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2章 沐子川的坎
“晴儿，你这样谁的面子都不给，会不会得罪人啊？”
一块儿烧晌午饭的时候，王翠莲跟杨若晴这道。
“今个你四婶她们离开后，大家伙儿在池塘那块浆洗，旁敲侧击都在说你呢，我从边上经过，听到了两句，话都不太好听。”王翠莲又道。
杨若晴一边把红薯切成滚刀块放到捞完了米汤的饭锅旁，闻言勾了勾唇角：“舌条长在她们的嘴里，随便她们背后咋样编排我，横竖我也掉不了一块肉，有本事啊，就到我面前来说！”
“那她们肯定没那个胆子。”王翠莲道。
杨若晴道：“所以说嘛，我没有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她们就在背后编派我，正常，不用搭理就行了。”
“某些编派得比较凶的几个，回头我把名字一一记下来，等到年节跟下，或是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看她们还有没有脸来我这借米借钱！”
王翠莲道：“嗯，也是，那些人啊，有求于咱的时候，百般做低伏小，这会子一件事没达成她们的心愿，便在背后说三道四。”
“你说的对，咱不去理会就是了。”
杨若晴点头：“这些人啊，没见过小狼崽子，都赶过来看新奇。”
“到时候让她们进来看，你瞅一眼，她摸一下的，叽叽咋咋，小狼崽子压根就没法安生睡觉，没有母狼在跟前也容易惊恐，对它们不利。”
“而且，我若是给张三开了便利之门让她进来看了，那回头李四呢？王五呢？”
“所以，除了咱家里这几个人，其他的人，一概不给看，包括我大舅妈在内。”她道。
……
接二连三的人前来看小狼崽子，全都被杨若晴给拒之门外之后，村里再也没人过来自讨闭门羹吃了。
杨若晴也把别的事能推的都给推了，一门心思的在家里照看四只狼崽子。
这是追云和黑狼的孩子们，追云和黑狼用性命来护着的孩子，若不是万不得已，追云也不会舍得把崽崽们交给杨若晴照看。
所以，杨若晴在这一块，不敢有半点啊差池。
当然了，杨若晴还是会抽空去一趟沐家探望子川娘。
提到这老沐家，杨若晴最近真是有些不太想去，而且也是尽量少去。
主要原因，是因为沐子川的婚事。
原本子川娘是给沐子川和刘豆蔻的婚事定在八月，跟杨永仙差不多日子。
结果沐子川以杨永仙举办婚事为由，说不想这八月自己也举办婚事，故要推迟到九月。
子川娘便定在九月初九，可是这都九月初三了，还有六天，刘豆蔻都已经被接回刘家去备嫁去了，而沐子川却以要去长淮州办事为由，离开了长坪村。
家中留下几个刘豆蔻家那边的丫鬟和仆妇伺候子川娘。
“听说子川娘这几日都不咋吃饭了，人也越发消瘦了，还摔了两回碗，八成是为子川的婚事犯愁，着急。”
杨华忠受邀去了山那边一个朋友家吃杀牛饭，回来的时候主人家客气，死活塞了十来斤牛肉让杨华忠带回来。
这不，十来斤牛肉，孙氏给分成了四份，孙家，老杨头那边，还有杨若晴这儿各一份。
这不，送牛肉过来的时候，孙氏跟杨若晴这拉起了家常。
“刘家那边估计还不是很清楚，你干娘这会子最着急的就是把子川给找回来，好让他顺顺利利跟刘豆蔻完婚。”孙氏接着道。
“子川娘啊，这几日已经打发了两三拨人过来跟你爹这说，想让你爹帮忙把子川从长淮州给催回来。”
听到这话，杨若晴愣了下。
“这子川，也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原本都说得好好的会娶刘豆蔻，这婚期都拖延了一回了，还要再推，再躲，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可是，他自个不乐意回来，让我爹去寻他，也寻不回来啊！”她道。
孙氏也是一脸无奈。
杨若晴道：“这样吧，刚好娘你送了牛肉过来，等会我就用这新鲜的牛肉做成肉糜粥给干娘送去，顺便宽慰她几句。”
老沐家。
子川娘对肉糜粥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晴儿啊，你的心意干娘心领了，别提肉糜粥了，此刻便是山珍海味摆我跟前，我都提不起半点劲儿啊！”子川娘靠在床上，一脸虚弱的道。
杨若晴淡淡笑了笑，道：“干娘，你放宽些心吧，有些事不是你干着急就能成事的，得慢慢来。”
子川娘道：“还慢慢来？我这病，都病入膏肓了，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杨若晴摇头，“干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我看您的病情已得到了控制，而且这段时日，气色也渐渐的好转了。”
“就连大夫过来给你把脉，都说你的脉象较之以前更显强健了一些，你的病啊，会好的，日子也长着呢！”
子川娘摇头，“那是回光返照哦，我自个的身子自个心里清楚，时日是不多了。”
杨若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好吧，先前那番话都是她善意的谎言了，子川娘的病，没救是没救了，这段时日一直是用最好的药物来控制着。
这种病，放在别的人家，坟头草都齐腰深，沐家条件好，所以子川娘的性命才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干娘，不管是啥事儿，你也得吃点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去琢磨事情啊，来，这碗肉糜粥你还是多少几口吧。”
杨若晴拿起碗来，再次送到了子川娘的跟前。
子川娘想了下，接了碗慢慢的吃着。
杨若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干娘，我听说你想让我爹想法子把子川从长淮州催回来，其实，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牛不喝水强按牛头也无用啊！”
子川娘愁眉苦脸，道：“那该咋办呢？晴儿是，咱娘俩说话我也不藏着掖着，这会子刘家送过来的丫鬟仆妇，我也打发去了外面，”
“晴儿啊，子川之前答应的好好的跟豆蔻成亲，这会子又反悔，说到底还是他跨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那道坎，就是晴儿你，晴儿，干娘只能求你了，求求你帮忙劝劝子川吧！”
第4043章 写信
原本坐得好好的杨若晴在听到子川娘的这话时，突然站了起来。
“干娘，你让我去劝说子川回来完婚，这个腿我乐意跑。但是，还请干娘你莫要说糊涂话，都多少年了，莫要再把我跟子川搅到一块儿去，我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女，有自己的婆家，也有自己的清誉。”
杨若晴一脸认真的道，言辞之间不带半点开玩笑和可以妥协的成分。
子川娘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杨若晴不高兴了，怔了下，赶紧改口道：“晴儿，干娘当然晓得你是个好闺女，干娘的意思是，子川他心里，还是有你，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成亲……”
“干娘！”
杨若晴再次打断了子川娘的话。
“干娘，你这话更加不能乱说，若是被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听去了，还以为我杨若晴都有家室的女人了，行为还不检点，迷惑子川，搅黄他婚事，害他一直打光棍打到如今。”她道。
子川娘被杨若晴说得不知该如何说才好，眼泪淌下来：“你没有啥，是子川自个的问题，是我那傻儿子的问题，他就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晴儿，你是不晓得，这些年在京城里，他都是找各种由头来推拒自己的婚事，”
“有一年中秋节他喝醉了，我听到他说梦话，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从那时候起，我才晓得他是跨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而那道坎就是晴儿你！”
“干娘晓得这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跟你没啥关系，你但凡对他有一丝喜欢，如今也就不是骆家媳妇，而是我们沐家媳妇了。”
“干娘实在是没辙了，原本以为豆蔻可以冲淡你在他心中的影子，可没想到，这临到成亲的节骨眼上了，他到底还是老习惯偷跑了……”
子川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字字句句都是一个母亲的辛酸话。
站在被儿子惦记的那个女人的立场，这口锅杨若晴不背。
但同为母亲，杨若晴也能为子川娘的话引起共鸣。
倘若换做辰儿或者志儿将来为了某个不属于他，不中意他的女子魂牵梦萦连自个的终身大事都不顾了，杨若晴这个做娘的，估计比子川娘还要焦躁吧！
所以，杨若晴只能叹出一口气，递过去一块帕子给子川娘擦拭眼泪。
“干娘，别难过了，先把眼泪擦拭下，等下回去我就给子川写信，催他回来。”杨若晴道。
子川娘突然啊抬手握住杨若晴的手，“晴儿，你打算在信里咋样说？用啥由头劝他回来？”
杨若晴想了下，道：“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明白干娘您的苦心。”
子川娘摇头，“不，这一招早就行不通了，得换个说法，务必凑效让他回来……”
“干娘你有啥好主意？”杨若晴问。
子川娘一咬牙，道：“你……就在信里说，母病危，速归！”
“啥？”杨若晴惊愕出声，“干娘，这可万万不能！太不吉利了！”
子川娘道：“他若是躲在外面不回来完婚，我真的就要急死了，横竖都是个死，有啥不吉利的？”
“刘家那边，还不晓得这事儿，子川去了长淮州，我给的说辞是去长淮州采办婚事要用到的东西。”
“晴儿啊，你就别再顾忌啥了，就照着我说的去写，务必，务必要把子川给我叫回来，叫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好，好，”杨若晴点头。
“那我这就回去写了……”她道。
杨若晴还是觉得不能这样撒谎，如果沐子川风风火火赶回家后发现是个骗局，到时候对这桩婚事本就抵触的他指不定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事情来。
所以，杨若晴还是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对沐子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
只是转身之际，子川娘却再次喊住了她。
“晴儿，用不着回去写了，就在这里写，当着我的面写，写完了把信给我，我哦让人去送。”子川娘又道。
“干娘，我回去立马就写……”
“晴儿啊，你心里打的啥主意，干娘明白，”子川娘苦笑着道。
“你就在干娘这里写，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杨若晴满头黑线，干娘自己也是识字的，是当年陪着子川念书的时候，子川教的。
但是干娘却不自己写这封信，就是想要借她的手写，好让子川更加相信干娘病入膏肓。
得，这下想要动点手脚都不行了，罢了罢了，遂了干娘的意愿吧！
当下，子川娘念一句，杨若晴便提笔写一句，写完了她拿起信纸来吹了几下，好让笔墨能早些干涸。
然后将信纸递给子川娘看了一眼，子川娘看完后，满意的点点头。
“好，你把信留下，自个回家去忙去吧。”子川娘道。
杨若晴应了声，又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了沐家。
刚刚到屋门口，便听到四小只所在的屋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呜声，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嗷嗷的声音。
杨若晴忍不住笑了。
这狼崽子跟狗崽子真的有些不一样，一个时辰前她去老沐家的时候喂的羊奶。
这一个时辰过去了，小泰迪那边毫无动静，而小狼崽子这边则饿得都要造、反了！
这消化能力和进食能力，当真不一样。
“来了来了，奶妈疼你们！”
杨若晴温柔的声音传进屋里，意在安抚。
屋里的声音稍停了下，可是片刻之后，四小只的声音就开启了狂暴模式。
一个叫得比一个欢，一个叫得比一个高昂，而且还乱爬一气。
“会叫的崽崽有奶喝，你们这四个都叫成这样了，我都不晓得该先喂谁了。”
杨若晴哭笑不得，口中一边说着安抚的话，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给它们煮羊奶……
“好啦好啦奶来啦！”
杨若晴来到它们的小窝跟前，“小纯白前几日受了伤，身子受创，小纯白先来喝。”
她伸手，把毛绒绒的小纯白轻轻拎起来，她自己坐在凳子上，把小纯白仰背放在她的腿上。
像从前喂食婴儿期的骆宝宝和大志那样，也给小纯白的脖子下面连带着肚皮上围上一块三角形的小帕子。
这几日，小纯白已经熟悉了这套流程，当杨若晴给它围上小帕子的时候，它就不嗷嗷叫了，而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开了小嘴，粉红的小舌头伸了出来，舔舐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小鼻子……
第4044章 重阳佳节
挨着顺的把四小只给喂饱了，三只小黑崽喝饱了就蜷缩在一块儿睡觉去了，唯独小纯白还醒着。
它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个人在窝窝里爬来爬去，遇到窝窝边缘的阻挡物，还会好奇的伸出毛绒绒的小嫩爪子去碰几下，衣服对啥都很好奇的样子。
杨若晴觉得有趣，便蹲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不想惊扰了它，便刻意屏住呼吸。
小纯白一个人玩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往边上它的三个熟睡的兄弟姐们那里凑过去了。
小纯白的身形可是比这三只小黑崽大了一倍，加上这几日在杨若晴这里，吃饱喝足，小肚子圆滚滚的。
这往三小只身上一压，三小只中的两小只当下就睫毛颤动，鼻子里哼哼的快要醒的样子。
杨若晴见状，赶紧将小纯白从三只小黑崽身上挪开。
才刚挪开没有片刻，小纯白又往小黑崽们那边去了，这自己睡不着，精力旺盛，又要去骚扰它们啊！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闹，那就让我来陪你玩一会儿。”杨若晴低笑了声，将小纯白拎了起来，抱在怀里坐到桌边去逗它去了。
……
给沐子川的信发出去之后，子川娘每天就掰着手指头的算日子。
杨若晴不知道刘家那边，子川娘这几天又是在用啥样的借口来敷衍着的，但是每次当她去探望子川娘的时候，子川娘都要问起这事儿。
“可有子川消息？他几时能回来？”
这一日，杨若晴又过来探望子川娘，子川娘拉住杨若晴的手再次询问。
杨若晴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估计也快了。”
子川娘又道：“算算日子，这信送出去也五六日了，他若接到信也该回来了。”
“何况，明日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了，他再忙，也该回来了。”
……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照着眠牛山这一带的习俗，重阳节要登高，追思祖先，插茱萸，喝菊花酒，吃菊花糕。
古时代的人崇尚传统，尤其是到了这样的节日，上至官府，下至铺子和小作坊，都是要休憩过节的。
像杨若晴这样比较体恤伙计的东家，不仅会给他们放假，还会给予封赏。
伙计们都得了封赏欢天喜地回家过节去了，杨若晴这个东家，自然也是在家里围上了围裙，洗手亲自做菊花糕，调菊花酒来给一家人过节。
夜里，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菊花糕，喝菊花酒，好不热闹。
“娘，我想我爹了！”
吃饱喝足的骆宝宝依在杨若晴的怀里，软软的道。
杨若晴拿着菊花糕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了眼身旁这撅着小嘴儿，有点落寞的闺女，眼底也是掠过一丝思念。
闺女想爹，她这个做娘的又何尝不想呢？
只是，闺女可以当着一家人的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而她这个做娘的，却是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的。
“娘，今个是重阳节，娘给我们做了好吃的菊花糕，还做了这一大桌子的菜，我爹一个人在军营里，不晓得能不能吃上菊花糕喝上菊花酒哦？”骆宝宝又问。
杨若晴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微笑着道：“条件肯定是不如家里啊，不说别的，至少不能一家人在一起团聚。”
“不过，也不止你爹一个，军中上上下下的将士们，也都是远离家乡和亲人。”
“你爹是将军，又被将士们爱戴，大家一块儿过节，应该也能喝酒，吃肉，吃糕点，也很热闹的。”
听到杨若晴这番一说，骆宝宝的小脸上方才露出欢颜。
拓跋娴心里也甚是思念儿子，但还是顺着杨若晴的话道：“你娘说的没错，你爹是大将军，身边有很多人陪着的，不会寂寞。”
“倒是你哥哥辰儿，一个人在京城，也不知道今天这样的节日是如何打发的。”
提到辰儿，一桌的人都思念了。
骆铁匠更是直接放下了酒盅道：“我家这孙子太有出息了也不好，每年才过年回来小住一个月，我压根就没亲近够。”
王翠莲也是道：“是啊，昨夜我还梦到了辰儿，晴儿啊，辰儿最近写信回来了没？他在京城过得可还好啊？”
杨若晴轻轻点头：“每个月都回写信回来，这孩子懂事，晓得体恤我们做长辈的心，每个月都会写书信回来报平安，”
“有时候一些日常的小事，又或是在书院里的一些学习方面的情况，也都会在信里写上几笔，好让我们知晓。”
拓跋娴道：“好男儿身在四方，辰儿将来，定当是我们大家的骄傲和倚仗！”
杨若晴苦笑：“人人都望子成龙，我只盼着他平安顺畅的长大就好。”
是夜，当杨若晴靠在床上将自己的思念一针一线缝制到手里的鞋袜里。
而千里之外的天海郡，骆风棠早早的便从众将士的酒宴上退了回来。
当然了，军中军规森严，平时是不准喝酒的，但逢年过节还是会举办酒宴，让军中将士们好好的放松一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一张一弛，也是驭军之道。
身为一军统帅的骆风棠，今夜自然是酒宴上的主角。
将士们拥戴，纷纷敬酒，但他只略喝了几盅酒，就找了个借口推脱了，然后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寝房，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这浓浓的夜色，以及天幕中的那一弯上弦月凝神。
今日重阳节，老家那边人都会去登高，遍插茱萸，吃菊花糕，喝菊花酒。
这让他想起了自家媳妇酿的菊花酒，清冽芬芳，绵润柔长，回味无穷啊！
不知今夜此时此刻家里人都在做啥？应该是在饮菊花酒，吃菊花糕，共享天伦吧？
他在这里思念他们，他们应该也在老家思念他的。
尤其是晴儿，她必定是把啥都藏在心里，在长辈面前不表露丝毫，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辛苦晴儿了！
“将军，末将求见！”
屋外传来周副将的声音。
“进来！”
周副将随即进了屋子，来到骆风棠身后行了个军礼：“将军，黄大人送来了重阳节贺礼，就在院外恭候”
第4045章 沐子川的质问
“黄大人？”骆风棠挑眉。
天海郡的新任郡守，郡守这个品级的官，在一郡内当然是只手遮天。
但是在骆风棠这位护国大将军的面前，这郡守，真的是卑微得如同尘埃。
若不是因为护**因为执行特殊任务不得不暂时将营地驻扎在这天海郡地界内，所以跟当地的一些官员，乡绅，才有一些交集。
不然，仅是这身份和官阶上的差距，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极难有交集。
骆风棠出生草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拼搏上去的，并不是那种权贵之后，一出生就自觉高人一等。
所以，他是比较亲和和接地气的，平素在一些正规场合也会跟这些当地官员和乡绅们有正规接触。
但私下里却极少私交，而跟这位郡守黄大人，更是私交为零。
“三日前便已命令不收受礼品，怎么还送礼物过来了？名头是什么？又是什么礼物？”骆风棠问。
周副将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骆风棠侧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周副将：“我不喜欢吞吞吐吐，到底什么情况，说吧！”
周副将便垂下头道：“是两个美婢，说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姐姐善长笛，妹妹善吹箫，说是良辰佳节，特地孝敬给将军您打发无聊，也好缓解思乡之苦……”
“打发走！”骆风棠面色平静的道。
周副将就猜到将军会是这个反应。
“是！”他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才走两步又被骆风棠叫停。
“你亲自跑一趟黄大人府，传我的原话，若是他想多坐几年这郡守的位置，就别再钻这些歪门邪道的空子，否则，后果自负！”
骆风棠的声音很沉静，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冷厉。
周副将只觉后背一阵发寒，肃然道：“将军放心，属下必定将原话带到！”
言毕，周副将赶紧退出了屋子，来到院外静静停落的轿子旁，摆了摆手。
轿夫便抬起了轿子，无声无息的跟在周副将的身后离开了此地。
至始至终，黄大人花了重金寻来的那对据说能让天下男人都**的孪生姐妹花都没有机会露面。
寝房内，周副将前脚离开，后脚夜一就出现了。
“将军，夫人家书！”
夜一双手将一封白色的信封奉上，信封封口的地方，一朵白色的栀子花跃入眼帘，顿时如同一轮暖阳，将先前那些笼罩在骆风棠心头的乌云驱散！
“快拿给我！”骆风棠几乎是一把从夜一的手里捞过那封家书，脚下往书桌那边疾步而去手指却已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
夜一识趣的隐退了。
骆风棠已经完全沉浸在家书里了。
白色散发出淡淡熟悉花香的信纸上，杨若晴那娟秀的字迹写了一首词。
骆风棠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声：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晴儿，这是在跟我诉说相思之情啊……”
骆风棠心底默想着，忍不住扬起了唇角，目光灼灼，英俊的脸庞竟然破天荒的涌起一丝只有陷入爱河中的年轻男女才有的激动和亢奋。
但随即，骆风棠又有点黯然，愧疚。
因为杨若晴的最后一句‘人比黄花瘦’。
……
重阳节的隔天，早饭后，杨若晴喂完了几只小狼崽子，连着笼子将它们放在院子里无风的地方晒太阳。
钙物质的生成需要光合作用来合成，所以在喂食之余，也需要经常晒太阳来增强体质。
几小只在阳光底下晒太阳，杨若晴则在一旁伺弄菊花。
这一盆盆的菊花，有很多种品种，大的，花盘有一只饭碗那么大，花瓣儿层层叠叠的绽放。
小的如同一颗颗精致小巧的蜜橘似，煞是可爱至极。
摆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一盆盆，花团锦簇，如同金色的海洋，芳香馥郁。
这时候，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杨若晴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身白袍的沐子川正朝这边缓步而来。
看到沐子川回来，杨若晴一喜，下意识就要起身跟他打招呼。
突然想到子川娘说的那些话，想到他再一次逃婚的那道心坎，杨若晴迟疑了下，方才换换站起身来，平静的望着已走到跟前的沐子川。
“你终于回来了，干娘都快要急死了。”杨若晴道。
沐子川在她面前停下，看着她，一双淡墨适宜的眉微微皱了下。
“你跟我娘合起伙儿来骗我回来？”沐子川问。
杨若晴怔了下。
沐子川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世上少见的坦荡直爽之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屑于去做那种撒谎的勾当来骗我回来。”
“你在信中说我母亲病危，你知道我当时惊吓成什么样么？我连夜马不停蹄……”
“你连夜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以为奔丧，或者说见你娘最后一面，没想到你娘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而是喊你回来完婚，你发现被骗了，又不敢找你娘的麻烦，所以就跑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么？”
杨若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严肃的问道。
沐子川也愣了下，随即眉眼皱得更紧了几分。
“难道不是么？我以为这种骗我回来完婚的事情只有我娘才会做，我从来不曾相信你也会做，于是我看到你亲手写的家书，我半点怀疑都没有……”
“沐子川，你说够了么？”杨若晴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想到几小只在那边睡觉，她蹙了下眉，抬手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拖到一边。
“沐子川，你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你应该听过一句话：父母在，不远游！”
“你爹走得走，你娘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供你念书，这其中的艰辛就不用我说了，你自个明白。”
“你娘如今时日不多，你还为了一桩你事先答应好的婚事临阵脱逃逃去了长淮州，丢下你病重的娘在家里担忧，你配为人子吗？”
沐子川道：“我不喜欢刘豆蔻，我只是把她当表妹，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第4046章 尘埃落定
“沐子川！”杨若晴忍不住出声喝断沐子川的话。
“沐子川，不管你对你表妹刘豆蔻是儿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当初你都是跟双方长辈那里应下了这门婚事的！”她道。
“我没有应下，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我乐意，我只不过在我娘和我舅妈说这事儿的时候，没有拒绝罢了！”沐子川解释道。
“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默认了！”杨若晴道。
“你身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态度暧昧不明，就连拒绝都没有勇气，”
“你给你娘希望，又让你娘失望，你辜负了你表妹，耽误了人家的青春，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么？”杨若晴一字一句的质问他。
沐子川的脸色白了几分，他情急下忍不住伸手来扶住杨若晴的肩膀。
“晴儿，你说什么？你说我自私？”他一脸错愕的问道。
杨若晴侧身甩开他的手，“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当真动起手来，你抵不住我一个过肩摔，最好别自取其辱！”
沐子川僵硬在原地。
杨若晴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冷冷的盯着沐子川：“你这个人，不仅自私，而且狂妄自大，做人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从不肯站在别人的立场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心疼你娘病重，时日不多，真正是孝子，你自然就会顺应你娘的心结，去积极的解决自己的婚事来宽慰你娘。”
“你倒好，一时心软默认了你娘为你操办婚事，扯上了你舅家，扯上了刘豆蔻那姑娘的青春和声誉来陪你演这场戏，”
“结果人家都欢天喜地的待嫁了，你临阵脱逃，让你娘失望事小，让你娘没法给你舅家交待这才事大，你说，这样没担当的你，还配为人子为人夫么？还配站在这里跟我兴师问罪么？”
杨若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一根鞭子，如鞭子上的每一颗钉子抽打在沐子川的心上。
他抬手揪着自己胸膛处的衣裳，洁白如雪的衣袍被他揪出无数褶皱。
他面色苍白眼神惶然，几度张口却又几度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杨若晴道：“既然今日咱把话给扯开了，我也不介意撕破脸面跟你再往深里说几句。”
“这趟干娘跟我谈心，干娘说你这些年不成亲，是因为心里有道坎，而那道坎，就是我。”
“你逃婚的事儿被刘家知道，被十里八村的人知道，到时候都会认为是我的缘故，毕竟从前咱两有过婚约。”
“沐子川，我杨若晴有夫君，有儿女，有夫家，我不是你的那道坎，你也并非像外面那些人认为的那样如何的痴迷我，要为我终身不娶啥啥的，”
“我杨若晴没那么大的魅力，而你沐子川也没那么伟大，铸就这一切的，是你自己的心魔！”
她再次道，神色间一片肃穆。
沐子川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神色一片凄苦，自嘲的干笑了几声。
“心魔？呵呵，心魔……”他呢喃着。
杨若晴没有“所以，请你这一回，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面对这件事，去解决这件事！”
沐子川目光牢牢的盯住她，沉声问道：“那你想要我怎样去解决？成亲？娶刘豆蔻？还是不成亲，跟他们说清楚？”
杨若晴道：“怎样解决是你该考虑的，我只求一样，别再甩锅给我，黑锅我背腻歪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眼那边的几只熟睡的小狼崽子，道：“它们要醒了，我得去照看，你回去吧！”
转身之际，她似突然想到什么，抬手轻轻拂了下左边的肩膀，方才离去。
这个动作，落在沐子川的眼中，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就连回去的这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目光空洞。
那是他先前不小心碰到她的地方，她就这么嫌弃？
是的了，她是嫌弃他的了，已到了如此不愿隐藏的地步了……
沐子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回到了家里，如何伏在他娘的床边痛哭流涕，最后，又是如何跟自己母亲谈的，然后就把婚期定在农历的九月二十四。
总之，等到一切谈妥之后，子川娘终于肯吃下饭了。
吃下饭后，又服用了一碗药，方才踏踏实实的睡觉去了。
而沐子川呢，则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如同行尸走肉般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大半日。
等到回过神来，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书桌前，缓缓铺开纸张，笔尖沾墨，半响才终于在洁白的纸张上一笔一划落下了自己的八字庚帖。
这是成亲的必备之物，明日上昼，跟礼品一道儿送去刘家。
……
隔天上昼，沐家跟刘家婚期正式落定的消息，瞬间传遍全村。
“说是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四，今个是初十，还有十四天，筹备起来日子也从容。”
杨若晴来隔壁娘家这边串门的时候，听到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在那谈论。
鲍素云道：“早上再池塘那浆洗，听到她们谈论这事儿，大家伙儿都为老沐家欢喜，说这沐家嫂子总算能看到子川成家了。”
“只不过，这沐家人丁寡淡，也没有啥实在的本家兄弟，这眼瞅着大婚在即，家里也是毫无喜气……”
孙氏道：“老沐家屋子是现成的，只要有银子有聘礼，刘家那边的嫁妆自然是丰厚的，听说有二十四抬的嫁妆，到时候抬进来，几间屋子都要摆满，大红喜字往那屋里屋外一贴，喜气自然就来了。”
鲍素云道：“这倒也是，刘家三代都是做生意的，虽说在那些官宦人家面前不算啥，但家底多少还是有些的。”
“刘豆蔻是刘家两口子当做宝贝养的，这嫁妆，肯定丰厚，加上沐家的聘礼也是丰厚，等到成亲的时候，喇叭唢呐吹起来，大红嫁妆抬进来，新人拜天地高堂，到时候就喜庆了。”
孙氏和鲍素云两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这事儿，杨若晴安静的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几乎是不搭腔。
“对了晴儿，子川还有十几日就要成亲了，你干娘病着，也没有精力帮忙打理喜事，你身为她的干闺女，这几日要多跑跑沐家，帮帮忙啊！”孙氏又道。
第4047章 打探和催促
听到孙氏的话，杨若晴方才抽空抬头朝孙氏这边看来：“嗯，我得空就过去看看，缺啥少啥的，给添上。”
孙氏点头：“那就好。”
鲍素云微笑着道：“咱晴儿啊，虽说年轻，可这经的事儿也多，帮忙操办的婚事也有两三场了，有她在边上添补着，子川娘也好放心。”
杨若晴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其他的话。
自从昨日跟沐子川敞开天窗说了一番亮话后，她短时间内实在是不想去老沐家，不想看到沐子川。
但是，该她这个干闺女做的分内事儿，她还是会做的。
当下，把手头的这只鞋子纳了个七七八八，杨若晴收拾了一番去了趟老沐家。
刘家一共送过来四个人，是上回刘豆蔻主动请缨过来照顾子川娘的时候，刘家随后就送过来帮她分担的。
分别是两个年长稳重些的仆妇，还有两个十五六岁，但是长相极其普通的丫鬟。
刘豆蔻原本就生得花容月貌，水灵鲜嫩，身边有了那两个相貌品平平的丫鬟的陪衬，愈发让刘豆蔻看起来如明月般夺目。
此刻杨若晴来到老沐家的时候，院子里，那两个长相粗陋的丫鬟一个在喂鸡，一个在晾晒衣裳。
而西屋里，两个年长些的仆妇，一个端着碗在床边伺候子川娘吃东西，另一个则恭谨的立在一旁，正跟子川娘说着刘家那边筹备嫁妆的事儿。
子川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两个仆妇也是满脸喜色。
看到杨若晴进来，子川娘把碗推还给其中一个仆妇，道：“吃不下了，你们去外面忙你们的吧，晴儿来了，我跟晴儿说会话。”
两个仆妇离开后，子川娘朝杨若晴这伸出手来。
“晴儿过来，到干娘身边来。”她道。
杨若晴乖巧的来到床边坐了下来。
子川娘轻轻拍着杨若晴的手背道：“晴儿啊，干娘感激你，这回要不是你帮我写信，子川也不会回来。”
“我不晓得昨日他去找你，是又是咋样劝通了他，他昨夜连夜就写了八字庚帖，今日吃过早饭就送去了他舅家……哦，说错了，如今得改口叫丈人家了，”
“他呀，一大早就去了丈人家，估计晌午那边留饭，得吃了饭才能回来。”子川娘道。
杨若晴轻轻点头，“嗯，快要大婚了，他肯定是要忙一些的。”
“晴儿啊，你到底咋样劝通他的啊？还真管用。”子川娘又问。
杨若晴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啥，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还是晴儿你的话管用，比我这个做娘的话都管用啊！”子川娘又道。
杨若晴道：“干娘，你别这么说，主要还是子川对您的一片孝心，不然，即便我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说动他的。”
子川娘道：“晴儿啊，咱俩就甭在这儿谦虚来谦虚去了，眼下啊，好日子定在二十四，还有十多天，我这心里格外的急，总怕再生啥变故。”
杨若晴安抚道：“干娘安心养病，既然是子川自个拿定的主意，想必能拎得清轻重，不会再有变数了、”
子川娘连连点头：“借你吉言，还有十四天，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子川再怎么闹腾，抗拒，那都是没有成亲，一旦成亲了，自然就不会那么无所顾忌了，该有的责任感，他还是会有的！”
……
接下来的日子，沐子川这边的婚事筹备事宜，顺顺当当的进行着。
老沐家除了刘家事先送过来的那四个仆妇和丫鬟，沐子川又专门去外面买了几个家丁回来帮忙操办婚事，添补人手的不足。
老沐家在村里的院子不大，是典型的农家院落，住不下那么多人。
所以，沐子川大手一挥，又在清水镇买了一套两进的宅院，打算等婚后搬去镇上住。
子川娘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喜在心底。
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好，尤其是到了九月二十以后，这精神头也是越发的好了。
竟然还能在两个仆妇的搀扶下，来到外面堂屋里坐着指挥其他人布置……
“干娘，听说您这几日精神头好了，我打心眼里高兴，可您也不能刚好一些就太过操劳，那些喜字你让我们去剪就成了，何必自己亲力亲为呢，累着也不好啊！”
这日，趁着沐子川去了镇上办事的当口，杨若晴过来探望子川娘，跟她语重心长的道。
子川娘笑眯了眼，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三十岁了就成这么一回亲事，旁的事儿我也帮不上啥，可这剪喜字啥的，也不累，我就想亲自来剪。”
杨若晴知道自己劝不住，也能理解子川娘这份做娘的心，没有再劝，只是叮嘱子川娘身边的几个仆妇好生照料者，千万别让子川娘太累。
老沐家这边在忙着筹办婚事，而村北面的老杨家，老杨头也把杨华忠杨华明杨永仙他们召集到一块儿，商量着李家的事儿。
老杨头道：“算上今日上昼刚打发走的李家人，这已是这个月李家第六回来人了，”
“起初两回是打听，这会子已是催促了，都在问咱老杨家到底啥时候接李绣心母子进门！”
边上，谭氏喝着茶，接过话茬道：“掐着日子算起来，李绣心那娃也快三个月了，早前为了安抚廖家那边，把他们母子留在李家。”
“如今廖氏进门也快两个月了，这会子去把李绣心母子接回来，想必廖家那边也不好说啥。”她道。
老杨头点点头，也接着道：“接回来刚好在咱老杨家办一场百日酒，那孩子生下来洗九朝，和满月，咱老杨家都没操办，也不方便操办，”
“这趟接回老杨家，认祖归宗，咱把他的百日酒办得隆重些，也算是把满月酒啥的给一并补上，让亲戚朋友们也都过来认认，认认咱老杨家这个长房长孙的曾孙孙！”
杨永仙也道：“说来惭愧，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都快三个月了，我这个做爹都都鲜少去陪他，”
“听说上回立秋的时候，孩子生了场病，咳嗽了好几个晚上，我也不能留在边上照顾，想起来就有些惭愧，如今去接回来也好！”
第4048章 八卦的搬运工
既然老杨头和谭氏意见一致，而杨永仙本人也想去接，而且还表示廖氏那边他会安抚住，让廖氏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来操办李绣心母子回来的事宜。
除此外，孩子的百日宴酒席，也是一并交给廖氏去操办，处处凸显和抬举她的正妻地位。
老杨家的最高当家人都拍了板，当事人的杨永仙也乐意，所以杨华忠和杨华明兄弟自然也不好多说啥，到时候该出力的出力，该出钱道贺的出钱就是了。
所以当杨华忠回家把这个消息带给家里的妻子，闺女和媳妇时，杨若晴和小花倒没说啥，反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孙氏却有些惊讶了。
“几时去接回来啊？还有三四天老沐家那边就要办婚事了，咱跟老沐家不是一个族房，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咋地也要抽调人手过去帮忙的。”孙氏道。
主要是送礼，道贺，倘若老杨家那边再办喜事，人手是真的不够使啊！
听到孙氏这话，杨若晴也抬起头来看向杨华忠。
“是啊，我爷他们定日子了么？”她也问道。
杨华忠道：“你爷是想越快越好，最好能赶上进门后做百日酒，怕是也赶在这两天。”
杨若晴蹙眉：“咋就偏生赶在这两天呢，难道我爷和我大哥他们不清楚子川的婚事就在二十四么，今个都二十了！”
杨华忠道：“我当时把这事儿也提了下，你爷说了，老沐家跟老杨家老宅那边不是一个族房的，你们几个私下交情好的过去帮帮忙就成，咱老宅这边，到时候送贺礼过去就成了。”
“贺礼送去了，酒席开的时候再派两个人过去吃酒席，家里这边不耽误。”
“何况，子川是二十四成亲，咱可以把日子定在二十四之前，或者二十四之后，错开就成了，能忙得过来的。”
孙氏还是有些担心太匆忙，杨若晴道：“娘，你也不用为这事儿担心了，横竖我爷奶都拍板了的，大堂哥也是赞同了，咱跟着该咋帮忙就咋帮忙咯。”
杨华忠道：“晴儿说的在理，咱跟着办就是了。我去后院洗把脸，你们娘几个先聊着。”
杨华忠前脚走，后脚刘氏就风风火火过来了。
“三嫂，你在屋里不？”
人还没进堂屋，声音就已传进来了。
堂屋里，小朵偷笑了声，“四婶这要么是来说八卦的，要么就是来听八卦的。”
杨若晴也笑着道：“咱四婶就是八卦的搬运工啊！”
幸好不是八卦的制造者。
“好了，你们先别说了，被听到了不好。”孙氏朝她们两个这嗔了句，赶紧起身朝屋门口那起身，露出热情的微笑。
“我在屋里呢，四弟妹你来了啊，快进来坐吧！”孙氏二十年如一日的热情招呼着自己的这个四弟妹。
“好嘞好嘞！”刘氏应着，快步进了屋子。
杨若晴和小花小朵几个出于基本的礼貌，都跟刘氏这打了声招呼。
小花起身去给刘氏泡茶拿瓜子，小朵抱起峰儿去了院子里玩耍，而杨若晴呢，一双眼睛却盯在刘氏的双脚上。
刘氏这双脚就跟装了一对风火轮似的，走路真快啊，真不愧是八卦的搬运工，讲究的就是这运行的速度，哈哈哈……
“三嫂，你听说了吗？咱老杨家很快就要办喜事啦，永仙要去接李绣心母子回老杨家，日子都订好了，就在二十六。”
刘氏刚进门屁股还没挨着凳子，这话就叽里呱啦说出了嘴。
“先前听晴儿爹回来说了下，还不晓得日子，咋这么快日子就定了呢？找李神婆掐的？可找李神婆也没那么快呀！”孙氏不解的道。
“嗨，啥李神婆张神婆的，那个李神婆早就病得不省人事了，哪里还能再给人掐日子？”刘氏摆了摆手道。
“是晴儿爷自个翻得老黄历挑的日子呢！”刘氏又问。
“原来是晴儿爷自个挑的日子，那也好。”孙氏道。
刘氏的兴趣却不在这日子好不好上面，而是在其他方面。
她往孙氏这边凑近了几分，兴奋的道：“三嫂，听说这些事儿都是交给廖氏来操办的呢，我就在想啊，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几个正妻乐意去操办这种事儿吧？”
“这要是换做是我啊，别提操办了，我都恨不得把她打发得远远的，滚得远远的才好！”
“四弟妹，这话就别说了，一样水土养育百样人，每个人的心性和想法都不一样。”孙氏道。
刘氏撇撇嘴，退后了一点，道：“切，我就不信那个廖氏能贤惠到心甘情愿去接纳李绣心母子，还去操办那些事宜。”
“廖氏这进门才两个月，还是地地道道的新妇呢，新妇的屁股都还没坐热，夫家的亲戚朋友恐怕都还没认全呢，这就要去迎新人进门了。”
“何况这新人还不是一般人，是带着娃进来的，一进门这腰杆底气就硬，廖氏啊，心里指不定咋样委屈呢，可又不便跟旁人说，哎，可怜见的哟！”
“四婶，来吃点瓜子，喝口茶水。”小花端着东西过来了。
刘氏抓了一把瓜子在嘴里磕得风生水起，接着跟孙氏这里说着她从外面听来的各种事儿。
杨若晴坐了一会儿，没兴趣听这些，便起身离开了。
子川大婚，大哥纳妾，小侄子回家门，这三桩事儿赶在一块儿，她都得去花些心思来准备三份贺礼。
夜里，杨若晴还在灯下为李绣心的孩子做一块小肚兜。
金银项圈什么的，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只是一种体面，得到实惠的是小孩子的爹妈。
对于小孩子来说，身上经常戴着金银首饰其实不太好。
有句话叫财不露白。
所以，与其送那些俗物，还不如亲手给孩子做件小肚兜小衣裳之类的，以表真心。
当然，这真心跟孩子的生母李绣心是没有半文钱关系的，纯粹是因为这孩子是大堂哥年仅三十的第一个孩子。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杨若晴诧了下，随即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来到窗边，侧耳细听。
窗外，稍安静了一下下，随即便再次传来了声响，这声响，似脚步声，很轻，却又透出敏捷。
第404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难道院子里进贼了？
杨若晴来了兴趣，竟然还有贼敢溜到她家来偷东西，这贼的胆子真是逆天了。
而且听那脚步声，敏捷啊，一般的毛贼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杨若晴正琢磨着要不要瓮中捉鳖，就在这当口，斜对面四小只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呜呜声。
半个时辰前才刚给四小只喂食的，现在四小只都快两个月大了，羊奶已经不能完全满足它们。
所以杨若晴在羊奶之余，又给它们添加了肉糜之类的东西来补充营养。
这四小只胃口一个比一个大，吃饱了就睡，懒得很，所以长得也很快，毛光发亮正是好玩的时候。
难道是不给村里人来，所以招来了毛贼专门偷狼崽子？
那可不行，杨若晴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往四小只这屋靠来。
四小只如今长大了一些，之前的窝窝自然重新改造了，很是宽敞舒适。
四小只平时醒着的时候就在这里玩耍打闹，这里找不到半件锋利之物，舒适又安全，是四小只的乐园。
此刻，杨若晴来到窗户外面，发现这窗户竟然是关着的，显然，贼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
杨若晴便从窗口往里面看，眼前的一幕，让她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原本属于四小只的窝窝里，黑狼竟然侧身躺在那里，四小只挤在它的身旁，正在抢着喝奶。
小纯白调皮，不好好喝奶，还爬到了黑狼的身上。
黑狼抬起头，轻轻舔舐着小纯白的毛发，从头舔到脚趾头，舔得吧嗒吧嗒响，极有节奏感。
而追云呢，则蹲坐在窝窝外面，静静的看着这母子五个，守护着它们……
这一家六口团聚的温馨画面，杨若晴都不忍心打搅了。
尤其是看到黑狼躺在那里喂奶时，那眼神中的温柔和疼爱，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管是人，还是狼，这份父爱母爱的天性都是一样的。
估计是她一走神就露了气息，追云随即就发现了站在窗外的她。
追云起身朝她这边走来，甩了甩尾巴，然后一跃就除了窗，站在杨若晴的跟前用它毛绒绒的脑袋去拱她的手。
杨若晴低头看了眼追云身上，追云之前受的那些小伤，早就痊愈了，她也放心了。
不过……
“黑狼的伤应该才好了六成，你们两个就这样偷偷溜进村子里，这行为真是太疯狂了，也太危险了，这让我说你们啥好呢？”
杨若晴轻轻敲着追云的脑袋，忍不住数落了两句。
追云继续拿自己的脑袋去拱杨若晴的手，这个肢体语言，杨若晴懂。
这是默认了杨若晴的话，明知道是个错误，可是它们却还是犯了这个错误。
所以，追云便开启了耍赖模式，试图取得杨若晴的原谅。
杨若晴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拍了拍追云的脑袋，道：“罢了罢了，横竖你们都下山了，我也不好再训啥，这样吧，你们先陪孩子们耍，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等会吃饱了就赶紧回山里去，等到黑狼伤势好痊愈了，我再把四小只给你们送回去。”
杨若晴把空间留给了追云和黑狼，让它们跟四小只共享天伦去了。
而她自己则披上了外套，换上了鞋子，系上了围裙，提着灯笼去了后院灶房。
幸好这院子大，家里的长辈们都住在前院，她这大半夜的在后院生火做菜，前院都不会察觉。
灶房里，有米有粮，有蔬菜，但是杨若晴却不想用这些寡淡的东西来招待追云和黑狼，她要做一顿好吃的大餐来给它们两个补充营养。
做啥呢？
哈哈，自然是后院的鸡了。
抓了两只肥肥的母鸡，杨若晴蹲在水井边麻利的宰杀拔毛清理了内脏。
把两只母鸡里里外外都刷上调料，用棍子穿起架在火堆上翻烤，烤得滋啦滋啦的响。
鸡身上的鸡油滴滴答答的掉落在下面的火堆里，火势便越发的旺盛。
烤鸡的时候，杨若晴偶尔过来伺弄一下便可，抽空她去水井里把篮子拉上来，里面放着两截猪的大腿骨，这里又称筒子骨。
原本是打算明日用筒子骨炖汤补钙的，这会子先拿来用用吧。
杨若晴把两截筒子骨拿在手里，就跟拿了一对哑铃似的。
好家伙，等会拿到锅里烀熟了，让追云和黑狼啃。
照着它们两个的体型，仅仅是两只烤鸡肯定是没法满足的，加上这一对筒子骨，肯定能饱。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把这些东西做好，此时，距离天亮估计也就一两个时辰了。
杨若晴把东西端去那边屋子里，放在四小只的窝窝前面。
此时，四小只再次睡着了，小家伙们蜷缩在黑狼的身体旁，一个个憨态可掬。
追云也舒展着身体趴在黑狼跟前，两口子脑袋凑在一块儿，交颈而眠。
杨若晴的动静惊醒了它们两口子。
“给你们做了好吃了，快来吃。”杨若晴指了下面前托盘上的食物，微笑着道。
这熟悉的香味儿，顿时勾起了追云的食欲，它赶紧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而黑狼也是皱了皱鼻子，眼睛里掠过明亮的色彩，一骨碌翻身而起跟在追云身后跃出了窝窝。
“烤鸡和烀的大筒子骨，给你们补身子，赶紧吃吧，吃完了就赶紧回山里去，等到黑狼伤势全好了，我再把四小只给你们送回去。”杨若晴道。
追云和黑狼对视了一眼，两只狼应该是在用杨若晴听不懂的狼族语言在交流，又或者是黑狼不大能听懂杨若晴的话，所以追云正在充当翻译。
果真，黑狼抬头朝杨若晴这看来，眼神中早已不见往日的戒备和凶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感激。
杨若晴勾了唇，笑容也很友善亲和。
“不用感激我，我跟追云的交情如同亲人，你是它的媳妇，四小只是他的崽崽，我对你们好，我乐意。赶紧吃吧！”她柔声道。
黑狼眨了眨眼，然后埋下头去，锋利的狼牙咬入面前的筒子骨，那么僵硬的骨头，直接就被黑狼的牙齿给咬出穿了。
追云也不示弱，两口子吃得是欢快，筒子骨都被嚼成了粉末……
看得杨若晴忍不住的后脊背一阵发凉。
这两货的牙齿，太可怕了……
第4050章 冲喜?
追云和黑狼吃饱后，又回到窝窝边，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熟睡中的四小只后，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临走前，杨若晴再次给黑狼检查了伤口，为它重新涂抹了药。
野狼的体质好，自愈能力也佳，这一波药下去，大概十来天，稳稳的痊愈，能跑能跳能打能扛。
但前提是这十来天里，不能发生啥打打杀杀的意外，不然一切都得另说。
送走了追云和黑狼，杨若晴回到了四小只的屋子里，看了它们一眼，确定它们此时睡得很香，她方才放心离去。
收拾了灶房，弄好一切躺到床上，天都快要亮了。
尽管忙活了一宿，很累，很困，但杨若晴却很开心。
这两天村里老老少少都在热聊的话题，都从沐子川成亲，转移到了杨永仙要接李绣心母子回来这事儿上。
而且后者这个话题的热度，一度盖过了沐子川。
“照理说，子川哥是探花郎，也是在外面做大官的，如今他成亲，难道大家伙儿不是应该更关注这件事么？咋这一个个都在那里说道大堂哥那边的事儿呢？”
跟小朵一块儿陪着峰儿耍的时候，小朵忍不住跟杨若晴这说起了外面听到的话，而且还有些不解。
杨若晴笑了笑，道：“是人都喜欢听是非，看冲突，子川成亲，娶的是刘豆蔻，在大家伙儿眼中，这就是一对一的嫁娶，没啥好太多谈论的。”
“而且，大家伙儿都要成亲，也不算啥新奇。但大堂哥是纳妾，”
“这件事情，在那些达官显贵之家，纳妾不算啥，可是在庄户人家，这就是大新奇了，何况还带着一个娃，这就更是让人忍不住要去谈论了。”
听到杨若晴的话，小朵明白了。
“哎，这才几天了，等到李绣心进门，老宅热闹了。”小朵道。
杨若晴笑了笑，这热闹，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
“晴儿？晴儿在屋里不？”
王翠莲急吼吼的声音突然传了起来。
当时峰儿正在静静有味玩手里的一个小玩具，陡然听到这声音，小家伙吓得手一抖，扁着嘴差点就哭出了声。
小朵赶紧抱住峰儿，轻轻安抚着。
王翠莲此时已跑进了屋子，看到峰儿这副样子，妇人立马意识到是自己吓到这孩子了，王翠莲一脸懊悔。
“瞧我这大嗓门，没想到峰儿在这儿，好孩子，莫怕啊，大奶奶就是这嗓门儿，莫怕莫怕……”
王翠莲赶紧跟峰儿这里哄道，但她自个，还是一副急得头发丝儿都着了火的样子。
杨若晴跟小朵道：“你先把峰儿抱去他娘小花那儿吧。”
小朵点点头，赶紧抱着还在哭的峰儿走了。
杨若晴转过身来看着王翠莲：“大妈，你跑这么急，有啥事？”
大妈王翠莲一直是个稳稳妥妥的人，此刻这副乱了方寸的样子，极少见。
王翠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远去的峰儿，妇人的眼底都是自责，听到杨若晴的问，她这才回过神来。
“晴儿，不好了，先前老沐家那边过来一个仆妇找你，说是子川娘过身了！”王翠莲道。
“啥？”
杨若晴震惊得分贝猛地拔高，幸好小朵及时将峰儿抱走了，不然那孩子估计要受第二次惊吓了。
“啥时候的事儿？咋会这样啊？我昨日去探望干娘，她老人家还有说有笑的，在堂屋里剪喜字，督促其他人布置婚房……咋，咋就过身了？”
杨若晴上前一步抓住王翠莲的手，叠声追问，眼珠子更是差点都瞪出了眼眶。
王翠莲摇头：“我一听到这话，慌得哪里还顾得上问那么多，拔腿就来这边寻你了。”
“晴儿啊，咱赶紧去趟老沐家，看看啥情况吧！”
……
杨若晴和王翠莲风风火火往老沐家跑，老沐家院子外面，早已围聚了里三层外三层前来看热闹的人。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杨若晴顾不上去理睬旁人的口舌和言论，人都是这样，堵不住悠悠之口。
她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老沐家的院子，发现家里的几个仆妇丫鬟，就留了两个站在堂屋门口，束手无策的样子，其他几个则都不见了。
“你们咋在外面站着？子川呢？”杨若晴急问。
其中一个仆妇道：“老夫人走了，姑爷打发她们两个回刘家村报丧去了，让我们在屋外站着，姑爷把自个一个人关在西屋里，谁都不让进！”
边上的丫鬟哭着道：“晴儿姐姐，劳烦你赶紧进去看看吧，好歹劝两句姑爷……”
杨若晴点点头，快步进了屋子。
西屋的门紧紧关着，但却没有栓，只是虚掩着罢了。
那两个丫鬟仆妇忌惮沐子川，所以不敢进来。
而外面看热闹的众人，在没有沐子川这位探花郎，大官的准许下，大家伙儿自然也不敢进屋来瞧。
所以，相比较院子外面的人声喧闹，这屋子里，冷清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之前为了婚事筹备的那些喜庆的东西，都因为死亡，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似的，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寂静和冷清。
杨若晴深吸了口气，努力按压着自己的情绪，方才伸出手来缓缓推开了西屋的门。
“出去！”
门才嘎吱了一声，西屋里便传来沐子川清冷的低喝声。
杨若晴怔了下，继续推门。
“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出去！”
他扭头朝门这边吼了过来，双眼猩红，头发有点蓬乱，如同一头困兽。
看到进来的人是杨若晴，他没有再吼，只是转过身去，继续趴在床边，双手握着他娘的手，埋下头去……
杨若晴进了屋子，随手将门轻轻掩上。
她缓步来到子川娘的床前，看着床上那直挺挺躺着，毫无生命气息的妇人，杨若晴怎么都不敢相信，昨日还有说有笑，跟她这里说吃了两大碗米饭，浑身都是力气，想来喜事真的能冲喜，病也能好的那个干娘，真的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
床里边，那针线菠萝里，还放着厚厚一叠她亲手剪的喜字啊！
她就这么走了？
她怎么就舍得走啊？
杨若晴抬手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第4051章 喜事变丧事
“啥情况？干娘昨日不还是好好的吗？咋就……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杨若晴沉声问道。
沐子川把头抬起来，但眼眸一直垂着，双手紧紧握着他娘的手，眼睛也一直落在他娘的手上，沙哑的声音在床边缓缓响起。
“是今日午后的事情。”他道。
“打从昨夜起，我娘胃口就又不怎么好了，今个早上也就吃了几口粥，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说突然就没啥胃口了，兴许是这两天高兴过了头，是才不觉着饿。”
“可我瞅着她的气色似乎不大好，不如前几天那样的红润，我担心她是这几天累到了，于是今日上昼我就不准她再去堂屋还有婚房那边帮忙，”
“我要她在自个屋里待着，最好上床躺着，可是她闲不住，这才躺了一会儿就又爬起来坐在桌边剪喜字。”
“我在婚房那边写请帖，那会子应该是烧晌午饭的时候吧，我写着写着，突然听到家里这西屋里有一声响动，似是啥凳子翻倒了。”
“我赶紧过来，便看到我娘直挺挺躺在地上，簸箩里的喜字也掉了出来，想必是坐不稳突然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沐子川说到此处，就很难再连续的说下去了，泣不成声。
杨若晴也垂下头去抹泪。
沐子川哭了一阵后，又继续把后面的事儿跟杨若晴这说下去。
“我把我娘抱到床上，又打发仆妇去请了福伯过来，那会子，我娘已经全无气息了。”
“福伯过来，说我娘已经过身了……”
“我娘，我娘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来得及跟我说，我怎么也想不通，我娘，我娘怎么突然就走了……”
沐子川捧起他娘冰冷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几度哽咽。
杨若晴也是哭得视线模糊。
“前几日看到干娘气色转好，我还偷着乐，心道这成亲当真能冲喜，干娘人逢喜事精神爽。”
杨若晴抽泣着道，“没成想，竟然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
两个人守在床边各自抹泪悲痛，片刻后，屋外便传来了王翠莲还有孙氏她们的声音。
杨若晴收住眼泪，跟沐子川这道：“子川，干娘已经走了，你得强忍着悲伤打起精神来，干娘的身后事，咱还得好好的操办！”
沐子川耷拉着脑袋，不做声。
杨若晴道：“你是干娘唯一的儿子，这种时候，全得看你的，你不能颓废下去！”
沐子川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不是个好儿子，我娘生前我没能好好孝顺她老人家，老是拂逆她的心意，”
“如今她走了，即便把她的身后事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我娘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黄泉路，有去无回啊……”
杨若晴蹙眉，道：“你既然爷知道有黄泉路，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有奈何桥，孟婆汤，望乡石，转轮胎，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吧？”
沐子川有点愕然的看着她，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说这些？
杨若晴接着道：“你当年去参加每一轮科举考试的时候，村子里，学堂，是不是都要为你们这些学子准备一系列齐全的文书资料，在县城衙门那里备案，然后才能去参加考试？”
沐子川点头：“没有那些文书档案，没有官府的记录在册，是没有资格去参加科考的，更别提后面的录取了。”
杨若晴点头，“这就对了。”
“在咱阳间，咱若不照着祖辈们传下来的风俗习惯来为逝者操办丧事，请道士过来做法事，制通往幽冥界的路引啥啥的，”
“干娘的孤魂到了底下，是不能得到接引，过不得奈何桥，见不到阎王爷和判官，登不上望乡石，进不了转轮台，”
“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地府里做一名游魂野鬼，因为她没有登记在案，没有通关的文书路引，身为干娘唯一的儿子，她心心念念，至死都在忙着为你剪喜字，就盼着你好，身为她的儿子，你此刻到底是要继续沉浸在悲痛中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还是振作起来，先把你娘的丧事顺顺利利的办完，送你娘入土为安，你自个选择吧！”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杨若晴在床边跪了下来，给子川娘连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沐子川也跟着站起了身。
他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红肿的眼睛看着杨若晴：“我这就去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过来帮忙主持大局！”
老沐家喜事变丧事，但凡听到这事儿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惋惜，唏嘘。
“子川娘真是个可怜的命啊，省吃俭用一辈子，一个寡妇人家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还供出书来，”
“儿子有了出息，当了大官，她也没能享几年福就去了……”
“哎，沐家嫂子前半生的指望就是儿子能考取功名，后半生就盼着儿子早日娶妻生子，”
“这眼瞅着还有两天新媳妇就要进门了，总算能喝一口儿媳妇敬的茶了，可这说走就走了，真是没福啊……”
“听说，走的时候还在桌边剪喜字，这天底下的娘，能做到沐家嫂子这个份上，这样掏心挖肺为自个的儿子，真的是难找啊！”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庄户人家的妇人们虽然喜欢在背后说这些闲话，但心性说到底终究还是纯朴的，所以大家伙儿几乎都是边说边惋惜，有的甚至还忍不住掉几滴泪下来。
但人群中有个听八卦的妇人这关注的重点却跟别人有些不同，而她抛出的问题，自然也就不一样。
没错，那个妇人就是刘氏，老杨家四房的媳妇刘氏，杨若晴的四婶。
“诶，你们说，这子川娘就这么撒手走了，那个刘豆蔻据说可是子川娘逼着子川娶的，”
“如今子川娘不在了，子川还会不会再娶刘豆蔻？该不会反婚吧？”刘氏双眼冒光的问着周围的几个妇人。
那几个妇人先前一直沉浸在子川娘骤然离世的这个事件中没回过味儿来。
这会子回过味儿来，一个个也都转动起自己超强的八卦大脑去琢磨起这件事儿来，于是，便众说纷纭了。
第4052章 子川丧母
“对啊，这婚事，听说一开始子川就不乐意的……”有个妇人率先开口了。
但随即便被另外一个妇人给打断了：“你咋晓得子川不乐意啊？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起先那个妇人道：“若是子川当真乐意这门婚事，前几日就不会跑去长淮州了。”
“还有啊，子川都三十岁了，婚事一拖再拖，心里面是装着个人，那个人是装着却又得不到，这才对自个的婚事一直都不上心呢！”
“那个人，不用我说，你们应该都晓得是哪个吧？”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这当口，一开始挑起这话端的刘氏赶紧落下脸来，道：“你们快些闭嘴了，我家晴儿你们也干攀扯？晴儿的耳朵可灵敏了，待会被听去，不得了！”
最喜欢八卦的刘氏第一个跳出来拦截其他几人的嘴巴，而且还紧张的朝身后老沐家院子这边瞅了一眼。
谁的八卦她都敢咀嚼一番，唯独晴儿的，刘氏是万万不敢。
而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赶紧识趣闭了嘴，杨若晴不好得罪，也不敢得罪，大家转而又接着聊起了老沐家的丧事……
杨若晴没有那么长的耳朵，听不到外面闹哄哄的这些，即便有那么长的耳朵，她此刻也是全然分不了心去听那些闲话的。
因为，她正在以子川娘义女的身份，协助沐子川操办丧事。
西屋里，孙氏和王翠莲她们这几个年长些的妇人已经进来了。
大家伙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上来把子川娘这床上的帐子给拆下来，然后将子川娘脑袋底下的枕头给抽开。
“三婶，你们为啥要抽走我娘的枕头？我娘生前老是睡不好觉，没有枕头是万万不成的啊！”沐子川立在一旁，有些不解的问。
孙氏动作怔了下，随即压低声道：“这是咱眠牛山一带的风俗，人死后是不能让她瞅到自个的脚尖的，这样对她自个不好，对子孙也不好。”
这当口，王翠莲又过去把子川娘的一双袜子轻轻脱了下来，跟着那只枕头放在一块儿交给沐子川。
“这又是……？”沐子川更加的迷糊。
孙氏又道：“这也是咱咱这一带的风俗，把袜子和枕头放到屋顶上去，你娘会升到天上去做神仙，而不是到地下去受苦……”
说到此处，沐子川便懂了。
他哄着眼眶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他娘生前用过的枕头和袜子，抱在怀里，转身出了屋子。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孙氏和王翠莲都是满脸心疼，杨若晴也是不忍直视。
“咱接着往后弄吧，”孙氏道。
“晴儿，你是你干娘的义女，你去弄一只瓦盆过来，等会烧草纸用。”
“另外，还有香烛，生米，炮仗，这些东西你去弄。等会门板啥的，我再让子川去拆……”
杨华忠身为里正，又是杨若晴的爹，于公于私自然都会过来帮忙。
村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堂屋坐镇，又去请了后面李家村一个专门帮人料理丧事的老婆子过来主持大局。
拆门板的，点香烛的，找裁缝缝制孝衣的，联络道士班子的，给亲戚朋友那里报丧的……
在大家伙儿的帮助下，有条不紊的筹备起来。
等到沐子川的舅家那边过来人吊丧，子川娘已经换上了寿衣从床上搬到了门板上躺着。
灵堂搭在堂屋，先前那些为了婚事而准备的一切跟红色喜庆相关的物件，全部搬去了其他的屋子里锁了起来。
腾空了的堂屋里，中间拉起一块白色的帘幕，白布上用用黑墨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很显眼的‘奠’字。
这便是挽联了，挽联后面，便是棺材，但因为子川娘断气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所以棺材现在是空着的。
尸身则是依旧摆在子川娘所在的西屋。
西屋的床前架着一块门板，子川娘躺在上面，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两手中间还抓着一把香纸。
两层的香纸盖在她的脸上，头顶这边的地上，放着之前杨若晴去找来的那只瓦盆。
已经换上了麻衣孝服的沐子川跪在那里正往瓦盆里烧纸钱。
杨若晴也让人从学堂里去把骆宝宝给接了回来，此刻母女两个也是一身孝，杨若晴带着骆宝宝让她给子川娘这个‘干嘎婆’磕头。
完事了让她乖乖坐在一旁，边上有王翠莲，孙氏她们陪着。
然后，杨若晴看了一眼正在烧纸钱的沐子川，沐子川整个人这大半日都恍恍惚惚，沉浸在悲伤世界中一直拔不出来。
杨若晴暗暗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朝他这边走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屋外院子里便传来妇人悲痛的哭声。
“应该是你舅舅舅妈他们来了，你快些起身迎接下。”杨若晴赶紧提醒他道。
沐子川方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肿如桃，他有些僵硬的起身，却险些摔倒。
孙氏和王翠莲都吓了一跳，从他的这个角度要是摔下去，铁定得砸咋在门板上，到时候不小心把子川娘的尸身给撞到地上，就不好了……
幸好杨若晴眼疾手快，一把就扶住了他。
“子川，我晓得你心里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杨若晴沉声道。
“可干娘都已经走了，眼下，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咋地也要先把干娘的丧事顺顺利利的操办过去，好让她老人家早登极乐！”
听到她的劝慰，又看到面前她这一身白衣一身俏，满脸泪痕的样子，
沐子川的心里突然动了动，恍恍惚惚中，仿佛她就是他的媳妇，骆宝宝就是他的闺女。
她们母女陪着他一块儿度过这个痛失母亲的难关……
“我去接舅舅他们。”沐子川哑声道，努力站稳了身形往门口走去。
很快，沐子川的两个舅妈，两个表嫂，还有表妹刘豆蔻都哭着涌进了西屋。
五个妇人围在门板两边嚎啕大哭。
沐子川的两个舅妈边哭边捶打着门板的边缘，“我的好姐姐，你咋就这么走了，哎哟哟，舍不得你呀我的好姐姐，亲姐姐哟……”
第4053章 交待
两个年轻些的媳妇也是拿着帕子抹泪，哭‘好姑姑……’，然后一边还要去分别劝慰各自的婆婆，搀扶各自的婆婆。
她们都是穿着家里过来时的居家衣裳，而刘豆蔻，则截然不同。
跟杨若晴这个义女一样，一身麻布孝衣，不施半点粉黛，身上的金银首饰也全都摘掉了，只在发髻上戴着一朵白色的菊花。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跪在子川娘的旁边，双手轻轻抚摸着子川娘冰冷的手。
没有半点惧怕，一张巴掌大的俏脸面色苍白，一口一句‘婆婆……’
“媳妇来晚了……”然后便是哭得梨花带雨，香肩耸动，几度哽咽……
刘豆蔻哭得几度昏死过去，一副恨不得要追随子川娘而去的样子。
这让跟她同来的两个嫂子都有些手足无措，不晓得是该去劝慰自家婆婆呢，还是过来拉扯自家小姑子。
而与此同时，她们自己也要努力做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来，哎，着实辛苦啊。
所以这边上的孙氏和王翠莲等妇人，此刻就要发挥作用，上前来劝。
在这一片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杨若晴来到一旁的骆宝宝跟前。
在她跟前蹲下身来，轻轻握住骆宝宝略有凉意的小手。
小丫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哭成一团的妇人们，眼神中闪烁着迷茫，恐惧。
“宝宝累了吧？娘先带你回家去？”杨若晴柔声问道。
先前是以干外孙女的身份过来给子川娘磕头，但这磕完头了，杨若晴还是想把孩子给带走。
毕竟，这屋里躺着子川娘的尸身，不管是从迷信，还是从科学来说，这屋里都不适合小孩子久待。
骆宝宝点点头，起身被杨若晴紧紧牵着往屋门口走去，经过孙氏和王翠莲身旁的时候，杨若晴跟孙氏那交代了一声。
孙氏连忙点头，其实先前她就想让杨若晴带骆宝宝先走了……
杨若晴牵着骆宝宝出了西屋，堂屋里，沐子川的小舅舅一手搭在沐子川的肩膀上，正在说着问询以及劝慰的话。
沐子川的两个表哥垂着手站在一旁，都是满脸悲痛的样子，不时也跟着劝两句。
杨若晴谴责骆宝宝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沐家小舅舅跟沐子川这道：“你大舅舅听到你娘去世的噩耗，当时就晕过去了，他要过来，我们死活拦住了。”
“让他在家里先休养一两天，等到后日你娘做法事，到时候再让他过来，而且，丧礼的事儿还得你大舅在家里操持。”
“你大舅让我带个话给你，节哀顺变，你娘走了，你还有咱，还有豆蔻，撑住！”沐家小舅道。
沐子川点头，脸上一片动容。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杨若晴牵着骆宝宝出来，沐子川道：“小舅，我先离开片刻。”
沐家小舅道：“好，你去忙你的，我们也该去看看你娘了。”
沐子川追上来的时候，杨若晴已经牵着骆宝宝走出了沐家的院子。
“晴儿，等我一下。”沐子川追了上来，道。
杨若晴转过身来，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身后：“你咋出来了？”
沐子川看了眼站在杨若晴身旁的骆宝宝，道：“你这是要送宝宝回家么？”
杨若晴点头，“天快黑了，我得送她回去洗澡睡觉。”
沐子川道：“今日辛苦这孩子了，一下昼跟个小大人一样在那里坐了好久。”
杨若晴摇了摇头：“她是干娘的外孙女，过来送干娘一程是应当的。”
沐子川道：“走吧，我送你们母女回去。”
杨若晴抬手制止了他：“不用了，你家里现在这么忙，你咋能离开呢？赶紧回去吧，何况，你这披麻戴孝的，也不方便在村子里走动。”
沐子川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衣，鞋头缝着的白色布片，确实不方便。
而杨若晴，在离开屋子的时候，就已将自己身上的麻布孝衣脱了下来，搭在臂弯处。
沐子川道：“那我先脱了，这天色眼看就要黑了，我得送你们……”
杨若晴再次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认真的道：“子川，都啥时候了，用不着这样，我们母女俩不怕的，你赶紧回去吧，你是唯一的孝子不能随便离开！”
说完这话，杨若晴抬手摸了下骆宝宝的头，“跟舅舅说再见。”
骆宝宝跟沐子川那乖巧道：“舅舅再见。”
沐子川挤出一丝微笑来，点了点头。
也只有在看到这孩子纯真无邪的小脸时，他的心情才能稍微缓和一点点。
目送杨若晴母女俩离开，沐子川也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回了院子。
娘走了，娘活着的时候他没能好好尽孝，如今娘走了，这是他能为娘最后做的事了。
回家的路上，骆宝宝异样的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杨若晴也没说话，干娘走了，刚从老沐家过来，身上还带着那种悲伤的气氛，整个人的情绪也如同被压住的火焰，抬不起来。
家里，小玉在，看到杨若晴和骆宝宝回来，拓跋娴合小玉赶紧迎了过来。
“还没吃夜饭吧？后院小玉烧好了饭菜。”拓跋娴道。
杨若晴道：“嗯，大伯和大妈夜里应该是在老沐家那边吃饭，咱几个先吃饭吧。”
小玉闻言赶紧带着骆宝宝去洗手去了，这边，拓跋娴拿了一碗热茶给杨若晴，并问道：“老沐家那边丧事进行得如何了？”
杨若晴喝了一口热茶，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日早上入殓，今明两夜守灵，后天做法事。”
拓跋娴点点头，“人多力量大，你们这么多人都过去帮忙了，事儿自然也办得顺。”
“晴儿，那今夜你回来了，不用再过去了吧？”她又问。
杨若晴想了下，道：“我等会吃完饭想先给宝宝洗澡，洗完澡先哄她睡觉，等她睡觉了，我再过去看看啥情况。”
刘家来了那么多人，两个侄子两个侄媳妇还有刘豆蔻这个未过门的准儿媳妇，这么多人在，估计她过去也就是看一下情况就会回来。
很快骆宝宝就洗完手回来了，杨若晴和拓跋娴就没再说这个话题，开始准备摆碗筷准备吃夜饭。
第4054章 吓得筷子都掉了
“宝宝，你怎么不吃饭了呢？你小玉姨专门给你做了菠菜肉丸子，你以前不是说最爱吃这个么？”饭桌上，拓跋娴突然问道。
杨若晴这才发现骆宝宝确实没有抬筷子，而是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眼神落在面前的碗里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闺女，你咋啦？咋不吃饭呢？”杨若晴也问道。
骆宝宝的目光这才转动了两下，她抬头看着杨若晴，“娘，我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儿，我琢磨不透，可我又不敢说，我怕你会骂我。”
杨若晴怔了下，随即勾了勾唇。
“娘难道在你眼中就是那么的凶吗？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呀？你说说看嘛，咱一块儿琢磨。”她道。
在杨若晴鼓励的眼神下，骆宝宝目光闪了闪，道：“娘，我今个看到干嘎婆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你们大家伙儿都在哭，都说她死了，可是，我却看到她没死。”
“啥？”杨若晴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拓跋娴赶紧伸手拽了下杨若晴的手臂，递过去一个眼神。
杨若晴懂，立马先不吱声了。
这边，拓跋娴柔声问骆宝宝：“宝宝，你这话从何说起啊？你干嘎婆……的确是去世了啊……”
“奶奶，”骆宝宝转而看向拓跋娴，“一个人过世了，是不是就是躺在那里，不能说话，不能呵气，不能吃饭，也不能站起来？”她又问。
拓跋娴想了下，道：“应该差不多。”
骆宝宝道：“我看到干嘎婆先是站在床尾那个地方，你们在哭的时候，干嘎婆也站在那里抹泪。”
“后来娘端来了大瓦盆，子川舅舅跪在那里往瓦盆里烧香纸的时候，我又看到干嘎婆站在子川舅舅身后看着，她还把脸凑到门板前面摆着的那碗米跟前去嗅香烛烧着的气味，这明明是在呵气啊，咋就说她死了呢？”
“啪嗒！”
是小玉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杨若晴和拓跋娴以及骆宝宝的视线都同时被这声音吸引，齐齐看向小玉。
小玉的脸色白了几分，眼神一片慌乱。
“那，那啥，宝宝这话听得我手臂发凉，筷子都没握好。”
小玉不好意思的解释了句，赶紧俯下身去捡筷子。
杨若晴轻咳了声，将视线收回来，别说是小鱼手臂发凉了，她自个也是听得渗人。
再看拓跋娴，这脸色出卖了她的内心，估计此刻也是差不多的惶恐。
杨若晴于是起身来到骆宝宝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扶住她的小肩膀轻声问道：“宝宝，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骆宝宝摇头：“我没看花眼，因为后来我们走的时候，我还瞅见干嘎婆站在屋檐底下朝咱摆手呢。”
杨若晴打了个冷战。
这小丫头到底是在故意说瞎话呢，还是当真看到了什么？
不是说五六岁年纪以下的小孩子才能看到那些东西么，宝宝都九岁了，也算是大孩子了，咋还能看到？
“娘，若是你和奶奶，还有小玉姨害怕，那就当我淘气了，但我还是要说，我是真的看到了，我没有撒谎。”骆宝宝一脸认真的道。
杨若晴轻轻点头，“娘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娘信你，看到了就看到了，你跟我们几个说了就行了，别处就不要再说了。”
“这件事，你也别再琢磨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干嘎婆即便现在还没走，那是因为放不下你子川舅舅，等到过了几日，她想明白了，自然就会走的。”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恐惧就去呵斥孩子，死活逼着孩子改口。
对孩子，要给予一定的信任。
对某些孩子看到的事情，也要给予正确的引导。
“你也莫要怕，你干嘎婆是个慈爱的老人，对你也很是疼爱，你现在脚上穿的这双鞋子就是你干嘎婆亲手纳的呢。”
“即便你看到她老人家了，她也不会害你的，好了，这件事咱不琢磨了，好好吃饭，吃饱了饭咱洗澡睡觉。”
把骆宝宝哄睡着了，杨若晴还坐在小床边没有离开。
拓跋娴轻手轻脚的进来了，也来到床边坐了下来。
“晴儿，今夜我看你就别一个人过去了，就在家里歇着吧？”拓跋娴压低声，跟杨若晴这商量道。
杨若晴知道婆婆这是担心自己，因为先前某个小朋友的那番话，实在是……
“娘，你放心吧，我不怕那些东西的。”她抬起头来，朝拓跋娴这笑了笑，道。
“我以前跟着棠伢子一块儿上过战场，死人堆里睡过觉，啥邪乎东西没见过？我对这块其实没啥，主要就是想不透，为啥宝宝能看见！”她轻声道。
说起这茬，拓跋娴的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哎，今夜从吃饭到现在，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拓跋娴道。
“思来思去，或许，还是因为小孩子阳气偏弱，所以才会看到那些阴物吧。”
“这串紫檀木手串，是很久以前在寺庙里得大师开过光的，如今我每回礼佛的时候都在佛像面前熏染了香火，把这串紫檀木手串给宝宝戴上，或许会庇护她耳目清净。”
拓跋娴说着，递过来手串。
杨若晴双手捧住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戴在骆宝宝的小手臂上。
此时，前院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应该是骆铁匠和王翠莲吃过夜饭回来了。
庄户人家就是这样，不管是红白事，对于过去帮忙的人，都回提供饭菜。
当然了，这烧饭菜的，也是过来帮忙的妇人们烧的。
“娘，宝宝就交给你了，你们早些歇息，我去下前院跟大伯和大妈说几句话再去趟老沐家瞅瞅啥情况。”杨若晴站起身道。
“倘若那边今夜有刘家的人在那守灵，我就回来，明日再去。若是没啥人守灵，我就留那，你尽管睡觉就是了，不用挂念我！”
拓跋娴道：“宝宝这边，你也不用挂念，有我陪着呢。”
杨若晴感激一笑。
刚走了两步，身后拓跋娴又追了上来，她打量了一眼杨若晴身上穿着的衣裳，道：“眼下秋意浓重，这夜里是越发的寒凉了，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先添件衣裳再去，别受凉了。”
第4055章 柳树那边是谁?
杨若晴添了一件外衣，又换了一双鞋子，这行头完完全全是打算熬夜的势头。
骆铁匠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院子门口，等她出来。
没法子，不管她怎么解释说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过去，但骆铁匠和王翠莲老两口就是不放心，死活要送。
杨若晴没辙，只得随了骆铁匠。
“当真不用我同去吗？”王翠莲陪着杨若晴出了屋子，问道。
杨若晴摇头：“大妈早些歇着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杨若晴走在前面，骆铁匠拎着灯笼跟在后面，刚走到塘坝上的时候，塘坝另一边种着一排的柳树，柳树后面则是大片的田地。
骆铁匠挂在腰上的钥匙突然‘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在他俯身去捡的时候，杨若晴清楚的看到那柳树后面，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紧接着，又是一个身影跟在后面，两道身影几乎是一起消失在柳树后面的田地里。
月底了，下弦月不咋地亮，加上今夜天上阴蒙蒙的，不时还有黑云飘过来遮挡月光。
看得不真切，但是，杨若晴却对后面闪过的那个身影有点眼熟。
是个男人。
很像姑姑杨华梅的公爹王洪全！
这个发现让杨若晴暗暗心惊，忍不住想起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夜里，四叔杨华明和四婶看到的那两个身影……
“晴儿，瞅啥呢？”骆铁匠捡起了钥匙，重新挂到腰间，起身后看到杨若晴站在原地朝那边张望，问道。
杨若晴道：“有两个人往那边柳树后面的田地里去了。”
“那边？”骆铁匠也转过身去，并抬起手里的灯笼往那个方位照了照。
“大晚上的，哪个在哪块啊？”汉子年轻时候就是个打铁的，天不怕地不怕，夜路也不晓得走了多少了，于是扯着粗嗓子朝那边吼了一嗓子。
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骆铁匠道：“晴儿，你在这儿站着等我，我去那边瞅瞅。”
杨若晴拉住了骆铁匠，为他这个眼底揉不得半粒沙子的脾气有点哭笑不得。
“大伯，不要去了，或许是过路的，咱也走吧。”她道。
骆铁匠看着杨若晴，道：“我不去弄个究竟，我怕你心里忐忑，悬着个事儿。”
杨若晴愣了下，心下随即一片感动。
看似五大三粗的铁匠大伯，其实却是一个心细又心暖的好长辈。
“没事儿，我心里这会子都装着老沐家的丧事，老杨家的喜事儿，实在是腾不出地儿来装这些跟我无关的小事儿了。”她道。
骆铁匠听到这话，也咧开嘴笑了：“成，那咱接着走吧！”
老沐家。
杨若晴和骆铁匠赶到的时候，老沐家屋里灯火通明。
堂屋里，沐子川的小舅还有两个表哥都在，杨华忠也在。
杨华忠正陪着沐子川的小舅说话，沐子川的两个表哥坐在一旁打瞌睡。
看到杨若晴过来，杨华忠是一点都不意外。
自个闺女自个清楚，他就料到她夜里肯定会过来的。
“子川在西屋烧纸，女眷们也在。”杨华忠跟杨若晴这道。
杨若晴点点头，又跟沐子川的小舅那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朝西屋走去。
骆铁匠自然是过去跟男人们说话去了，灯笼暂且熄灭了放在脚边。
杨若晴来到西屋门口，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她肯定毫不犹豫就抬脚进去了。
但这会子到了这屋门口，脑子里突然跳出骆宝宝说的那个画面，她的脚下迟疑了下，先朝里面探了个头。
西屋里，门板上，子川娘躺在那里，沐子川跪在瓦盆那里低垂着头烧香纸。
挨着墙壁这边，沐子川的两个舅妈坐在那里，妯娌两个喝着茶，磕着瓜子，好像在压低声拉家常。
两个媳妇都不见了，八成是回家照料孩子去了，刘豆蔻也不在，难道也是回家去了？
杨若晴没想太多，视线又在屋里扫了一圈，除了这三个活人和一个逝者，再没有其他……
暗暗吐出一口气，在心里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疑神疑鬼，杨若晴也进了西屋，径直来到了子川的身旁。
捡起边上掉落的两张香纸递给沐子川。
沐子川扭头看到杨若晴过来了，眼底露出一丝惊喜一丝感动。
但因为刚刚丧母，他的惊喜快得如同幻觉，在丧母之痛这块泰山般的巨石跟前，任何事情都不足让他开怀一笑了。
“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又过来了？”他沉声问道。
杨若晴也轻声回道：“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抬头看了眼那边的两个舅妈，两个舅妈只在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朝这边扫来一眼，用眼神打了个简单的招呼后，便扭过头去接着嗑瓜子聊天去了。
跟之前初到老沐家的时候那种痛苦得呼天抢地的情形截然不同。
哎，这恢复的真是快啊！
杨若晴收回思绪，压低声跟沐子川道：“我是过来守灵的。”
沐子川道：“你累了一天，这夜里还过来给我娘守灵，我娘九泉之下有知，肯定会大感欣慰的。”
“不过，今夜这里人手足够，就不用拉上你也跟着一块儿熬夜了，你等会就跟三叔一块儿回去。”
杨若晴又抬头看了眼桌边的两个妇人，有些不放心。
“这才上半夜呢，长夜漫漫，指不定下半夜她们就困了去睡觉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可咋整？我还是留下来陪你一块儿守灵，给你做个伴！”杨若晴又道。
“而且，你这鞋子都穿了快一天了吧？赶紧去换双，另外，你身子弱，添件衣裳再过来，这里我先守着！”杨若晴又道。
听到这话，沐子川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有些东西，只有当自己亲身去经历的时候，才会明白。
就好比亲情，发自肺腑和真心的亲情，真的是这世间最可遇不可求，最不能用金钱来买的。
从前，娘在的时候，他习惯了被娘宠爱着，接受得心安理得，有时候甚至还觉得娘有些啰嗦，妇道人家，见识也不怎么样。
但今天这一整天，尤其是在这夜里，他突然就感悟深刻了。
这夜，这么凉，自己从早到晚就穿着脚上这双鞋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舅舅和舅妈们，平时都表现得如何的亲近，但是，终究是打一巴掌隔一层。
若是娘还活着，此时肯定早就啰里啰嗦的叮嘱他换鞋子，添衣服了……
娘走了，连带着将这些最真挚的关心和叮咛也一并带走了……
第4056章 妯娌挤兑
所以，当此刻听到杨若晴的这番关心的话时，沐子川寒凉悲戚了一整天的心，涌过一丝淡淡的暖流，还有感激。
“晴儿，多谢你的关怀，我无妨的。”沐子川真挚的道。
此刻，他的眼神中，没有半丝爱欲，曾经那么多年对她的那种执念，在这一瞬间，竟然很平静，很平静，但却让他更加的踏实。
因为，他知道，此刻弥漫在两人间的这种感觉，叫做亲情！
如亲兄妹般那样扶持着的亲情。
杨若晴没有心思去察觉他的微妙变化，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西屋。
很快就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双鞋子和一件外衣。
“这当口你要是垮下去了，可就不好整了，就算为了九泉之下的干娘，为了咱大家伙儿，拜托你先去添件衣裳，换双鞋子，喝完热茶暖暖手脚！”
杨若晴几乎是用命令式的口气跟沐子川这说话，凶巴巴的样子，不容拒绝。
沐子川却是一点都不气恼，反而面色一片柔和。
“好，我烧完手里这张纸钱就去。”他道。
很快，他就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鞋袜回东屋换衣裳去了，而杨若晴也去堂屋给他泡热茶去了。
西屋里，沐家两个舅妈坐在桌边，两个妇人把先前杨若晴和沐子川的对话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他们两个都出去了，沐家小舅妈凑到大舅妈跟前，似笑非笑道：“大嫂，你瞧瞧这两人，晓得的还道他们兄妹情深，彼此关怀，这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小两口呢！”
沐家大舅妈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沐家小舅妈火上浇油，接着道：“我也算是瞅着子川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性格淡薄，跟咱在一块儿说话，问三句答一句，更没见过他像先前那样接地气……”
“是你想多了，那是子川跟你们不亲近，他跟我和他大舅在一块儿，也是很恭谨有礼的。”沐家大舅妈打断了小舅妈的话道。
小舅妈笑了笑，道：“是嘛？那或许吧，不过，先前下昼豆蔻跟着咱一块儿过来吊丧，我见子川也没怎么跟豆蔻说话呀，”
“豆蔻走的时候，子川也没出去送，这说起来，咱豆蔻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呢，哈哈，或许是子川害羞，抹不开面子吧……”
沐家大舅妈的脸色已经黑了一大半，她没好气的看了沐家小舅妈一眼，道：“豆蔻是子川未过门的媳妇，他们两个自然是愿意亲近的，再说了，豆蔻是子川未过门的媳妇，是自家人，你见过哪个自家人还那样客套的？”
沐家小舅妈只敢挤兑几句大舅妈，也不敢太往深里去得罪。
话说到这里，沐家小舅妈也赶紧笑着改口道：“对对对，大嫂说的对，咱豆蔻跟子川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自然用不着那些客套和刻意的关怀，只有关系疏远一些的那些人才会故意做给别人看。”
沐家大舅妈扯了扯嘴角，给了一个敷衍的笑，便转过头去板着脸，心里很不痛快。
她清楚弟妹是故意那么说的，添油加醋用来挤兑自己，可是，也不能怪人家那么说，这子川，确实对杨若晴比对豆蔻要上心一些，也要耐心一些。
之前豆蔻还没回刘家的时候，那会子是吃夜饭的当口，豆蔻担心子川没吃饭，专门去灶房端了饭菜来。
可是子川怎么就是不吃。
而这个杨若晴，叫换鞋就换鞋，叫添衣裳就添衣裳，老听她的话了。
这不知道的，真的要以为他们是两口子。
“大嫂，有一件事儿，憋在我心口一整天了，我这不说吧，闹心得慌，说了吧，又怕你不高兴。当真是为难啊，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沐家小舅妈又忍不住开口了。
“既然你都晓得说了会惹我不高兴，那你还拿出来说？这不是存心的给我，给你自个找不自在么？”沐家大舅妈斜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妹，有点厌烦的道。
做了二十年妯娌，当真是厌烦了，早就盼着分家，可是自家男人特别维护兄弟，死活不乐意分家。
当然了，自家男人维护的不仅仅是兄弟，还有那边躺在门板上的寡妇小姑子。
做点生意赚的钱，几乎大半都贴给这些人了，烦啊！
“大嫂，这事儿可是关乎到咱豆蔻的一辈子啊，我这做婶子的，肯定上心啊！”沐家小舅妈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沐家大舅妈皱了皱眉。
“有啥话你直说就是了，别再绕圈子了，听得人心烦！”沐家大舅妈道。
沐家小舅妈顿时来了劲儿，她凑近了过来，压低声道：“咱小姑子过世了，照着规矩子川是要给咱小姑子守孝三年的，那他跟咱豆蔻的婚事咋整？难不成也要拖三年？”
这话，一下子说中了沐家大舅妈的心坎。
实不相瞒，当听到小姑子突然过世的这个消息时，她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不是悲伤，而是婚事问题。
“小姑子过世，子川是她唯一的儿子，为她守孝三年也是应当的，豆蔻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她肯定也是能理解的，豆蔻那么贤惠。”沐家大舅妈道。
沐家小舅妈也道：“咱豆蔻自然是贤惠的，可这三年，子川一个男人拖得起，豆蔻一个姑娘家却是等不起的。”
沐家大舅妈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话，果真让她很不高兴啊！
“若是我没记错，要么等三年再完婚，要么就在这百日的热孝期内完婚也成……”
两个妇人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因为沐子川已经换了衣裳和鞋子回来了。
“子川啊，晴儿呢？”
沐家小舅妈见沐子川一个人跪在那里继续烧纸钱，便探了探身子问道。
沐子川道：“她家里有孩子，我就先让她回去陪着孩子去了。”
“哦，”沐家小舅妈点点头：“她也忙了一天了，是该回去歇息歇息，今夜这里有咱呢！”
沐家大舅妈索性站起身来：“子川啊，先前豆蔻回去的时候，还再三叮嘱我，说你夜里没吃夜饭，甭管咋样都要弄点吃食给你垫吧肚子。我这就去灶房热饭热菜，你等会多少吃点啊！”
不待沐子川回应，沐家小舅妈也赶紧道：“哎呀，还是咱豆蔻心细，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真心去待一个人，才能这样心细，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