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1章 当愣头青碰到愣头青……
“你……”
秦玉奴愣了片晌后这才是反应过来,星辰般幽深璀璨的美眸,一下子瞪的浑圆,几如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春来。
她的确是有些瞧不起李春来。
一是李春来似比她还小些,且出身卑微,却竟是在这短短时间,便在这沂源城打下了如此大的威名。
这让秦玉奴心里,纵然说不上是嫉妒,却也是有着某种不好说的吃味的。
再者。
李春来这才出名几天?
屁股还没坐稳呢,便已经是‘饱暖思淫.欲’,到她这里来潇洒,而且是散尽家财?
这俨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秦玉奴不自禁的便是想压过李春来一头。
虽从未想过与李春来这种人发生过什么,可,若能征服此时名气这么大、简直如日中天般的李春来,乃至能让李春来为她着迷,她还是小有成就感的。
然而。
就算秦玉奴已经预料到,李春来会通过一些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却怎能想到,李春来在此时,在这翠烟阁,在她的这闺房里,竟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简直无法无天的话?
这已经不只是对她秦玉奴的挑衅了。
这是对整个翠烟阁、对沂源县的体制、乃至是对整个大明王朝的挑衅啊!
这怎的能忍?
纵然有些害怕李春来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可秦玉奴是在今年年初,准确点说,是上元节的时候,才在南京那边当选小花魁,却是因为种种原因,被调到了沂源这等小地方,她心里也有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怨气。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秦玉奴还就不信了,此时在这翠烟阁,在她的闺房里,这小李三儿还真敢对她怎么着?!
当即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是继续扬起她那雪白如天鹅般的脖颈,充满玩味甚至嘲弄的冷笑道:
“呵。李三爷好大的派头啊,可,光说不练算个什么把式?玉奴就在这等着,反正玉奴这些年挺不顺的,也有些活够了,三爷你若是不怕死,那玉奴便在这等着你!”
“……”
秦玉奴此言一出,李春来一时都有些懵了。
说实话,他最近大势虽是不太好搞,但整体形势一直都是很顺的。
包括符爷、卢家等这些外来的、本地的老牌势力,都有些不敢招惹他李三儿,这让李春来心底深处,不自禁便也略有膨胀。
谁曾想。
在此时,在这翠烟阁,他李三儿李三爷,竟然被眼前这仙女般可人的小娘皮给怼住了……
寻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种狠辣,竟是没唬住她……
而她这话一出,也是无形中,直将他李三儿逼上了绝路!
若此时连秦玉奴这小娘皮都镇不住,那还谈什么‘言必行,行必果’?
李春来本来挺的很直的腰杆,忽然有些微微弯曲,而且下意识的晃动了下脖颈,登时便是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虽是没有着急说话,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完全变了。
若是有熟悉野兽行径的老猎人在此,怕一眼就能看出来,李春来此时,就恍如一头蓄势待发、马上就要出动的猎豹!
“呵。”
“怎么?三爷。光说不练,却不敢动手了?呵呵,来,要不要我把脖子伸给你?”
饶是李春来刚才晃动脖颈发出的声音,已经是惊扰到了不远处的四个小丫鬟,她们都是很惊悚的看向这边。
可这秦玉奴俨然也是个‘女亡命’,哪怕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怕了,面
上却不肯服输半步!
她还就不信了。
这小李三儿,还真敢在这堂而皇之之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事!
看着秦玉奴美眸中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恍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看着自己,李春来脖颈中、额头上,青筋都开始止不住的鼓胀起来。
他李三儿,便是面对丁公公、姜胖子那等人物,又何尝被人这么挤兑过?
“呵。”
李春来忽然一笑,不再看秦玉奴,而是转而看向四个小丫头道:“听闻你们翠烟阁的桂花酿不错,你们几个,去给三爷我拿几壶桂花酿来。”
“这……”
四个小丫头刚才已经是听到了秦玉奴这边说话,也感觉到了此时小楼内的气氛不太对,此时,幕的听到李春来这话,都有些傻了。
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李春来,而是下意识看向了秦玉奴。
“呵呵。”
秦玉奴止不住冷笑:“别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
四个小丫头面色登时都是一变,根本就不敢看李春来这边了。
秦玉奴是亡命,她们可不是。
李春来这时也笑了,看了看秦玉奴,又看向了那四个小丫头,很平静的道:“不去便不去吧。这里毕竟玉奴姑娘才是主子。不过,我听说,最近沂水总是发大水,已经冲走好几个人了。我看你们几个小丫头,都细皮嫩肉的,想来龙王爷是会很喜欢的吧?”
“这……”
“小姐……”
四个小丫头登时便被李春来吓的魂儿都飞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都是急急的看向了秦玉奴。
秦玉奴身份高贵,有着充裕的保护,可她们怎可能跟秦玉奴相比?
秦玉奴可以不害怕李春来的威胁,可她们得罪了李春来这种‘纯?地头蛇’,就算用屁股想,她们也只能知道那等后果啊。
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哪怕她们真被李春来给弄死了,沉到了沂水里,难道,翠烟阁会为了她们这种低贱的小丫头,去对李春来如何?
秦玉奴眼见四个小丫头都被吓哭了,怒意终于是忍不住,娇声啐道:“李三儿,你有什么能耐,便尽管朝着我秦玉奴招呼,吓唬几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呢,不曾想,你就是个下三滥!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
最后几个字,秦玉奴直接站起身来,娇声叱喝,
恍如是撵一只癞皮狗般,把李春来往外撵。
李春来眼睛都有些血红了,周身更是要爆炸一般,好在那个灵魂附着的那种强大的克制力,让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的冷静。
真的是从没想到过,他李三儿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要在眼前秦玉奴这‘小阴沟里’翻船。
虽说李春来很明白,此时真对秦玉奴动手,并不是太明智,极有可能爆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他前面所有的布局,都要功亏一篑。
可男儿大丈夫,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
尤其是被秦玉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此挑衅!
“噌!”
李春来不理会炸了毛的小母鸡一般的秦玉奴,猛的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旋即便是狠狠的插在了桌子上,登时便是发出一声闷响。
“你,你想干什么?”
秦玉奴这边都被吓了一大跳,更别说那四个小丫头了,登时便是有些慌张的质问李春来。
李春来却根本不理会她,身形犹如一头豹子,闪电般便是来到了门口,‘咣当’便是关好了门,又上了
插销。
旋即,直接拔出桌子上的匕首,一脚将桌子踢飞掉,拿着这明晃晃的匕首,便是直接威胁那四个小丫头:“你们几个,谁敢出半点声音,老子现在便割了她的喉咙!”
四个小丫头哪见过这等场面?
都是吓掉了魂儿般死死的捂住了小嘴。
“你,你想干什么?你,你别过来啊……”
看着李春来威胁完那几个小丫头,便不再理会她们,而是竟自转过身来,充满玩味又冷笑的看着自己,秦玉奴终于慌了,下意识便是出声喝斥,身形也是本能的往后退。
又哪还有刚才的那种嚣张?
李春来只是冷笑,却是并不说话,就这样慢慢的走向她。
“李三儿,姓李的,你,你若敢对我乱来,我,我秦玉奴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秦玉奴这时真的慌了,声音已经是充满了惊恐的尖锐,歇斯底里一般。
“呵。”
李春来终于笑出声来,也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冰冷的匕首刀锋竟自挑起了她雪白的下巴: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说着,李春来一把掐住了秦玉奴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同时收回匕首,匕首却又猛的往前一捅,直冲秦玉奴的脖颈而来。
“不要——”
秦玉奴被吓的身子都软了,全身的力道都是落到了李春来掐着她脖颈的手上,都有点翻白眼了。
不远处那四个小丫鬟一个个也是神魂都要被吓飞出窍,却是一个个都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没人敢出半点声音。
纵然秦玉奴这边出了事儿,她们肯定是难逃罪责,被翠烟阁的私法弄到死都不足为奇,但至少不用面对眼前小李三儿这等超级恶霸啊。
那要死也是晚一会再死。
而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免除一死呢?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
“噗嗤!”
下一瞬。
空气中忽然传来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某种新鲜的腥涩味道,迅速在场内蔓延开来。
眨眼,秦玉奴那身胜雪的白衣,便是腥涩的艳红一片,恍如一朵鲜艳的花儿,在她的身上绽放了……
“唔……”
四个小丫头哪还敢多看这边?
一个直接被吓的晕了过去,软绵绵便是倒在了地上。
其他三个,也都是直接瘫在了地上,便是有人用力扶,怕是都已经起不来了。
秦玉奴此时却是傻傻呆立在当场,美眸几乎瞪大到了极限,任由那温热的腥涩液体在她脸上、脖颈中流动的同时,却是又止不住看向李春来的眼睛,旋即又看向李春来并没怎么用力、却依然掐着她脖颈的手臂。
那里。
一道至少三寸长的狰狞血口子,正汩汩不断的往外翻涌着温热液体。
秦玉奴动了动面纱下的小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呵。”
李春来忽然笑了,恍若手臂上的伤口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浑然不在意。
旋即玩味的看着秦玉奴的美眸道:“玉奴姑娘,你不行啊。刚才的那狠劲呢?我这还没割你呢,你这就吓尿了?”
说着,李春来看了看她白裙下的湿渍,旋即,手中匕首极为灵巧的绕着她的纤腰挑了一圈。
就在秦玉奴终于反应过来,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她充满仙气白裙的下半部分,应声落地……露出了她两条雪白又修长、几如完美、却是又止不住颤抖的双腿……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2章 麻烦
“啊……唔……”
下一瞬,秦玉奴终于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张开了小嘴就要尖叫出声来。
但这声音只张开了没十分之一,便是被李春来狠狠的捂住。
登时,李春来那温热的鲜血,直接渗透过她的面纱、也穿过了李春来的手指,竟自流到了她的小嘴里。
她的美眸再一次瞪大到了极限,看看李春来那玩味的肆意,又忙看向她的下身,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了。
却是受制于李春来大手强而有力的限制,一时很难看到。
李春来这时却是可以肆意的看向她的两条修长玉.腿,旋即,脚尖一挑,随之一勾,便是将秦玉奴被割裂的裙子挑起来。
就在秦玉奴美眸持续惊恐的同时,李春来又灵巧的割破了她的裙子,直接与匕首一起,攥在了手里。
旋即,指了指上面的湿渍,嘴角边那种玩味的笑意也不由更甚,一字一句道:“玉奴姑娘,刚才,有人好像是吓尿了啊。喏,证据便在这呢?你说,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咱沂源会不会热闹些?那些公子哥们,会不会有热闹可看了?”
秦玉奴美眸里眨眼便满是晶莹,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李春来。
却是被李春来制住,说不出话来。
李春来看着她这羞愤欲死的模样,心底深处也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这事情,咋就搞成这样了呢?
若是但凡能有选择,他李春来也不至于跟现在这般,辣手摧花。
只可惜……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性子明显都有些犯冲,一下子却是凑到了一块……
不远处还清醒的三个小丫头,都已经被吓傻了,根本就不敢多话。
而李春来看了眼沙漏,他至少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是没问题的。
旋即,李春来把秦玉奴的半截裙子直接扎在了自己的腰间,手指灵巧的一挑,便是解开了秦玉奴的面纱,又稍稍放松了对秦玉奴的控制,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
“事情闹成这样,并非我李三儿本意。可玉奴姑娘,你有点欺人太甚了。若你想把事情过去,那我李三儿便到此为止,可以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剩下的后续事宜,都有我李三儿来帮你摆平!但你若不想过去,那,也就别怪我李三儿心狠手黑,要把你扒皮抽……唔……”
李春来的场面话还没说完,瞳孔却是止不住猛的一缩,旋即,便是止不住狠狠的瞪向秦玉奴。
秦玉奴虽然满脸都是鲜血,有些狰狞,却依然遮不住她的傲人风华。
只是,她美眸中此时却是挂满了轻蔑,恍如又回到了最初时的那等高傲。
李春来不理会手心里被秦玉奴刚才咬的剧痛,冷冷的盯着她道:“你是真不想事情过去了啊!那成,咱就一块玩完吧!不过,你这么俏丽的小娘皮,若这般轻易便死了,那多可惜!我怎么也要把你玩上千八百遍,再把你扒光了,吊到沂源城头上示众!让咱沂源人都好好看看,咱们秦大家,到底是何等风华!”
“啪!”
李春来身形灵巧一绕,便是绕到了秦玉奴身后,不再捂着她的嘴巴,而是用那受伤的满是鲜血的胳膊,用力的勒住了她的脖颈。
而另一只大手,则是狠狠的怼着她的娇.臀便是来了一巴掌。
只是。
打完这一巴掌,不仅秦玉奴娇躯一颤,李春来这边也有些傻眼了……
这个时代的女性,并不似那个灵魂的时代,都有贴身内衣,秦玉奴前面虽是有着一件精致的青色肚兜遮掩,可后面,却是空空如也……
“小李三儿,姓李的,你这个畜生,我,我秦玉奴,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
就在这稍稍迟疑之间,李春来也下意识放松了对秦玉奴
的控制,秦玉奴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银牙都要咬碎一般,娇声怒斥李春来。
李春来等她说了大半这才是反应过来,忙是制住她,却是不由摇头苦笑。
谁他娘的能想到——
本以为并不难走的一条路,一切都在掌控一般,却是碰到了秦玉奴这个亡命中的女亡命啊……
刚才,李春来本以为,能凭借这个时代男性的优势感,暂时震住她。
这一来,事情就算坏了,却究竟没有坏到那个不可接受的份上。
谁曾想……
秦玉奴这小娘皮,摆明了就是要跟他李三儿同归于尽……
一时间,虽是温香软玉在怀,血腥味道都是遮不住那好闻的袅袅幽香,可李春来却直有吃了翔一般的冲动。
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号浑人了呢?
但事已至此,李春来也来不及思虑许多了,死死的贴着她的脸颊道:“姓秦的,我李三儿本不想把事情做绝,可你这般逼我,那也别怪我了!”
说话间,李春来又从秦玉奴身上割下了几条布,三两下便是将她捆的结实,又从自己身上割了几条,加固了一下,最后,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
旋即扛麻袋一般,直接把她扛在了肩头。
但这时李春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忙是扯过旁边一条帘子,盖在了她的屁股上。
“……”
秦玉奴登时感觉稍稍好了一些,却也终于知道害怕了,并不再是那种觉得她还能行的假害怕,而是真的害怕。
一旦她被李春来带离这翠烟阁,就算是用她并不甚饱满的小胸脯想,她也能明白,那到底是何等后果啊……
怕是真的要生不如死……
而李春来虽然对她很鲁莽、也很过分,可真想起来,李春来其实是留有不少余地的。
当初,若是她稍稍后退哪怕半步,便是能轻易过去……
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一步,她秦玉奴的傲娇俨然是‘功不可没’,可以说,是她秦玉奴自己一手,把她自己搞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这使得秦玉奴止不住便是眼泪横流,晶莹的泪珠,竟自滴落到了李春来的肩膀上。
可此时的李春来已经来不及理会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那还用想吗?
自是把后续都处理干净,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李春来扛着秦玉奴,直接来到了三个小丫头跟前,三个小丫头登时便是被吓尿了,腥臊味道登时蔓延起来,拼命对李春来哀求。
李春来本想把她们直接弄死,以绝后患,但到了这个程度,终究是心软了,直接挨个在她们后脖颈来了一下,把她们砸晕过去。
但李春来刚要扛着秦玉奴离开这小楼,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是秦玉奴那个有可爱小酒窝的贴身丫鬟,一边‘咚咚咚’的在外面敲门,一边狐疑道:“小姐,四儿,你们在干什么?关着门干嘛?”
李春来明显感觉到秦玉奴娇躯一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是来不及理会,快步来到了门口一侧没有光亮的阴暗里。
正当李春来想要把这贴身丫头放进来,先放倒再说,忽然感觉,秦玉奴正强撑着身体,俏脸在磨蹭自己的手臂。
李春来不由一愣,忙是看向她。
正看到,秦玉奴正满脸哀求的看着自己。
外面那贴身丫鬟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李春来忽然一笑:“怎么?现在后悔了?晚了!”
说着,李春来直接将秦玉奴放到了地上,灵巧的俯身来到门边。
片刻,那贴身丫鬟已经急的猛的开始推门的时候,李春来手中的匕首一顶,一下子便是顶掉了那木插销。
贴身丫鬟感受到里面有力道,正加大力气再推呢,却是‘
呀’一声娇呼,一下子推了个空,直接便是扑到了房间里。
李春来精准的一把薅住她,反手便是一记掌刀。
这小酒窝贴身丫鬟,转瞬身子便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都没来的及看清屋内一眼。
李春来迅速又关上了门,过来就要扛起秦玉奴。
秦玉奴这时真的怕了,满脸满身尽是哀求,眼泪就犹如断了帘的珠线,止不住的往外翻涌。
李春来稍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最后在跟她谈一次。
把她扶起来,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若不咋呼,咱就说几句。你若咋呼,我第一个便先宰了这丫头!”
秦玉奴满脸血污,小鸡吃米般拼命点头,示意她不会咋呼。
李春来这才取出了她嘴里的破布,“说吧,你想怎的?”
秦玉奴这时已经冷静了不少,却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晌,这才道:“李三儿,不是,三爷,若,若我不计较,你,你真会放过我?”
李春来不由摇头苦笑:“我跟你是有什么仇怨吗?你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不过是借你这边,办点事而已!可你一点面子不给我留,生生把我往绝路上逼!我就不明白了,你真想死,自己去死就好了?为何非得拉上我?不过,能绑回你这么个俏丽小娘皮去,我李三儿也不亏了。我娘知道我能有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儿,那也不会怨我了。”
“……”
秦玉奴登时一阵无言。
若是让她给眼前这小李三儿当媳妇儿,她宁肯去死……
但眼前肯定是不能再得罪这李三儿了,必须得把他先唬住,而且,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虽说秦玉奴也明白,这与‘饮鸩止渴’也无异,可她此时俨然也没有了什么别的选择。
先过去这一关,以后再想办法吧。
忙道:“三,三爷,今天,千错万错,都,都是我玉奴的错。玉奴给你赔不是了……可,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你,你真有办法糊弄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见秦玉奴似是真要谈,李春来不由摇头失笑:
“玉奴姑娘,你得先明白一件事!只要你不作,我李三儿承担所有骂名都没有问题。而且,今日之事,日后,我李三儿必会加倍补偿你!非要闹的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过吗?”
看秦玉奴死死的抿着红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模样,李春来苦笑道:
“玉奴姑娘,已经这般,我李三儿也跟你说实话。我很明白,你这样的女人,不是我李三儿能想的。
我李三儿也不会傻到给自己找这等麻烦。
我虽不知你出身,但是,有些事情,咱们也不必非说开了。
你我走到今日,又有谁是容易的呢?
今日之事,若我李三儿在外面多言半字,隔日就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如何?”
“……”
秦玉奴这时也有些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美眸中却尽是复杂,乃至有种不知名的失落。
眼前这李三儿,今天竟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来……
而且,他竟然说,说自己是‘麻烦’……
难道,自己这辈子,对这些男人而言,真的就是个‘麻烦’吗?
可正当秦玉奴有些不好,想起了她诸多前辈那不太好的人生时,忽然一愣。
旋即,美眸竟自看向李春来,而且一下子就恢复了不少神采。
“咯咯。”
她看了看李春来的眼睛,旋即又看向了李春来身下,转而又回看李春来的眼睛,忽然娇笑出声。
充满血腥的俏脸上,不自禁便是弥漫起了不少红晕,红唇轻启道:“三爷,你,真的对我秦玉奴没想法,不想让我给你当媳妇儿吗?”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3章 这是什么情况?
“嘶。”
看着秦玉奴帮小心帮自己的手臂上好了金疮药,又缠好了绷带,李春来直倒抽冷气的同时却又止不住苦笑。
谁能想到,事情绕来绕去,搞出了这么多血腥与骚腥,竟变成了这模样……
“你笑什么?”
秦玉奴忽然用力瞪了李春来一眼,玉手随之在李春来腰间的软.肉上用力掐了一把:
“李三儿,我秦玉奴承认,追捧我的男人不少,我也见识过不少厉害的男人。但是,敢说要娶我秦玉奴做媳妇儿的,你却是第一个!怎么?现在我身子给你看光了,你想要的事情我也都答应你了,也会帮你去哄着那孟老头,你现在,又不想认账了?”
“这……”
李春来一时直有吐血般的冲动。
他就算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又怎能猜到眼前这女人的脑回路?
可惜啊。
形势比人强。
此时自己的确是需要秦玉奴的帮助,而且,今天这事儿,很大程度上,自己也的确有些过了……
李春来只能硬着头皮道:“玉奴,玉奴姑娘,我李三儿在此对天发誓,只要我李三儿不死,活过这个关头,便一定会为你赎身,明媒正娶的娶你当我媳妇儿!”
“咯咯。”
秦玉奴登时笑了。
恍如一株娇艳的海棠花在这密室内盛开来。
只不过,她俏脸上血色的侵染,让的她变成了一朵血色海棠,那种明媚与妖艳,直让人不敢直视。
“好!”
“李三儿,我秦玉奴记得你今天的话了!
而且,我也相信,你是个言出必行的真男儿!我就在这翠烟阁等着你!两年也好,三年也好,我会一直等着你!可若我出阁的那天,你李三儿不来给我赎身,那,你就等着来给我秦玉奴收尸吧!”
秦玉奴笑吟吟的看向了李春来,竟然依偎到了李春来的怀里,轻轻在李春来脸颊上亲了一口。
转而便是飘着香风、娇笑着跑到楼上收拾。
“我……”
直到秦玉奴的倩影跑到了楼上,那雪白修长的双腿,再也看不见了,李春来这才是回神来,却是止不住的摇头苦笑。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啊。
这女人,难道是疯了么?
说好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呢?
但……
虽说刚开始的时候,秦玉奴的话里带着不少玩味,但等到后面,特别是她帮自己包扎好伤口之后,李春来却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她那种真诚的霸道……
这……
倒不是说李春来这样平白无故多了个‘媳妇儿’不开心,特别是秦玉奴这,不仅人物一流,绝对是国色天香般的级别,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李春来这等身份,若是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做老婆,说祖坟里冒青烟都不为过了。
只是……
来这翠烟阁耍横,和来这翠烟阁给秦玉奴这种当家花魁赎身,那又岂能是一个概念?
前者,翠烟阁忍也就忍了,毕竟,他李春来李三儿究竟是有追求的人,做事肯定是不可能太过分的。
可是后者……
怕就不是几百、乃至几千两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上万,乃至是数万,怕也只是等闲呢……
这……
“哎……”
李春来心里止不住深深叹息一声,这他娘的还真是出门就犯了太岁,又加上朵桃花啊……
可事已至此,李春来也没时间再多想,忙是收拾精神,开始收拾起室内的残局来。
有林三娘在外面兜着,再加之他李三儿此时的名气,包括与秦玉
奴也是达成了一致。
别说此时没闹出人命来了,哪怕是真的闹出人命来,只要秦玉奴这边没事,那便都不叫事儿。
很快,李春来便是将屋内收拾立整,又用茶壶里已经凉了的茶,挨个把小酒窝丫鬟五女弄醒过来。
“三爷,这是……”
屋子虽是被收拾过,可被李春来一刀刺破的桌子,包括有些地方还残留的血迹及血腥味道,都是让小酒窝丫鬟众女胆战心惊。
特别是小酒窝丫鬟,她啥都不知道,还一头雾水呢。
“呵呵。”
李春来一笑,声音略有嘶哑:“你上去问玉奴姑娘吧。她会跟你说清楚的。刚才,我俩不过是玩了个小游戏而已。”
“小,小游戏……”
小酒窝丫鬟精致雪白的小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可她也没时间多想,忙是扭着小腰,‘噔噔噔’快步上了楼。
看着剩下的四个小丫鬟都是惊悚的看着自己,李春来笑道:“你们几个,也不用害怕。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跟玉奴姑娘,只是认识的方式比较特别而已。”
“……”
四个小丫鬟都有些无言以对,却又怎敢质疑凶名昭著的李三爷?都是鹌鹑般乖巧的低下了头。
李春来也懒得理会她们,招呼道:“别愣着了,把这里好好收拾下。”
“是……”
几个下丫鬟赶忙忙碌起来。
“噔噔噔……”
很快,小酒窝丫鬟也下楼来,满眼复杂的看向李春来,万福道:“三爷,我家小姐已经跟我说了,她,她马上就下来……”
李春来略有嘶哑的笑了一声,点头道:“那成吧。你过去知会三娘一声,让那位孟老爷过来吧。”
“是……”
看着小酒窝丫鬟快步出门去,很快便是消失在了夜幕中,李春来不由用力的揉了揉鼻子。
这事情,怎么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李春来脑子都有些秀逗,一时半会间,根本就想不出来……
……
不多时,林三娘便是陪着一个身材富态、但是脸很黑、满脸怒火的锦袍老头来到了这边。
尽管林三娘一个劲的在给这锦袍老头赔不是,可这锦袍老头却并不怎么领情,直勾勾的便是看向了正正襟危坐的李春来。
眼前的屋内虽是被几个小丫鬟又收拾过,可李春来手臂上还透着殷红的绷带,特别是屋内还没有消散干净的血腥味,都让林三娘心头一紧。
饶是通过小酒窝丫鬟,她已经知道,秦玉奴此时没事,可林三娘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这一会儿,到底是出啥事了嘛……
不待林三娘说话,李春来这时已经笑着站起身来,温润的对锦袍老头抱拳道:“久仰孟老爷大名,今日得见,着实是晚辈的荣幸。”
说着,又对林三娘道:“三娘姐姐,劳驾了,你先去忙吧。这里,玉奴姑娘会照应周全。”
“这……”
林三娘有点犹豫,但片刻还是对李春来和这孟大吏分别万福,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孟大吏一双老眼已经眯起来,反复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春来。
李春来没有丝毫畏惧,也是在直勾勾的盯着孟大吏,脸上表情平静中透着自信。
“呵。”
半晌,孟大吏止不住的冷笑一声:“能想到办法,并且摆平了这翠烟阁,在这里等着老夫,你小李三儿,倒真是个人物啊。老夫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看来,倒是老夫轻看了你啊。”
李春来一笑,并未有丝毫生气,而是晚辈般做了个请的
姿势,请这孟大吏去小楼里说话。
孟大吏也不客气,负着手,大步便是进了屋内。
只是,屋内依然残留的血腥气息,让的他有些止不住的皱眉。
旋即阴冷的看向李春来:“小李三儿,老夫我不管你找我有什么目的,但是,你若胆敢伤害玉奴,那便休要怪老夫置你于死地!”
李春来一笑:“孟老爷,别这么大火气,火大伤身。我李三儿既然敢坐在这儿,就没怕过谁。真要有人想置我李三儿于死地,那也得先看看,他的脑壳儿到底够不够铁,能不能受住我小李三儿的拳头!”
说着,李春来对孟大吏晃了晃他白皙、却又充满自信与霸道的拳头。
“嗯?!”
孟大吏登时有些止不住的蹙眉,但却并未发作,而是更为谨慎的审视起了李春来。
他刚才被林三娘拦了好一会儿,的确有不少火气需要发泄。
可此时,直面李春来那等不太好描述的狠辣锋锐,以他的城府,自是很快便冷静下来。
就算他刚才已经是高估了这小李三儿,却还是有点小瞧了他啊。
哪怕他孟某人背后有着很不弱的依仗,在青州锦衣卫那边都很有能量,他的一个嫡亲侄子,现在是青州那边锦衣卫的实权把总,而且,很可能年后就要高升,有个儿子也是才华出众,现在正在曲阜那边进学,想来下科中第并无大碍。
可宦海沉浮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面对眼前这小李三儿这种狠人,能不得罪,自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半晌,他咳了一声,略有嘶哑的道:“小李三儿,你,找老夫何事?”
李春来一笑:“孟老爷,您先坐,咱喝杯茶再谈事情可好?酒菜应该马上好了,玉奴姑娘也马上就要下来了。”
“……”
孟大吏微微一愣,旋即不由更为慎重的审视李春来。
不过,他倒也没多话,片刻,便是竟自坐在了李春来的对面,毫不客气的便是喝起了李春来给他倒的茶。
李春来看着孟大吏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止不住的感慨。
这玩意儿,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位孟大吏孟老爷,绝对是个有能量的人。
所谓‘内圣外王’,他那种自信,是由内而外,乃至有些透彻骨髓的。
这是他李春来必须要学习的东西啊。
很快,精致的酒菜便是被流水线般端上来,秦玉奴也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裙,仙子般盈盈从楼上走下来。
只是,她的俏脸上,依然还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面纱。
这让李春来心里一下子便舒服了不少。
纵然秦玉奴之前对李春来说的‘娶她做媳妇儿’,有点玩笑一般,可李春来的潜意识里,还是……不自禁便有了某些想法……
此时秦玉奴依然这般矜持乃至保守,不知怎的,李春来的心情就是好了许多。
秦玉奴自是看到了李春来的微表情,不由施施然一笑,却是当着孟大吏的面儿,娇嗔了李春来一眼。
旋即,竟自来到了孟大吏对面坐下来,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伯父,今天有个大喜事儿,玉奴要告诉您。喏。”
说着,她朝着李春来这边一指,有些娇羞的道:“这个小李三儿李三爷,今天给我保证了,他要为我赎身,娶我为妻呢。”
“我……”
李春来刚听到秦玉奴喊这孟大吏‘伯父’,头皮便是有些止不住的发麻。
而等后面她说出‘娶她为妻’这种话,李春来直接便是有些木了,傻傻呆立当场。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4章 你必须要先活下来!
饶是有秦玉奴这等伊人在侧,桌上也尽是美酒佳肴,可场内的气氛,却是莫名便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
孟大吏在打量着李春来。
李春来同样也在默默的打量着孟大吏。
始作俑者秦玉奴自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也不再说话,乖巧的坐在李春来与孟大吏中间的位置,似是摆足了中立立场,两不相帮。
孟大吏这老家伙本来脸便有些黑,此时沉下来又阴着,暮然一看,几如灶王爷一般。
而他充满褶皱与鱼尾纹的老眼窝子里渗出来、那打量李春来的目光,就恍如沂水下面,那滚滚流动的黑暗地下河水。
李春来的心理素质其实已经很不弱了。
可一直被这老东西这么盯着看……李春来也直有些头皮发麻,汗毛都要倒竖。
但面上又不能弱了气场,只能是咬牙强撑着。
好在,在渡过了最开始的诡异之后,李春来胸腹间也逐渐平复下来,开始更冷静的打量这孟大吏。
这老东西的底子,前面杨德山已经跟李春来透露过不少,李春来对其已经有了不弱的了解。
如果说卢大捕头他们卢家那帮人,在沂源是‘土豪强’,那,这孟大吏这一家子,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了。
他们不仅在沂源有着不弱影响力,在青州,乃至在更为富庶的曲阜、济宁那边,都是能说上话。
特别是孟大吏的那个小儿子,自幼便是才华横溢,有‘神童’之美誉,二十一岁时便是考中了举人。
现在,他已经在曲阜、济宁那边求学好几年,想来,下科就算是进不了头甲二甲,三甲问题并不大。
再加之他们孟家在锦衣卫那边的关系,便是百里侯姜胖子也绝不敢轻易得罪。
然而。
根据前面李春来自己得到的消息也好,跟杨德山得到的消息也好,都能确认,这孟大吏跟姜胖子之间有龌龊。
孟大吏致仕,就是在一年半之前、姜胖子刚上任大半年左右的时节。
可孟大吏这等底子,这都快两年过去了,他却并没有跟姜胖子这边找回场子,姜胖子又依然稳坐钓鱼台——
这里面,道道就有点多了啊。
说白了!
姜胖子这‘过江龙’,成功压住孟大吏这‘地头蛇’了。
包括孟大吏与秦玉奴这边的关系,李春来也隐隐捕捉到了一些。
别看秦玉奴面上对孟大吏很亲热,以长辈称呼,可李春来能感觉出来,秦玉奴对他是保持着不弱警惕的。
而孟大吏这边虽是没有表露,李春来也没有捕捉到他的破绽,但或许是融汇那个灵魂后带来的强大直觉,让的李春来能隐隐感觉到,孟大吏对秦玉奴这边的目的,也绝不单纯!
“这他娘的……”
李春来心里止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花费了这么大的努力和心思,本以为能上道呢,却是不料,这边似又是个深不见底的泥坑子。
不过仔细沉下心来,李春来却也并不后悔!
倘若他不过来,亲自见见这孟大吏,包括秦玉奴,又怎能领会到其中的道道与龌龊?
“李三爷,既然有玉奴在这,你我之间,便也不需这般生分了。你此次找老夫,所为何事?”
这诡异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盏茶还多,孟大吏终于开口了。
说完,他端起酒杯跟李春来示意了一下,便是一饮而尽。
李春来一笑,也喝掉了杯中酒,恭敬一拱手道:“孟老爷,您是前辈,更是我沂源的肱骨栋梁,晚辈这点心思,又怎能瞒得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实不相瞒
,晚辈这次过来见您,是想求您,在马上就要进行的募兵事务中,帮晚辈使使劲。孟老爷,您放心,只待此事得成,晚辈必有厚报奉上!”
说话间,李春来已经将一个很精致的小口袋,恭敬的推到了孟大吏的眼前,隐隐发出清脆之音。
这里面俨然是银子。
但是分量并不是太大,也就七八两的规模。
“呵。”
孟大吏的眼神何等老辣?都根本不用上手,他便是已经知晓了这小口袋里银子的分量。
却是略有轻蔑的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天花板,都懒得再看李春来一眼。
“……”
这边,秦玉奴也是轻轻的咬住了她面纱下诱人的红唇,美眸微眯的看向这边有点憨傻又呆萌的李春来。
她此时对李春来已经有着不弱的了解。
说这厮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那也绝不为过。
可此时……
这小李三儿咋就这么傻了呢?
孟大吏是何人?
你求他办事给银子,倒也无妨,可你现在只给他这么点,这不是打人的脸吗?
须知,单单是孟大吏每次过来她秦玉奴这边喝茶,一次的开销就得在十两开外啊。
李春来自是注意到了孟大吏的轻蔑与这边秦玉奴的疑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又对孟大吏恭敬一拱手,笑道:
“孟老爷,晚辈知道,晚辈此时这点薄财,着实是有些拿不出手了。但孟老爷,晚辈也不怕您笑话,这已经是晚辈此时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家当!
孟老爷您完全可以视之为垃圾,这毕竟也是人之常情。
但晚辈李三儿斗胆,却就是想赌上这一把!
赌孟老爷您,是胸怀沟壑之人。
若您能帮我李三儿这一把,便是玉奴在这,我李三儿也不在乎。您以后,便直管将我李三儿当成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咬鸡,我绝不去咬狗!”
说完,李春来站起身来,对孟大吏一礼到底。
“这……”
秦玉奴登时有些惊着了。
她就算已经是知道,李春来这厮,绝不是凡人,脑回路与常人根本不一样,却是哪想到,李春来当着她的面,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而且,把他的姿态摆的如此之低……
这……
孟大吏看着毕恭毕敬的李春来,也是紧紧的眯起了老眼,目光一时有些捉摸不定。
他也没想到李春来居然会来这一出,而且,态度摆的这么低。
但~,李春来这恭敬中又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好让人琢磨的锋锐,让孟大吏心中一时也没了底。
别看这小李三儿此时像条狗,但实则,他是一头狼啊!
他这才多大年纪?
便是已经如此放的下?
倘若再给他些时日,那又该是何等规模?
换言之。
他此时就算不答应帮这小李三儿,却是也绝不好得罪。
平白无故的便是招惹上这样一个亡命,被这种人给惦记上,那不是傻吗?
半晌,孟大吏有些嘶哑的道:“三爷,您这话有些过了,老夫可当不起啊。既然三爷您,如此看得起老夫,那此事,老夫便会尽力尽些绵薄之力。但三爷您也明白,我沂源事务略有复杂,老夫只保证自己会尽力去做,但究竟能不能成,老夫也没有太大把握……”
“……”
看孟大吏居然如此恭谨的对李春来说话,而且一口一个‘三爷’,秦玉奴也有点懵了。
她能在那种极为残酷的花魁比赛中脱颖而出,当选小花魁,纵然不是顶尖一流水准的大花魁,却也
足以证明她绝不是笨人。
而且,在扬州学习也好,在南京学习也好,包括此时来这沂源独当一面,秦玉奴的眼界,包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肯定不是常人可比。
可此时……
她都是有些搞不明白了,李春来跟这孟老头,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
“呵呵。”
李春来大喜的对孟大吏抱拳:“孟老爷,有您这句话,三儿便放心了。以后,您有任何事情,尽管招呼三儿便是。来,孟老爷,三儿敬您一杯!”
……
“伯父,您,您观小李三儿此人如何?而且,他,他不过只是个机灵点的亡命,您又何须对他这般高看?”
李春来跟孟大吏聊了没多会便是告辞离去,秦玉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是为孟大吏斟满一杯美酒,小心询问。
“呵。”
孟大吏忽然一笑,用力喝掉了杯中酒,目光长辈般慈祥的看向了秦玉奴,略有嘶哑的道:“玉奴啊,本来老夫还一直想着,到时能撮合你与我家幺儿,却是想不到,你眼力居然这么歹毒,把小李三儿这等人物都给唬住了。”
“伯父,您,您说笑了,这哪能当真呢。人家不过只是逗他玩的……”
秦玉奴赶忙娇嗔。
孟大吏却是摇头失笑:“玉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小李三儿,纵使出身卑微,性格也略有跳脱,但是,绝对算是一号人物。若以后,你能为他正妻,倒也绝不会辱没了你。”
说着,他慈祥的看着秦玉奴的美眸:“玉奴啊,老夫知道,你即便到了现在,还是放不下心中仇恨,老夫即便一直开导你,效用却是也并不大。但今日,老夫还是得多嘴一句。玉奴,放下仇恨吧。你若再背负着这些东西前行,可能非但报不了你父兄的仇,怕是要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啊。”
……
李春来走后没多久,孟大吏的情绪似也有着某种波动,很快便也告辞离开,这边只留下秦玉奴一人。
“小姐,今天孟老爷咋这么早便走了?以往,他不是都要待到快子时的吗?”
这时,小酒窝俏丫鬟快步来到了屋内,一边招呼几个后.进来的小丫头收拾房间,一边看向秦玉奴。
“呵。”
秦玉奴忽然娇笑一声,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瓶儿,扶我上楼,我要好好洗个澡。”
“是。”
俏丫鬟瓶儿忙是小心将秦玉奴扶上了楼,然后便是娇憨的去烧水。
秦玉奴却是推门来到了二楼的露台上,任由这幽幽的夜风吹拂乱她的发丝,吹拂起她的面纱,旋即,抬起头,扬起她雪白如天鹅的脖颈,看向那幽深遥远的夜空。
夜空中,繁星点点。
今晚天气不错,隐隐可以看到北斗七星与诸多星辰交相辉映。
秦玉奴面纱下那娇俏的嘴角,忽然止不住便是扯起了一抹高高的弧度,喃喃道:“小李三儿啊小李三儿,我真的是没想到,居然连姓孟的那老不死都被你给吓住了,你还真是个能给人惊喜的人儿呢。”
说着,秦玉奴从袖口取出了那条沾满了李春来鲜血的面纱,放在她的瑶鼻下轻轻嗅起来,娇俏嘴角边的笑意不由更甚:
“虽然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可话究竟是你自己说出来,要娶我秦玉奴给你做媳妇儿,男儿大丈夫,那便不能不认账!
要不然,我秦玉奴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虽然我身上都是你的臭味,可,我今晚都有些不想洗澡了呢。
只是,小李三儿,你必须要先活下来啊。你若连活都活不下来,那也就太让我失望了啊……”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5章 再临陈家庄
清晨,朝阳初升,李春来便是准时醒了过来,有些疲倦的迎着温润的朝阳活动手脚。
或许是昨晚失去初次精华又失血过多的缘故,李春来昨晚有些发烧,喝了一大碗热水后这才睡着。
但不知是不是身体变异带来的好处。
这一觉醒来,他虽还是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是好了许多,乃至感觉那刺目的伤口都要愈合住了一般。
再次回想起昨夜的‘翠烟阁之行’,李春来依然有些如梦似幻……
便是在昨夜的梦里,秦玉奴,林三娘,包括那小酒窝俏丫鬟瓶儿的身影,都是在李春来的梦里来回交织不停……
“呼——”
今天毕竟有点虚,李春来并未大规模活动手脚,稍稍热了热身,活动了关节,便是收住了,却是止不住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昨晚时,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得已改变了对孟大吏的攻略,但大致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依照那孟大吏的精明,他必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想来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这也让李春来有了‘灵感’。
该怎么去应对百里侯姜胖子那头肥贼。
按照目前的事态,估计明早差不多就要开始正式‘募兵’,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那姜胖子的把柄,着实是有些太难了。
想想吧。
孟大吏这种‘纯?地头蛇’,都是在姜胖子面前吃下了这个哑巴亏,他李春来这等浅薄根基,又如何跟他走正面?
若只走正常渠道,恐怕,姜胖子能把他李三儿活活玩死!
所以,今晚之前,他李三儿必须要把事情都处理周正,让姜胖子感知到自己的锋锐!
……
“三儿,伤好些了么?今天咋安排?”
洗漱完毕,李春来来到院内,洪斌这时也起来了,忙迎上来。
只不过,或许是昨晚在翠烟阁那场酒,有点‘花酒’的意思,洪斌略有心虚,不太敢直面李春来。
李春来一笑,自是不会纠结这种事情,道:“姐夫,昨晚上有来投奔咱爷们的吗?”
洪斌见李春来绕过去,这才放松下来,忙笑道:“三儿,那当然有了,还不少哩。至少十三四号,而且,都是些有手段的。只不过,里面混子也不少,得占多半……”
李春来皱着鼻子点了点头:“无妨。只要来人,咱们便收下。另,姐夫,你今天就专门负责这件事,专门招人。还有,姐夫,你吃了早饭便是放出消息去,我李三儿要大肆‘招兵买马’!但凡是来我李三儿麾下的爷们,只要过了关,便先给一两银子的赏赐,安家费另算!”
“这……”
洪斌本来还很振奋,可听到李春来说起银子,不由一阵无言,忙急急道:“三儿,你想的倒是不错,可,咱现在,又没有银子了哇。昨天去了那劳什子的翠烟阁一趟,咱全府上下,怕是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哇……”
“姐夫,银子的事情,你暂且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就这么办吧!对了,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这事儿,你跟刘黑子一起盯着!”
“额,好吧……”
……
把事情交给洪斌和刘黑子,李春来简单吃过了早饭,便是带着陈六子、山子、小金子、马五等一行十几号人,风风火火的便是直奔沂源城南门而来。
他李三儿现在已经不是缺银子的事儿了,而是快穷疯了。
不过,到此时,他的势力基本上已经稳固下来,也算是勉强稳住了脚跟,陈家庄事.件又过去,已经可以把陈家庄那笔银子取出来救急了。
只是让人心酸的是……
本以为有陈家庄这笔横财,他李三儿就能成为人人羡慕的‘小财主’呢,可现在来
看……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个笑话……
“是,是李三爷啊,李三爷果真是威猛……”
“李三爷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去哪儿……”
“嘘,小声点说话,你不要命了,莫要被李三爷的人听到了哇……”
“哟,三爷,您这是要出门办事儿啊……”
李春来此时的名声真的是已经起来了,一路走过来,不仅是行人商贾纷纷避让,便是南门的一众守卫兵丁,都是一个个点头哈腰的上前来问好。
这让陈六子、山子、小金子、包括马五等人,都是倍有面子。
大家出来混,混的是什么?
不就是混这个吗?
有脸有面还有银子!
他们的‘老大’李春来,显然是都做到了。
而且,李春来极有可能还会做的更好,把他们都弄到衙门里去‘吃皇粮’啊。
纵然稍后可能要去面对可怕的剿匪事务,可银子已经到位了,李三爷又这么豪气,更是手段高强,纵使剿匪又怕个球的?
不过,陈六子这帮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潜移默化间,李春来已经是开始整合麾下的人手。
就比如他们此时这帮人。
山子、小金子就不用多说了,那都是李春来心腹中的心腹。
陈六子和其他几个汉子,要么是李春来很熟的,要么,便是李春来了解他们的家世,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的。
而马五这边,是足够机灵,足够赶眼色,才会被李春来带在身边。
说白了,纵使眼前这帮人都是‘乌合之众’,但想完全掌控也并不容易,李春来已经开始提前布局。
在这方面,他虽年幼,可有着那个灵魂的支撑,他已经是极为熟悉,稍稍上手,便是游刃有余。
……
队伍都是正值壮年的汉子,山子、小金子也都是矿工出身,体力远超越常人,十几里路去陈家庄,对他们而言不过都是小儿科一般。
一路龙行虎步的赶来陈家庄,本就萧瑟的陈家庄登时便是紧张起来。
特别是李春来一行人直奔河边而来,几个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小娘们儿,直吓的衣服都不要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撅着屁股便是往村里跑。
李春来有些无语。
却也懒得理会她们。
吩咐陈六子等人做好值守,卡住视野,他便是飞快的来到了那个老杨树下,取出了那个包裹。
旋即直接用早就准备好的大包裹包起来,又处理好老杨树下的后续。
再次拎起这个沉甸甸的包裹,李春来心里也是止不住的踏实。
换用那个灵魂的话来说,这个包裹,便是他‘梦起飞的源泉’,着实是给了他相当大的动力支撑。
但李春来还没来的及缅怀太久,不远处,陈家庄的新话事人便是带着许多拿着锄头、棒子的汉子汹汹迎了过来。
李春来怕出事,刚要迎过去,画风却是陡然突变。
只见。
陈六子嚣张的对这帮人说了什么,这帮人登时便是吓尿了一般,一个个傻愣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为首的约莫五十多岁、很壮实的话事人也傻眼了,惶惶不知所措。
李春来嘴角边不由得便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来,他李三儿李三爷的名头,还是很好使的。
但在心底深处,李春来又有些不可说的悲凉……
你说,这老百姓,到底得有多苦?
官府,怕官府。
土匪,怕土匪。
面对李春来这种新崛起的‘地头蛇’,他们除了害怕还能干什么呢?
李春来本来不想理会他们,但此时事情已经有点大
了,也不好就这么过去,想了片刻,李春来便是大步走过去,喊了一嗓子:“怎么回事?”
“哟,三爷,您忙完了啊。”
陈六子还是很机灵的,忙乖巧赔笑道:“这不是老爷子他们误会了吗?以为咱们是过来闹事的。咱报出了您的名头,他们这才明白过来。”
“三,三爷……”
“三爷……”
为首的那新话事人和几个地位高的老汉子,都是尴尬的陪着笑向李春来问好。
李春来扫视他们一圈,笑道:“爷们们不必拘谨。这事情,倒也是我李三儿唐突了,没提前跟爷们们说一声。主要是我李三儿受丁公公与大老爷两边的命令,招募人手,又要调查一些事情。昨天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便是到你们这边来看看。”
看李春来对这边抱拳又对那边抱拳,威势十足,陈家庄众人又哪还敢有不信?忙是对李春来一阵讨巧。
旋即,这位陈家出身的新话事人,又讨巧的要请李春来众人去村里吃饭,说到饭点了。
李春来抬头一看。
可不是,居然已经中午了。
本来想拒绝,李春来却又止不住想起了那白衣倩影,加之陈六子等人明显也有些饿了,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便借坡下驴道:“老爷子,感谢您厚爱啊。不过,吃饭可以,但是却必须付银子。六子,你他娘的还傻愣着干什么?把你银子拿出来先垫上,嗯,给三两吧。你他娘的还敢傻愣着?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把银子藏在裤裆里了!”
说话间,李春来抬起一脚便是直踹向陈六子的大屁股。
“哎哟。”
陈六子一声怪叫,即便非常不想出这银子,却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只能是咬着牙,把他裤裆里还带着他体温的银子包拿了出来,给了陈家庄众人三两银子。
一番推诿之后,见李春来真的是要给他们银子,陈家庄众人这才是放松下来,忙是欢天喜地的去准备。
来到陈家庄里面,见陈六子还是死了爹娘一般,畏畏缩缩的不开颜,李春来又没好气的怼着他的大屁股上踢了一脚:“怎么着?六子,你三爷还能贪你这点银子?你信不过你三爷?”
“不是,三爷,小的,小的……”
陈六子还想说些什么,李春来已经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给老子爷们点!这才到哪儿?回头老子便补给你五两,少给老子丢人!”
看李春来大步便是上前去,陈六子这才回过神来,忙大喜道:“三爷,三爷,能为您效力,便是我六子最大的荣幸啊……”
一众人等显然早已经习惯了李春来与陈六子的打闹,不敢多看的同时,却又有着不可说的羡慕。
特别是马五几人。
啥时候,他们也能跟陈六子这般,与三爷这么亲近,那,人生就踏实了哇。
……
因为李春来出了银子,还是出了三两这等大席面的银子,那叫‘陈发’的新话事人,便是将李春来一行人都迎到了他家,在他家的院子里摆开了场子。
李春来自然不会戳破这老家伙的小心思,毕竟,李春来算是沂源的新地头蛇,他却是这陈家庄的新地头蛇。
坐着看了会儿陈六子众人与陈家庄几个陪客吹牛打屁,见那边陈发也忙活布置的差不多了,李春来一笑,朝着他招了招手:“老爷子,忙完了吧?过来坐,咱爷们聊聊!”
“哟,三爷。”
陈发赶忙屁颠屁颠跑过来,“您找小老儿啥事儿,只管吩咐。”
李春来给他倒了碗茶水,手腕一翻,手里便是多了约莫二两银果子,笑着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老爷子,你这‘里长’的宝座,怕还没落实下来吧。”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6章 白衣倩影!(二更)
“三爷,您这是……”
陈发看着李春来手里的银子,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已经是移不开眼睛了。
他虽已经被丁公公临时任命为陈家庄新的话事人,也就是‘里长’,但有些东西却并没有落实。
这就跟李春来此时的难处一个道理。
需要沂源县衙那边点头。
纵然陈发这里长肯定不用姜胖子亲自批复,但是‘陈家庄事.件’毕竟有点大了,姜胖子即便不会公然否掉陈发这丁公公提拔的人选,但是,拖上一段时间,却是游刃有余。
若这般,陈发就难受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须知,大明与天下士绅共天下。
但士绅一般不会轻易兼任里长这种‘下贱活’,他们本身的影响力便已经是足够了。
能干里长这种职务的。
要么是机灵的灵透之辈,八面玲珑,有乡绅的支持,要么便是家族里人多,族里能给支持。
此时这陈发衣衫破烂,满脸老磕碜,显然不是有乡绅支持的那种灵透之辈,那便必是家里兄弟子侄多,他辈分应该也大,沾了此次‘陈家庄事.件’的光爬上来。
这就让李春来有充裕的空间和余地拿捏他了。
“老爷子,您岁数是比我李三儿年长不少,可有些东西吧,老爷子您得明白,在这名利场里,咱爷们得平辈来啊。”
李春来反手又把银子收起来,笑嘻嘻道。
“额,那是,那是……”
陈发赶忙用力点头,陪笑道:“三爷,谁不知道您是……”
老头儿就要怼着李春来一通马屁,却被李春来直接摆手打断,笑道:“老爷子,咱爷们也算是忘年交了,一见如故,说虚的就没意思了。不若,咱去你屋里喝口茶?”
陈发自也不傻,马上便明白过来,老脸都要笑成一朵菊花,忙谄媚道:“三爷,您请,请……”
……
陈发的卧房内,几分钟之后,李春来便是完全拿捏住了他。
陈发再看李春来,俨然就如看救命稻草一样。
正如李春来的判断一样。
沂源县衙这边,并没有否掉陈发这个新里长,却是一直在拖着,始终没有批。
纵然陈发兄弟六个,子侄更是二三十号,在这陈家庄可以说是第一号大族了,但毕竟还有张家,陈家旁枝,以及那位出自陈家另一旁枝的陈秀才和其他人等。
他这里长一天没批下来,很多东西便不好开展,想揩油自也难了。
“三爷,您,您可一定要帮帮老哥哥我哟。只要您能帮老哥哥我一把,老哥哥我必结草衔环,拼了命也要报答您的恩德哟……”
陈发直接跪在了地上,要对李春来磕头。
李春来忙把他扶起来,笑道:“老哥哥,你这么搞,咱爷们可就没法说了。先起来,咱好好说。”
“这……”
被李春来扶起来,陈发满脸哀愁的幽怨。
虽说这里长还没有真正落实下来,可,这些天‘假里长’的生活,已经比他这一辈子都要更痛快,他怎可能舍得失去?
李春来又对其连哄带吓了一通,笑道:“老哥哥,你也明白,很多事情,咱不好明说。我这边,还真有事找你帮忙。我知道,你现在刚上任,还没啥油水,手头必定紧,这银子,你便先收着。不过,老哥哥嗳,若是我听到事情走漏了风声,那……”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还没等李春来威胁,陈发便是老狗一般讨巧李春来:“三爷,您放心,若是事情真从我陈发这里泄露出去,我,我陈发出门就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着他真急了、言之凿凿的模样,李春来也有了数,笑道:“老哥哥,别说这等狠话,你的人品,我要是信不过,还会找你吗?事情是这
般模样……”
说着,李春来示意他附耳过来,低低耳语几句。
“这个……”
陈发听完,忙是看向李春来,傻愣了片刻,老脸上便是挂上了止不住的猥琐:
“三爷,您,您说的是那赵钱氏吧?
老哥哥我不得不说,三爷您真是好眼力啊。
那赵钱氏,是咱陈家庄隔壁小刘家庄的人,小名儿月儿,自幼便是生的极为水灵,简直闭月羞花啊。从她七八岁的时候,去她家求亲的人,都快把她家门槛踏破了。只不过……”
兴奋的猥琐了一会儿,陈发的表情忽的有些别扭起来,欲言又止。
“怎的?”
“老哥哥,跟我李三儿还藏着掖着?!”
李春来登时不悦道。
陈发被吓了一跳,忙急急道:“三爷,不是,不是老哥哥我要扫你的兴啊。是,是这赵钱氏,她,她是个不祥之人,死克呀……”
“死克?”
“啥意思?”
李春来眯着眼睛看向陈发。
“哎。”
“三爷嗳,不就是这意思呗。她十二三岁便定了一门亲,可不知咋的,没出来年,那人便是掉河里淹死了。转年又定了一门亲,可还是没出来年,又给病死了。
从那开始,她的名声便不好了。没人敢再跟她有掺和。足足闲了三四年,她都十八了,才跟咱们陈家庄那个姓赵的小子订了亲。”
“哎,三爷,说起来,那姓赵的傻小子,命也是忒苦。要不是家里这么穷,怎会娶她这个扫把星?
可他们成亲都大半年了,也没听说这赵钱氏肚子里有啥动静,反倒是马哨子一来,那姓赵的小子便……”
“对了三爷,还有一个事儿,我必须得跟您说明白哇……”
陈发忽然惊恐又诡异的看向了李春来。
“说。”
李春来皱着眉头,看向陈发的老眼。
“哎!”
陈发忙道:“三爷,这赵钱氏从进了咱们陈家庄后,不是没有咱陈家的后生那个……调戏过她。可,您猜怎么着?马哨子这一来,但凡是以前调戏过她的人,竟一个都没跑……
要么便是被马哨子弄死了,要么便是死在了跟张家那帮畜生动手的时候,您说这邪不邪乎……
所以,三爷,老哥哥我才劝你啊。咱陈家庄这漂亮小娘们儿多的是,何必非去招惹那个扫把星呢……”
“……”
李春来听完也有些无言。
有着那个灵魂的支撑,对这鬼神、克夫之类,他自是不信的。
只能说明,这是诸多巧合的巧合,最终,却是由那可怜儿的钱月儿来背锅了。
不过,若真要揪着,这钱月儿还真有点邪乎的……
但事情到了此时,他李三儿怎会放弃?
笑道:“老哥哥,心意我李三儿领了。呵呵,不过我李三儿就好这一口。知道算命的咋说我不?我李三儿,命忒硬,阎王爷都不敢收!老哥哥,劳烦您一趟,带我过去看看如何?”
“这个,三爷,您,您真想好了?”
“那还有假吗?”
“哎,成吧!三爷,但这事儿您回城后,一定得找个高人做场法事才行,要不然,怕真镇不住这娘们儿啊……”
……
或许是得益于这‘克’的恶名流传的缘故,这些时日以来,一直没人再来骚扰钱月儿这边。
甚至,许多人连她家大门口的路都是不敢走了。
有老鬼陈发带路,李春来很快便是来到了陈家庄东南角、贴着河边、距离李春来埋银子那颗老杨树不远的钱月儿家。
一看到钱月儿家的宅子,李春来便是有些止不住的皱眉。
宅子修的不好、都是茅草倒是其次。
难受的是
,贴着她们家整个西侧,便是一条臭烘烘的大臭水沟。
这臭水沟里几乎啥东西都有,并不是很通畅,许多臭气熏天的污水,直接便是流到了她家屋后的排水道里。
这……
这等潮湿与腥臭,别说身子弱的人了,便是身强体壮的猛男,住上一段时间,又岂能不生病?
这会儿正值午饭时间,并没有人,李春来和陈发相视一眼,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发有点不敢太靠近这钱月儿家,又缩头缩脑的问了一句,“三爷,您,您真想好了哟?”
李春来瞪了他一眼,“给我看好了,我进去看看。”
“哎,好来……”
陈发无奈,忙是转过身去。
李春来大步便推开了钱月儿家的院门,走了进去。
钱月儿正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洗衣服,额头上满是香汗,一看到李春来未经允许便是进来,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她拿起旁边砸衣服的洗衣棒,便是警惕又威胁的道:“你,你是谁?”
李春来这时终于得以看清了她的俏脸,漆黑的眸子不由直发亮!
这女人生的……
真的,李春来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她皮肤极白,五官精致而小巧,那俏丽的小脸儿,怕是也就李春来的巴掌大。
但是,在身姿瘦弱的同时,却又并非是没有肉,反而显得小腰格外的纤细,真的怕是盈盈一握便能握过来。
某种程度上,若真论颜值,她怕是比之秦玉奴还要更靓丽几分。
这还是此时她明显没怎么打扮的情况下……
这绝对是捡着宝了啊!
李春来登时无比庆幸他此时过来了这一趟。
否则,若再拖上几日,等这边的事情消停了,符爷那等贱人,必定会狼一般扑上来啊。
“呵呵。”
“你便是赵钱氏吧?别害怕,我是官差。只是今天有事没有穿皂袍。你若不信,你们新任里长陈发就在门外等着呢,我可以马上把他叫进来。”
李春来拼命克制着自己,尽量保持着平和,真的是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恍如诱导小红帽的大灰狼。
“官,官差?”
钱月儿登时有些害怕的抿住了略有些发白的小嘴,“官差老爷,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看着李春来很正的目光,又言之凿凿,没有丝毫心虚,钱月儿又怎会找陈发来确认?已经是信了李春来八成。
“呵呵。”
“赵钱氏,你别紧张。是这样……”
李春来脑海飞速旋转,面上强撑着平稳:“县衙已经知道了你这边的情况,知道你现在没了收入,很难。便想贴补一下像你这样的人。
不只一个啊。
你们陈家庄,还有几个。
只不过,这第一批只有你一个。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就是……去县城给咱们这些衙役做厨娘,月俸能给你一钱五,管吃不管住。
不过那边房子不少,你要租一间的话,一年也就四五钱银子左右。
你以为如何?”
“这……”
钱月儿显然没想到,这等‘好事’竟会落到她的头上,银牙咬的红唇不由更紧了,低眉不语。
这时,一阵幽幽的河风掠过,登时吹拂乱她的发丝。
或许是不看李春来的关系,她镇定了不少,下意识便是伸出玉手,拨弄了一下她被河风吹乱的发丝。
然而。
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她早已极为熟练,也没有任何的卖弄做作。
可看在这边李春来的眼里……
整个人的心神都像是被一根弦陡然给绷紧了起来,脑海中下意识便是浮现出一个名字:
“西施啊……”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7章 捡漏(三更!)
钱月儿虽是生的花容月貌,几如是上苍赐予凡间的精灵,但她究竟是乡野村妇,怎可能有什么大见识?
李春来这边其实已经在强力隐忍了,更是极为小心的拿捏着分寸,就生怕说错了话、吓到了她。
可如此突兀的事情,还是让钱月儿有点懵,一时根本就下不定决断。
李春来这边,后心里冷汗都是止不住渗出来,怕是上战场都不会这么紧张的。
李春来很明白。
他李三儿此时虽说有些名气了,也有了点小力量,但与稳固、享乐这种东西,还打不着八竿子的关系。
如果此时他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钱月儿,‘把这个漏捡了’,那,以后即便还有机会再尝试,那等代价却必定会巨大。
眼见钱月儿还是下不定决断,李春来眼珠子一转,也来不及思虑许多了,笑道:“赵钱氏,我这边还有不少公务,这样,让你们新里长陈发来跟你谈。你若不愿意,那咱们便先找别人了。”
说着,李春来强忍着、不再多看钱月儿半眼,转身便是出了门外。
“嗳……”
钱月儿显然没想到李春来这边居然会这么果断的,想说些什么,李春来却是已经没了影。
“三爷,如何了?”
外面,看到李春来出来,陈发赶忙舔着老脸迎上来。
李春来一笑,示意陈发附耳过来,旋即低低对他耳语几句。
陈发愣了片刻,便是老狗一般连连点头,一边低低对李春来保证:“三爷,您就放心吧。这事儿,若是不成,您唯我陈老二是问便是。”
说着,他也来不及顾及钱月儿家的晦气了,忙是快步便进了院子里,扯着破锣嗓子便是叫了起来。
“呼。”
听到陈发进门便是上纲上线,直呼这‘厨娘’的职位到底有多难得,多么珍贵,李春来这边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旋即便一边警戒周围,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局面。
“赵钱氏,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为了给你这个机会,某这边花了多少心思吗?你竟还如此不知好歹?”
“二伯……奴家,奴家谢谢您了,只是,只是家里还有两亩半薄田,赵郎又是新丧,还有奴家娘家那边……”
“哎,你这丫头啊,咋就这么傻呢?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拼了命,你那两亩半薄田,能出多少银子?能给你娘家什么补贴?可,你进了衙门里当差,一年那便至少一两多银子啊,还有……”
正如那句老话:“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若是李春来此时说跟陈发一般的话,这钱月儿怕八成都不会接受,但是,此时换成陈发来说,便是另一个模样了。
因为陈发有这卖相啊。
不多时,陈发便兴奋的奔出来,手里还攥着两钱多银果子,嘿嘿贱笑道:“三爷,幸不辱命哇,这事儿,成了。那赵钱氏已经在收拾衣物了……”
说着,却是有些舍不得的把钱月儿给他的银子,摆在了李春来面前。
李春来一笑:“既然是她给你的好处,你便收着吧。老陈,咱爷们也不说虚的,后面怎么说,你明白吗?”
陈发已经五十好几,说句不好听的,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又岂能不明白李春来的深意?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他就算得罪官差、乃至是得罪官府,也绝不愿意轻易得罪李春来这种狠人。
官差、官府毕竟多少还有点讲究,可李春来这等人,别看此时笑嘻嘻,可万一让他不满意了,那可就不只马卖批那么简单了。
忙谄媚道:“三爷,您放心,陈家庄
这边,一切便都包在我陈老二身上。若以后是陈家庄这边出事,您唯我陈老二是问便是。”
两人很快便是达成了一致,相视之中,不由都是笑起来。
在李春来主导之下,两人很快又统一了口径:以后,就说这钱月儿投奔远房亲戚去了。
陈发也很快便又去了院子里,知会钱月儿,让她换上她男人的衣服,避免人多眼杂。
至于其中理由,自不用李春来在亲手教陈发如何。
没多会儿,钱月儿便是换上了一身男人的粗布袍,背着个小包裹,一步三回头的来到了李春来这边,轻轻躬身对李春来万福:“见过,见过三爷……”
李春来看着她的娇躯都是被隐藏在了这粗布袍中,却依然难掩她这等天生丽质,心中止不住像是三伏天来了一桶冰水入腹那么畅快。
面上却是端着道:“赵钱氏,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便抓紧吧。今日,爷我公务还是很繁忙的。”
“是……”
钱月儿已经完全被唬住了,哪能知道李春来的心思?忙是乖巧的低头应是。
……
顺利把钱月儿控制在手心里,陈发家中准备的那丰盛酒宴对李春来而言也与嚼蜡无异。
但已经这般,过场肯定还是要走的。
来陈发家喝了几杯酒,李春来便让众人赶紧填肚子,随即又嘱咐陈发一个嫁在本村、过来帮忙的女儿,用包袱打包起了一盆子卤兔子和卤羊肉。
这自是给钱月儿准备的。
李春来自是看出来,这妞儿,生活条件着实有点太差了,明显营养不良,必须要好好补一补。
陈六子众人虽想好好在这陈家庄喝一顿,可李春来这边都在亲自指挥,他们自也知道事情紧急,又怎敢忤逆李三爷的威严?
不多时,一行人便是迅速踏上了返程的路。
李春来本来还想跟陈发知会一声张黄他们的事情,可稍稍想了一下,便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来,这种事情,风险太大,好处却又并不高。
二来,张黄他们虽不弱,可陈发等陈家庄人俨然也不是吃素的。
这就像是熬獒犬或是养蛊一般。
他李三儿已经两头下注,自不会急于这一时。
也别怪他李三儿残忍。
主要是这世道,若他李三儿不多留几个心眼,又怎么活下去?更别说升官发财了!
……
返程很是顺利。
还不到傍晚,李春来一行人便是顺利回到了沂源城内。
李春来本来还有些担心,瘦弱的钱月儿会熬不住这么远的行程,他都准备好给钱月儿雇头毛驴了。
可事实却是跟李春来证明,劳动人民的战斗力是无穷的。
钱月儿到县城这边虽是有些虚弱,却是并无大碍。
等回去好好养养、休息下,肯定没问题。
对钱月儿的安排,李春来在路上也早就想好了。
说白了,上了他李三爷的贼船,已经被他李三爷吃到嘴里的肥肉,再想吐出来?
那怎么可能!
当然,该有的流程还是要做的。
回到宅子这边,李春来当即便是把李秀莲找过来,对她嘀嘀咕咕的耳语一通。
然而。
饶是李春来话说的很是漂亮,冠冕堂皇,可李秀莲对她这个独苗弟弟又是何其了解?
只看了钱月儿一眼,她便是已经知晓了李春来的目的,不由冷笑:“三儿,你姐我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
李春来愣了一下,赶忙讨巧。
看李
春来满脸服软的模样,李秀莲这才放过他,却是皱着柳眉道:“这女人,长的倒是还成,但是太瘦了,屁股也小,怕以后不好生养啊。”
说着,她又严厉的低低警告李春来:“三儿,你以后想让这女人当妾可以,但是,其他的,你休想!”
李春来赶忙拍着胸脯保证,李秀莲这才放下心来,朝着钱月儿那边走过去。
而走到钱月儿那边的时候,李秀莲的脸上,早已经是满面春风,让人看着就和善。
看到李秀莲已经去照应场面,李春来心里不由也长舒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但片刻。
李春来心里忽然又止不住的一紧……
刚才,光顾着糊弄李秀莲了,却是忘了告诉她,钱月儿那个‘克’的事……
依照李秀莲的精明,钱月儿怎么可能玩的过她?
但此时,事情已经这般模样,李春来也没时间和心思顾及这些小事儿了,到时候,再好好跟李秀莲解释便是了。
大不了,不就是被李秀莲扭几下,再踢几脚呗。
她还能把自己这亲弟弟、老李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怎么着吗?怕只能是帮着先瞒着。
……
在宅子里简单休整,洪斌和刘黑子很快也过来跟李春来汇报情况。
截止到此时,他们已经又招了二十多号好手,加之前面招的,这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他们此时的人手,已经突破五十大关了。
纵然里面地皮混子不少,差不多近一半,但也有七八个身家清白、有家有业的。
其中还有三四个汉子,手段都算可以。
李春来心里也有了数,招呼洪斌让李秀莲她们今晚弄些好肉好菜,他回来要训话,便是准备再出门。
洪斌忙道:“三儿,这,这是咋了?这边还有啥要紧事吗?”
李春来一笑:“姐夫,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些事情得跟我舅那边商议一下。你盯着点,今晚上,咱们要去见大老爷!”
“这,好!”
看着李春来又带着陈六子等人快步离去,洪斌也是隐隐捕捉到了一些李春来的思虑,心脏不由便是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今晚,就要……出结果了吗?
……
“舅,您上眼,看看这些玩意,能值个多少?”
沂水商行,杨德山的公房内,李春来打开了摆在花梨木桌子上的包裹,笑吟吟的看向了杨德山。
“金,金子?”
“还这么多?!三儿,你,你哪里搞来的?”
杨德山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忙是急急上前来查看。
可等他看到包裹里不少金银首饰上都还带着血迹的时候,面色止不住便是变了,有些惊惧的看向李春来:“三儿,这,这些东西,你,你到底是哪里搞来的?”
李春来不由一笑:“舅,您放心,这些东西,来路绝对正,不是我动的手。您就给我算算,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现银就成了!”
说着,李春来也没有太多隐瞒,简要的跟杨德山说了一遍,他怎么从陈家庄得到的这笔财货。
“这……”
等杨德山听完,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便是止不住的连连摇头失笑。
他虽早就知道他这个外甥机灵,却是怎想到,他能机灵到这个程度啊。
忙是聚集起精神,仔细的查看起这些财货来。
就在李春来都快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杨德山终于是‘哎哟’了一声,抬起了老腰,看向李春来道:“三儿,你这东西虽不少,可真值钱的好物件却是不多。至多,也就值个二百两吧。”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8章 定规矩!
看着陈六子背着鼓鼓囊囊一包裹、二百两的现银,回到了宅子,李春来心里也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银子作为支撑,他心里更有底了。
纵然杨德山很‘为难’的说二百两,李春来并没有还价,可根据李春来对杨德山的了解,已经是明白,这包土匪的财货,至少值二百五甚至三百两。
这些时日以来,李春来对国朝的财物情况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明面上,大明金银的兑换比率是一比六又一比六个几的,但事实是,大明非常缺金子。
换言之,很多时候,你有银子、开高价,都未必能换到金子。
特别是对于沂源这种处于山间腹地的小县城而言,这个兑换比率,那就更高了。
搞的好,一比十可能都不是问题。
但李春来肯定不会跟杨德山再去计较这些事。
杨德山这些年下来,打骨子里就‘油了’,完全就是奸商,你不给他利,他怎可能下力?
更不消说,李春来此时本身并没有‘销赃’渠道。
让杨德山吃点,也方便李春来跟他捆绑,包括以后应急的时候再搞他。
不过,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些破事儿,李春来脑海里却是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一下子抓住了什么!
他有点想到,怎么去钓着姜胖子的胃口了。
……
“三爷。”
“三爷……”
来到宅子里,一众等着吃晚饭、接受李春来检阅的汉子们,登时便是小心又讨巧的迎上来。
李春来笑着一个个跟他们点头又打着招呼,旋即便是直接走到了屋前的门台子上,又示意陈六子把银子包裹拿过来。
“哗啦啦”的清脆现银撞击之声,登时便是吸引了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根本就不用李春来说话,所有人便是直接对那个包裹行注目礼。
看着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李春来不由一笑:“山子,金子,来,给爷我把火把灯笼的都点亮了!”
“是!”
山子、小金子、包括虎头、马五等人,赶忙去把周围的照明物什全都点亮起来。
李春来又对刘黑子那边摆了摆手。
刘黑子登时会意,带人去关上了院门,又小心插好。
周围火把、灯笼都是‘噼里啪啦’的旺盛燃烧着,诸多的红红火光照耀,院子里的温度一下子高了不少,很是暖和。
而这种并不用刻意营造、却是已经飞速升腾的气氛,也让的在场许多人都是止不住的咽着唾沫。
他们都是不自禁便是看向李春来,等待着这位李三爷训话。
门台子上。
马五已经灵透的给李春来搬来一把椅子。
李春来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脚就生生踩着这一兜子的现银,却并不着急。
直到几分钟之后,看到洪斌走中院走过来,李春来这才笑道:“姐夫,上菜!”
“好来!”
洪斌这边
早有准备,马上便是招呼人手,去后面端菜。
很快,前院里便是流水线一般,端上来十几盆子大菜,还有数坛酒。
这些菜,几乎尽是肉菜。
什么猪肉、羊肉、鸡肉、兔肉,简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盆子牛肉。
而做的也都不花哨,都是以肉炖菜为主。
那等热乎乎的香气,眨眼便是迅速在院子里扩散开来。
而山子、小金子、虎头等人也是挨个的拆开了一坛坛酒。
登时。
院子里浓郁肉菜的香气,浓郁的酒香气,加之李春来踩着的大笔银子,恍如直将这里变成了天堂。
便是刘黑子都止不住的直咽唾沫了。
他这位李兄弟,怎是凡夫俗子啊,这等手段,简直了哇,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见气氛塑造的差不多了,李春来这才是慢斯条理的站起身来。
“唰唰!”
登时,场内五十余双目光,便是尽数汇聚到李春来身上。
李春来也很满意众人的态度,扫视一圈,慢斯条理的开口道:“诸位兄弟,咱们有老兄弟,也有新兄弟。但是不管是老兄弟还是新兄弟,你们此时出现在这里,愿意给我李三儿捧场,愿意给我李三儿这个面子,我李三儿,很是荣幸!”
说着,李春来一抱拳,竟深深对众人行礼。
“三爷,使不得啊,这怎使得……”
“三爷,您真是折煞小人等了哇……”
“三爷……”
院内众人怎敢受李春来这等大礼,忙是都急急回礼。
当然,此时这般状态,他们自不必对李春来下跪。
“呵呵。”
李春来一笑:“既然大家愿意给我李三儿面子,那便是认可我李三儿,觉得我李三儿还成,对不?”
底下登时又是一阵积极的响应。
李春来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那咱爷们便兑现我李三儿前面说过的话,给大家分银子吧!分完银子,咱们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三爷豪气啊!”
“三爷威武……”
院子内的荷尔蒙登时像是要爆炸一般,急剧飞舞起来。
李春来笑着扫视众人好几圈,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银子,美酒美食在侧,李春来的威望,在此时几乎已经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谁,谁又敢不知死活的挑衅他李三爷的威严?
众人迅速便是安静下来。
李春来又扫视众人一圈,这才慢斯条理的道:“弟兄们,银子马上便发,饭也马上就吃!但咱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有些丑话,我李三儿得说在前头,免的到时平白在咱们弟兄里生了矛盾,伤了大家的和气!”
李春来这话说的声音虽是并不大,可那种尽在掌控的威严却是已经不断的外露。
这也让场内众人都是冷静了不少,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做着自己最本能的小动作。
给了众人一些消
化时间,李春来又继续道:“大家既然都明白这个道理,那我李三儿便明说了!兄弟们跟着我李三儿,便是想吃口好饭,养活老婆孩子。没有老婆孩子的,自也想讨个婆娘,生几个孩子。我李三儿今日便也把话放在这里!”
“只要愿意跟着我李三儿的弟兄,日后,只要有我李三儿一口吃的,便绝不会饿着我李三儿的弟兄!哪怕是日后真有什么变故,有人受伤,乃至是死了,我李三儿也可以在这里承诺,他的家小父母,我李三儿养一辈子!”
“三爷豪气!”
“三爷威武……”
众人登时止不住一阵躁动,许多人大声呼喊出来,眼睛都有些发红。
但还有些人,看着是在跟着喊,眼睛里却是有着明显的胆怯。
站在门台子最高处的李春来,能看到几个心虚的,但俨然看不到全部。
他也不着急。
并不理会那帮心虚之人。
继续道:“但是,若有人拿了我李三儿的银子,吃了我李三儿的饭,却是不想给我李三儿下力,还想对我李三儿捅刀子!”
李春来说到这,周围瞬间便是一片死寂,除了火光的燃烧声,连风声好似都是消失了。
李春来不理会,继续道:“那~,到时候,便不要怪我李三儿不顾兄弟情义,要拿你们开刀,乃至是往死里整了!”
“三爷,谁若敢办出这种没良心、不是人的事儿,至少打断他一条狗腿!”
“一条狗腿怎么够?三爷对我等如此仁义!若有人还敢对不起三爷,那直接把他扔山上,让狼吃了!”
“谁敢对不起三爷,我刘黑子便第一个剁了他!”
人群眨眼便是又暴虐的躁动起来。
刘黑子都是止不住的义愤填膺。
原本,刘黑子一直有‘自立门户’的想法,可随着他与李春来纠缠越来越深,特别是对拉人头这事情的理解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甚,他早就断绝了这个念头。
说句不好听的,他刘黑子就是‘炕头上的寡妇’,上头根本就没人,别说很难上去了,就算上去又怎样?
还不是当炮灰?
又何如跟着他已经很是了解、有着大才的李兄弟?
后面,哪怕上头真的要他李兄弟众人一起去当炮灰,以刘黑子对他李兄弟的了解,也有着很大的自信,上头也玩不过他李兄弟。
而只要他刘黑子跟紧了他李兄弟,依照他们的交情和李兄弟的人品,他李兄弟会亏待他吗?
“很好!”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咱们便先发银子,然后便喝酒吃肉!”
规矩都定完了,李春来也不再墨迹,当即笑着大呼。
“三爷威武!”
“三爷威武……”
院内顿时一片兴奋的躁动。
但院内众人似是并没有察觉到的是——
在这院子外好几面,有数个鬼头鬼脑的身影,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转而便是消失在了这茫茫夜色里。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69章 砸县衙的场子
半个多时辰之后,一众人等都已经酒饱饭足,兜里也都是揣上了银子。
李春来一声令下,一行五十多号彪形大汉,便是犹如一股洪流一般,气势汹汹的直奔县衙。
却并不是县衙正门,而是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门。
饶是此时是夜里,但夜还不深,也就戌时中、晚八点来的,马上便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许多周围的人,都是忍不住便偷偷尾随李春来一行人,想看看,李春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便是李春来队伍里的人,看竟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门,许多人心里也都是打起了鼓,萌生了退意。
但李春来这李三爷的威势究竟摆在这里,谁也不敢退,生幺蛾子。
“邦邦邦!”
县衙里俨然早就发现了这边的躁动,迅速关上了门,李春来却不理会,直接摆手让陈六子上前叫门。
哪怕这是县衙,是整个沂源的最高权力机构,陈六子却根本不二乎,当即便是熊一般剧烈的拍门。
剧烈的拍门声,登时让许多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见过狂的。
可……
真没见过这么狂的哇……
居然,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砸大老爷家的大门……
陈六子看着众人畏畏缩缩的模样,非但不惧,反而是充满了兴奋,一双铜铃大眼,不自禁便得意洋洋的扫视众人。
主要是这厮这些时日,早就被李春来调教的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只要是李三爷发了话,管你是哪呢,搞就是了,大不了不就上山落草呗。
陈六子这厮甚至巴不得李春来能上山落草……
毕竟,三爷如此豪气,一旦落了草,那必定是鼎鼎大名的大当家哇。
李春来看着陈六子这模样,嘴角边也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有内味了啊。
“大晚上的,吵吵什么?你们这帮人,是想造反吗?!”
几分钟后,大门里不堪骚扰,终于是被人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带着几个大小仆从,气势汹汹的顶出来。
那肥胖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李春来带路、无比嫌弃的那胖丫鬟。
胖丫鬟依旧保持着她的嚣张,扫视周围一圈,目光便是竟自落到了李春来的身上,沉吟片刻,不由冷笑道:“小李三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大晚上,你想干什么?”
她应该是得到了这边的消息,被人急急叫过来,脸上、身上火气都是不小。
“呵。”
李春来看了她一眼,忽的一笑,却是并未理会她,反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你——”
这胖丫鬟哪想到,前面来的时候还狗一般的李春来,此时,居然敢不甩她,直接不给她面子了?
特别是此时周围隐隐还有不少人在偷看。
这让立志要成为姜胖子小夫人的她,几如是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直接就要爆炸了。
肥胖的手指登时便是无比愤怒的指着李春来:“小李三儿,姓李的,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吗?你,哎哟……”
这胖丫鬟大嘴里就犹如连珠炮一般,刚要开足马力,却是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陡然中止。
旋即她便是一声惨呼,一个趔趄,差点就一屁股蹲了地上。
“呵。”
李春来活动了活动都有点发麻的手腕,笑着看向这胖丫鬟。
别说。
这胖丫鬟倒并非没有优点,吨位够啊。
他李春来刚才卯足了力气的一巴掌,居然没把她给扇趴下?
但此时周围众人却是全都傻了。
不管是远处偷看的围观人等,还是李春来队伍中的人。
包括洪斌和陈六子、刘黑子他们都是傻眼了。
谁,谁能想到……
李春来居然敢在衙门后院这大门口,公然动手,一巴掌
把大老爷姜胖子府里的丫鬟给打了?
这……
静。
周围登时便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已经不是傻,而是开始慌了。
这位李三爷这,这是跟造反无异了啊,这还怎么玩……
“啊——”
“姓李的,小李三儿,你敢打老娘,老娘我跟你拼了哇……”
这时,胖丫鬟终于是反应过来,暴起的母熊一般,便是直朝着李春来扑过来。
“啪!”
但转瞬,空气中又是响起了一声无比清脆的掌声,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胖丫鬟的一声惨叫。
旋即,她便是直接扑倒在地上,已经满脸是血。
李春来大步上前来,一脚直接踩在了她的大肥脸上:“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怎么着?我李三儿真造了反,你高兴啊!老子现在便要把你放到油锅里烹了,让大家都尝尝你的骚腥!”
“唔,呜呜……”
胖丫鬟向来是横贯了,哪受过这等委屈?还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急急就想出声。
可惜。
李春来这般制着她,她根本就出不了声,只能是母猪一般哼哼,眼睛里委屈的眼泪都是止不住流出来。
“呵。”
见她还这般嚣张,李春来登时又加大了脚上的力气。
“唔……”
胖丫鬟一时连哼都哼不出来了,眼泪鲜血混杂着横流,再看向头上李春来,目光里已经是充满了说不出的畏惧。
饶是她已经知道这小李三儿亡命,却怎想到,这小李三儿竟会如此亡命啊。
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敢对他这般啊,竟受到了这种委屈……
可这世间什么药都有卖,却就是没有后悔药。
衙门里的几个仆从丫鬟此时也都被吓傻了,一个个满脸惊恐,却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小李三儿,竟然,生生把他们这位胖管事给放趴下了,这……
“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李三儿通秉大老爷,我李三儿要拜见!”
李春来冷声扫视几人道。
“是,是,三爷,三爷您稍待,小的等马上便去为您通秉……”
这些仆从哪还敢再怠慢李春来分毫?马上便是急急去里面通秉。
周围瞬时又恢复了安静。
唯有李春来恍如天神下凡一般,依旧在用力的踩着这胖丫鬟。
……
“求功啊,你说,这小李三儿想玩那样,还挺会收拢人心的嘛?可他又是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又买宅子又招人的?”
此时,县衙姜胖子的外书房内,姜胖子正在惬意的喝着茶,与赵师爷聊天。
他这时已经知道了李春来气势汹汹的带人来拜见他,却是浑不在意。
李春来就算有些人手,又算个什么?
他姜某人才是这沂源的一县之主,光明正大的‘百里侯’!
对这区区一个泥腿子,还不是想怎么揉捏,便怎么揉捏?
“呵呵,东翁。这事情,学生这几天也一直在琢磨。以学生猜测,恐怕,是这小李三儿的舅,杨德山在后面推手。学生曾听闻,小李三儿这些时日数次往返沂水商行,应该是在那边借了不少银子吧。”
说着,赵师爷轻摇纸扇,笑道:“东翁,说起来,那位杨掌柜也够黑的哇,怕是已经吃了这小李三儿不少银子。”
姜胖子也不由哈哈大笑:“这倒也是个好事儿。等这边这些烂事儿完了,把这小李三儿弄去剿匪,咱们就可以跟这位杨掌柜好好‘聊聊’了。”
“东翁英明啊。”
姜胖子这话虽是很隐晦,但赵师爷却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是连连拍马。
两人都是会心而笑。
好一会儿,姜胖子这才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笑道:“求功啊,那你以为,今晚,这小李三儿来做什么?”
赵师爷此时已经完全领会了这姜胖子的思路。
李春来这等不好控制,身上又有‘骚腥’的人,他是不可能提拔的。
现在这等时候,县里多少豪族的子侄,都想上位,又怎能轮到这没有啥根骨、就是单凭一股狠劲的小李三儿?
一条好咬人的小狗罢了!
赵师爷忙赔笑道:“东翁,这小李三儿,说起来还算是机灵的。他此次过来,想必是想跟您表功的。看他眼前这模样,还真有点不太好处置啊……”
赵师爷何等了解姜胖子?
既要做出收了李春来银子、要帮李春来说话的意思,却又要站在姜胖子的角度,给姜胖子考虑善后事宜。
姜胖子哈哈大笑:“求功啊求功,这种事儿,你不比本官更熟悉?若是制不住他,给他这个名头又何如?你难道还想本官给他造册?到时候,再派人递个话,本官还就不信了,他能活着回来!话说回来,你是收了这小李三儿多少银子,才这么卖力的给他说……”
“报,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大门口出事了哇!那,那李三爷小李三儿,把,把过去开门的翠芹打了,几乎是打了个半死,在门口要见您那……”
姜胖子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是传来一个管家惊恐的禀报。
“什么?”
姜胖子和赵师爷登时便是被吓了一大跳。
本来还稳坐钓鱼台的姜胖子止不住便是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脸的肥肉都有些止不住的颤动,惊悚的看向赵师爷道:“求功,这,这小李三儿居然敢在本官的府上打人?他,他这是想造反吗?”
“这……”
赵师爷俨然也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到这时他终于明白,他们虽然想的很好,吃了原告吃被告,好处尽让他们占了。
却是忘记了……
那小李三儿,与常人根本就不一样!
若是真的把这等人物给逼反了……
那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哪怕是七八年前,赵师爷也绝不担心会发生这等恐怖事.件,毕竟,朝廷的威严是不可动摇的。
但时过境迁,此时究竟非同往昔啊。
纵然煌煌大明王朝依旧高高在上,威严看似不可动摇,可此时辽东那边已经闹腾了好几年,始终没有平定,那些女真鞑子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山东兵备本就松弛,这几年下来,更是不能看了。
特别是沂源境内,不仅兵备松弛,还白莲盛行!
纵然姜胖子跟他从没有正面说过此事,但两人谁都明白,白莲这么搞下去,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造反!
只不过,姜胖子的任期就快要到了,只要不是发生在他的任期内,他又怎会去捅这个马蜂窝?
却是不曾想……
这些大马蜂窝此时还算稳固,李春来这个‘小马蜂窝’,居然冒了出来……
“东翁,东翁,咱们先不能慌!”
究竟是职业师爷,靠这个吃饭的,哪怕赵师爷腿都有点软了,面上却已经缓过来,忙道:“东翁,那小李三儿,虽是狠辣肆意,却也不像是无法无天的人。这事情,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以学生之见,咱们现在,必须得先安抚住他,以防事情出现更大变故啊……”
赵师爷这话虽是略有含蓄,姜胖子却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翠芹,脾气本就不好,极有可能,有什么话刺激到这小李三儿,惹毛他了。
而那小李三儿,便也借坡下驴,用这个傻胖娘们儿,对自己这边做出一些警告了。
饶是姜胖子不是担事的人,但他的脑子、智慧,还是远胜常人的。
想了想,道:“求功,你现在便亲自去,把这小李三儿迎进来。我招几个好手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0章 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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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三爷嗳,这是怎的了?到底是出了啥事儿,您竟然如此大动肝火……”
很快,赵师爷便是陪着笑急急迎出来,连连对李春来拱手。
周围人群不由便是一阵躁动。
洪斌、刘黑子等人面色也都有些变了。
他们心里,刚才其实已经是做好最坏的准备了,谁曾想,赵师爷居然亲自迎出来。
“呵,赵爷,多日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啊。”
看到赵师爷出来,李春来这才放开了已经快昏过去的翠芹,笑着闪身出来对他一拱手。
赵师爷一看翠芹此时满脸是血的模样,脸都有些微微绿了,不敢再多看,忙别过了目光,陪笑道:“三爷,您谬赞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哇?这人多眼杂的……”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李春来身边,后面这句话,声音极小,几乎是只让两人能听见。
而周围衙门的几个奴仆,赶忙是急急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翠芹扶起来,扶到了里面。
李春来一笑,自是明白赵师爷的意思,对洪斌摆手道:“让兄弟们把人赶赶,瞎看什么呢?”
“是。”
洪斌也回过神来,马上招呼人去赶人。
周围围观人群虽还想看热闹,却又怎敢直面李三爷麾下的饿狼?都是急急便是退却。
看到没人再偷看了,赵师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低声道:“三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哇……”
李春来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胖丫鬟,非要刺挠我李三儿造反。赵爷,您是知道内情的,我李三儿这么多弟兄,不能让她一个娘们儿这么刺挠吧?”
“这……”
赵师爷何等灵透?
自是瞬息便明白过来,李春来这是在杀鸡儆猴呢,姜胖子有些事情,已经是让这位三爷很不满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忙赔笑道:“既是这般,那自是要好好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三爷,您放心,学生回去立马便禀报大老爷。只是您今晚这……”
“呵。”
李春来笑着拍了拍赵师爷的肩膀:“怎的?赵爷。难道是我李三儿,没把话跟咱们百里侯说明白?还是百里侯故意装糊涂,看不上我,不想见我李三儿?”
“三爷,三爷,瞧您说的,老爷怎会有这等意思呢?您可是咱们沂源的栋梁之才啊。老爷叫学生出来,便是询问下事情,马上就见您的。三爷,咱现在就过去?”
赵师爷赶忙赔笑。
李春来哈哈大笑:“赵爷,不是我李三儿不信任您啊,可您知道,我李三儿,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这么多弟兄,都等着我李三儿吃饭呢。我带几个好手进去,见见咱们老父母的虎威,不过分吧?”
“……”
赵师爷面上还在强自维持着,后心里却是已经止不住的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和他的东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啊……
这位小爷,他,他就不是个一般人啊。
……
“三爷,三爷您稍待,学生马上便进去为您通秉……”
不多时,李春来便带着洪斌、陈六子、山子、小金子等七八号人,竟自来到了大老爷的外书房外。
赵师爷一行礼,便是急急的进去通秉。
洪斌这时低低对李春来道:“三儿,这,这事儿,若是能稳着点,咱们还是要稳着点,今晚这,忒吓人了,我这心肝都有点遭不住哇……”
李春来一笑,拍了拍洪斌的肩膀:“姐夫,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若是能有选择,咱们还是会按规矩来的。”
里面,赵师爷倒是想跟姜胖子多说几句,可时间显然不允许。
李春来此时就是个‘炸药桶’,若万一哪里不小心,点爆了,这责任可妥妥的是他们的。
很快,赵师爷便出来请李春来进去,却是为难的示意洪斌他们不能进去。
李春来这时倒也没再为难赵师爷,让洪斌他们呆在门口,便是大步迈进去。
这主要是李春来判断,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份上,姜胖子不敢直接对他动手!
最关键的是,李春来此时对县衙这边的构架很清晰,知道姜胖子府里没什么好手。
此时又这么短的时间,姜胖子也不可能调什么好手过来。
加之这外书房李春来来过,清晰里面的布局,洪斌他们又都在外面,真有啥事,李春来喊一嗓子就行了。
来到里面,姜胖子明显令人收拾过,屏风都叠起来,空间一下子宽敞了不少。
“呵呵,小李子,听说你在外面与我府上的丫鬟有点小冲突?哎呀,这事儿说起来,可都怪本官了。本官平日里忙于公务,竟疏于对她们的教诲。看这事儿闹的,本官得给你赔不是啊。”
姜胖子直接迎出来,热络的对李春来连连拱手。
若放在寻常,李春来见到姜胖子,那必定是要规规整整的磕头行礼的,但此时,李春来仅仅是拱了拱手,便算是行过礼了。
这让姜胖子和赵师爷面色都是有变。
但两人都是人精,很快便嘻嘻哈哈的过去,把李春来往里面迎。
马上便是有丫鬟给李春来搬了张椅子过来,又沏茶的沏茶,上点心的上点心。
看着姜胖子和赵师爷小心陪着笑,几个俏丫鬟又忙忙碌碌的模样,李春来嘴角边不由掀起了一抹微微弧度。
怪不得古人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他娘的,碰到杂碎,你不艹他娘,他就不知道谁才是他爹。
……
一番场面过后,气氛稍稍平和。
姜胖子很微妙的对赵师爷使了个眼色,赵师爷忙陪笑道:“三爷,瞧我这脑子,都差点忘了,三爷,您今日过来,所谓何事啊。”
“呵。”
李春来一笑,看了姜胖子一眼,又看向了赵师爷,笑道:“赵爷,此次小的过来拜见老父母,的确是有一件要事要汇报。不过嘛……”
李春来笑起来。
“……”
赵师爷愣了片刻才是回过神来,这小李三儿,居然要赶他走……
姜胖子那边也有些发楞,有点搞不清李春来的意图,更是有点害怕。
但还是强撑着道:“求功,我那包龙井放哪里了来着?正巧,你带人去找找。让小李子尝尝我那好茶。”
“嗳,好来。三爷,那您先坐着啊,学生去去就来。”
赵师爷忙是乖巧的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李春来和姜胖子。
姜胖子忙陪笑道:“小李子,本官知道,这些时日呢,有些事情很纷乱,你可能对本官有些误会。但是,小李子,你得明白,本官也难啊。本官毕竟是外来,哪怕在这沂源也有些时日了,却一直是被人束缚住了手脚一般。不过,你放心,本官答应过的你的事情,自是会尽力而为的。呵呵,总不能让小李子你这种有能力、又有功的好手,蒙冤埋没,对吧?”
李春来一笑,却是并未接姜胖子的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份颇为古旧的地图,摆在了
姜胖子的眼前,转而看向他的眼睛。
“小李子,这,这是……”
饶是姜胖子想了数种可能,李春来可能会发作,可能会威胁之类,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春来居然拿给他一张破地图。
这是个啥意思?
“大老爷,您打开来看下。”
看姜胖子额头上都渗出汗珠子来,李春来笑着道。
“……”
姜胖子沉吟不语,他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图穷匕见’的桥段了。
但他究竟不能在李春来面前弱了气场,还是稍稍挤出了一丝笑意,小心打开了这地图。
“金,金矿?”
片晌,姜胖子一个机灵,整个人几如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春来,身子都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正是!”
李春来淡然一笑,迅速把地图收起来,又小心的塞回到了自己怀里。
“……”
姜胖子不由一阵无言,忙是看向了李春来的眼睛,强自忍着心中激动道:“小李子,你,你确定吗?还有,这,这玩意,是否在我沂源县境内?”
李春来看着姜胖子的大肥脸,不由也感慨这厮的老辣。
话不多,却是一语中的。
片刻,笑道:“大老爷,十成十不敢说,但是九成把握还是有的。而且,这件事,是小的无意间得到的前朝的消息,再无任何人知晓。不知大老爷可有兴趣?当然,小的自不会让大老爷您为难。您不用出一分银子,只要偶尔抚照下小的,小的便给您四成份子。”
“这……”
姜胖子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力的把他的头发往脑后捋。
李春来这个诱惑虽好,但他怎可能傻?
即便这是真的,这里面的道道那也多了去了。
思虑好一会儿,这才道:“小李子,国朝开矿不难办,尤其是本朝。若真算起来,这怕是我汉人最好开矿的时候。手续本官便能帮你批。可,本官怎从未听过、我沂源还有金矿的消息?而且,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金子,你能有谱?再者,你就算开矿,也不能说这是金矿,你能有这么多人手,还把事情遮掩住么?”
李春来笑着对姜胖子伸出了个大拇指,真心赞道:
“大老爷英明啊。小的虽想到一些皮毛,但远未像是大老爷您想的这般稳固。有您这话,小的心里便踏实了。
您说没听过金矿的消息,那自也正常。
我大明虽是开矿容易,可金矿这等利器,却并不容易。这就导致,便是有金矿的消息,寻常人又怎会轻易透露?
想来大老爷您前几年便查过咱沂源的县志吧?呵呵,但您应该并未查过前朝的县志吧?
小的也是以前听老一辈说起过,在很久之前,有许多人,便是借着在河里淘金沙发了财。所以才对此动了心思,一直找寻。
大老爷,想必,您也怀疑,小的最近怎么就能搞到这么多银子吧?
肯定不是我舅傻,白给我的呀!
至于那矿里到底有多少金子,大老爷,实不相瞒,小的一时也说不好。
不过,小的前几天去实际查探过,也算了解了其中地形,纵然不会太多,怕也应该不会少了。一年搞个三两千、乃至五六千两银子,怕是问题不会太大。
就是不知,大老爷您,是不是信小的了。”
说完,李春来笑吟吟、却又充满锋锐的看向了姜胖子。
“这个……”
姜胖子眉头紧皱,盯着李春来看了好一会儿,转而又低下了头,沉吟不语。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1章 复杂且残忍!
“明日‘募新’事宜就要全面展开,本官这身子,哎~,怕就不能过去了哟……小李子,你是我沂源后起之秀,更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对此事。要多多上心那。”
半个时辰之后,县衙外书房外,洪斌、陈六子等人都有点倦的要瞌睡了,站着都快要睡着,却是忽然听到,外书房内,传来一个慈祥温润的声音。
众人不由都是一个机灵,睡意登时便是消散大半,忙是朝着那边看过去。
“大老爷,您放心。您对小的的恩情,那绝对是再生父母,小的必尽职尽责、肝脑涂地,完成您的嘱托……”
片刻,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来。
再片刻。
众人便是看到,这沂源县的老父母、百里侯姜胖子,竟亲热的亲自将李春来送出来。
这……
一时间,别说是洪斌、陈六子等人傻眼了,便是一直在不远处的把玩着纸扇纳凉的赵师爷都有点懵了。
这,这是个啥子情况哟?
这小李三儿,到底是跟大老爷谈了什么,竟然能让大老爷如此姿态、亲自把他送出来?
赵师爷忙是看向姜胖子。
他呆在姜胖子身边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可以说极为了解姜胖子,熟悉的他的诸多东西,很快便是想从姜胖子的表情上,捕捉到什么东西。
可惜,一时间,赵师爷都有些疑惑了。
姜胖子这边的表情竟然……带着七八分的真诚……
若是对于常人来说,这七八分的真诚,俨然并不能算真诚,可对姜胖子这种油腻的‘肥贼’而言,这七八分的真诚,怕足赶上姜胖子对他父母的程度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李三儿到底是做了什么?
可,内心深处的直觉,却是隐隐告诉赵师爷,他的东翁,在这件事上,恐怕,绝不会与他叙说的……
……
而也正如赵师爷所料,等李春来一行人龙行虎步的离开,他陪着姜胖子回到房间。
姜胖子果真没有提这件事半个字,而是直接道:“求功啊,小李三儿此人,还是很有手段的,是我沂源未来的栋梁之才那。这样,他升任捕快的告身文书,你现在便去做。明日一早募新之时,当众宣读!”
“这……”
饶是赵师爷对此早有预料,可暮然听到姜胖子这话,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愈发想知道,李春来这小李三儿,到底是跟姜胖子谈的什么。
可看着模样,姜胖子显然是不会说了。
下意识道:“东翁,这,这会不会有些突兀,六房那边的值守怕都已经回家了……”
“嗳~。”
姜胖子登时转过身来,笑着看向赵师爷:“求功啊,怎么说的来着?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正因为如此,这才会显示出你我的诚意不是?你想,你亲自操劳此事,那小李三儿,能不对你有点表示?呵呵。去吧。”
说完,姜胖子便是迈着优哉游哉的八字步,竟自回了房。
“这……”
赵师爷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他的东翁,竟这般好说话了?
但此时姜胖子已经发了话,木已成舟,赵师爷只能是强自忍下他那恍如被百爪乱挠的小心肝,赶紧去办此事。
……
“三爷好……”
“三爷……”
衙门里显然是藏不住事情,当李春来一行人来到后门,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周围一众衙门里的仆从,不管是男女,无不是对李春来毕恭毕敬,口称‘三爷’。
洪斌他们这时已经适应了一
些,倒没什么。
可一直苦苦在外面等着的刘黑子、刘辉、马五等人,登时一个个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这,这是咋的了?
他们这位三爷,几乎就差把衙门都给砸了,他们这边,有胆小怕事的早就跑路了,就怕沾染上这等骚腥。
可……
这帮奴仆,尤其是那两个管家模样的人物,竟……非但没对他们三爷有半分仇视,反而是……这般恭敬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春来自是注意到了众人的表情,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抹微微笑意,却是并没有理会,竟自来到了刘黑子这边,问道:“老刘,弟兄们情况如何?”
刘黑子这才反应过来,忙附到李春来耳边,低低道:“三爷,大致都没事,咱们的骨架还是靠谱的,不过,还是跑了七八个人,多半都是后面新来的小混子……”
“嗯。”
李春来缓缓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说着,李春来笑着看向众人,拱手道:“弟兄们,今日辛苦,多余的话,我李三儿便不多说了。你们都是经过考验的,便都是我李三儿的手足弟兄!以后,咱爷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回去歇着!”
众人登时一阵躁动,止不住的兴奋,但碍于这里是衙门边,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忙是快步跟上了李春来的脚步。
……
回到宅子里,众人分别先去休息。
洪斌却也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凑到了李春来这边,小声道:“三儿,你,你到底跟大老爷谈的啥啊。怎的,怎的就这样了?还有,你,你升任捕头的事儿,到底咋样了哇……”
“呵呵。”
看着洪斌抓耳挠腮的模样,李春来不由一笑:“姐夫,慌个甚?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任命就会下来,而且是在募新的时候,当着大家伙的面,当众宣读!”
“这……”
洪斌一时嘴巴张的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小皮球去,片刻才是回神来,又是兴奋又是好奇的道:“三儿,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李春来却是笑着摇头。
他自然很想跟洪斌说清楚这件事的因果,但这东西,显然是没法说、更不能说的。
因为李春来拿着张破羊皮地图,去唬姜胖子说沂源境内有金矿,纯他娘的就是子虚乌有,纯属‘诈骗’,怎能跟人说?
哪怕是洪斌!
有着那个灵魂的经验,李春来对沂源境内到底有没有金矿,自然是一清二楚。
就沂源这破地方,铁砂矿、煤矿、石灰窑倒是有些,又哪来什么劳什子的金矿了?
乃至,便是好点的铁砂矿、煤矿,都是跟莱芜交界的地方才有好矿,必须要打擦边球那种。
不过,话说回来,山东境内,倒是真有金矿,而且规模还不小,只是离沂源有点远罢了。
在登莱腹地的招远。
招远金矿的开采历史不太好表述,但是真正成规模,还是在大明。
主要是大明一朝,对矿业开采的政策极为的宽松,真的是你只要有差不多的资本,开个证明就能上马了。
简直比后世刚改革开放的那个超级节点,还要更为宽松数倍。
唐宋时,虽然汉人对金子的需求量已经很大,但当时的政策多是以开采南方的沙金为主,并且严格管控。
唯有大明一朝,因为种种原因交错,对矿业的监管、控制极为稀松。
万历皇爷虽是已经对招远的金矿上了心,却是只让青州镇守兼着,并未直接在招远那边设置镇守。
招远金矿真正进入朝廷的视野,并
且严格管控,那还要到天启年、九千岁魏公公真正上台之后。
如果单论这一点,魏公公的才干、眼界,那真的是甩不知道多少大贤、大能几百条街。
就李春来从杨德山那边得到的消息,现在的招远境内,仅是各种矿坑、矿洞就有几百个了。
只是,这个时代的效率,显然不能抱太高的期望。
而至于李春来为什么,能用沂源这子虚乌有的金矿成功唬住姜胖子,并且让姜胖子迅速抛出了捕头的小宝座。
若是往玄乎了说,那便是李春来尽在掌握。
而若是说人话,那便是李春来洞悉透彻了规则,而且,极为娴熟且老辣的把握住了人性!
事实上。
在计划今晚行动的时候,李春来原本的计划,是强硬纯闹事为主的。
但是。
拿着陈家庄那笔财货、跟杨德山交易完的时候,回家路上复盘这个过程,却是让李春来一下子抓到了‘龙筋’。
因为准确的说。
沂源境内,并非是没有金子。
就不说前朝时的蒙元时期了,便是近期,十几二十年左右的时段里,就单说李春来老家泉子村的那条沂水之流,就真的有人在里面淘到了金子。
但是这东西极为玄乎。
消息虽是传出来,但谁也没有见过,便是越发的众说纷纭。
李春来现在自己思量,不外乎是‘两种半’的可能。
第一便是,河里可能真有些年代久远的金沙子,被有人运气好给淘到的,但是肯定不成规模。
第二。
则是河流区域附近有墓葬,有什么金器被冲出来。
现在来看,反倒这个可能更大。
第三个半点。
便是跟李春来一般了。
有土匪或是什么强人,在这条河流的某个点,发生了事情,导致有赃物被水冲走了,然后被老百姓给捡到了。
只是这个可能性有点低,便只能算半点。
而也正是有着这些‘玄之又玄’的民间传说,李春来才是能成功的唬住姜胖子。
想想吧。
金矿。
金子的矿啊。
任是谁,谁又能敌的过这等诱惑?
而且,大明一朝的特殊性,使得这里面的操作方法,极为复杂且残忍。
比如。
有强势的地主豪强,哪怕真的是发现了个小金矿,却是不给朝廷上报这是金矿,只上报铁矿。
在这等山间乡野,地方豪强本就是只手遮天,又都把关系打点到位了,谁去查?
姜胖子这厮,正是打的这个盘算,才会给李春来这块捕头的‘骨头’,让李春来去试一下。
说到这,李春来也不得不佩服姜胖子的脑子。
他俨然是吃准了,他李春来不可能把这等消息透露给丁公公,而只能是依靠他这边。
因为李春来若是把消息放给丁公公,别说六成了,六钱怕是都拿不到。
而这隐隐成为了他拿捏李春来的一个核心点。
所以。
这厮才会对李春来放权。
像是这般复杂且残忍的东西,李春来又如何跟洪斌叙说?
这时,看洪斌已经好了些,不再那么好奇了,而是开始振奋李春来升官的喜悦。
李春来不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姐夫,这才到哪儿?咱们的好事这才将将开始呢。你先歇会儿,咱们今晚可不能清闲,还有大事要做!”
“额?三儿,大事?啥大事?”
洪斌登时一个机灵。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2章 当官十条路,九条人不知!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九月二十九日一大早,天将朦朦亮。
温润的朝阳光芒中,整个沂源城也正处在一个阴阳交汇之际,除了调皮的晨风,到处都是一片祥和的安静。
打更的更夫也是能松口气,马上就可以放工、可以回去睡个懒觉了。
“就是这家!”
“马五,你带人包院后!二愣子,你带人包东边!辉子,你带人包西边!其他人,给我冲进去,绝不能让人跑了!”
“是,刘爷!”
这时,一队约莫二十号人,手中拿着各种棍棒,尽是鲜艳皂袍打扮的衙役,忽然冲到了一座略有破旧的民房面前,迅速展开了行动。
也直接打破了这大清早的安静。
“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啊,刘爷,这,这一大早的,这是要咋的了哇……”
院子里很快传来女人哭、男人叫,孩子也跟着哇哇叫。
“干什么?”
刘黑子登时冷笑:“王老二,你刘爷我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吃了咱们三爷的饭,拿了咱们三爷的银子,居然自己跑没影了,跑到家里搂着婆娘孩子睡大觉?你咋这么美呢?天上神仙也没你美吧!带走!”
“啊?”
“刘爷,刘爷,我王二知错了,知错了,求您跟三爷求求情啊,刘爷,刘爷……”
一个光着膀子的强壮汉子,已经被五六个跟他同样强壮的衙役活活制住,根本就动弹不得,如死狗一般便是被往外拖去。
他一时根本没了办法,只能是杀猪一般惨叫。
可惜。
他除了发出这最本能、最原始的声音挣命,便再做不了什么。
而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开始。
……
县衙附近李家大宅。
天色完全亮透了,李春来这才是略有慵懒的起身来,按部就班的洗漱、活动手脚。
没片刻,一身鲜艳皂袍的洪斌,便是快步冲过来,低声对李春来汇报:“三儿,今早的行动,还算是顺利。昨晚上一共跑了八个,咱们给抓到了五个。但是剩下的那三个都有点精,昨晚都没有回家睡。一时半会怕是不好找到人……”
“五个吗?”
李春来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不算多,却是也够了。成,先把他们看押起来,待会到募新处再说。”
“……”
洪斌登时有些无言,他这个妹夫,这是还嫌事儿不够大,还要闹的更大啊……
可惜。
李春来此时已经真的上位成功了,洪斌更无法反驳李春来的威严,只能是先忍着,忙又道:“三儿,那,那咱们身上这些皂袍……”
“无妨。穿着便是。”
李春来笑着拍了拍洪斌的肩膀,又亲手帮洪斌理了理衣襟,笑道:“姐夫,我知道你在担心啥,不过,你别担心,一切,尽在我的筹谋之中。放松点,先去吃点早饭,养养精神。今日个,咱爷们才要好好活动活动手脚!”
看着洪斌依然有些担忧的离去,李春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但嘴角边转而便是挂上了盈盈笑意。
他这时,终于是明白一直在民间流传的那句极为质朴、却又无比晦涩的老话:“当官十条路,九条人不知!”
你可能看着别人高高在上,很是潇洒。
可~。
你怎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有人可能天生贵胄,靠关系飘飘然便是上去了,如履平地一般。
但这一般人显然是嫉妒不得。
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个有这种扎实关系、乃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呢?
有人可能是靠努力,十年二十年生生的熬上去。
这种也算是‘天道酬勤’了。
还有人,就如同他李春来一样,是凭‘手段’上去的。
你别管他是用的什么手段,但是只要他上去了,他俨然也是成功的。
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啊。
再比如。
若是换了别人,可能至少要等到任命正式下发,各项事务都运转起来之后,才能给手下这四十多号人造册,并且发下皂袍。
但李春来昨夜去跟赵师爷稍稍聊了几句,事情便是马上走上了快车道,而且,赵师爷引路,招呼六房直接把事情办妥,并且提前发下来皂袍。
这等如丝般顺滑的流程,一切皆是为了今早的募新,谁,谁又能挑出毛病来?
……
就在李春来按部就班的稳着他的节奏之时,沂源县衙外的广场上,募新事务已经是铺展开来。
便是卢大捕头、黄大捕头、蔺大捕头等大佬都是起了个大早,亲自过来主持。
而且不只是他们,刘县丞,王主簿,沂源军方,包括县里有头有脸的诸多大豪绅,待会也要过来坐镇。
纵然大家对丁公公此举都有所不满,可丁公公有着大义的名头,谁,谁又敢在明面上不给他面子?
而随之这边募新的事宜铺开,县城内,有另一条更为劲爆的消息也飞速扩散开来。
“伯父,伯父,有个事儿您听说了没?就在今早上,那小李三儿的手下,接连抓了五个人,都是破门而入、动静闹的很大啊……”
县衙门口的临时凉棚子下,卢大捕头正在喝着养生的菊花茶,小卢捕头忙是急急凑上来,低低耳语。
“嗯?”
卢大捕头眉头登时一皱,旋即低低啐道:“这是怎么回事?小李三儿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缘无故抓这么多人干甚?”
小卢捕头的消息俨然比一般人要更灵通许多,忙继续低低道:“伯父,具体怎的,小侄一时也不知道详细。不过,据说被抓的这些人,都是小李三儿麾下的人。昨晚时,他们好像在县衙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害怕,都跑了……”
小卢捕头别看纨绔,但正事儿水平并不低,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嗯……”
卢大捕头一双大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又岂能不明白李春来想干什么?
只是,让他一时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难道,以那小李三儿的精明,不知道丁公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至晚今晚就要到了?
还是说……
这小李三儿真被大老爷那边灌了什么**汤,铁了心要帮大老爷造势,死顶丁公公这边了?
若真的是这般,那今天这募新……
卢大捕头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不远处,黄大捕头,蔺大捕头等人,很快便也是得到了消息,本来还稍有些浮躁又烦躁的心态,登时便是急剧沉了下来。
本以为今天只是耗工夫、走个过程呢,谁曾想,这小李三儿,怕又要搞一出大戏出来哇。
……
与衙门这边、这些身份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得到的消息普遍接近于真实不同。
到了坊间,这消息便传的五花八门,越来越玄乎。
特别是被抓的这几家人家,一大早上的便又是哭又是闹,直如家里死了人一般,也让这种传言越来越甚。
什么‘小李三儿猖狂霸道,草菅人命’。
什么‘小李三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更有甚者,猜测‘小李三儿有龙阳之好,就好强壮爷们……’
一时间,简直是说什么的都有,很快便有些不堪入目。
但是,便是老百
姓都有感觉出来,今天,似是不会太平静,要出什么事情了。
……
“小姐小姐,您起来了吗?您不是让奴婢打听那小李三儿吗?今天有他的消息了,而且很吓人呢。”
翠烟阁,秦玉奴的闺房。
秦玉奴刚刚慵懒的起来,简单梳洗打扮,外面忽然传来了俏丫鬟瓶儿急急的娇嗔和‘噔噔噔’的上楼声。
“臭丫头,一大早的,你急个什么呀。先喝口水,慢慢说。”
秦玉奴看到瓶儿跑上来,小脸儿都红彤彤的,满头大汗,不由笑着嗔了一句,继续梳洗打扮。
她与瓶儿名为主仆,但自幼便一起长大,实际上,早已经是情同姐妹。
而且,种种原因交错,以后,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她与瓶儿,大概率要嫁给同一个男人。
瓶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这才是好了些,忙急急道:“小姐,昨晚,那小李三儿好像去衙门闹事了,但不知怎的,大老爷那边,似都是有些服软了。
而且,今天一大早,小李三儿的人便都换上了皂袍,接连抓了五六个人。其中有户人家,就离的咱们不远,现在,听说那家里老太太都哭晕过去了呢……”
“什么?”
“竟,竟有这等事?”
正在慵懒梳妆的秦玉奴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娇躯都是一个机灵。
她虽早就知道李春来胆大包天,几如是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却又怎想到,在今天这个当口,这等节骨眼上,李春来居然会这么跳脱……
甚至昨晚还去衙门闹过事,大老爷都服软了?
饶是秦玉奴冰雪聪明,却并不知其中详情,贝齿用力咬着娇艳的红唇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所以然来,忙是问瓶儿道:“瓶儿,那,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这小李三儿要干什么?”
“嗳?”
瓶儿也是咬住了红唇,想了想才道:“小姐,奴婢也说不好啊。不过,听人说,小李三儿升捕头的事儿好像已经定了,等会就要在募新那宣告。想来,他肯定要去衙门门口募新的那里吧。”
“这样啊……”
秦玉奴这时已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双精致的柳眉紧紧蹙起,想了片刻,忽然道:“瓶儿,快来帮我梳洗,等下,咱们也去看看募新,凑凑这个热闹。”
“嗳,好。”
……
不多时,等秦玉奴收拾妥当,带着瓶儿和几个丫鬟,刚要找车夫去衙门门口的时候。
忽然看到,一身绿色长裙、娇艳如花、恍如找到第二春的林三娘,盈盈从不远处走过来。
林三娘在翠烟阁地位很高,也是秦玉奴的‘妈妈’,秦玉奴也不敢怠慢,忙是笑着迎上去:“妈妈,您今儿个真漂亮,这是有事情出去吗?”
“咳。”
林三娘俏脸微红,娇声啐道:“玉奴,你个臭丫头,连妈妈也敢调戏了。妈妈都人老珠黄了,哪跟漂亮沾的上边?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饶是秦玉奴冰雪聪明,却又怎可能想到林三娘的心思?
瞬时便是被带偏了节奏,笑道:“听说衙门外今日募新很热闹,玉奴也好几天没出去了,便想去凑凑热闹呢。妈妈,您一起去吗,咱们正好尝尝老杨家的豆花脑。”
“这样啊。”
林三娘故作犹豫,片刻才笑道:“我本来想去市场那买几盒胭脂水粉呢,不过,妈妈也馋老杨家那豆花脑了,咱便一起呗。”
“嘻嘻,那太好了。妈妈,我扶您上车。”
等上了马车之后,看着娇艳的秦玉奴,林三娘俏脸止不住又暗暗的发红发烫。
那个姓李的小贼,到底是啥手段啊,她们这一大一小,竟……都被他给勾了魂……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3章 城南庄家
“当!”
“老少爷们们,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哇。托丁公公他老人家的福,咱沂源今年的募新开始了哟。”
“当当……”
“哎~,老少爷们们,瞧一瞧看一看那哎。”
“这次可是数年不遇、能吃咱朝廷公家饭的宝贵机会哇。只要能被选上,衙役月银都有一钱五,米面十斤,奉外出工,都有补贴哇。若是身子好,有手段,被选入战兵,那就更没数了。单月银就有一两哇,还给三两安家费……”
辰时中多一点点,沂源县衙外的募新处便是热闹了起来。
毕竟是官方举办的大活动,此时大明朝廷的公信力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沂源上下诸多豪绅大户也都已经赶过来捧场。
就算有来不了的,也都派嫡亲兄弟子侄过来代表。
只是……
场面虽是很宏大,细节却是有些让人不太好接受,乃至是很好笑……
只见。
广场外看热闹的人群之外,十几个老少文吏,要么拿着快板,要么拿着破锣,然后便一边打着快板、敲着破锣、便是扯着嗓子咋呼。
若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人,恐怕,第一反应这绝不是官方的募新,而是……来了什么热闹的戏班子……
李春来此时自也来到了这边。
不过,他并没有在现场,而是在近一里外的一座三层高酒楼的露台上,远远看着那边的场景。
主要是李春来此时已经很明白,姜胖子今天肯定是不会露面了,丁公公最早也要傍晚才能赶过来。
而宣读他李春来任命之事,是刘县丞和王主簿这边负责,便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了。
说白了。
别看此时募新的场景很大,但大家都明白,这种效果必然是不会好的,真正要凑够丁公公需要的人手,还是得靠‘分派任务’。
把任务分派给衙门各人,包括分派给各个豪绅大户。
这一来,到时候不仅更容易凑够人手,也能拖延不少的时间。
正如那句老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连这点最基本规矩都玩不转、甚至不明白的人,那肯定是不适合在这个名利场混了。
李春来此时就像是个局外人、看大戏一般看着这一幕。
当然,并非是看热闹,而是盯着那些沂源的豪绅大户们看。
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流行老百姓当家作主,底层的老百姓虽也是人,也看似有一部分政治权利,可真正到有事情的时候,这些看似的政治权利,便都会被化为乌有,留下的只剩义务。
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那些豪绅大户。
说的再血淋淋一点。
他李三儿想维持住他的稳定,此时并不需要对普通老百姓负责,而是需要对这些豪绅大户负责。
可惜。
饶是李春来此时居高临下,目力也是极好,但毕竟隔的着实有些远了,只能勉强判断个大概,不能看清详细。
好在刘黑子有小弟早就在那边盯着了,随时都有时时消息传过来。
“三爷,城南庄家竟然也有人来了。这倒是稀奇了,庄家人都已经好几年没在县城公开露过面了吧?”
正当李春来眯着眼睛、查看秦玉奴的马车、想着这小娘皮那娇俏模样时,刘黑子又收到了消息,忙过来跟李春来禀报。
事至此时,他喊李春来这声‘三爷’,已经是如丝般顺滑,根本就没有半点不适。
“嗯。”
李春来慢斯条理的点了点头,刚要让刘黑子指指,那庄家
在哪边,整个人却是忽的一个机灵,忙道:“老刘,你说谁家?庄家,哪个庄家?”
“嗳?”
刘黑子被李春来的突兀吓了一大跳,片刻才回过神来,有些呆萌的道:“三爷,自然是咱沂源城南三十几里外那庄家庄的庄家啊,咱沂源还有第二家庄家吗?”
“……”
李春来登时有些无言,旋即,便是止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时日,他十分心神,九分九都在拼了命的往上爬,早就把老爹给他招惹的这个骚腥事儿给忘了,不曾想,今天这个当口上,正主儿居然来了……
没错。
这城南庄家,正是李春来那个不成器的老爹李福泰给他定的那门亲……
真说起来,庄家才是沂源真正的地头蛇,卢家、乃至孟家与他们相比,都只能算是小儿科。
据说,在洪武年的时候,庄家祖先曾经做到过侍郎的高位,后面几朝也都是京官序列。
一直到土木堡之后,庄家因为某种问题,这才是慢慢没落了下来。
但话又说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庄家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入仕后,便一心开始经商,几十年前实力便是很强了,青州,登莱,包括临清、济宁、曲阜,都有他们家的生意。
近年来,庄家虽是越发低调,旁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却也绝没人敢轻易招惹庄家。
别看李春来此时似是混出了点头,已经有点‘人模样’了,但是,若庄家真要搞他,拿李福泰给他定的那婚约说事——
李春来还真不一定有啥办法的……
“这他娘的,千算万算,怎能算到还有这一出哇……”
李春来面上虽是依然保持着泰然,心底里却已经是止不住的骂了娘。
也就是李福泰这厮忒精,藏得太深,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若是被李春来给抓到了他!
即便没法对这个老不成器的动手,但李春来至少也要找个‘好地方’,狠狠关他两天,饿他两天,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三爷,咋的了?您,您认识这庄家人?”
刘黑子的情商显然并不够高,呆头呆脑的问道。
“……”
李春来心里恍如被扎了一刀,面上却只能故做无谓的道:“老子认识他们干甚?老子还怕他们?老刘,你个熊也别悠着了,收拾一下,招呼弟兄们,咱们准备过去!”
“额,好!”
刘黑子哪能捕捉到李春来的心思?赶忙去忙活。
李春来有些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这他娘的,他李三儿还就不信了,就算有婚约又怎的?他李三儿若不愿意,这庄家,难道还能强抢‘良家妇男’不成?
……
“汪汪!”
“汪汪汪汪汪……”
衙门门口,募新处。
本来大家正兴高采烈的看大戏般看热闹呢,不远处的大街上,忽然便是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狗叫之声。
这些狗明显都很凶,充满了暴虐的气息,而且一听这叫声,数量便绝不下十只!
众人一时都来不及看这衙门的热闹了,纷纷将目光转移到那个方向。
旋即便是见到——
至少有二十几条巨大的猎狗正在前面狂奔,它们身后,则是至少四五十号穿着鲜艳皂袍,拿着各种棍棒的衙役,正虎狼般朝这边而来。
若不是这些大猎狗都被栓了绳子,背后还有人在拉着,人群怕是转瞬就要崩盘了。
而此时哪怕是猎狗被控制住了,许多
人的腿.根子却也是止不住的发软,要打软腿。
这也太吓人了吧。
若是被这群疯狗给咬一口,这人还能活命吗?
“这,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啊,他们这是想干啥……”
“不知道啊,没听说咱沂源有养这么多猎狗,还敢在城里这么放出来的哇……”
“不对,快看,你们快看,人群正中那个领头的,好像,好像是李三爷哇……”
“啥?李三爷?”
“我滴个亲娘来,真的是李三爷啊。早就听说李三爷喜欢养狗,哪想到,他居然养了这么狼一般的一群啊……”
人群转瞬便是躁动起来,急急议论个不停,却是又被宝剑劈开的流水一般,下意识便是给李春来等人让出了一条道。
“这便是那位李三爷?端的是够狂啊。”
“这位李三爷真是能耐哇,这才几天,他竟然聚拢起了这么一帮好手……”
“呵,小李三儿这厮,有点意思的……”
老百姓躁动的同时,诸多豪绅大户也都是略有躁动,纷纷更仔细的查看李春来这边的动向。
“妈妈,小姐,真的,真的是那李三爷嗳。他竟然养了这么多大猎狗,好可怕啊。这些大猎狗,平时不会是吃人肉的吧……”
秦玉奴的马车内,几女自不会下车,俏丫头瓶儿透过车窗看清这边的模样,一张比巴掌也大不了几分的小俏脸儿,登时便是有些发白了。
林三娘和秦玉奴自不会跟瓶儿这小丫头一般一惊一乍,但她们的俏脸也都是有些色变。
秦玉奴雪白的贝齿不由紧紧的咬住了红唇,低低道:“妈妈,你说,你说这小李三儿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般猖狂,招摇过市,到底是图个啥?他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林三娘柳眉也是紧蹙,抿着诱人的红唇道:“玉奴,不好说啊。这小李三儿,看着行事猖狂,实则,进度也相当有度。他的脑子,一般人,怕是真的猜不到啊……”
说着,她不由取笑秦玉奴:“玉奴,你别忘了,你的梦想,可是要取得秦淮河上的真头牌,不会是真对小李三儿这小贼动心了吧?”
“鹅……”
秦玉奴俏脸一下子红了,忙否认道:“妈妈,哪有啊。人家不过是看那小李三儿挺有意思,逗他玩玩罢了。”
马车内很快传来一大一小两个娇滴滴女人的嬉笑打闹声。
瓶儿一看这模样,心情也缓过来许多,忙是更仔细的看向李春来那边。
……
而就在她们嬉闹间,距离她们不远,一辆看着略有普通、却是明显比普通马车大上一圈的大马车里。
一双不输于秦玉奴两女的明亮美眸,也是充满了兴致的看向李春来的方向。
旋即,她捋了捋蒙在脸上的面纱,看向身边一个比瓶儿要大上个一岁半岁、也比瓶儿更为精致漂亮的贴身侍女道:“初雪,这位李三爷,他真名叫什么来着?我听着怎么就有点耳熟呢?”
那俏丫鬟初雪忙毕恭毕敬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呢。您稍等,奴婢问一下。”
说着,便是快步到前面车夫那询问。
很快,初雪便是折返回来,恭敬道:“小姐,那李三爷,真名叫做李春来。”
“李春来?”
面纱女人柳眉不由倒蹙,整个人的气势登时便是一变,几如有着女王一般的控场能力,马车内的温度恍如都骤然下降了不少。
她旋即冷声道:“这位李春来李三爷,他,是哪儿人?父母又姓甚名谁?”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4章 当众宣读任命!
“这小李三儿,这是才吃了几天饱饭,好大的排场啊?!他这是想干甚,当这里是甚地方了?!”
衙门外,核心区的凉棚下,符爷额头上的青筋都止不住鼓胀起来,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这什么玩意儿?
小李三儿这厮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符爷,堂堂京营符家血脉,大明朝的功勋之后,都是时而夹着尾巴做人,可这小李三儿这才几天?
凭啥!
他凭啥就敢这么嚣张的?!
黄大捕头冷冷看了眼低低嘟囔的符爷,眉头抽了抽,却并未理会符爷,转而又看向了已经离这边越来越近、逐渐清晰的李春来的身影,心中一时也有些不能说的感慨。
他活了这四十好几年了,也算是见惯了风浪,不是没见过嚣张猖狂的人,可~,跟眼前这小李三儿这般嚣张猖狂的,那还真没几个……
甚至是,一个都没有……
按说,小李三儿那脑壳,简直是堪比猴儿一般机灵,他难道就看不清里面这些利害,非要把自己搞成众矢之的?
黄大捕头一时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远处,卢大捕头,蔺大捕头,包括更上首的赵师爷、刘县丞、王主簿等人,一时也着实想不明白,李春来此时这般肆意,简直无法无天一般,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一众豪绅大户们也都是差不多模样,都是逐渐回归于安静,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三爷好……”
“三爷……”
“三爷,您今天真精神……”
然而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多嫉妒、多恨、多瞧不起李春来,在此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却是没人敢不给他李三儿面子。
随着李春来一行人逐渐来到人群外围,无数人都要舔着脸、讨着巧,跟他李三儿问好。
李春来倒也不托大,清秀的小脸儿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时而对众人点头示意。
而旁边,洪斌、山子、小金子、虎头等人,已经是开始麻溜的给猎狗上嚼子、不让它们吵了。
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李春来此时麾下的亲疏之别。
能去伺候猎狗的,无不是李春来心腹中的心腹。
随着猎狗都被套上了嚼子,逐渐安静下来,至少不会发出那种凶狠叫声了,周围人群的情绪也逐渐平复许多。
这时,李春来带领着这四十多号大小猛男,也是来到了场中。
看李春来似是有话说,周围人群下意识便是安静下来,纷纷复杂又敬畏的看向了李春来。
便是刚才还很不爽的符爷,此时也是极为安静,表情平静,露着略有些僵硬的笑意看向李春来。
但袖子里紧紧握起的拳头,显示着,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李春来这时已经扫视场内一圈,加之在不远处酒楼上的时候,便已经对周围的地形排布了然于胸,当即便是‘哗啦’一撩腰袍,恭敬对一众大佬们行礼:
“小的李春来,见过诸位爷!托丁公公提携,托大老爷恩德,小的幸不辱命,已成功招募壮年新丁四十六人!恳请诸位爷检阅、查阅!”
说着,李春来已然跪倒在了地上,对赵师爷、刘县丞等大佬们磕了个头,便是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举起了他亲手所书的麾下名册。
“扑通扑通……”
李春来都跪下了,身后洪斌、陈六子、刘黑子众人,谁还敢再站着?
登时便是纷纷丢掉了手里的家伙什,乌泱泱跪倒一地。
旋即,便是稍有凌乱、但气势却是很足的霸道
齐声呼喊:“恳请诸位爷检阅!”
饶是李春来一帮人此时只能算是乌合之众,说的难听点,怕是比之后世‘社团’的纪律性都不如。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沂源这种小地方,这等威势还是相当惊人的。
许多人一听到这暴虐的齐声高呼,登时便是都有些腿软了,真连看都不敢多看。
赵师爷、刘县丞、王主簿等人,一时也都有些微微不好了。
便是卢大捕头、黄大捕头这些吃这碗饭的老牌狠人,一个个面色也都是有变。
别的先不消说,单单是这小李三儿的那种组织能力、城府气场,在场之人,又有几人可以与之匹敌?
秦玉奴,林三娘,瓶儿,包括不远处的那面纱女人,俏丫鬟初雪,一个个俏脸也都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变化。
许多豪绅大户心里更是止不住的感叹,这小李三儿,气候是真的成了啊。
赵师爷这边片晌才反应过来,忙咳嗽几声,撑起笑意道:“李爷不愧是我沂源的后起之秀,未来的栋梁之才啊。这般效率,这般速度,那真堪称是我沂源的楷模。若人人都如李爷这般忠心高效,那我沂源,又何愁匪患不净,又何愁……”
赵师爷究竟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一双嘴皮子那是一个溜,几句话的工夫,便是将李春来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众豪绅大户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便被唬住,但是诸多没有什么思考能力的老百姓,却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看向李春来的目光不由更为的害怕与恭敬。
这位李三爷,在官面上都是已经站住脚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谁,谁又敢去挑衅李三爷的威严呢?
赵师爷一通彩虹屁,直把李春来吹捧了五六分钟,唾沫星子都快干了,这才是偷偷瞄了李春来一眼。
却正迎上李春来略有玩味的目光。
赵师爷又岂能不明白李春来的意思?
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忙是笑着看向刘县丞和王主簿:“两位爷,接下来,就拜托您二位咯。”
时至此时,李春来明显气候已成,赵师爷讨好卖乖还来不及,又怎敢去挡李春来的路?
刘县丞和王主簿俨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两人就算有些地方很看不上李春来,特别是李春来的这种嚣张与肆意,俨然与大明传统的官场文化背道而驰。
可李春来的气势已经起来了。
哪怕几天之后,李春来可能就要死在进山剿匪的战事中,但至少在此时,他们也不敢再得罪李春来,更别提是挡李春来的路了。
万一因为这点小破事儿,把这小李三儿惹毛了,让他炸了,真捅出什么篓子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又找谁说理去?
刘县丞与王主簿相视一眼,王主簿便是默默的取出了早已经写好、他已经签了字,百里侯姜胖子更是昨夜便签好字的任命文书,递给了这边的刘县丞。
“哎。”
刘县丞心底里微微叹息一声,但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浓又甚,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清了清嗓子,便是开始宣读起来:
“自万历三十八年以来,我沂源,匪患甚重……今响应丁公公剿匪事宜,征集募新,我沂源县西泉子村人士李春来,数日内便募齐精锐壮士近五十人……”
刘县丞虽不是及第出身,但却也有着功名,水平很不弱,抑扬顿挫的读起这任命,迅速便是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一时间,若是有无人.机从高处开个广角的全景视野,必定会得到一副栩栩如生的‘众生图’。
一众人等虽是早就预料到李春来的
气候已成,上位怕是不可避免,可~~,等这件事真正发生了,就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很多人心里,还是有着一种很不好表述的复杂。
嫉妒者有之。
心中恶劣的啐骂者有之。
仇恨者有之。
羡慕者有之。
盼着李春来倒霉、赶紧被打回原形的,更是不计其数。
凭什么!
凭什么你小李三儿一个月前,还是个蝼蚁般的苦哈哈,可,这短短时间,你竟到了这般模样?
便是秦玉奴、林三娘、那面纱女人的俏脸上,都是流露出一种很难言说的复杂。
如果她们与李春来没什么纠结,那自然不会太在意,只是旁观者而已。
可——
她们因为种种原因,竟都与李春来有着某种不好言说的纠结,乃至有着一定的共同利益,这让她们又如何不关注李春来?
可越是关注李春来,越是了解他小李三儿,她们才是更明白,李春来能走到此时,到底是有多么凶险,多么的不容易……
李春来身边。
洪斌、陈六子、刘黑子、山子、小金子、虎头、马五、刘辉等等。
一众人等看着刘县丞继续潇洒的在中央抑扬顿挫、宣读着李春来的任命,他们的那种振奋与激动,直比在他们正中、恍如被众星捧月的李春来,还要更甚!
本以为昨天晚上砸了县衙的场子,要出大事,大家说不定都要跑路乃至落草呢。
谁曾想。
眨眼之间,竟是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们的李三爷,竟,真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成功上位了……
尤其是洪斌,直听的是热泪盈眶,几近不能自已。
以他的这种性子,若是能有选择,他断然不会走上这条明面上风光、实则却是凶险异常的危险之路。
他宁愿去大山中跟虎豹搏斗,追求他那最简单的小幸福。
可~。
莫名的便是被李春来拉上了‘贼船’,他已经根本就没有选择了。
依照《大明律》中的连坐条例,别说李春来要落草了,哪怕是李春来要造反,他也得去给李春来当排头兵。
因为往前冲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可若束手就擒……
那不只是他了,他的老婆孩子,怕是都要被朝廷给活活刮了……
然而。
昨晚洪斌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却不曾想,在那生与死的边缘,李春来,他的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夫,竟然……真的成功了哇……
一众猛男围拢的正中心。
李春来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激动,都要更振奋!
可是……
他想兴奋,却是有点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因为在这激动之下,他周身更多的,是一种不能表露、也无法对任何人表露的感慨!
能说些什么呢?
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李春来,前面那么拼命,当牛做马,白花花的银子都犹如流水,就是为了能按照正常流程来走!
可那结局是什么呢?
推诿!
利用!
欺瞒!
戏谑!
简直是熬鹰逗鸟一般,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把他李三儿往死路上逼!
可!
当他李春来转变了想法,转变了思路,心狠手黑,不再顾及这所谓的规矩与法则——
这事情,就像是当日他在翠烟阁,割掉秦玉奴身上那身白衣胜雪、仙气缭绕的长裙一般,竟变的如此容易、简直如丝一般顺滑……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75章 最骚腥的闹事
“兹,升任李春来为戌字号捕头,掌县衙东大牢诸事,同时联络协调剿匪事宜……”
一连串冠冕堂皇之后,刘县丞终于是宣读出了李春来的任命,周围人群登时便是一阵止不住的躁动。
许多老百姓,再看向李春来这边,几如是看神迹一般。
这位李三爷,简直就是个活着的传奇啊。
便是诸多豪绅大户,眼睛里也都是露出来一种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本以为,李春来这种状态,这么嚣张又肆意的,至多是升个不入流的普通捕头,混个场面后,马上就要被送去当炮灰。
却不曾想……
这位李三爷,竟然直接越过了‘不入流’,一步踏入了‘入流’,成为了‘戌字号’,整个沂源排行第十一位的捕头……
而且。
竟‘掌县衙东大牢诸事’,剿匪事宜反而是放在了后面……
这。
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凡是稍有政治眼光之人,又岂能是不明白?
李春来这,绝对是与沂源方面,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他已经得到了沂源方面极为强力的支持啊!
换言之,有着这东大牢事务的牵扯,哪怕李春来马上就要被派去剿匪,也是有了很不弱的‘进退维谷’之地……
“妈妈,我,我没听错吧?这,这小李三儿,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马车内,秦玉奴都是傻了,忙是看向林三娘。
即便她对政治并不够精通,却多少也了解一些,此时,便是她都是能看出这个任命里面的问题,可想而知,那些明白人到底会有多么震动了。
“这个李三爷,这个李三爷……”
林三娘也有些懵了,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就是说不出来。
有了那天在翠烟阁内的接触,林三娘心里其实已经不自禁便是提高了对李春来的预期,却又怎能想到——
即便她已经很高估了李春来这小贼,可李春来的实力,竟比她想的还要更甚许多……
他竟然在沂源这个几如是深不见底的泥坑子里,生生的杀出来一条血路啊,这……
“小姐,这事情,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远处的大马车里,俏丫鬟初雪也有些震惊的看向了身边的面纱女人,美眸中,隐隐有着一丝惊恐。
面纱女人一双精致的柳眉也是止不住便倒蹙起来,面纱下,她那雪白的贝齿,已然是紧紧的咬住了娇艳的红唇。
片晌,她忽然止不住盈盈笑起来,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啊。想不到,这区区沂源小城,居然出了这李三儿这么个有意思的人儿啊。”
那俏丫鬟初雪赶忙乖巧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过去跟这位李三爷知会一声,把他带过来……”
“嗯?”
面纱女人柳眉一挑,有些不悦的看了初雪一眼。
初雪登时魂儿都要被吓飞了,赶忙是毕恭毕敬的垂下了头,大气儿都不敢再喘一口。
面纱女人这时却是忽然娇笑出声来:“小李三儿啊小李三儿,本来,本小姐都快把你忘了,可现在,是你自己送到本小姐面前来的哟。”
看着面纱女人笑的花枝乱颤,妩媚至极,旁边的初雪却是吓的牙齿都在打颤,根本就不敢多看半眼。
……
“小的李春来,谢大老爷恩典,谢诸位爷提携,也感谢诸位父老对我李三儿的支持!即日起,我李春来李三儿,必尽心竭力,肝脑涂地,为皇爷,为我大明,为大老爷,为诸位爷,为我沂源父老,效犬马之劳……”
这时,刘县丞终于是宣读完了任命文书,笑吟吟的走过来,将任命递到了李春来手里。
李春来双手接过这任命,高高举过头顶,旋即便是小心翼翼
的放在地上,‘砰砰砰’恭敬的对刘县丞以及周围众大佬们磕头谢礼。
直到这个时候,李春来的心里才算是沉下来,尘埃落定!
纵然前面受到了不少曲折,几如是命悬一线,但李春来此时却并没有丝毫的不愉。
因为,他已经很明白:‘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若是没有前面那些艰辛的铺垫,若是不能把洪斌、陈六子、刘黑子这等好手聚拢于麾下,生生冲杀出来这暴虐威势。
那~~。
姜胖子那‘肥贼’,又凭什么,相信自己有‘开金矿’的能力?相信自己能震住场面?
纵然此时他李三儿有取巧之嫌,却也是不断累积、厚积薄发的收获!
“砰砰!”
“砰砰砰砰……”
而随着李春来开始磕头,身后,洪斌,陈六子,刘黑子等一众猛男,也都是跟着李春来一起拼命磕头。
一时间,脚下的青石板都是‘砰砰’直响。
这让此时站的距离李春来极近,就在李春来面前不远的刘县丞,腿肚子都止不住的打着转发软。
这小李三儿,真的是头虎狼哇……
好不容易等李春来磕完了头,抬起头来,刘县丞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强撑着上前来,陪着笑小心把李春来扶起来:“李爷,恭喜恭喜啊。以后,诸多事务,刘某也要多仰仗李爷啊。”
“恭喜李爷。”
“恭喜三爷……”
“三爷……”
周围大佬和人群也反应过来,大佬们都是凑上前来恭贺,人群也是有人在大声高呼着恭贺。
场面一下子便是热闹起来。
若是从高处看,会发现,此时的李春来,恍如变成了核心的太阳,周围诸多大佬都成了陪衬,众星拱月。
一众大佬们边缘,符爷虽是恨不得把李春来踩在脚下,直活生生的踩成肉泥,面上却只能陪着笑,心里开始盘算着,到底给李春来多少贺礼,才能缓和下两边的关系了。
否则,以李春来此时的气势,以后就是怼着他挑毛病,饶是他符爷,又怎能轻易承受?
哪个又会跟李春来这条气势汹汹的‘疯狗’计较呢?
好一会儿。
热闹完了,刘县丞也示意李春来是不是开始正事儿,李春来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还有点事,转而便‘咔嚓咔嚓’的晃动了几下脖颈。
李春来这动作其实并不大,但是,周围无数双目光都盯在这里呢,整个场内一下子恍如静了一瞬。
特别是,许多人看着李春来清秀脸孔上、那混不吝的玩味笑意,忽的止不住便是有些汗毛倒数。
这位李三爷,又想干什么?
李春来并没有着急说话,只是对洪斌一摆手道:“把人带上来!”
“是!”
洪斌陡然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止不住便是有些发虚。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他怎可能拆李春来的台?只能是招呼陈六子、刘黑子等人,去后面带人。
人群已经一片安静,纷纷看向这个方向。
“唔,唔……”
很快,五个被五花大绑、嘴巴里都被塞上了破布、满脸惊恐的强壮汉子,便是犹如死狗般被拖了上来。
安静的人群止不住一阵躁动,旋即又迅速回归于安静。
包括刘县丞、王主簿等一众大佬豪绅,脸上、眼睛里,也都是露出了止不住的惊惧之意。
这小李三儿,已经不是猖狂的事儿了啊,这是……要猖狂的没边了啊。
可惜。
这小李三儿此时气势正盛,简直如日中天,就算明知道他这么搞要出事,却是根本就没有人敢出来阻止。
怎么阻止呢?
一旦
把这小李三儿惹毛了,那才是天大的事儿啊。
这时。
五个死狗般的汉子,都是被刘黑子等人用脚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地上,而旁边,五个穿着衙役皂袍的大汉,手上都已经拎上了很是趁手的大‘扁担’。
周围人群只要不是瞎子,此时都已经隐隐摸到了李春来的意思,止不住便是一阵发寒。
却是根本没有人敢说话。
李春来依然并不着急,慢斯条理的拿着一包没拆封的烟叶包,在鼻尖下嗅着,混不吝的扫视四周。
“哇——”
“我的儿,我的儿哇,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儿可是犯了甚王法嘛……”
不多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尖叫。
很快,人群便是下意识让开了路,几个老年妇人,几个年轻妇人,手里抱着、身边领着十几号大小娃娃,便是犹如冲锋一般冲了进来。
“这小李三儿,这不是搞事嘛!”
一看到这场面,便是王主簿的大黑脸都是有了剧烈变动,狠狠啐了一口。
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的朋友们一眼便会明白,这等事务,俨然是基层人最头疼、也最害怕的事情。
因为不管你是有理还是没理,一旦沾染上这等骚腥,那就绝别想有好!
稍有不慎,灰头土脸倒是小事儿,一辈子污点、乃至家破人亡都是等闲。
诸多大佬,包括诸多豪绅的面色也都是变了。
人群中本来正志得意满、浑身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的杨德山,一下子也像是被人掐住了嘴巴的鸭子,浑身都不得劲了。
这三子,寻常那么精明,怎么就会在此时犯这等糊涂了呢?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帮女人孩子,气势汹汹便是要往李春来这边冲。
李春来却是浑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老子倒要看看,谁还敢往前?!”
转瞬。
马五、刘辉便是带着十几号猛男,如狼似虎的挡在了这些女人孩子身前。
这些女人孩子登时便是被吓了一大跳。
她们之所以敢在此时闹事,就是凭借一口气,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会有人给她们做主。
而且,她们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恍如有人特意放给了她们消息一般,把她们引过来。
此时,她们好不容易才提起的那口气,还被提到最高点呢,一下子便是被马五等猛男给强势压制下来大半。
一时直接愣在当面,进退不得了。
其中有个老太婆很机灵,忙是看向刘县丞那些大佬那边。
刘县丞等大佬又岂能傻?
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是看到了她的目光,却是根本不予以理会。
“哇!”
“老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官府,要草菅人命了哇……”
这老太婆一见大佬们居然不理她,眼珠子一转,当即便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杀猪般嗷嗷大叫着痛哭起来。
其他几个老太婆也都是有样学样,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便是呼天喊地的‘骂天骂地骂空气’起来。
倒是几个年轻妇人脸皮薄,没敢跟这几个老太婆一样,却也都是止不住的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抹起眼泪来。
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场内诸多大佬豪绅,开始看这些妇人孩子不爽的同时,更多的目光却是汇聚到了李春来身上。
许多人眼里,已经止不住的挂上了苛责。
若这事情收不了场,那,这位李三爷,可就成了笑话,变成整个沂源的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