。
听到二姐的呼喊,母亲这时也到了院门口,李春来回头冲李秀莲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姐,有人欺负你,你咋不告诉我呢?看我不打断这些骚.娘们
的狗腿!”
“三儿,三儿,三儿……”
李秀莲激动的俏脸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直打转,想说些什么,一时却是啥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下意识一遍遍的唤着李春来的小名。
怎想到,怎想到她几乎就快要绝望了,她的娘家竟然来人了!
而且,她那一直孱弱、从小便需要她小心呵护的小弟,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能保护她的男子汉,更是进了衙门当差。
虽说李春来去了衙门当差后,母亲杨氏便是托人给李秀莲传了讯,李秀莲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却哪想到,三儿李春来明显在衙门里混得不错,这么威猛的……
“你,你是这小婊砸的弟弟李三儿?你,你就是官差又怎样?她偷了我们两只鸡,一只鹅,还有一只羊羔子,这事,你还能包庇她不成?这,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见到这边姐弟俩相认,形势明显不对了,这边的几个恶婆娘都有些慌了。
不过,打头的那个高颧骨、嘴唇很薄、也就三十出头、还风韵犹存的恶婆娘,似是见过些世面,竟强自挺起了她也就‘鸽子蛋’大小的胸脯,尖着嗓子吼起了李春来。
这瞬时给其他几个恶婆娘带来了信心,一个个都是挺起了胸脯。
别看李春来此时很凶,可究竟只有一个人,而这里,是红崖子村,是她们的地盘。
李春来这边真要敢对她们怎么着,就算李春来是官差又怎样?
“三儿……”
这时,杨氏和李秀莲也迅速感觉到了情况有不对,娘俩或许是心灵感应,同时轻声唤起了李春来的小名儿,俨然不希望李春来把事情闹大。
“呵。”
李春来嘴角边登时露出轻蔑笑意,有些傲慢又肆意的打量着那高颧骨的恶婆娘,包括她的‘鸽子蛋’以及她的身段。
如果放在没经历过‘陈家庄事.件’之前,李春来碰到这种局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毕竟,这种事情,就是个骚腥的泥坑子,掉进去就没的好。
但此时,李春来却是成竹在胸。
因为他了解红崖子这地方,这毕竟是二姐的婆家。
与陈家庄那种两族为大的村子不同,红崖子这地方,说白了就是穷山恶水,村子外面的土墙,一般时候都没人值守的。
甚至,别说附近的马哨子了,就算是一般土匪都看不上这种地方。
这里就像是个‘流放之地’,村子里基本都是杂姓,没有谁说是能一家独大的。
这一来,也就意味着,李春来只要稳住场面,这村子里便是翻不起风浪来,他们没有宗族的支撑。
“你,你……”
高颧骨的恶婆娘就算是见过些小世面,却又怎能敌的过李春来这等充满了官差痞气的嚣张与霸道,不自禁,气势便是先弱了先来。
老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多少年了,在这片土地上,有几个人敢直面官差的威势,对抗这个庞大国家的威严?
真要把事情激化,这几个恶婆娘,就算用她们的胸脯想也能知道,她们能讨了好?
怕是要被人活活给玩死。
领头这高颧骨的恶婆娘一势弱,其他几人瞬时也跟着萎靡下来,一个个哆哆嗦嗦的不成模样。
杨氏和李秀莲哪想到,李春来这一笑之间,竟又稳住了局面,想说些什么,却都不敢多说了,生怕坏了事。
李春来这时才不疾不徐的笑道:“臭娘们儿,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爷们顶?是不是想进大狱里蹲几天,让爷我好好照顾照顾你?”
“你,我……”
看着李春来时而露出来的淫邪之意,这领头的高颧骨婆娘,一时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了。
大狱里啥样,普通人谁见过啊,无怪乎是听人风传。
但这风传便是这样,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说啥的都有了。
特别是女监。
在民间的风传里,那跟地狱怕是也没啥两样。
“呵。”
李春来恍如星爷版至尊宝一般,霸气的将他的黑铁棍子横在肩头上,慢斯条理的活动了下脖颈:“爷我过来看看我姐姐,本来也没想生事,可你们几个骚.娘们儿,非给脸不要脸,要打我李三儿的脸!你们说,这事儿咋的办?!”
“这……”
几个恶婆娘登时更慌了。
主要也是李春来有了银子的底气,又与大舅那边有了不弱的一致,那种嚣张气焰太盛了。
怎是几个乡野村妇可比?
那领头的高颧骨婆娘,眼见事情要闹大,忙是道:“官,官爷,这,这事儿俺们,俺们不追究了,能让俺们先走吗……”
“是是,官爷,俺们不追究了,能让俺们先走吗……”
其他几个恶婆娘也反应过来,忙是连连出言哀求。
杨氏和李秀莲忙也是看向李春来,希望李春来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走?”
“呵,你们想往哪走?”
李春来却是不依不饶,不过,背地里,却是偷偷给李秀莲打了个手势。
李秀莲一愣。
看着就快要憋出哭腔的几个恶婆娘,瞬时也反应过来,忙是小心的道:“三儿,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都是邻里乡亲的,这,这事儿就算了吧……”
“是啊是啊,官爷,都是邻里乡亲,这事情,有啥误会呀……”
“秀莲,俺早就说了嘛,你咋会做这种事嘛,这下子闹的好,差点一家人打起来……”
“秀莲,你快跟这位官爷说说,咱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高颧骨恶婆娘几人瞬时反应过来,怼着李秀莲便是一顿马屁狂拍,都快给李秀莲跪下了。
李秀莲也是一阵无言。
这人,变换咋就能这么大呢。
不过,转而看着李春来那瘦弱却足够笔挺的身影,李秀莲的美眸里,已然满是骄傲。
这个横着大铁棍,瘦弱却如山般的男人,是她的亲弟弟啊。
她以后,再也不是无根的飘萍了,这个男人,一定会永远的保护自己……
但李秀莲面上却没有太多表露,忙是一副哀求李春来的模样,像极了姐弟俩小时候玩过家家时的模样。
李春来也暗暗给自己的二姐点了个赞,故作为难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几个骚.娘们儿,要不是我二姐的面子,看老子整不死你们,非得叫你们尝尝爷的大铁棍子。”
然而……
这明明是威胁的话,几个恶婆娘却是换了模样,那领头的高颧骨婆娘,甚至偷摸摸的给李春来抛弃了媚眼。
“我……”
李春来差点没一个趔趄,这他娘的……
忙是收敛心神道:“行了行了,也别瞎几把闹腾了,你们不是说丢了这鸡那鸭的吗?喏,这银子,你们拿着,给我杀两只大公鸡,再搞点好菜来。要是把爷我伺候的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省的你们几个臭婊砸哭哭啼啼的烦人!”
说着,李春来已经掏出来一两多碎银子,直接洒在了地上。
高颧骨婆娘几人哪见过李春来这等豪横之辈?
红崖子村里是没地主的,都是苦哈哈。
她们看着地上白花花的碎银果子,一个个欢喜的都快要炸开,哪还顾得上其他?
忙是跪在地上便捡,一边还不忘了感谢李春来,甚至拙劣的跟李春来抛媚眼,保证马上就去收拾大公鸡和酒菜。
杨氏和李秀莲却是被李春来的大手笔惊着了,忙是急急看向李春来,想要说些什么。
却是被李春来在背后的手势迅速阻止。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1章 山间有大虫
“三儿,你,你这是干啥?不过日子了吗?你……”
等这群恶婆娘鸡飞狗跳的散去,李秀莲急了,忙是如小时候般,下意识便揪起了李春来的耳朵询问。
“二姐,你,你干啥啊。疼,疼啊……”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李春来,此时却是迅速败下阵来,只能跟他二姐讨饶。
杨氏这时却是有些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忙道:“二妮,你干啥呀,还不过快放开三儿?三儿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嘛。”
“呜……”
李秀莲也不笨,瞬时也明白过来,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掉下来,用力挽着李春来的手臂便哭出声来。
“二姐,你看,这刚刚还好好的,咋就哭上了呢?来来来,先别哭,你先说说是啥事,我看能不能帮你弄好。”
李春来赶忙是小心哄起了他二姐。
特别是看着李秀莲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身子,李春来也止不住的心疼,他二姐,在这边过的,远没有他想的好啊。
这也更坚定了他必须要把二姐带出这个泥坑子的决定。
好一会儿,李秀莲这才缓过来,仔细跟李春来和杨氏说起了最近的一些事情。
本来李秀莲她们家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洪斌打猎手艺很高,家里又有十几亩地,怎么过都不会差了。
奈何,流年不利。
这附近的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好几头大虫。
红崖子村里一共三家猎户,两家里的汉子都遭了秧,洪斌那天也碰到了一头小大虫,幸亏他反应快,拼命跑路,折了条六七十斤的好猎狗,这才是得以保住了小命儿。
这一来,山里没法打猎了,日子便是急转直下。
洪斌无奈,这些天只能是去帮村子里一家富户修水塘子,这才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但也就是在修水塘子的过程中,洪斌与一个三兄弟的家庭发生了些矛盾,那三兄弟有点搞不过洪斌,便打起了李秀莲这边的歪主意。
说到最后,李秀莲忙是小心查看了一下四周,低低道:“三儿,我,我听说,山里的这几头大虫,好像是马哨子放进来的,据说是想要封山。也不知道这杀千刀的,到底想干啥呀。”
李春来正想问,山里有大虫,为啥不赶紧弄死或是赶走呢,毕竟,这种村子里,狗,猎狗,包括好猎狗,应该都是有一些的。
此时听李秀莲主动说起来,李春来不由一个机灵。
封山?
封个鸟毛的山?
还是说……
这是……冲着丁公公那个腌货去的?
这事情看着是有点不合逻辑,但稍微仔细一思量,李春来却已经是对上了号。
说起这,便得先说说‘继母山’这个地名的由来。
这个地名,是由梁山好汉之一的‘黑旋风’李逵得来。
传闻,李逵当年回乡探亲,背上了他的老娘,准备跟他去梁山享享清福,有一天,便露宿在这继母山的一个山洞里。
娘俩当时的干粮正好没了。
别看李逵莽,可他也不傻,总不能让老娘饿肚子啊,便让老娘在山洞里先歇着,他拎着他的大板斧便去打猎,准备给老娘整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谁知,李逵龙行虎步的打猎回来,竟听到山洞方向传来大虫的呼吼。
这登时便是把李逵这等猛男的魂儿都要吓掉了,忙是急急冲到了山洞里。
却发现,他老娘已经只剩下了几根骨头,旁边一头巨大的大虫,还正在舔着骨头玩。
李逵是何人?
那是赫赫有名的黑旋风,在梁山上手段都能排进前列的狠人啊,瞬间便是炸了,直接拎起板斧便是上前去,把那头大虫活活劈了。
却是,再也换不回他的老娘……
李逵非常伤心,在这山洞周边徘徊数日,每日思念老娘,最后,是梁山的带头大哥、‘及时雨’宋江听闻了消息,派人过来接他,安慰他,他这才是离开。
当地山民对李逵的孝心很受感动,从此便是将这周围的山,都称作
是‘继母山’。
换言之,继母山有大虫,那是有前科的。
而马哨子又是一号‘浑人’,说他‘变态’怕也绝不为过。
他若是真有手段,养了几条小大虫,然后放归到山林里,并且警告老百姓不许猎杀,谁,谁还能反抗他不成?
“姐,你……你别瞎想,在外头也千万别瞎说。这等浑人,咱这种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对了,丫儿和小二子呢,他俩躲哪去了?”
李春来本来想跟刘秀莲打听更多的消息,不过,看到杨氏和李秀莲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有些担忧,李春来忙是改变了主意,心中也是隐隐的提了起来。
幸亏他这次过来二姐家了,要不然,再过上些时日,还真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李秀莲和杨氏很快便被李春来转移了注意力,看杨氏也着急想孩子了,李秀莲心情也好了不少,忙是来到了院子里的一颗杏树后,提开了地窖盖子,“丫儿,小二,快出来,你姥娘和你舅来了。”
很快,一个约莫十岁左右、长的跟李秀莲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和一个约莫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便是从地窖子里爬出来。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眼睛里隐隐还有着些惊惧,爬出来后,先是跟他们更熟悉的杨氏打了个招呼,叫了‘姥娘’,又怯生生的看向李春来这边,喊了声‘舅’。
看着眼前这两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李春来心情瞬时便明朗了许多,却也不问李秀莲为何把孩子关在地窖子里,从包裹里取出来昨天在县城买的些风干肉,分别分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虽说因为父亲打猎的关系,也时而能吃到肉,可像是这等城里‘酱香斋’精心调配的风干肉,他们哪里吃过?
谢过他们的舅舅,便是到一旁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几人又寒暄几句,李春来没有亲自跟二姐李秀莲谈这事儿,而是示意母亲杨氏去跟她谈,两个女人很快也忙活起来,让李春来看孩子,她们去准备饭菜。
不过,两个孩子都大了,并不用李春来一直盯着,看着他们开心的吃着风干肉,李春来的思绪也迅速扩展开来。
红崖子村,距离继母山至多十里出头!
纵然李春来并不知道,马哨子的老巢在继母山何方,但想来也就这十几二十里的距离。
可马哨子这些年来,却是从未对红崖子村动过手……
这里面,就算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意味在,但恐怕,绝少不了更深的东西。
换言之,他李春来穿着皂袍此时出现在这红崖子,并不安全!
甚至,因为他的到来,二姐家都变的不再安全!
这他娘的,似是有点……不太妙啊。
这绝不是李春来杞人忧天。
而是人心隔肚皮,此时又是极为特殊的时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说句不好听的。
在这穷山恶水间,一两条人命,就跟他么的阿猫阿狗也差不了多少,山林里,随便一丢就行了,野兽就会把后续处理干净,甚至不会有人报官的。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那高颧骨的婆娘已经端着个大瓷盆回来了,里面堆满了剁好的新鲜鸡肉,看向李春来的目光,满是讨着巧的谄媚:“官爷,奴家,奴家把大公鸡给您准备好了呢。”
李春来故作淫邪的打量着这高颧骨恶婆娘之间,心中忽的便是有了主意,招呼她把盆子放到院子里,又招呼丫儿和小二子道:“你们两个小东西,乖乖的,舅有点事出去一下。”
说着,李春来都没看这高颧骨恶婆娘一眼,便是大步出了院门。
这风韵犹存的高颧骨婆娘登时愣了一下,脸上浮现起了一层晕红之色。
这搞的她的那种刻薄之意都是消散了许多,用力的咬住了她略有单薄的嘴唇。
但她却并没有犹豫太久,忙也跟着李春来走出去。
院子外,余光看到这婆娘跟出来,李春来的嘴角边不由微微翘起来,心脏也开始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那个灵魂说的还真没错……
年人的世界,有时候,紧紧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官爷,您,您找奴家啥事呀……”
这恶婆娘羞羞答答的、恍如回到了少女时代,与李春来保持着大概一步远的安全距离。
李春来四下扫视一番,发现周围没人,便是豹子般迅速的掠到了她的身边,把她逼到了墙边,大手有些紧张却又肆意的直接捏到了她的腰后。
这恶婆娘娇躯一僵,甚至微微有些哆嗦,但是眸子里很快却是渗出水来,低声嗔道:“官爷,别,别啊,那几个娘们儿怕很快就要过来,会让人看到的……”
李春来其实比她还要更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女人的身体,哪怕这恶婆娘只是小有姿色,身材也略有发福,远不是最佳。
但,那等手感与滋味,也让李春来灵魂都快要战栗。
李春来其实……很想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一时半会间却不得要领,只能在表面上故作老辣……
片刻后,这恶婆娘呼吸都略有急促了,李春来也猛的回过神来。
此时可不是调戏娘们儿的时候,忙强自咽了口唾沫,故作老辣的贴着她的耳边道:“爷我这几天,恰巧赚了点小银子,正愁着没地花呢。你说,这事儿咋办?”
这恶婆娘水润的眸子里登时一亮,脸色也越来越红,但她明显比李春来更有经验,眸子警惕的打量了下四周,见没人,忙低低道:“爷,您,您想给奴家花,奴家还能不好好伺候您?只是,现在这时候,不太好弄啊。您要是实在着急,那边,那边有个柴火垛,应该没人,奴家给您就是了……”
“……”
李春来还是血气方刚的‘童子鸡’,哪受得了这恶婆娘的挑衅?登时便是有炸裂一般的冲动。
不过,此时此地究竟非同寻常,自然还是一家人的小命儿更重要,李春来的理智很快压下了冲动。
扫视下四周,见没人,李春来直接狠狠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啐道:“你个臭婊砸还真是够.骚腥啊。不过,爷我就喜欢你这口。我今晚应该在这,你啥时候有空?”
说话间,李春来手里已经从腰间的小口袋里摸出来约莫三四钱银果子,直接塞到了这恶婆娘白花花的胸口里。
这恶婆娘止不住骚.气的娇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忙低低道:“那总得等爷您吃完酒呀。我家那死人,今晚应该也要吃酒,他们应该要吃到很晚。不过,爷,您最好快点,提前吃,总得让奴家有个洗洗的时间不是。要不然,被我家那死人知道了,还不得弄死奴家啊……”
“哈哈。”
李春来低低一笑,他等的就是这恶婆娘这句话,啐道:“也是。今晚,爷得好好弄弄你。这样,你找个人,赶紧把洪斌那个憨货叫回来。爷我这争取早点吃完酒,看等会儿爷弄不死你。”
恶婆娘登时低低娇笑不停。
而两人这边刚刚分开,又有婆娘端着大公鸡过来了。
恶婆娘忙是对李春来使了个眼色,李春来自是会意,靠在墙根上,大笑着招呼来人。
来人是个比这高颧骨的恶婆娘年轻很多的少妇,也就二十出头,而且比刚才那高颧骨恶婆娘娇羞许多。
不过,她也不傻,一看李春来靠在墙根子上,那高颧骨恶婆娘又捏捏的快步先离开,又岂能不明白什么事?
但她还来不及想太多,便正好看到李春来对她使眼色,让她先把瓷盆子放下,赶紧来他这边。
这少妇俏脸登时红了,刚想说些什么,却正看到,李春来摊开手心,一把亮闪闪的银果子,至少得三四钱。
便也来不及多想,忙是快步进了院子里。
就这样,李春来恍如一个老嫖.客,直接化身‘妇女之友’,将几个恶婆娘都搞的春心意动,占了不少手脚上的便宜。
但那高颧骨恶婆娘明显想吃大头,效率有点高的。
不多时,不远处的巷子口那边,便是传来了‘汪汪’的狗叫声,一大一小两个都有些壮硕的身影,牵着三条猎狗,快步朝这边而来。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2章 快刀斩乱麻
“三儿,你,你咋来了?这是真到衙门里当差了啊……”
洪斌很木讷,不太会说话,看到李春来,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只是知道傻笑。
倒是他们大儿子虎头看到李春来很高兴,中气十足的叫了声‘舅’。
李春来也不跟洪斌多说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是摸着虎头的头,示意大家进家里说话。
来到了家里,李春来分给虎头些风干肉,让他去照看弟弟妹妹,杨氏和李秀莲那边已经有了一致,但她们刚想说话,李春来却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去屋子里说。
洪斌这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他究竟是猎人出身,情感反应不太行,身体本能反应还是足够强大得逞,忙是跟着李春来,快步来到了屋里,并且小心关上了门。
旋即一边偷偷查看外边,一边问李春来这边道:“三儿,这,这是咋的了?你惹上啥人了吗?”
杨氏和李秀莲刚想说话,李春来却抢先道:“姐夫,事情有点不太妙,咱们得赶紧离开这,你信不信我?”
“这……”
洪斌有些傻眼,忙是看向杨氏和李秀莲,一时不知所措。
他本就不是有大决断的人,此时碰到这种未知情况,更是一头雾水,又哪能有啥子想法了?
李秀莲忙道:“三儿,咋,咋现在就走?这,这些肉和菜,还没收拾好呢?”
杨氏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忙急急看向李春来,都来不及说话了。
李春来冷声道:“这他娘的才值几分银子?二姐,性命攸关啊。这样,安家费我再给你们多加十两。咱们现在必须想办法马上走!”
“三儿,这,这不是银子的事儿啊……”
李秀莲显然不想因为银子的事与李春来发生矛盾,忙就想解释,却被李春来直接粗暴打断!
“姐,咱一家人,啥都别说了,听我的就是了!娘,你跟姐赶紧收拾下,鸡肉就在锅里炖着便是,尽量让人晚点发现。“
说着,李春来又急急看向洪斌:“姐夫,这里你熟,咱们怎么走,才能不让人发现?”
洪斌这时终于缓过来些,他虽然还有很多疑惑,可看李春来这么着急又惶恐的模样,也来不及思虑太多了,忙道:“三儿,天马上就黑了,天一黑,咱们便从后院绕出去。我给猎狗都套上嚼子,这样进了山里,就算真碰上大虫咱也不怕了。”
“行,就这么办!姐夫,抓紧!”
“好来!”
……
本来正要庆祝重相逢的一家人,丰盛的酒菜都准备好了,却因为李春来这突然变换的节奏,瞬间便是变了模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李春来如此刚猛,又让杨氏提前做好了李秀莲的工作,直接便是震住了场面,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
洪斌这厮情商不咋地,手段却是绝不弱。
短短片刻工夫,他便是将猎狗什么的全都收拾利索,关好了院子的正门。
待到天色一黑下来,洪斌犹如一头矫健的大猿猴一般,指引着一家人,迅速从后院的杨树林里,直接绕到了不远处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墙边。
旋即,又从杂草堆里扒拉出来一个狗洞,一家人迅速钻了出去。
洪斌看李春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忙低
低解释道:“三儿,我有时候打猎回来,也没正点,便是偷偷在这里搞了个秘密通道……”
他还想说什么,李春来却是点着头打断道:“姐夫,后话咱们稍后再续,咱们往南走,你直接带咱们去个最隐蔽,别人绝找不到的地方。”
洪斌瞬时被李春来带偏了节奏,忙点头道:“好。”
很快,一家人便是直接进入了村子外刚收好的麦子地里,又迅速隐入了这莽莽山林之间。
……
这一刻,李秀莲家的院子里依然还亮着灯火,厨房的锅里,还在散发出诱人的肉香,院子里的鸡、鸭、鹅,还在时而叫唤个不停。
但正如李春来最恶意的揣测一样。
他虽然把那高颧骨恶婆娘等几个骚.娘们儿撩的春心荡漾,暂时用银子和手段唬住了她们,可还是有人,已经是盯上了李秀莲家里。
就在李春来一家人走了没一刻钟,便是有着几个黑影,偷偷摸摸的摸到了李秀莲家院外、那高颧骨婆娘曾经邀请李春来过去‘玩玩’的柴火垛边。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红崖子村子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已经对财以露白的李春来这边起了歹心,却暂时还没有摸清情况的时候。
李春来和洪斌等人已经是翻过了村外的一座小山,竟自进入到了山林深处。
来到山林后,李春来,杨氏,李秀莲,也分别低低对洪斌和虎头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这……”
洪斌直接懵圈了,傻傻不知道该咋办。
纵然李春来这个小舅子的事情很重要,可,让他舍弃他父母留给他、他又拼命积累的这些财产,他怎能舍得?
李春来拿着一把柴刀,一边在前面披荆斩棘开路,一边回头对洪斌笑道:“姐夫,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想想,你拼了命进山打猎,就算猎到好东西,周围的皮货市场,都是马哨子的人把持着,能卖上什么价钱?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信我,但是,娘在这,二姐和虎头他们也在,我把话放在这里。
以后,你跟着我,我一个月便给你发一两银子的饷。二姐照顾家里,一个月也是一两,皆是我李春来李三儿给你们发。虎头这,打磨一两个月,我给他发六钱饷,如何?”
“这,这……”
洪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忙急急就想辩解:“三儿,这,这不是银子的事儿啊……”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李秀莲粗暴的打断:“你个不中用的东西,三儿已经给了我十两银子定钱,你要不甘,我和虎头俺们娘几个跟三儿干。你自己滚回红崖子,跟你那几条狗过去吧。我们娘几个饿着肚子,你还要喂你的狗!现在好了,三儿有出息了,你继续喂你的狗吧。”
“我,我……”
洪斌简直欲哭无泪,还想解释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只能是垂下了头。
李春来看着这一幕,心里其实有点同情洪斌的,但俨然不会改变主意。
踏上了这条路,说他‘绑架’也好,说他不讲道义也好,他都无所谓了,他必须要先把这第一步走的扎实了,必须要彻底震住洪斌!
……
不理会红崖子那边的乱糟糟,临近子时,李春来一行人来到了深山里一处山坳子里,周围已经是响起了
此起彼伏的兽吼声,很是吓人。
洪斌这时已经缓过来很多,他虽木讷,不善反驳,但对周围的环境却是极为警惕。
低低对李春来道:“三儿,这前面有个山洞,我以前打猎,常来这里过夜,没人知道的。我知道你……担心毛狗子那帮人想进来劫财,不过那帮人不中用的,这里离‘团圆岭’都得有**里地了,有豹子也有狼群,他们不敢追进来的。”
这‘团圆岭’,也是李逵留下的名字,是他和他老娘团圆的地方。
李春来此时走在这荒山野岭里也是很忐忑的,见洪斌都这么警惕,警惕之心也是更甚。
不过洪斌态度的转化,让李春来心里也有了更多底气,点头道:“姐夫,你是行家,这事儿咱们都听你的。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洪斌怎是李春来的对手?忙是拼命点头:“三儿,你们跟我来,都小心点!”
一行人迅速跟着洪斌来到了这边的山洞里,洪斌把猎狗安排好,熟练的用石块封住了洞口,只留下上面一小截来通风换气。
山洞里因为他常来,不仅有着一些干柴,还有不少干草乃至熏蚊子的草药,睡觉做饭都没啥问题。
不过,除了洪斌和虎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都不知道怎么收拾,虎头又是个孩子,这会儿已经累了,正在喘着粗气,俨然不知道去先收拾。
而洪斌这会儿也不说话了,正在洞口打量着什么,很是谨慎。
李春来不由一笑,大步来到洞口,刚要招呼洪斌,他过来替他看着,让洪斌去里面收拾。
洪斌却是忙对李春来打了个手势。
李春来迅速反应过来,神经也一下子提起来,忙是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前面,刚要往外看,却是猛的迎上了一对绿油油的眼珠子。
“我#¥%!!!”
李春来登时魂儿都要被吓飞掉。
还好这些时日的历练,包括对那个灵魂的沉淀,他没有惊呼出声来,只是在心里大骂了一句,身形却是下意识退后了一大步。
洪斌这时也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将李春来往后拉了一把。
他虽已经感觉到有东西盯上了他们,却也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来的这么快,忙低低对李春来道:“三儿,没事吧?”
李春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会儿才缓过来些,看着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竟又攀上来,尝试往里看,心中又是一阵紧绷。
这山洞还是很高的,比一人都高点,按照那个灵魂的度量衡,差不多得两米左右。
而且李春来刚才看到,洪斌垒石块的时候很讲究,外面应该是平的,可外面这些玩意,竟然能攀这么高,把眼睛透过来!
这他娘的是‘搭人墙’了啊。
李春来忙以眼神对洪斌示意他没事,旋即,索性不看那缝隙里隐隐露出来的绿油油,毕竟缝隙也就拳头粗细,除了蛇,别的动物是进不来的。
嗓子却有些嘶哑了,对洪斌低声道:“姐夫,这,这是怎么回事?”
洪斌满脸凝重,皱着眉头道:“三儿,咱们运气不太好,碰到了一群狠角色。等下我再跟你说。这帮玩意跟我有仇,你拿刀在这里盯一会儿,我先去弄点干草和柴火,把火先点起来!”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3章 爱狗之人
“嗷~~。”
“嗷~~呜~~。”
山洞里很快燃起了两堆旺盛的篝火,一堆在里面,一堆在门口。
这驱散了山洞里的阴冷与潮气的同时,却也将外面不知数量的狼群搞的躁动起来,凄厉的狼吼声此起彼伏,恍如是战斗的号角声被吹响了,它们马上就要进攻!
李春来这时已经弄明白了洪斌与它们的过节,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
外面狼群虽是很凶,李春来此时却并不虚,毕竟山洞里的地理条件摆在这里,狼群肯定是进不来。
但李春来却是很担心,他们会被困在这里!
纵然有洪斌这种好手在,不会缺了吃喝,可衙门那边,拉人头八成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回去晚了,因此丧失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那找谁说理去呢?
他李春来花费这么大代价拉的人头,以后还能养的动吗?怕要变成一个笑话啊。
洪斌这边虽是不知道李春来所想,但他也不傻,只看李春来的表情,他便是明白小舅子很急,忙道:
“三儿,你,你也别担心。这群狼一直生活在团圆岭那边,轻易不会到这里来。它们今天却是跑来这边,而且明知道咱们有好狗,还在门口堵着,有点不太对啊。”
“嗯?”
李春来不由一个机灵,脑海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姐夫,啥意思?”
洪斌看着外面已经攀上来的三四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皱眉道:
“狼群很狡猾,一般不会硬碰硬。这群狼的头狼是个银皮老狼,说成精了都不为过。此时却是要跟咱们硬碰硬,就算我前面跟他们有过节,却也不至于。我猜,八成,是有大虫抢了它们的地盘啊。”
说着,洪斌忙又道:“三儿,你别急。这群狼今晚上要真堵着咱们不放了,姐夫非灭了这帮畜生!”
说话间,洪斌已经是取下了他的一张大铁弓与箭筒子。
外面的狼群却也不傻,它们显然是认识洪斌,一看到洪斌这个动作,登时便是‘嗷呜’的撤了下去。
在里面听声音,明显有狼摔到了地上,惨兮兮的。
洪斌刚要踩石头上查看,准备往外来一箭,李春来却是拦住了他:“姐夫,别着急动手。”
“额。”
洪斌急道:“三儿,你不是着急走吗?不把它们弄利索,怕是要耽误工夫啊。”
李春来却是放松了不少,笑道:“姐夫,不着急,等会再说。来,先抽袋烟缓缓,我想一下。”
李春来递给洪斌一小包烟叶子,自己也拿着一包放在鼻尖闻了起来。
洪斌虽是着急,怕耽误了李春来的事儿,可李春来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先耐住性子,取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李春来一边闻着烟叶的辛辣味道,脑海里也是飞速旋转起来。
与洪斌这种并不惧杀生的‘猛男哥’不同。
狼群虽不是人,只是畜生,但灵智并不弱,李春来在骨子里,还是秉承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思路的。
因为狼群很记仇,一旦洪斌开了第一箭,那双方八成就要不死不休了。
哪怕洪斌有把握把这狼群灭了,却必定要消耗不少精力,更不要提,狼群可不傻,怎可能灭的干净了?
若是事情搞个一半、弄不干净,被这帮畜生惦记上了,那才是大麻烦。
主要洪斌之前虽是与它们有仇,却是算不上死仇,只是无意间抢了它们一头傻狍子而已。
既如此,事情还不到最坏的份上,李春来又怎会让洪斌大开杀戒?
最关键的是……
李春来总感觉,最近这边的山里有点玄乎了,不知道马哨子这畜生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狼群在此时堵着,看着是挺吓人的,实则李春来他们一家人根本就没有危险。
而若是红崖子村里那帮歹人,真敢追进山来,甚至是追上他们,有这群狼在这里‘看着门’,自己众人总有些反应时间。
而且,李春来也是自幼在这片山林间长大,很明白,狼群凶也就晚上这段时间凶,白天,它们可不敢这么贸然。
尤其是己方还有三条好猎狗的状况下。
看着火堆后面,三头被套上了嚼子,却都不怎么警惕,而是略有懒洋洋的趴在火堆边养精蓄锐、明显是见过大场面的三条猎狗,李春来心里也是止不住的踏实。
这也是李春来花费这么大代价、乃至有些‘神神叨叨’的‘快刀斩乱麻’,直接不给洪斌任何选择机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洪斌不仅射术高,而且极善于养狗!
这三头猎狗,都不算上獒犬,却已经是这等规模,若是自己给洪斌多些银子和条件,他搞出几头獒犬来,那又该是个什么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个灵魂带给他的直觉,李春来总感觉,他养狗,特别是养獒犬,极有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但这种核心的东西,李春来显然不可能跟洪斌细说,这时看洪斌的暴虐已经消散了许多,便拐弯抹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洪斌聊起来。
洪斌明显是爱狗之人。
被李春来以‘獒犬’作为引诱,果然,他的神经很快便止不住兴奋起来,不仅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旺盛的期待,也不知不觉间便对李春来叙说了许多重要的消息。
这倒并不是李春来要‘套路’洪斌,虽然这就是套路……
主要是这种事情,洪斌知道的太多,对他并没有一分钱的好处,而且他的性子,很容易就背上包袱。
就算要下地狱,有他李春来一人去下,便已经足够了!
通过洪斌透露出来的红崖子村里的消息,特别是那毛狗子几人,李春来的思绪也逐渐是开始清晰起来。
今天,自己穿皂袍去红崖子的事儿,就算今晚传不到马哨子的耳朵里,至多明早上,必定会到他耳朵里。
马哨子是何人?
这厮虽然是畜生,猪狗都不如,却究竟是泥坑子里爬出来的狠人啊!
他此时花费这么大代价,又是‘清山’、又是挖坑,搞的神秘兮兮的,怎可能会是无的放矢?
李春来此时自己猜测。
一方面,马哨子是想要应对过段时间、丁公公极大可能、甚至是必定会对他发起的围剿。
另一方面,怕是他还要搞丁公公,甚至是更大规模,以满足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实话,纵然丁公公是万历皇爷的身边人,资源雄厚,本身也是不弱,但具体到年前极大可能会发生的围剿——
李春来还是看好‘地头蛇’马哨子。
无他。
一句老话便是可以解释:“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李春来在红崖子村搞了
这么一出‘金蝉脱壳’,他老家泉子村他短时间都是不敢回了。
但是,李春来却并不担心,泉子村的乡亲们,会因此受到他李春来的牵连。
因为泉子村里有地主!
不仅防卫可以的,那位刘老爷,更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儿。
纵然李春来此时并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缘由,也没有什么证据的,但李春来却就是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
因为陈家庄,红崖子,包括泉子村,李春来此时都已经通透了。
泉子村刘家一家独大,至少都得五六十年的根基了,岂是陈家庄、红崖子这种没有掌控力的村子可比?
“哎,人想往上爬,到底能有多难呢?”
想着,李春来心里也有些止不住的感慨,望着缝隙外幽幽的月光,眼神一时有些迷茫。
就算把这些事情、环节,全都通透了,都不一定能走出一条路来,况乎是那些根本一辈子都不可能通透的苦哈哈呢?
这时,或许是看到没有围攻山洞的机会,外面狼群似乎是远离了一些,李春来不由欣喜道:“姐夫,这群畜生这是知难而退了吧?”
“哼。”
洪斌眼睛里却是露出一抹狠厉:“三儿,你可千万别被这帮畜生骗了,它们最会演戏。保不准,它们现在就在不远处等着咱们出去呢。”
李春来一愣,旋即不由哈哈大笑:“姐夫,这事情倒是有意思了。不过,你也别担心,若是天亮了,它们还不开眼、不走,咱们就直接弄死狗日的!现在嘛,咱们还是养足精神。你去二姐那边,陪她说说话吧。我来守夜。”
“这个……”
洪斌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搓起了手脚。
他早就想过去跟李秀莲好好聊聊了,毕竟,他也很想单独问问李秀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看洪斌已经意动,李春来笑着加把火道:“姐夫,这样,我守到寅时末,到时你过来替我。”
“这……好,好吧。”
看李春来给他安排了工作,洪斌这才踏实了不少,忙是有些扭捏的去了里面。
看着洪斌扭捏的背影,李春来的嘴角边不由弯弯翘起来。
二姐这一家子,他差不多算是搞定了。
……
正如洪斌所说,狼群会玩‘战术’,到了寅时末,李春来和他换班的时候,外面的狼群又躁动起来。
此起彼伏的‘嗷呜’声中,听数量,怕是得有个几十头。
李春来这时却已经丝毫不虚,甚至是很放松了。
道理很简单。
狼群急了。
它们这般折腾了快一夜,精力消耗必定是不小的,但李春来这边,不论是他还是洪斌,亦或是三头猎狗,乃至是虎头,都有很足的休息时间。
若是天亮,狗东西还不走,那就不要怪他李三儿心狠手黑了!
跟洪斌交代了几句,李春来也不再多说,靠在一头猎狗旁边,便是惬意的呼呼大睡起来。
洪斌本来还很担心李春来会太紧绷着,毕竟,他这个小舅子,因为是老小,自幼说娇生惯养都不为过。
可此时看着李春来大马金刀的模样,明显是见过了场面,他心里不由也踏实起来。
外面的狼叫声甚至都不觉得烦躁了,而是止不住的期待起、李春来为他描述的未来培养獒犬的生活来。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4章 发达了?
清晨,第一缕眼光洒入眼帘,李春来猛的便是清醒过来。
昨晚虽是没吃上大鱼大肉,但因为发财的关系,李春来这几天的伙食条件还是很好的。
这使得昨天一天他的强度哪怕很高,此时却并不感觉几分疲惫,而且充满了对未来的兴奋与向往。
“姐夫,怎么样?那群畜生走了没?”
洪斌这时已经做好了早饭,是昨晚剩下的一些鸡肉被他串成串的小烧烤,看着还挺不错。
李春来之所以猛的醒过来,也是因为闻到了肉香味。
看李春来拿起一串鸡肉便是大口吃了起来,没有丝毫客套,洪斌黝黑脸膛上的抬头纹都是舒缓了一些,笑道:
“走了,但应该没走远。等下,咱们先把猎狗放出去看看。这群畜生若是敢来,咱们就弄死它们!可惜大黑在碰到那头大虫的时候折了,要不然……”
洪斌止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
李春来心情却瞬时便明媚了许多。
洪斌这话说的虽是有点含糊,但以李春来对他的了解,已然明白,狼群八成是放弃了。
别看它们是狼,充满野性,实际上,它们的体型绝对没有洪斌养的这三头猎犬更大。
毫不夸张的说。
狼群虽凶,可除了里面一些地位极高的大狼,勉强能与这三头猎犬中的一头单挑,其他的小狼,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三头猎犬的对手。
而且,以洪斌的调教,三头猎犬的配合,怕也绝不弱。
更别提还有李春来、洪斌以及虎头这‘小号猛男’坐镇了。
“姐夫,你也别多想,那毕竟是大虫啊。碰到能活命出来就不错了。放心吧,等咱们回到县城,买了宅子,这第一件事,便是先熬出几头獒犬来。到时候,咱们养上十几头獒犬,几十头好狗,这山里,咱爷们还不是横着走?”
李春来笑着拍了拍洪斌的肩膀,便是又拿起一根肉串,边吃边去里面叫杨氏等人起床。
“这……”
洪斌看着李春来的背影,眼睛里止不住便是燃烧起旺盛希冀。
若是真如李春来说的这般,那……到底该是何等壮阔景象啊,便是一般的地主老财家,怕是都没有这等规模哇。
……
简单的吃过了早饭,李春来也对众人安排好了‘作战任务’,以及今天要去的目标。
本来,李春来是想把母亲留在二姐家,他跟洪斌去接山子的。
却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
此时山里情况太复杂了,还是一家人在一起更靠谱。
而不论是杨氏还是李秀莲,身子骨都不弱,除了丫儿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身子稍弱之外,便是最小的小二子,也是头小老虎,没有太大难度的。
至于丫儿,以李春来和洪斌的体力,随便他们哪个背都不叫事儿。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距离沂源通向莱芜的官道,大概还有七八里的路程。
不过,李春来却并不想走官道。
因为官道条件很一般,也是在山里打转,反而更不安全……
反正有洪斌这个‘地头蛇’在,在这山里一直绕到莱芜东面的大镇子新庄都不难。
而山子所在的煤矿,正在新庄南面不远。
洪斌这时也是切实明白了李春来的计划,就是为了避免麻烦,低声对李春来道:“三儿,咱们出去吧,争取今天下午便赶到新庄。等把狼群吓跑,我再把猎狗套上嚼子,问题应该不大。”
“嗯。”
李春来笑着点头,“开工!”
“好来!”
洪斌精神也是迅速振奋起来,他麻溜的的推开了石块,虎头这边已经是把猎狗放开了嚼子。
“汪汪,汪汪汪汪汪……”
三头猎狗早就通了人性,登时便是急先锋一般率先冲出去,一阵暴虐的狂叫,俨然是在对山里各种不怀好意的野兽示威。
洪斌本来想率先出去与猎狗开道,李春来却是摆手制止了他,让他‘断后’,便是拎着他的大铁棍子龙行虎步的出了洞口。
三头大猎狗掩护,早晨柔润的阳光瞬时铺洒遍李春来的全身,李春来整个人恍如被‘洗礼’了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旺盛的斗志与希冀,眯着眼睛,打量周边。
很快,李春来便是发现,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似是还有狼在蹲守。
他摸了摸为首一头半黑毛
大猎狗的脑袋,拎着大铁棍子便是朝着那边大步而去。
这大猎狗早就通了人性,‘汪’的一声大叫,便是犹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冲上前去。
“汪汪!”
后面两头猎狗瞬时跟了上去,简直就是饿虎扑食。
“嗷呜……”
山林间顿时传来一片惊悚之音,草丛一阵晃动。
“小黑子,回来!”
见为首半黑毛大猎狗还要往里追,李春来顿时便是笑着吼了一嗓子。
“汪汪汪汪……”
三只猎狗登时便是停住了脚步,却是虎儿吧唧的怼着山林间又是一顿狠叫,这才是傲慢的回到了李春来这边。
后面,洪斌等人已经出来,看李春来玩的这么开心,不由都是一笑。
李春来也不再这边墨迹,招呼三只大猎狗,很快便是与洪斌汇合在一起,让洪斌在前面开道,一行人迅速沿着小河沟子往西南方而去。
……
狼群显然还不想放弃,一直偷偷摸摸的跟着李春来一行人。
不过,李春来一行足有七人,除了丫儿稍弱,便是杨氏和李秀莲都是拿着柴刀,小二子都是拿着根棒子,又有三条大猎狗护卫,它们就算再不甘心,却也不敢乱来。
直到跟出了十来里地,见着实是没有办法下手了,它们这才是不甘心的放弃掉。
没了狼群的隐患,李春来一行人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因为洪斌极为熟悉周围的地形,只顺着河沟子走,都不用爬山的,自然也不用担心碰到大虫,刚刚午时末,一行人便是走出了山里,来到了新庄东部的平原上。
这里已经是人类的地盘,村子很多。
李春来也换上了洪斌的一身衣服,藏起了他的皂袍,甚至还雇了一头驴车,惬意的拉着母亲和李秀莲几人。
三个孩子,除了虎头来过这边,丫儿和小二子还是第一次走出红崖子,看到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平原,真是看啥都兴奋。
李春来索性都不让丫儿做驴车上,直接把她扛在了肩头上,让她能看的更高。
“舅舅,舅舅……”
丫儿登时欢喜的直拍小手。
换了皂袍,又只走小道,李春来一行人速度稍慢了点,却是并未再遇上麻烦,傍晚天色将黑的时候,便是顺利抵达了新庄外。
然而到了新庄近前却是遇到了麻烦!
或许是局势比较紧绷的关系,新庄的路口上,居然有军兵把手。
洪斌和杨氏、李秀莲几人,登时便是止不住的紧张起来。
没办法。
自古以来,民见到官,瞬间便要先矮上三分。
更不要提,此时他们的手续并不全,甚至因为红崖子太偏了,洪斌一家人都没有入户籍的。
众人的目光止不住便是看向了李春来,这个‘吃公家饭’的她们的儿子、弟弟、妹夫。
等待着他来做决断。
李春来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只看新庄这边的局面,李春来便是明白,他就算已经足够高估了事态严重的程度,怕是,还是有所不及啊。
丁公公这,极有可能已经是等不了多久了。
但李春来很快便是放松了下来,对杨氏、洪斌几人使了个眼色,又摸了摸丫儿的小脑袋,示意他们安心,便是大摇大摆的直接朝着十几个军兵的方向而去。
“站住,干什么的?”
“大胆刁民,停下,再敢靠近,刀枪伺候了!”
或许是局面的关系,此时,这些兵丁值守的这东面路口,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李春来他们一行人。
看到李春来居然不跟寻常的老百姓一般,畏惧他们的关卡,尤其是李春来拎着的这根大铁棍子有点渗人,一群兵丁瞬时都紧张起来,大声呼喝。
李春来却是大笑:“诸位爷,别慌。自家人,自家人。”
说着,李春来便是将大铁棍子别在了腰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一边又刻意压低了嗓子道:“诸位爷,张宏远、张将军,是我大伯的老朋友。”
“这个……”
这帮兵丁脸色顿时都是有变。
这张宏远张将军,正是丁公公麾下那位骑兵统领,游击将军。
李春来正是前面通过跟胡关山一起吃饭时,了解到的他的详细信息。
纵然张宏远是京营将领,关系此时应该也是在京营,不过李春来很明
白,丁公公现在就算不能切实操控地方,却是能操控莱芜、沂源等周边地区的军权。
这位张将军作为丁公公的心腹,俨然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了。
“兄弟,你,你是哪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值守的一个小旗官态度不自禁便是软了下来,他虽然不能确定李春来的真实身份,却是已经不敢贸然。
毕竟,这位张将军,现在可是周围地区驻军的大老板。
谁,谁敢莫名得罪大老板的关系?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李春来一笑,已经大步上前来,手中也是摸出了约莫半两的碎银子,啐道:“哎,诸位爷,别提了,若他娘的没有这些糟心事,兄弟我在沂源县城里喝酒吃肉不香吗?干嘛大老远跑这来?”
说话间,李春来一边把银子塞给那位小旗官,一边同时取出了他的皂袍。
这小旗官仔细看了李春来的皂袍,这才是稍稍放下心来,同时也收好了银子,笑道:“兄弟,你这是干嘛去,怎的不搞匹马来?”
李春来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
对啊。
他此时虽是能充起这个场面来,也有银子的底气,但是,他这边毕竟是带着家人,还是有点寒酸了。
不过李春来片刻便是有了主意,笑道:“这位爷,兄弟也想啊,可是衙门里那么抠,兄弟总不能自己掏这银子吧?几位爷难道没听说,前几天丁公公在陈家庄的事儿?”
“这个……”
小旗官等人登时来了兴致。
李春来现在的口才早就好了不知道多少,当即便是怼着几人胡侃起来。
很快,见小旗官等人都被吸引了,李春来稍稍犹豫片刻,便是跟他们说出了丁公公‘拉人头’的事情。
但李春来本以为这‘拉人头’,只是勾起这帮人对土匪的同仇敌忾而已,却想不到……
包括这小旗官在内,对李春来的态度登时便是变了。
小旗官忙拱手赔笑道:“兄弟,我早就看出来,兄弟你远非是凡人,这是马上就要高升了啊。兄弟,看你这模样,怕是不想入咱们军籍,还想在县衙里混吧?这样,哥哥我这马上就要换班了,在这新庄,哥哥也算是东主了,兄弟给哥哥个面子,今晚,哥哥为你接风如何?”
“这……”
小旗官这变换,直将李春来都吓了一跳。
不过,看到不仅是小旗官,周围兵丁都对他愈发恭敬,李春来很快也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这帮兵丁,别看穿着军服似是挺威风,实则,他们的权利,与衙门里的捕快而言,天壤之别。
而莱芜、沂源就这么大地方,谁又没有亲戚朋友了?
别看他李春来现在还没升官,升为捕头,但他李春来这等面貌与气场,俨然十拿九稳一般。
更别提,李春来刚才卖的关系,也着实有点到位了。
李春来本来想推脱,但看着小旗官等人期待的眼神,很快便是放弃了推脱的想法,哈哈大笑道:“老哥,既如此,那小弟可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老哥,兄弟们,丑话我李某人也得说在前头。若是哥几个有空到了沂源,不去找我李三儿喝顿酒,那就是不给我李三儿面子!这事儿,可没完!”
小旗官等人等的就是李春来这句话,不由都是哈哈大笑。
小旗官拍着胸脯道:“李兄弟,你放心吧。你是爷们,咱姓王的还能是孬种不是?那谁,老七,赶紧去老马家定一桌子好菜,再叫上几坛好酒。今儿个,定要与李兄弟不醉不归。”
……
这边,杨氏、洪斌、李秀莲几人本来还很担心李春来摆不平这件事,大家要遇到麻烦。
毕竟,他们这边的身份,着实有些虚的。
谁曾想,不过片刻工夫,李春来与这些当兵的,竟然已经是谈笑风生了?
特别是当李春来过来,告诉她们这些当兵的要请他喝酒,杨氏、洪斌等人,直接便是傻眼了。
这,还能这样?
洪斌和李秀莲更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虽是知道李春来已经进了衙门,当了正式的公差,却都以为,李春来刚刚进去没多久,肯定还没站住脚。
谁曾想,李春来居然在这离沂源近百里的新庄,竟然也能有如此面子……
他们两口子的弟弟、妹夫,这是……真的发达了啊。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5章 江湖险恶!
这姓王的小旗官虽是带着一些真诚,可李春来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等局面,心里还是小心提防着的。
须知,此时这一行人,说是他李春来的‘身家性命’也不为过了,都是他的至亲。
但这王小旗俨然也是个心思灵透之人,进了新庄之后,他并没有说破,却是为李春来单独安排了一家独院的民房。
位置也是刚刚好,不扎眼,却也不偏僻。
李春来登时便是有些止不住的对这王小旗刮目相看。
他还是有些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这王小旗也就三十左右,却已经到了小旗的位置,若是他背后没有什么扎实关系的话……
那也绝对算是一号强人啊。
想想吧。
放在后来的那个年代,没啥关系,三十岁能做到实权副科级,怎么都算得上人才了吧?
这种不可言说的气氛一到位,李春来这王小旗的关系也迅速热络起来。
待到来到临时军营不远处一座民宅内的酒场时,李春来更感觉到了他的诚意。
桌上足有七八个菜,数目虽少,数量却是不少,都是小瓷盆盛着,而且大多都是肉食。
王小旗麾下的几个骨干早就在这边等了多时,看到李春来和王小旗过来,马上便是笑着过来寒暄。
不多时,桌上便是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李春来本来还很担心,他会不会扛不住局面,可谁知都喝了六七碗酒,他只是脸上发红,实际身体却是跟没事人一样,反而愈发清醒,李春来也逐渐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儿,待酒喝的差不多了,菜也只剩下残羹冷炙,王小旗麾下的几个骨干都是找借口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他与李春来两人。
李春来此时已经是明白了这王小旗的意思,笑道:“王大哥,咱们弟兄,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若王大哥有什么用到小弟的地方,小弟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小旗哈哈大笑:“兄弟,你说这话就客套了哇。合着,没事哥哥还不能请兄弟你喝顿酒了?再者说了,这顿酒,本就是你出的钱。”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是哈哈大笑。
缓了缓,王小旗这才郑重的道:“兄弟,不瞒你说,哥哥还真有点事情,想要跟你细细打听。”
看李春来很沉稳的点头。
王小旗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止不住便是压低了声音低低道:“兄弟,你们沂源那边,到底是个啥子情况?这拉人头,真是拉到就给封赏?
兄弟,到了现在,哥哥我也不瞒你。哥哥我虽不是沂源人,但我老婆是沂源人,想把军籍弄到那边,问题也并不大,花点银子的事儿。
兄弟,哥哥已经在这小旗的位置上坐了五年了啊,你,能不能给哥哥句实话?”
“王大哥,你是说……你们莱芜这边,没有拉人头这事儿?”
李春来很快便是明白了王小旗的意思,却是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王小旗见李春来反应这么快,又这么稳当,心中愈发踏实,忙道:“啊,是啊。这事儿不是只在你们沂源搞的嘛。若是我们莱芜也搞,哥哥我也不用费这个心思啊。”
“我#¥%!!”
李春来心里登时便是把丁公公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可是说呢,一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直到听王小旗说出了这个根由,他这才是一下子通透起来。
丁公公这狗腌货,端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那。
为何他不在莱芜搞这种‘拉人头’的事儿,而是偏偏呼呼的去沂源搞?
因为
莱芜是他的治地哇!
纵然莱芜这边也有知县,他丁公公却是最高的主事人,万一出点啥纰漏,他肯定是要承担代价的。
而这种拉人头,摆明了就是‘敛炮灰’,后面出事几乎是肯定的!
怪不得说书先生一直在讲一句口头禅,‘江湖险恶’……
这帮上面的人,何曾把底下的老百姓当人看啊?
不过这也让李春来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极为有价值的核心情况!
怪不得,怪不得那位大老爷,连陈家庄那么大的事、近百条人命都是没有露面了。
想来,他在军务方面的权利,已经是被丁公公给吃掉,又岂能没有怨气?
这一来,这拉人头封赏的后续,怕绝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后面怕是还不定要出多少波折!
那位大老爷,岂能容忍丁公公这么玩他,把他往死里搞一般?
通透了这一切,这边,看着王小旗那期待的眼神,李春来也微微有些犹豫起来。
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感激这王小旗今天这么大场面的给他接风,哪怕如王小旗所说,这顿饭,其实是花的他李春来自己的银子……
但王小旗这件事办的却是让李春来心里很舒坦,也让李春来学了一手。
“王大哥,这事情,兄弟我说实话,着实有点大了,我也不敢误导你。但事绝对是真事儿。我离开时,陈家庄的后续还没有出来,但是丁公公关于拉人头的命令已经是下了。王大哥可随时派人去沂源那边查证……”
思虑一会儿,李春来很谨慎的回了王小旗这话。
王小旗眉头登时也皱起来。
李春来思虑这么久才说话,俨然是里面有些东西、不太好对他透露,但是李春来做的也够实诚了,这事儿怕是绝做不了假的!
忙笑道:“兄弟,咱爷们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对了,你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吧?哥哥也不是跟你吹牛皮,在莱芜东边这一片,哥哥多少还有几分薄面。兄弟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招呼哥哥便是,要不然,可就是不给哥哥面子咯……”
……
一顿酒足足喝到了子时中。
在不断的试探之后,李春来和王小旗之间,也算是都给出了彼此能给出的最大真诚。
到最后,李春来也没有再拒绝王小旗的好意,决定让他出面、帮忙去煤矿把山子带出来。
毕竟,矿业才是莱芜、新泰周边大头中的大头。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矿场,那都是万历皇爷的财产。
别看那些矿主平日里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的,其实都是万历皇爷手下狗养的狗。
若是没有点官面上的关系支撑着,想把山子弄出来,怕是还真不太容易。
再者。
李春来此时也不怕欠王小旗的人情,因为他有雄浑自信,肯定能把这人情还上。
退一万步说,至少李春来还有银子兜底呢。
……
王小旗的酒量俨然也不错。
次日一大早,他便是起身来,过来招呼李春来一家人,比李春来起的还要更早。
这也让李春来止不住的暗暗佩服他。
做人,到了这个份上,不成功都说不过去了。
可王小旗此时俨然不能算是成功,也可想而知,这条看似光鲜的大道,到底是有多难走了。
王小旗今天应该是推了他的一些事情,只带着他的两个亲信弟兄。
有他来安排,很快便是找来了几头毛驴,这比驴车又要效率多了。
一行人很快便是上路,踩着到处都是黑灰
的官道一路南行。
路上,李春来和王小旗在前面并肩走。
犹豫了一会儿,李春来还是掏出来一两多碎银子,递到了王小旗手里,低声道:“大哥,这银子你得收着,要不然,兄弟我心里过意不去,咱事情也不好办了。”
王小旗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笑道:“兄弟,你这个人啊,啥都好,就是太小心了。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咱们再加快点速度,争取今天便把事情办完,我在周边的几个煤矿,都有熟人。”
看李春来笑着点头,王小旗又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他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兄弟,拉人头这事儿还不好拉吗?你,干嘛饶这么远,非要到这里来?这不是徒自多烧钱又费那工夫吗?”
李春来想了想,不由苦笑,看着王小旗颇为真诚的眼神,压低声音真诚的道:“大哥,这事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人头可不那么好拉啊!保不准,后面下一场雨,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就都得露出真容啊。”
“这个……”
王小旗一愣,片刻也是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不由深以为意的点头,对李春来伸了个大拇指赞道:“兄弟,就凭你这句话,哥哥今天给你下再多力,那都值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惺惺相惜,很快开始勾肩搭背。
后面,洪斌、杨氏等人看着李春来与这位小军官如此亲密,这才是真正踏实下来,心里却也是止不住的感慨。
曾经的单薄少年,现如今,真的长大了啊。
……
从新庄往南,顺着官道绕过几座山,便是能看到黑乎乎的煤矿痕迹了。
许多黑色的煤炭都被堆成了小山一般,与刚收完麦子、只留下麦秸的田地一交汇,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包括官道上,官道两边的水沟子里,也到处都是黑灰之色,那都是煤渣子、沫子。
山子所在的煤矿,是从这边数第二座,规模很不小,刚刚辰时末,一行人便是赶到了。
王小旗名字叫‘王较亮’,他这时与李春来之间又真诚了许多,不到这煤矿门口,他便低低对李春来道:“兄弟,你别看这边这帮人没咱们这身皮,可他们比咱们横多了。待会儿,若有不痛快的事儿,你尽量先忍着,咱们随后再想办法。”
李春来在这边远远的看着煤矿上下那些只穿着褡裢、露出大膀子、手里还提着皮鞭的监工模样,心里便是有了数,忙是点头。
这种事情,肯定不用杨氏、洪斌他们过去,他们都在后面一块平地的树荫下等着。
李春来和王较亮以及他的两个随从,便是大步朝着破烂、却又充满‘豪横’的煤矿口走去。
按照王较亮的说法,之所以带这两个伙计过来,那是不能弱了场面。
李春来面上不多话,心里却是都在记着。
王较亮这厮,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他日,若自己真的发达了,必定会好好还他这个人情。
“哟,这不是老王吗?今儿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啊。”
四人刚刚到了煤矿的破烂木架子门口,上面的吊楼里便是传出来一个肆意又轻佻的嘶哑声音。
这看似是在跟王较亮打招呼,实则,就跟闲着没事戏弄阿猫阿狗一样。
这边,看李春来有点变化,似是想说话,王较亮忙用力拉了把李春来的手腕,把李春来拉到后面点,陪着笑上前讨巧道:
“哟,壮爷,今儿是您值守啊。这几天,咋没去庄里玩呢?我可是听说了,牌楼的姑娘们,一个个可是想您想的都快要上吊了哇。”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6章 熟人?
“哈哈,老王,你个憨货少给老子我戴高帽子。说吧,今儿这一大早过来,啥事?”
说话间,声音的主人已经从吊楼上走下来,逐渐显露出了原形,是一个身材极为粗壮、戴着顶毡帽、满脸络腮胡子的猛男。
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彪悍、只穿着褡裢、拿着鞭子棒子的随从。
“哈哈,壮爷,看您这话说的,就不兴我老王过来看看您嘛。一般的小事儿,怎敢劳壮爷您的大驾啊。”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稳住了。
既然王较亮愿意受这等委屈,他记住了、以后还这人情便是,正好好好学学,王较亮是怎么面对这等浑人的。
可当李春来看清壮爷、特别是他身后一个随从模样的时候,本来已经沉下来的心,登时便是要炸裂开来。
只见!
在这壮爷身后不远,一个同样戴着顶毡帽、满脸也尽是稀疏的络腮胡子、身材矮壮的汉子,正把手里还带着血腥味的破鞭子缠在手臂上,很没形象的扣着鼻孔。
虽然在此时这种环境下,这个画面并不突兀,甚至还很和谐,可李春来心里,真的是要爆炸了!
因为……
这个矮壮汉子,正是那日陈家庄事.件中、那伙小土匪去藏银子时两个人中的那矮的!
一时之间,李春来呼吸都是要凝滞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啊?
看这模样,这矮壮汉子,跟着这壮爷这么近,明显是在这边混的很不错啊。
可……
他怎的又会跟马哨子那边……还藏银子……
饶是李春来早就知道了‘江湖险恶’,可此时,这等戏剧性、充满了夸张的一幕,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李春来还是有些……很难控制的不好接受……
这他娘的,这世道,到底是乱成啥样了啊,真的是‘兵匪一家亲’了吗?
“三儿,还不快见过壮爷?”
这边,王较亮忽然用力拉了李春来一把,又忙对壮爷赔笑道:“壮爷,您别生气,我这位小兄弟,刚从沂源那边过来,还摸不清情况……”
李春来终于反应过来,王较亮都说起正事来了,忙是陪着笑、深深对壮爷一抱拳:“小的李三儿,见过壮爷。”
壮爷扫了眼李春来‘白条鸡’般的身形,眼神有点飘忽,但片刻,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有些玩味的笑道:“这小兄弟是沂源来的?呵呵,既然你是老王的兄弟,那便也是我刘壮的兄弟。自家人,别客气,进来说话,在这门口像啥?”
“谢谢壮爷。”
旁边,王较亮忙是对这刘壮行礼。
李春来也反应过来,忙是点头哈腰。
但王较亮刚才没捕捉到壮爷的变化,李春来却是清晰的捕捉到了,后心里不由得便是升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厮,把自己放进这里面,是想打听消息吧?
有些腿软的进了院门里面,李春来强迫自己不多想,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
刘壮俨然是看出来李春来的紧张,却是不以为意,只是飘忽一笑。
看到他刘壮不害怕的人,那才是不正常了。
来到旁边的土坯屋里坐定,刘壮的随从都没进屋,刘壮这超级猛男竟然‘张飞绣花’般、亲自给李春来和王较亮冲了两大碗茶水。
王较亮也是灵透之人,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一些微妙,忙笑着对李春来道:“三儿,壮爷就在这里,你那个小兄弟叫啥来着?你直接跟壮爷说便是。咱这回可是运气好,碰到壮爷这等豪杰了啊。”
李春来忙陪笑道:“壮爷,沂源那边的事情,想来,您也有所耳闻了吧。小弟我有个小兄弟,正巧在您手底下干活,我想把他带过去,给我帮帮忙……哦对了,壮爷,他叫齐山,个头还行,有点黑,就跟小铁蛋儿一样……”
“齐山嘛?”
刘壮摸了摸下巴上茂密的络腮胡子,让人搞不清他心中所想,片刻却是忽然一笑:“来人,去把齐山叫过来,就是那个小黑铁蛋儿。”
“是,壮爷。”
外面马上有人应是。
李春来和王较亮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忙是又连连对壮爷行礼。
王较亮忙示意李春来给壮爷点好处。
可李春来刚扣扣索索的从身上取出来约莫一两多银子,壮爷却是笑着摆了摆手,竟自看向李春来的眼睛道:“三儿兄弟,你既然是老王的面子过来,我怎能不给老王面子?
咱们就按正规赎身的流程来走就行了。
不过,三儿兄弟,你刚才说沂源那边的事儿,我还真不清楚。恰巧我也有亲戚在那边,三儿兄弟给我详细说说可好?”
王较亮这时才明白,为何刘壮这种猛男,会对李春来另眼相看了,原来,他也是打听消息的。
他眼睛有些发亮,胳膊肘忙是碰了碰李春来提醒。
李春来一直机灵着呢,自然是通透了许多东西,却是也明白了,王较亮这厮,为啥,一直爬不到总旗的宝座上。
他本来事情都做的挺好,但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明显哆嗦了,有点着相了,这就让人不怎么舒服了。
不过,这边还有刘壮的面子在这,李春来也不托大,忙是陪着笑,把丁公公在陈家庄事.件后,拉人头的事情,详细对刘壮和王较亮叙说一遍。
“竟,竟近百条人命,这……”
等听完,王较亮直接被吓了一个哆嗦。
片刻,他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忙是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刘壮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大眉头上萦绕着一层阴云,思量一会儿才道:“这些土匪,特别是那个马哨子,忒的猖狂了啊。三儿兄弟,要这么搞,到时候不说你们了,咱爷们怕也得上阵剿匪啊。”
李春来面上陪着笑称是,心底里却是止不住冷笑,你狗日的自己就是匪吧?
但这话俨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甚至连表露都不能表露。
刘壮片刻又道:“三儿兄弟,那,那陈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的这么大?对了,丁公公他老人家,现在把事情处理完了吗?”
只听刘壮询问的这个语气,李春来心底里不由又通透了许多。
陈家庄事.件的后续,到此时怕是还没有完结,连刘壮这边都不知晓。
忙是故作绘声绘色的对刘壮和王较亮讲述起了陈家庄事.件的始末。
刘壮两人听闻,都有些无言。
这时,外面传来刘壮随从的禀报:“壮爷,齐山带来了。”
李春来不由大喜,忙是看向外面。
正看到,明显又长高了些、也虎实了些、黑铁蛋般的山子,正诚惶诚恐的站在门口,不敢往屋里多看,怕还以为他摊上什么事儿了呢。
刘壮这边自是看到了李春来的神色变化,不由一笑:“把人带进来。”
“是。”
片刻,山子便是被一个比他矮一些、却是粗壮了一圈的汉子,带了进来。
正是李春来那位‘老熟人’。
山子到这时才看到李春来,心下大喜,刚要叫出声‘舅’,李春来却抢先道:“山子,你个小
兔崽子,没给壮爷添麻烦吧?”
说话间,已经是对山子使了个眼色。
山子也不傻,忙也反应过来,恭敬的垂下了头,卑微道:“没,没,这些时日,多亏壮爷照应小的……”
刘壮哈哈大笑:“既如此,事情也算是圆满了。那谁,哦对了,齐山是吧。你这位大哥,正好有点事情用到你,饷银比咱矿上还要高,也轻快,你这办完手续,就跟你大哥走吧。”
山子片刻才是回神,看看刘壮,又看向李春来,李春来不由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给壮爷磕头。”
“额,哦哦。”
山子一哆嗦,忙是跪倒在地上,拼命给刘壮磕头。
刘壮笑道:“行,你们兄弟先在这叙叙旧,老王,咱去外面搞袋烟抽?”
王较亮又岂能不明白刘壮的意思?笑着点头,跟刘壮一起出了门外,把空间留给李春来和山子两人。
“舅,这,这是咋回事嘛……”
待刘壮两人走远了,山子这才急急爬起来,担忧的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止不住心疼的看着山子,好好的人,现在都变成啥样了?
按照那个灵魂的说法,此时说山子是非洲人,怕是都没人不信了……
低声道:“舅现在在沂源县衙当差了,正式的。正好最近有个机会,便找你过去帮忙。后话咱们晚点再说,怎么样?愿意去不?”
山子眼睛大亮,一边说着愿意,一边头点的就像是拨浪鼓一样。
若是有选择,他怎会到这不见天日的煤矿里天天挖煤?还不是被他父亲卖一般卖到这里来啊。
片刻后,山子忙急急道:“舅,可是,可是银子,我这几年的银子,都被那个老不死的给……”
还未等山子说完,李春来便打断道:“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舅给你想办法。记住了,别说话,机灵点。咱赶紧把这手续办了赶紧走。”
“嗯嗯……”
山子忙是紧紧抿住了嘴巴,拼命点头。
可李春来刚要出去,山子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把拉住了李春来,满眼哀求的道:“舅,你,你银子多不?能不能,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出去?”
看李春来面色陡然变了,山子也来不及多想,急急道:“舅,他是我的把兄弟,救过我的命,也是孤儿,被人卖进来。前几天胳膊让人弄折了,还一直没看郎中,若是不救他,他怕是,怕是小命儿都……”
说着,山子的眼泪已经犹如涌泉。
李春来眉头登时皱的更紧,却是没着急说话。
若是可能,他自然不介意给山子这个面子,帮他救个人出来,毕竟,自己此时也捉急用人。
但这人却是胳膊折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这性价比显然就低了……
“砰砰……”
但这时山子已经跪下来,拼命给李春来磕头,急的不成模样。
李春来只能道:“赶紧起来,这像个啥样?这事儿,我帮你问问,但是你舅现在也没那么大面子,不一定能成。”
“嗯嗯……”
山子赶忙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含着泪拼命点头。
俨然,李春来这句话,对山子而言,就像是已经救了他那个把兄弟一样。
“哎。”
看着山子激动的模样,李春来心里止不住深深叹息一声,大步出了门外。
此时,他为了能把山子救出来,连给二姐李秀莲的银子都先要了过来,洪斌现在都不知道的,这再加一个人……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7章 撸‘社会大哥’的羊毛!
走出门外,李春来的心已经沉下来,心中也有了决断。
纵然这事情不太好搞,他怕是要多出不少血,但李春来还是决定给山子这个面子,尽力去试一下。
因为他自己在进沂源县衙的时候就有切肤之痛,很是明白,人在没上路之前,到底是有多卑微……
锦上添花,又怎如雪中送炭?
这边,刘壮和王较亮正在不远处吊楼下的阴凉里抽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看到李春来出来,刘壮笑道:“三儿兄弟,这么快就完了?”
李春来这时对刘壮俨然有了新的评估。
别看在这厮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恶鬼般的莽汉一般,以为他没脑子,但事实是,刘壮这厮的为人,比王较亮要老辣多了。
就刚才他留给自己和山子空间的这个细节,王较亮或许也能做到,但是,怕绝没有他这么写意与潇洒。
再加之有沂源这边的消息勾着……李春来心里不由也多了一丝期待。
他是不是,能在这位‘社会大哥’身上,撸一把羊毛……
忙笑道:“壮爷,这还用墨迹啥,一个傻小子而已。对了,壮爷,不知道这,这赎身得,得,多少银子……”
李春来其实也不想这么直接,这显然有点low了,但只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这么直接说。
无他。
这刘壮明显是明白人,与其想着怎么套路他,还不如把自己这边装的可怜点,让他有更好的优越感。
否则,一旦引起了他的警惕,不在他熟悉的温度里,那事情才不好搞了。
刘壮看着李春来局促的模样,脸上笑意不由更甚,恍如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笑道:
“三儿兄弟,咱是自家爷们,哥哥我也不瞒你。现在这行情,矿上还是挺缺人的。
正常行情嘛,这一个劳力,哪怕是半大劳力,那也得五两银子往上。
不过三儿兄弟你是老王带过来的,又与我刘某人一见如故,哥哥便给你使点劲。你给一两银子就成。倘若以后我老刘去沂源,三儿兄弟你请我喝杯酒就成。”
李春来闻言不由大喜,甚至是激动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这竟比他想的还要更好!
俨然,自己刚才虽是已经高估了刘壮,可刘壮肯下本的心,比自己想的还要更甚!
这是真的对沂源那边很上心,要安排自己这根‘线’啊。
怪不得,怪不得这厮能镇守这么大一个矿场,手下也个个都颇为忠心的模样,这厮的手段,比王较亮何止高了十万八千里?
“壮爷……兄弟嘴拙,话兄弟就不多说了,但以后,壮爷但凡去沂源,一定要给兄弟说一声……”
李春来忙是激动的连连抱拳,满脸满身,尽是有面子的感觉。
刘壮哈哈大笑,走过来,热情的拍了拍李春来的肩膀,又让人去喊文书过来。
王较亮看着这一幕,不住赔笑的同时,眼神里却是微微露出了一抹吃味。
这事情搞下来,好像……就他王某人吃亏了啊。
场面片刻,李春来这才想起山子那把兄弟的事儿,脸上止不住便又是尴尬起来。
刘壮何等精明?
笑道:“怎么?三儿兄弟还有什么事儿?你尽管直说便是。看看哥哥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
李春来此时很明白,以刘壮的性子,他再开口多要个人,还是个‘废人’,问题并不大,可这人情俨然就更大了。
不过李春来一咬牙便也有了决断。
虱子多了不压身,债多了反而不愁。
通过这种事情跟刘壮这种猛男搭上线,起码短时间内,似乎不算是坏事。
忙是尴尬的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壮刚听着一时有些皱眉,毕竟,他也缺人,可听到,是那个断了胳膊的小子,脸色不由舒缓开来。
笑道:“三儿兄弟你已经开了口,哥哥我怎能不给你面子?这样,这断了胳膊的小
子,我送给你。”
看李春来就要止不住连连抱拳、拱手致谢,刘壮又忙笑道:“三儿兄弟,别再谢哥哥了,再谢,可就是拿哥哥当外人,哥哥可就要不高兴了。”
李春来忙是重重点头,眼睛继续发着红,却不再多话。
今日,事情之所以这么顺利,一方面是刘壮是‘社会大哥’,正儿八经的场面人。
再者,也是最关键的,是他李春来李三儿,不管是这身皮也好,还是运气导致流露出来的机会、包括对机会的把握也好,都是!成功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
这让的刘壮这种社会大哥,都是止不住对自己‘另眼相看’,甚至是‘折节下交’啊。
人啊,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往上爬啊!
……
与刘壮这种‘真?地头蛇’达成了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文书很快过来,那个断胳膊的黑小子也被带过来,在李春来支付了一两银子的赎身费之后,双方便开始签协定。
看李春来拿着毛笔,龙飞凤舞的便是写下了他的名字,刘壮和王较亮都是有些震惊。
要知道,此时这个时代,读书人可是凤毛麟角。
待签完了字,刘壮看着李春来签下的名字大笑道:“三儿兄弟,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个读过书的人,这真是一手好字啊,以后,前途必定无量!”
王较亮其实也想说这话,却是没有刘壮更溜、更自信,只能是陪着笑。
刘春来忙笑道:“壮爷可别笑话兄弟了。若是兄弟家里有条件一直读书……哎……”
刘壮哈哈大笑:“这倒怪哥哥我了,来来来,咱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三儿兄弟啥时候走?待晚上哥哥我放了工,咱爷们好好喝一杯如何?”
李春来此时怎会喝刘壮这顿酒?
当即便是以沂源那边事务紧急为由,赶紧推脱过去。
……
直到离开了这煤矿,一路回到了新庄镇,李春来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王较亮这时又提出来,他做东,请李春来等吃午饭。
李春来忙笑道:“王大哥,心意兄弟领了,你也知道沂源那边,现在火上浇油,兄弟也不敢怠慢那。他日,等忙完了,兄弟过来好好请王大哥和几位兄弟喝杯酒,如何?”
王较亮心里有几分不甘,但面上也不再纠结,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三儿兄弟,那爷们就就此别过了。但是沂源那边若但有消息,别忘了找人知会哥哥一声。”
“哈哈,放心吧,王大哥。等我消息!”
看着李春来一行人很快离去,王较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用力的抿着嘴唇。
事情到此时,基本已经清晰了。
他亲身与李春来去煤矿要的人,已经是完全确定了,李春来所说的沂源那边‘拉人头’的事儿,绝不是作假。
可,到底要不要搏上这一把,趁着这股风势拼个好前程,再上一层楼,他心里却还是没有决断。
而就在他这唉声叹息之间,李春来一行人已经是快步走远了。
……
事情虽是很顺利,简直有点超乎寻常的顺利,这一路下来,都没花个六七两银子,多半还是花在了红崖子那帮娘们儿身上……
但李春来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句话都不说,就是让众人加快速度。
直到临近傍晚,进了山里,来到了一条小溪边,他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示意众人稍稍休息下。
这玩意,毕竟是‘人心隔肚皮’。
虽说已经确定了,刘壮怕是没什么歹意,但李春来也不能保证,刘壮会不会耍心眼儿。
毕竟,两人此时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
倘若刘壮玩点阴招,他李春来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资本的。
更不要提还有王较亮这边。
不过事到此时,已经是进了山里,也算是进了他李春来的地盘,刘壮和王较亮那边,似是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这事情才算是
尘埃落定。
但这事儿也让李春来止不住的反复反思,如何——‘创造价值、利用价值、把握价值!’
正如此次撸刘壮这社会大哥的‘羊毛’一般。
若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能更精准的把握好能把握住的东西,并且,适时展露出自己的锋锐……
或许,能收获到自己想象不到的东西也说不定那……
洪斌这时已经布置好了警戒,快步过来低声道:“三儿,咱们再往前走小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找到宿营地了。不过,那小金子的伤,我得去采点草药才能治,得多耽误一会儿……”
“嗯?”
李春来登时一个机灵,忙是看向洪斌。
那‘小金子’,名字叫卢金,却是跟卢大捕头、小卢捕头打不着八竿子的关系,听他的口音,像是南边人。
这小子就刚刚被李春来救了的时候,给李春来磕了几个响头,后面便一直沉默。
李春来这时都快把他忘了,怎想到,洪斌居然能治他的伤。
忙道:“姐夫,你,你有几分把握?”
洪斌本来被李春来看的有些发毛,可听李春来问出这话,他不由一笑,憨憨道:“我刚才摸过他的骨头,就是错了位、伤着了,等采来草药,找到地方落脚再烧点热水,我保证把他治好。至多修养十天半个月,便是能恢复一些。养个三四月,差不多就能恢复如初了。”
李春来不由大喜。
这他娘的,这才是赚到了嘛。
这小金子不比山子矮,虽说比山子要稍微瘦点,但一看便也是敦壮之辈,只要再养个一两年,必定是条汉子。
而且是易于他李春来掌控的汉子!
又与洪斌聊了几句,得知附近就有草药,李春来赶忙让洪斌带着虎头先去采药,又让山子把小金子叫过来。
“小金子,你傻愣着干啥?快给我舅磕头啊。”
山子跟小金子过来,赶忙低声啐道。
小金子这才回神来,忙是跪在小溪边的草地上,用力对李春来磕头,一边用他那带有明显南方味道的官话,感谢李春来:“谢谢三爷,谢谢三爷。三爷对小的的恩情,小的愿做牛做马来偿还……”
李春来不由哈哈大笑,亲手把小金子扶起来:“小金子,这话就远了。山子是我亲外甥,你救了山子的命,便是等于救了我的命。我以后,便也将你当亲外甥看。你也别着急,我姐夫已经看过你的伤势了,他能治。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有我李三儿一口吃的,便绝不会饿着你!”
小金子激动的直热泪盈眶,他想磕头,李春来却扶着他,不让他磕,只能是靠在李春来身上,不住的掉眼泪。
他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已经快要四五年了,这一路过来,除了与山子有着兄弟之情,何曾像是此时这般,被人关怀过?
饶是他的心,早已经被这世间风霜打磨的非常坚硬,此时却也有点忍不住了。
……
不多时,洪斌和虎头便把草药采回来,一共六七种。
加之洪斌本身便随身带着跌打药和金疮药,已经是齐活了。
笑着对李春来道:“三儿,我刚才上山,看到前面不远有个水塘子,里面应该有不少鱼。在水塘子上面不远还有个山洞。你们收拾下,我去搞几条鱼来吃,也给小金子和山子补补。”
李春来也不敢在这种暮色里再往山里进太多了,笑道:“那成。就这么办。”
可正当李春来刚要招呼众人动身,去山洞先歇息会儿的时候。
小金子这时却站起来,急急看向李春来道:“三爷,您,您要捕鱼?能不能,能不能让小的来?小的啥都不用,一根鱼叉,不,一根木棍子就够了。”
“嗯?”
李春来和洪斌,包括虎头和山子几人,都是看向了小金子。
……
今天家父生日,迟了片刻,抱歉..
有能力的兄弟们,给船来电支持吧,跪谢..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8章 又出大事了
“噗!”
矫健的黑瘦身影手腕子一抖,整个人就像是鱼跃一般,手中用木棍子做成的简易鱼叉,便已经是狠狠刺入水中,带起激烈水花。
旋即,便是看到略有浑浊的水中血花带着水花翻滚着涌动,有目标已经是中招了。
“哗啦!”
片刻,一条至少一尺多长的黑鱼,便是被黑瘦身影猛的带出水面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山子,别傻愣了,这条劲有点大,弄死它!”
“哦,好来!”
山子这时也反应过来,忙是冲上前去,一下子把这条大飞鱼摁在了草丛下的沙地里。
“这,这是第几条了……”
这边,李春来和洪斌等人都已经看懵了。
便是猎人出身、自诩为好手的洪斌,也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不远处的草丛里,至少已经摆了十几条尺来长的大肥鱼。
“紧紧用几片肉干子和了点粮食,便是,便是能这般……我,我是不行的……”
洪斌这时终于回神来,止不住苦笑着摇头。
李春来笑道:“姐夫,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小金子这手段,必定是有传承的。但要是真比射猎,他肯定比不上你。”
洪斌听李春来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些。
不过,周围此时已经传来不少兽吼声,他也开始紧张起来,道:“三儿,差不多了,这些足够咱们吃了,若再墨迹,怕就有东西下来喝水了。”
李春来笑着点头,招呼小金子和山子收工。
……
今晚的晚餐格外丰盛。
十几条烤鱼都是烤的香喷喷,大家围在山洞里的火堆边都是吃的满嘴流油,丫儿更是欢喜的直拍手。
已经有好久,她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就是可怜了那三条猎狗。
它们显然也想尝尝这鲜美的肥鱼。
可鱼肉里究竟有刺儿,洪斌可不舍得因为这口腹之欲让它们受伤,乃至折了,它们便只能是吃点洪斌提前备下的肉干子和干粮。
经过今晚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小金子也开朗了许多,但对众人依然很冷,或者说警惕。
在洪斌帮他治好了胳膊上的伤之后,他偷偷过来找李春来说起了他的身世。
这厮的父亲,竟然是长江水师上的一名把总军官,小金子也因此自幼便精熟水性,手段高明。
可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变故横生,家里出事了。
他父亲因为与一些大海商牵扯不清,直接被问罪下了大狱,甚至还要牵连家里人。
一瞬间,便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幸好小金子机灵,他父亲也算是提前给他铺了条路,让他往北跑,投奔一个故人。
可小金子满怀欣喜,要饭般赶到山东临清境内的时候。
才知道,他父亲那位故人,早已经逝去,本想赶紧从那边离开,却不料对方动了坏心,直接把他当牲口,卖到了这边的煤矿里。
这一眨眼,已经四五年了。
若不是李春来及时把他救出来,按照他已经得罪了矿里监工的状况,他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李春来听完也止不住感慨。
人生这东西,真的是没法说,只能说四个字:“江湖险恶啊!”
不过,李春来也没想到,他随手的一个人情,居然会有这等额外的收获。
小金子毕竟年轻,很急于向李春来表明他的价值,也说出了他的绝活,他不仅会捕鱼,水性更是强项,而且,还会开船,他父亲在他七八岁时便叫他开船了。
这让李春来心里也是兴奋不止。
这俨然是捡到宝了。
须知,哪怕是放眼整个
沂源境内,会开船,特别是会开战船的人,那也是凤毛麟角。
但这种东西李春来肯定不会多说,对小金子这种‘缺爱’的选手,自是要以家长里短的关怀、关爱为主。
……
因为队伍里多了两个棒小伙,众人的防卫压力一下子便是减轻了许多,反正李春来是不用亲自守夜了。
熊熊的篝火燃烧之间,李春来的思绪也随之扩散开来。
到此时,他的战略目标,基本上已经是达成了。
有洪斌,山子,小金子,包括虎头四人作为骨架,他的总目标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半。
虽说除了洪斌,山子他们都是半大小子,还远不够成熟,有可能会遇到麻烦,被人挑毛病。
但李春来并不虚。
依照此时形势的发展,真到上位的时候,恐怕绝不只是人头的事儿,怕还是要看手段的。
而若真动手,不说洪斌这厮一人便能顶好几个了,李春来本身也是不虚。
而且,李春来心底里还有个底牌!
那便是猎狗!
须知,进山警戒,没啥比猎狗更好了,这张牌,到时候一定要用好了!
不过,保险起见,李春来还是决定再花费些心思,哪怕是花些银子,多招募几个好手。
但首先要有洪斌这些基础框架,给他做基本盘。
毕竟,李春来有着充裕的把握,洪斌、山子他们,是绝不可能背后对他捅刀子的。
剩下的纯粹拉人头便好拉了。
不说其他,母亲的‘追随者’李老二,便也能充当一个人头,而且,还是能使唤、且好使唤的。
更不消说,还有刘黑子和胡关山、包括杨德山那边的关系了。
现在,大框架已经被李春来理出来,只需稳扎稳打,踏踏实实去做便可了。
……
队伍壮大了,又有猎狗支撑,碰到狼群李春来也不怕了,次日一大早,一行人便是直接赶往沂源方向。
当然,肯定是绕开了继母山马哨子这畜生的地盘。
路上,李春来也在潜移默化的‘套路’洪斌,看洪斌还能不能拉几个好手来‘助拳’。
这显然让洪斌为难了。
他本身便不善交际,朋友也没几个,而且多在红崖子村里,现在,红崖子村肯定是不能回了,他一时半会间,还真想不到人。
李春来却是有办法压榨洪斌的‘剩余价值’。
直接跟洪斌说,只要是真的好手,来,他李春来便给五两安家费,另外,饷银什么的,都是从优,并且,争取把他们都搞成正式捕快。
而且,洪斌拉一个人来,李春来便给他一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让洪斌直要吐血。
李春来这,这不是折磨他么?
不过,就是在这种‘折磨’中,他还真想到了人选。
是他一个同门的‘小师弟’。
家并不在红崖子,而是在距离沂源县城不远的草村。
他这小师弟今年已经二十三四了,本来家里条件还不错,可是前几年他母亲生了重病,妹妹婚事又不幸福,他愤怒之下失手打伤了妹夫家的人,陪了好多钱不说,还差点蹲了大狱。
现在他母亲已经故去,家里只剩下他一人,每日只能喝闷酒度日。
洪斌已经有近一年没见过他。
不过他这小师弟的手段是没的说的,真动起手来,洪斌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李春来当下大喜。
草村是沂源西面方向的一个大村子,甚至可以叫小镇子,跟莱芜那边的新庄有些类似,那片是小平原,周围没有土匪的,可以直接过去。
而到了那边,再到县城,路上基本就算是安全了。
只是李
老二那边咋整,李春来心里还是没注意。
一行人快到泉子村附近的时候,杨氏给李春来出了个注意,可以在周围的村子里,花点小钱,找人去带个话。
这边附近的村子,杨氏有不少熟人,都不用李春来出面的。
李春来当即便按母亲的说法去做,不到半个时辰,杨氏便把事情办妥当,一行人直奔草村而去。
与李老二约定,今晚在草村汇合。
……
待李春来一行人一路翻山越岭,刚刚抵达草村附近,众人神经不由又是紧绷起来。
这边,竟也设立了关卡。
而且防卫等级比之新庄那边还要森严许多,关卡至少有二三十人驻守。
不过看了片刻李春来便不虚了。
因为里面有不少沂源的衙役,而且,李春来看到了老熟人胡关山。
让众人在这边稍待,李春来快步上前去与胡关山招呼。
胡关山本身便有些面子不说,县衙里此时认识李春来的也不少,特别是李春来与丁公公的事情。
很多人此时就算知道,丁公公要‘按着’李春来,却也没人敢当面得罪李春来了。
毕竟,李春来可是敢跟丁公公刚正面的人。
而且,李春来此时明显拉来了不少人头,谁又愿意得罪这样一位狠人呢?
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关卡里面,李春来先递给老.胡头一包烟叶,这才低低问道:“胡爷,咋回事?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老.胡头把烟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便是眯起了老眼,看向李春来拉来的人头,并没有正面回答李春来的问题,而是笑着骂道:“小李子,你胡爷我可是老早就看出来,你个小兔崽子,野心不小哇!”
“咳。”
“胡爷,我亲爷嗳,你别戏弄小的了成不?等回到县里,小的砸锅卖铁也要请你喝酒。快告诉我,这到底咋了嘛。”
李春来俨然已经很了解这老汉子,当即便是连哄带求。
享受了李春来的恭敬,胡关山这才满意的点上了烟袋,却是压低了嗓门,嘶哑道:
“咋这么大场面,还不是出事了呗。
就昨天夜里,北边,临近博山的常庄方向,丁公公又有一笔货被截了。
不仅丁公公那边损失很重,咱们沂源这边,也折了几十号人。对了,你不是跟着那卢大捕头麾下吗?好像卢大捕头麾下也折了七八号人。现在尸首还没认回来呢。”
“啊?”
李春来闻言面色不由大变。
早在前天在红崖子那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气氛不太对劲,却怎想到,这些山里的土匪,竟又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纵然此时老.胡头没说,这事情跟马哨子有没有关系,但是李春来已经隐隐预感到,这事儿,跟马哨子怕是绝脱不了关系!
忙是问道:“胡爷,那现在,确定是谁干的了没?”
“呵呵。”
老.胡头忽然神秘一笑:“小李子,你猜呀。”
“我……”
李春来直恨不得狠狠在这厮的老脸上怼上几脚,给他留上几个鞋印子。
但这显然不可能。
这老东西,就喜欢倚老卖老的卖乖。
忙是套路他,请他吃鱼宴,这老汉子这才美滋滋的道:“今早上,刚刚传出来的风声。这事儿,不仅马哨子认了,过山风和独眼虎,包括北边、南边的几个大土匪,都认了!小李子,你猜怎么着?”
“这……”
李春来登时张大了嘴巴,心中好似有数张网,不断的纠缠重叠,越来越纷杂狰狞。
但是。
其中又有一根线,恍如一条被挑出来的中华鲟背筋,渐渐清晰了起来。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29章 圆腰与扁腰
与马哨子就是个畜生般、完全肆无忌惮的浑人不同。
‘沂源三大匪’剩下的两个,过山风和独眼虎,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有数且低调的。
虽说在官方层面,他们是心腹大患,可在民间,他们的名声,或者说口碑,都还算不错。
可此时,连他们、包括更远的很人们居然也跳出来了!
这事情,俨然已经不正常。
这……
说挑衅万历皇爷的威严或许是过了,却是摆明了要搞丁公公!
此时这般状态,十之**,这些大土匪们应该是有了什么一致,甚至,极有可能有强大外力也渗透进来。
“胡爷,那,小的这该咋办……”
思虑片晌,李春来故作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胡关山,一副拿不定主意、需要他来决断的模样。
老.胡头果然很受用李春来的这种尊敬。
一边用力的吸着烟草包里的香气,嘴角边的胡稍都要翘起来。
他想了想道:“小李子,这事儿,和咱这屁民没多大关系。常庄那边虽属莱芜治下,但离博山更近。我估摸着,八成,是要从博山那边调兵。不过,你小子得抓紧了,要不然,可就把不上这个好风头了哟。”
李春来又岂能不明白老.胡头的意思?
这说的就是‘拉人头’的事儿,赶早不赶晚。
若晚了,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数。
当即便是招呼洪斌、杨氏等人赶紧进了关卡,去寻洪斌那小师弟,争取今晚便赶回沂源县城。
可到了草村里李春来才回过神来,他居然忘了问老.胡头‘陈家庄事.件’的结果了。
不过李春来很快便镇定下来。
常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丁公公已经不可能再在陈家庄这边墨迹,快马斩乱麻已经是必然。
这种状况下,不论是那白衣倩影还是他的银子,问题肯定都不大,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
很快。
李春来一行人便是来到了洪斌这小师弟的家门口。
但看清了眼前的状况,不只李春来皱眉,洪斌、杨氏、李秀莲,包括山子、小金子、虎头、丫儿他们,也全都是皱起了眉头。
只见。
本来还算规整的土坯院墙,已经被风吹雨淋的七零八落,木头院门都是塌了,门口因为常有车子走还是怎的,被压出来数条有着清晰车辙的坑,里面,尽是黑不溜秋的污水。
隐隐还能看到时而游荡的马粪、驴粪残渣。
那味道……
别提了。
如果说这还勉强说的过去,可院子里,三间屋,两间坯屋的屋顶都是漏水了,却居然还不收拾,这就……
洪斌看到这一幕也止不住的尴尬,忙低低道:“三儿,你,你别生气。六子,六子他就是这个脾气。这两年,他也着实不容易……”
只是洪斌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就算再不容易,你也不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啊,这像啥……
李春来这时已经平复下来,点了点头道:“姐夫,咱俩进去就行。”
说着,对山子和小金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照顾好外面,两人忙是点头。
“哎。”
洪斌深深叹息一声,忙是踮着脚上前,推开了破烂的院门。
他心里只能希望,他这小师弟这两年本事没拉下,否则到时李春来看不上他,他就真废了啊。
来到臭气熏天的院子里,李春来没进屋门,而是负手在院子里等着,让洪斌去跟那六子交涉。
已经这般,他的骨架已经成型,说实在的,已经没有必要太上赶着、‘三顾茅庐’般去求着谁了。
更别提,是眼前这么个货。
说句良心话,若是能有选择,李春来选人,肯定尽是山子、小金子这种半大小子为妙。
老.胡头前面的时候就跟李春来吹嘘过,他当年,曾经以强大射术、给一位‘浙兵’的游击将军当过一年多家丁。
虽然老.胡头那时候,已经不是有着‘军神’美誉的戚继光、戚大帅的时代,但浙兵,依旧是天下诸军的佼佼者。
实打实的功绩在这摆着呢。
抗倭大事,几乎就是浙兵一家平定。
特别是戚继光、戚大帅留下来的那本《纪效新书》,绝对是无价之宝!
包括李春来的那个灵魂里,也有着对这方面的记忆。
别看辽东李家又这牛匹又那牛匹的,一门又十虎、八虎,又是打蒙古人又是抗倭援朝的。
实则。
他们的成本,远远高过浙兵十倍不止!
在那个灵魂的那个时代,甚至有大神对此有着精细复盘。
倘若当时是浙兵、哪怕戚大帅之后的浙兵去平宁夏,平高丽倭乱,至少能省下数倍的银子。
乃至,以浙兵的整体与狠辣,抗倭援朝可能半年就能打完了。
举个最切实的案例。
李成梁他们李家最牛匹、也最骄傲的,不过是传说中的‘轻骑逐’,就是从蒙古人‘群狼战术’中吸取经验,改进后演化而来。
在战事中,前期以骚扰、侵袭为主,把敌人搞的疲惫了、害怕了,主力精骑再一拥而上,彻底拿下。
若是单纯论战术而言,这的确是个好战术。
却是要分跟谁比!
纵然倭寇没有什么骑兵,却无不是狠人中的狠人,不仅来自岛国那边的流浪武士狠,那些胆敢加入倭寇序列的汉人,哪一个又不是亡命徒中的亡命徒?
说句不好听的。
蒙古人打仗,那真是狗一般的试探。
靠着骑兵优势,远程大量骚扰、试探后,发现你弱,没啥实力,他们这才是一拥而上。
而倭寇这边虽然也有试探,却究竟是没有蒙古人的骑兵优势,他们是拿着命、硬往前顶着来试探。
这岂能有可比性?
更不要提,倭寇的火器,又岂是泥腿子蒙古人可比?
而就是这般状态下。
浙兵与倭寇对战,往往己方只损失百来人,甚至几十、十几人,便是能斩首千余级!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还不说浙兵的培养成本了。
特别是李成梁不仅培养出了老奴努尔哈赤这个没法形容的怪物,更是给天下明军开了个极为不好、同样没法形容的头!
家丁制!
万历皇爷当时为何不敢动李成梁,而是选择把戚大帅调走?
无怪乎是李成梁麾下‘八千家丁’,全他么只认他们老李家,根本就不鸟万历皇爷的。
反之,浙兵纵然强,却是远没有李家这等大山头,更没有这等叛逆之心。
万历皇爷岂是傻子?
这柿子,自然是挑软的来捏、先稳固大局了。
“呼。”
想着,李春来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些东西,或是清晰,或是模糊,以往,李春来都不敢想,现在,快到临头了,这才只能强硬着头皮去想,去参悟。
已经发生的、过去的,他李春来也没有心思去管,但是现在,却是必须要把握住!
做人,必须要多学习!
既要有浙兵的整体与强大,却又要有李成梁的老辣与歹毒!
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的命运,操控在自己手里!
纵然‘出世
’才尚不足半月,可李春来此时,早已经受够了这处处被人掣肘、必须要左右逢源的痛苦!
“吱嘎。”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堂屋的破木门忽然被推开了,洪斌带着个比他略矮寸许、却是明显比他还要粗壮出一圈的邋遢汉子走出来。
这邋遢汉子头发就像是疯了一般到处披散,胡子也不知道多少时间没修了,乱糟糟的几乎如大猩猩,至于身上的衣服……
好吧。
哪怕是放在此时这院子里,也绝对是会是个不弱的污染源……
但李春来这边还没说话,那叫六子的邋遢汉子一看李春来的模样,便是已经不爽了,一甩洪斌的胳膊就啐道:“哥,你啥意思?就这?”
说着,便是傲慢的往黑咕隆咚的屋子里走。
“哎,六子,六子,你个浑人,你急啥呀。”
洪斌不由又气又急,忙是生生将这六子抱住,这才算是勉强控制住他,忙道:“你别看我妹夫年纪小,他可是读过书的人,上知天文,天知地理,在县城里门路广的很。你难道还要做白日梦,这辈子都这么混日子嘛?你对得起我婶娘,对得起我那可怜的伯父吗……”
洪斌本来还有些生涩,却也真被这六子气的不清,本来还稍显尴尬的言语,很快便是充满了怒气,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六子的脸上。
六子显然很尊敬洪斌,本来还想反抗,可一看洪斌的脸色,很快便是老实下来。
李春来这边本来并不怎么喜欢这六子,毕竟,饶是隔的七八步之外,他都是能闻道六子身上那臭烘烘的臭酒味。
但刚才,洪斌居然要抱住六子,才是勉强能控制住他,这让的李春来的眼睛亮了,仔细看起这六子来。
洪斌的力气到底有多大,李春来自是知晓的,说他能跟小牛犊子刚一气,真的不夸张。
这六子,却居然比洪斌还猛点……
特别是有着那个灵魂的经验,李春来只看这六子的身形,便是明白,这厮,还能更猛!
因为这厮是‘圆腰’,而且非常的匀称。
人们常以‘虎背熊腰’来形容一个男人的威猛,但这‘虎背熊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般人却是很难有概念。
恰恰李春来的那个灵魂,对此有着一些研究。
寻常人,多半都是‘扁腰’。
就像是那个灵魂的时代,又是八块腹肌、又是以六块腹肌的为美,看着是好看了,实则,大多都瘦儿吧唧的。
真要实战,效用力并不强。
真正的猛男,大多都是圆腰,因为更整,更能发上力。
说白了,就是‘粗腰’!
腰足够粗,能够更好的连接身体上下,从而在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更强的威力。
这六子,纵然不如书上、包括那个灵魂概念里的绝世猛将那么猛,但是,若能让他吃饱喝足,每日再好好操练,绝对是个狠人!
只是,必须得真正将其降服,才能如臂使指啊。
洪斌这时已经劝住了六子,忙是拉着到来到李春来身边,略有尴尬的道:“三儿,你,你别跟六子生气,这厮,就是这个鸟脾气。六子,还不快见过三,三爷……”
“我……”
六子看着李春来对他略有玩味的笑意,火气已经止不住就要喷发出来,他最讨厌这种穷酸书生了。
也就是洪斌在这撑着,否则,他怕是一拳就能把眼前这个小白脸打到天上去。
他犹豫尝试了片刻,却是究竟喊不出这声‘三爷’来。
李春来却不以为意,继续玩味的笑着打量着他。
他这时,已经是想到了对付这六子、把他收拾妥帖的办法!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30章 套路
“六子,你他娘的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叫三爷啊!”
洪斌这边也快气炸了,这六子,咋就这么轴、这么傻呢,这不是让他和李春来都下不来台吗?
这就算李春来答应了,收下他,难道以后还能对他多好?
“哥,我……”
六子终于忍不住了,就想要爆炸,但看着洪斌急切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却是有些暴虐的对李春来道:
“三,三爷,我知道,你想拉我去县衙干什么。实不相瞒,这几天,已经有十几波人来拉我了。我陈六子就算想吃口好饭,天天有酒有肉,却还不至于这么轻贱的便把我的命卖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
洪斌真要炸了,这陈六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的……
李春来却笑着摆手制止了洪斌,对着陈六子笑道:“六爷,你,既然把这番话说出来,说实话,我李三心里还是很踏实的。没错,现在咱们沂源这么拉人头,就是个刀口舔血的活计,要去打土匪的。六爷你既然不想去,那也无妨。我李三儿还能勉强六爷不成?不过——”
李春来忽然话锋一转:“六爷,我观你现在的日子,过的不太好啊。”
说话间,李春来手里已经摸出来三四两来的碎银子,白花花的,极为亮眼。
看着这陈六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李春来不疾不徐的笑道:
“六爷,这样。我李三儿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但这两年,也尝试着打磨了一下身体。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就赌我手里的这银子。
你赢了,这银子便归你,你爱干嘛干嘛。是喝酒吃肉,还是去半掩门、逛窑子,跟我李三儿都没有一个大字儿的关系。
但是,你若输了,便跟我李三儿混个一年半载的如何?”
“三儿……”
洪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春来直接制止,只是笑眯眯、带着一些玩味的看向了陈六子。
“你?!”
陈六子最烦人看不起他,若是寻常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怕是马上就要老拳上去了。
可此时,眼前的李春来,究竟是洪斌带来的人,而且身份似是不凡,他有点不敢贸然,心里却是已经意动了。
但他也不傻,知道李春来这银子不是太好拿,狐疑道:“三爷,你,你想比啥?要是欺负人的我可不来!”
或许是白花花的银子作为支撑,陈六子这声‘三爷’顺溜了许多。
李春来一笑:“不欺负人啊。若是比文的,你肯定说我欺负人。这样,咱就比最简单的,比力气吧。就掰手腕,你可敢跟我比?”
“掰,掰手腕?”
陈六子和洪斌几乎同时出声。
旋即,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春来。
开什么玩笑?
就李春来这小身板的,要跟这蛮牛一般的陈六子掰手腕?
洪斌刚想说话,陈六子却已经是抢先道:“三爷,您,您说真的?若是真掰手腕,只要您能赢了,别说跟您混个一年半载的了,就算是我陈六子把这百多斤肉卖给您,那又何妨?可三爷您要是耍诈,那,就算有我哥的面子在这,也别怪我陈六子犯浑,不讲情面了!”
“哈哈。”
李春来也阻止了要说话的洪斌,哈哈大笑道:“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我李三儿若是言而无信,说出去的话不当回事,那还怎么在这沂源混?!姐夫,去,把娘、山子他们都叫进来!这么多人看着,看看我李三儿耍诈不!”
“三儿,这……”
“去!”
“哎……”
洪斌真是不知道李春来要玩啥了,玩蛇么?
却也只能是快步出门去叫人。
陈六子这时看
向李春来,忽然低低冷笑:“三爷,既然您想给我陈某人送银子,那也别怪我陈某人收着了。”
李春来看着他这得意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生气,而是挑衅的道:“六爷,若是你到了我的麾下,却是敢不听招呼,那也别怪我打断你的狗腿了!”
“你……”
陈六子这种脾气,哪是李春来的对手?登时又被挑起来火气,要爆炸一般。
他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对李春来出手,可看李春来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就不虚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冷哼一声,哼哧哼哧的生着闷气。
很快,杨氏、李秀莲、山子众人便是捏着鼻子进了院子。
她们这时已经知道李春来要跟人比力气,都有些害怕,特别是等他们看清了陈六子的体格,再看看李春来这小体格,一众人登时都是愁云惨淡。
李春来却不说话,只是招呼山子和小金子去里面搬来张小破桌子。
本来两人还想找两个凳子,可陈六子过的这日子,着实有点牛匹了……
屋子里除了这张破桌子,是他吃饭用的,便只剩下供奉着祖先牌位的一张大桌和一张破床,其他了,就啥也没有了。
待山子说完,李春来估摸着,要不是这张小桌子他平时喝酒用,怕是也早就卖掉了。
桌子摆好了,李春来笑着来到了桌子边:“六爷,那咱俩便开始吧。不过我这人是左撇子,咱掰左手腕,如何?”
“嗯?”
陈六子登时一个机灵,忙是看向了李春来伸出来的白皙的左手腕。
洪斌、杨氏、李秀莲等人也是一个机灵。
她们都是李春来的至亲,以前咋就没听过,三儿是左撇子呢?
可李春来此时既然这么说,他们又岂会反对?
陈六子这时也回过神来,轻蔑的笑道:“左右还不是一样,只要你不耍诈,就这么办!”
“哈哈,六爷敞亮!”
“啪!”
说话间,李春来直接便是把一把碎银子,拍在桌子上,率先蹲在了旁边的一个位置上。
此时,若是有有心人仔细看。
会发现。
李春来不管是选择的这个位置,还是银子摆放的位置,都是很精妙,就有点像是渔夫养鸬鹚一般。
但在场众人,显然都不是有心人,没人发现李春来这微妙的布置。
“嘿嘿。三爷,那就承让了啊。”
陈六子自也没发现这布置,恍如急着要去窑子里喝花酒,嘿嘿贱笑着便是蹲了下来,伸直了他粗壮又有力的左手腕,缓缓的放到了桌子上。
不过。
若仔细看过去,会发现,陈六子的左手臂,或许是因为常年开弓的关系,左肘部有点过分的直了,甚至都微微有点扭曲。
不远处洪斌的左手臂其实也这样……
李春来这时也不疾不徐的伸出了他的左手,笑道:“六爷,那咱们开始?让洪斌来做裁判,你有异议没?”
“没有没有。”
陈六子显然被摆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银子晃花了眼,急急招呼洪斌开始。
洪斌担忧的看了李春来一眼,却见李春来云淡风轻的,根本就不害怕,只能是在心里叹息一声,过来做这个裁判。
很快,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汇聚到小桌边的两人身上。
丫儿更是已经紧张的不能呼吸了,死死的挽着她娘亲的手臂,小嘴里不断的默念:“舅舅加油,舅舅加油啊……”
“都准备好了?那便开始!”
这时。
随着洪斌一声令下,陈六子就如同一头人熊,冷笑着猛然发力,庞大的力道,直接便是掠向李春来。
然而。
短短瞬息,他的面色便是变了。
只感觉从眼前这个白条鸡般的小白脸身上,涌出来一股恐怖的力道,竟然生生顶住了他的力道,让他不得前进分毫!
李春来白皙清秀的小脸儿,此时也是肉眼可见的一片涨红,但状态却是很好,一边持续的发着力,一边却还有余地来调侃陈六子:“六爷,你这是绣花枕头,银枪蜡头,有点中看不中用啊。”
“啊!!!”
陈六子几乎要气炸了,大吼一声,纠结了全身的力道,更加疯狂,更加汹涌的直逼向李春来。
纵然他没啥钱,家庭条件也是一般,却是家里的独苗,上面五个哥哥姐姐,全都因为各种原因没了。
这就使得他从小便娇生惯养的,长大了也是一号浑人,霸道又跋扈。
饶是他娘精明,让他跟着洪斌的师傅一起去学打猎,也算是有门手艺养活自己,以后再讨个媳妇。
可惜。
他老娘活着的时候,还能看着他,他老娘一死,陈六子便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身本事,反而成为了他好勇斗狠的利器!
然而,纵然他身体条件不错,乃至是极好,远超越常人,可他母亲死了都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来,他就没再进过山,也没做过什么人事,更别提是打熬身体了,每天就是到处混酒肉度日。
这与这些天吃的好喝的好,又充满希冀、身体又有着某种莫名变异的李春来相比,俨然是两个世界。
此时。
饶是陈六子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却是因为他左臂常年开弓,并不适应这么弯曲着发力,浑身的力道,十之二三都是使不上。
反之李春来这边,却是能完美的将他身体的重量都加在了上面。
这一来一回之间,差距不自禁便是显现出来。
“六爷,您这,真有点中看不中用那。来,再使点劲!”
李春来继续调侃又挑衅着陈六子,表情有点欠。
其实,李春来本来的想法,是想一鼓作气,直接把陈六子摁死,干脆果决的解决战斗。
但真正触碰到陈六子的力气,李春来这才发现,陈六子这厮,就算在这般状态,却是依然比他想的还要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想一击而下,难度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万一失败,后果就有点不好说了。
而自己这边只是轻轻挑衅,陈六子便已经有些找不到北了,也让李春来有了方略。
既然是这般,而且自己还能刚,岂如慢慢磨,直接把这厮磨死,玩死?
还省的之后的打磨时间。
“啊!!!!”
陈六子这时真的要炸了,人熊一般呼吼。
哪怕此时有着发泄渠道,李春来就在他对面飚着呢,可他浑身的力气却根本使不出来……
看着李春来那张极为‘欠’的清秀小脸,又看看他眼皮子底下那白花花的银子……
陈六子一时真有想哭的冲动。
怎能想到!
这个蔫儿吧唧的小白脸,怎么就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道啊。
难道,他陈六子中邪了,碰到了传说中的天生神力者?
此时,陈六子虽是难受又惊悚,但旁边观战的洪斌、杨氏、李秀莲、山子、小金子等人,那种惊悚感,震惊感,比之他陈六子却也少不了多少。
怎能想,怎敢想啊。
她们的儿子、弟弟、妹夫、舅舅,就这么大的一点小人,周身却是……怎的就能有这等恐怖力道,竟然跟人熊一般的陈六子打的难解难分啊。
这到底是咋回事……
这边,眼见局面愈发焦灼,丫儿终于是忍不住了,黄鹂般的娇嫩声音骤然用力喊出来:“舅舅,舅舅加油啊,再来把力气,这个莽汉子就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