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1章 肥料和基因
让辰儿丢下军中的事务回家来膝下承欢？
那相当于把一只本该搏击长空的雄鹰折断翅膀再关进鸽子笼。
要志儿抛下他年迈多病的生母回到长坪村？
这也无疑是一棒子打碎了一颗孝子的心。
“幸好三个孩子里还有咱宝宝一直陪在咱身边，不然啊，这个家里就咱几个大眼瞪小眼的，不热闹。”王翠莲又有点侥幸的说。
杨若晴都不敢去看她，有句话就在嘴边，要是说出来恐怕大妈连最后的侥幸都没有了。
那就是骆宝宝这丫头如今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老早就吵着要女扮男装去投军呢！
这事儿一直被她拦着，但这丫头不死心，私下里给骆风棠和辰儿，甚至大志那边的家书里，都在反复强调这件事。
这丫头在背着她这个‘老母亲’的前提下，早已步步为营搞定了其他三个男子汉，现在她的父兄们写信回来，家书里都会或多或少的提及这事儿。
言辞之间，都在给她这个‘老母亲’做思想工作，让她也松口。
所以，杨若晴感觉自己这道防线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罢了，投军就投军吧，养孩子不是养宠物，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即使做父母的为她铺就了一条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可她就是向往那条荆棘遍地的羊肠小道去闯，即使摔了跟斗也乐意，你能咋整？
这些年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像鸟儿一样渐渐生出绒毛，长开翅膀，她自己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最好的父母，就是要学会放手，不让自己的牵挂成为孩子的束缚。
婆媳两个说了一会儿几个孩子，都心满意足。
收拾桌上空了的点心盘子时，王翠莲想起之前谭氏的那出闹剧，于是跟杨若晴这商量道：“我看老太太很喜欢吃月饼，刚好辰儿也带了很多回来，明日你再给她老人家单独送些过去吧？”
提到这茬，杨若晴直接就摇头拒绝了。
“要是她明着吩咐我给她打包些月饼，我倒很高兴，可她不仅做那些小家子气的事儿，还迁怒三嫂，拿妞妞结巴的事儿说事儿，这就让我不爽了。”杨若晴直接道。
提到这个，王翠莲也是苦笑。
“哎，永智家那闺女长得那么招人稀罕，他们两口子都是口齿伶俐的人，咋这孩子说话不利索呢？也幸好当时他们两口子走了，不然听到老太太那样说，心里肯定难受哦！”
杨若晴轻轻点头，“这件事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肯定是块心病。”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老杨家各房每一个人都不是铁板一块的。
今夜谭氏说的话，保准能传到三哥三嫂耳中去，他们两口子要扎心一次是逃不掉的。
“明天我单独拿些月饼去给妞妞，顺便跟三嫂那里把今夜的事儿给换个说法，免得她从别人那里听到添油加醋的话，心里搁着不痛快。”杨若晴又道。
王翠莲举双手赞同杨若晴的这个安排，“对，是该去一下，毕竟今夜咱家是东道主。”
骆铁匠关好了院子门，又把前屋后院到处给检查了一遍，方才回到堂屋。
“呀，你们婆媳动作真麻利，这收拾的可真妥帖。”
骆铁匠环顾四下，由衷夸赞。
家里有女主人就是好啊，地上永远都干干净净的，桌上一尘不染，茶碗茶壶都有自个摆放的位置，来了客人随时都能体面的招待。
不像从前自个带着棠伢子过日子，那屋子叫一个脏乱，跟猪窝没啥两样。
“这点活计不算啥，前屋后院都妥协了吧？”王翠莲笑眯眯问。
“嗯！”骆铁匠点头，“俩孩子呢？”
“回了后院，想必在宝宝那屋里。”王翠莲又道。
“好，好！”骆铁匠连连点头，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顺手抽了一口旱烟，旋转的烟圈后面是他带着追忆的双眼。
“一年不见，辰儿的个头长得可真快，再过两年就是真正的大小伙子了！”
“我记得当初棠伢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个头并没有辰儿这么高，好像要差这么一小截……”
骆铁匠抬起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下。
王翠莲和杨若晴都望着他比划出来的身高距离，想象着骆风棠在这个年纪的样子，王翠莲是有点印象，但杨若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为啥？
因为骆风棠十三岁的时候，胖丫正疯得实实在在。
她穿越过来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十六岁了，个头早长上来了。
“照理说不该呀，辰儿可是棠伢子的种，理当啥都像他。”王翠莲对此表示费解。
杨若晴却淡然一笑，解释道：“这就跟种庄稼似的，撒的肥料多，长势肯定要好一些。”
骆铁匠嘴里包着一大口烟连连点头。
他把嘴里的烟从嘴巴和鼻子里同时喷出来之后，畅快的说：“晴儿说在在理，当初棠伢子跟着我，咱爷俩可是有一顿每一顿的，我还生怕他长不高呢，没想到还是长得高高大大的。”
杨若晴莞尔，说到底基因占了很大的比例，就拿老杨家的子女们来说，从前在谭氏‘魔爪’下，谁的营养都比不过杨永仙，可是这男的一个个都不比杨永仙矮，女的也不比杨华梅矮。
而且小安的身高比杨永仙还要高，主要原因是因为孙氏比金氏高。
“辰儿成年后身高定型，怕是比棠伢子还要高一些。”骆铁匠又推测。
“真的啊？那可真是一代比一代好啊！”王翠莲欣喜又期待。
庄户人家的妇人养成了一种思维定式，甭管男人女人，高高大大的终归是最好。
高高大大才有力气，身子骨才棒，甭管是做农活还是操持家务一个顶俩。
“我去后院看看俩孩子，再回屋睡觉，嘿嘿！”
骆铁匠把旱烟杆子往后腰一插，起身哼着小曲儿去了后院。
王翠莲望着骆铁匠走远的背影撇撇嘴，“你瞧你大伯，辰儿一回来他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呢，走路还哼起调调来了。”
杨若晴笑了，“容光焕发，心情大好，可以理解。”
不仅大伯是这样，她自己，还有这全家不都是这样嘛，人都盼着团圆啊！
第6292章 猫腻
草原。
黄昏是美丽的，草原尽头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待在牧场里正在亲手给一头山羊喂奶的其其格，正好抬头看见了那抹晚霞，唇角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笑意。
但随后，她就看见气势汹汹朝着她走来的庆格尔泰。
她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
“其其格，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换掉那个帖木儿的马？”
庆格尔泰朝着其其格怒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仿佛要喷火一般。
“弟弟，你该叫我姐姐，直呼其名不符合草原贵族礼仪。”其其格表情冷漠的说道。
“我不跟纠缠称呼的事情，我就问你一件事，为什么要换马？”
庆格尔泰双手都捏紧了，他派人去查，没多久，就得知，怪不得帖木儿的马没出问题，原来，马被其其格给换了。
“我乐意，怎么？给乌日娜公主换几匹好马，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其其格反唇相讥道。
庆格尔泰本想要大吼一句，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收回去了。
他转身快走了几步，翻身上马，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快速离去。
但他心中愤怒的火焰一直在燃烧着。
他知道跟自己的这个姐姐吵闹是无用的，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其其格不讲道理，娇俏可人的外表下，藏着胡搅蛮缠的蛮横。
再闹下去，根本不可能得到个结果。
更何况，这个姐姐不是好惹的，她手里握着上千人的精英马队，都是效忠于她的，真惹恼了她，到时候，她当真倒向乌日娜那边，对他可就是个不小的打击。
还是果断离去吧。
望着庆格尔泰的背后，其其格冷笑一声。
“你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别人就发现不了吗？三年前，我母亲怎么去世的？一年前，父亲怎么死的？我会查出真相的，走着瞧。”
……
太阳渐渐落山，夜晚终将来临。
在铁牙金帐行宫中，骆风棠双手背在身后，闭眼调息，他正在使用呼吸法来弥补体内的损伤。
三场比试下来，他也有了不小的损伤，尤其是第二场和阿尔斯的对阵，使用最原始的蛮力来摔跤，他动用了太祖血脉的力量。
而每一次动用太祖血脉，体内总会受损，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行。
等他呼出最后一口气，周身圆满后，他睁开眼，就看见紫烟站在他身边护卫。
他虽然闭着眼，但早就感知到紫烟来了，要是别的陌生人，他就会立刻中断调息。
但察觉到是紫烟，他就不用提防了。
“骆大哥，药汤已经熬好了，是待会喝，还是现在就喝？”紫烟见骆风棠睁开了眼睛，就开口问道。
“现在就喝吧，免得待会再热，麻烦。”
骆风棠迈步向屋里面走去。
桌上摆放着的药汤是用珍贵的药材熬制的，能调养身体。
骆风棠迅速的将药汤吃完，沉吟道：“今晚，他们可能要来。”
“肯定会来的，庆格尔泰会派人过来暗杀，但多半不会用铁牙金帐的人马，会用外来的人，即使不成功，他也能将责任推掉。”
紫烟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我去布置一下，再找乌日娜，跟她说说。”
“好，晚上我也会来。”骆风棠点头。
乌日娜现在还是挺老实的，不过，她防范意识不够强，说不准就会出事。
……
“他们真的会来杀我？”
乌日娜坐立不安，她虽然这般问话，但实际上，她内心已经相信了不少，否则，她不会听从紫烟的安排，在四处都坐了防护，还在身上穿着金丝护甲。
这种护甲对刀剑都有不错的防护度，是科技苑锻造出来的，即使是紫烟这种身份，来草原办事也只带了少数几件。
现在紫烟是将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护甲拿给乌日娜了。
“不用怀疑，外面的人已经发来了信号，已经有人潜伏来了，还不止一个人，甚至，为了掩人耳目，外面的很多巡逻的兵士都被杀了。”紫烟冷笑。
“好狠，庆格尔泰怎么是这样的人啊。”乌日娜伸手掩口，她的眼睛瞪圆，露出惊愕的表情。
庆格尔泰为了保证隐秘之事不泄密，那些属于铁牙金帐的护卫都杀，这种人，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啊。
她没有质疑紫烟的情报，毕竟她现在的利益和紫烟是一致的，紫烟不可能拿个假的情报来糊弄她。
“谁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登上铁牙王位子的……这里面有猫腻。”紫烟再次抛出了让乌日娜感到震惊的消息。
“他不是正常继位的吗？他是老铁牙王的儿子啊。”乌日娜低声道。
“儿子？那可未必……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我们的密探正在探查，目前察觉出有猫腻，但究竟具体有什么问题，还没有查清楚。”紫烟淡淡道。
当然，更深层次的事情，紫烟就不会说出来了。
草原上很多大部落都潜伏有大齐的密探，那些密探很多都有各种各样的身份，甚至本身就身居高位，他们是隐卫发展的成果，有着一整套严格的制度来保证他们的忠诚。
“连这都有可能是假的？”乌日娜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紫烟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惊人了，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
“嘘。”
紫烟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提醒乌日娜保持安静，她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乌日娜什么都听不见，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是紫烟不一样，在紫烟的耳中，外面有着大片的脚步声。
不止是几个人，这是一队人马啊，从他们脚步踏在地面上的那种触感，紫烟已经估摸出他们大概携带有怎样的兵器。
这仅仅是一个初略的推测，但要是说出去的话，绝对会震撼人心。
就连骆风棠都不会这一招听音辨物，因为，这里面更多的是一种天赋，后天很难学习。
院子里悄无声息，二十人左右的小队从不同的方向翻越而来，俱都是死士，携带暗器以及各种小巧的兵器。
紫烟手掌按住腰间的剑柄上，她的软剑已经准备好，随时准备拔出来。
第6293章 骆风棠的魅力
那些人的暗器和兵器，不能让他们击中，否则就有中毒的危险。
他们是肯定提前将兵器浸毒的！
他们连性命都不要，又怎么可能会顾忌什么道德呢，只要能击杀目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都乐意。
乌日娜的手掌紧紧的按在桌上的刀柄，她的手心都是汗，额头也都是汗。
外面来人的杀意，她已经察觉到了，她不是傻子，从小也经过严格训练的，对杀气和血腥气，也十分的敏感。
尽管，她没有紫烟那么强，但对敌人的强大，她不是一无所知的，而是有很深的体验。
强大的杀气和血腥气，让她整个人都紧张的不敢动弹，心跳更是不自禁的加速，口干舌燥，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杀！”
紫烟轻喝一声，她安排的人手，都纷纷从角落里跳出，准备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当然，没有太大突袭的效果，因为敌人那些死士们，一开始就报着必死的决心而来，所以全身心都处于防备之中。
但是，他们一开始接触，还是吃了亏。
紫烟安排的人，身上都穿着软甲，比不上乌日娜身上的金丝甲，但防护能力还算是不错。
死士们不知道情况，一刀刺过去……
他们不偏不斜不躲，顶着刀在反手给过去。
死士立刻就反应不过来，中招了。
紫烟带来的，都是隐卫的精英，他们一样不怕死，加上身上穿着的软甲，在某种意义上，比敌对死士们多了一条命。
不过，这种优势很快就打破了平衡，死士们发现到不对劲后，开始调整攻击的方向。
不再攻击躯体，而是攻击脖子，眼睛等软甲覆盖不到的薄弱部位。
即使隐卫们主要在保护那些薄弱部位，但在激烈的死战中，免不了中招，而中招就意味着死亡。
“不要纠缠，冲进去。”
为首的一名死士，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他手中拿着一根尖锐的长刺，一招将面前阻碍他的人给击开，开始向房间里面闯去。
其他的死士也都醒悟了过来，他们来此的目的不是跟人死战，而是杀死乌日娜。
如果任务目标不能成功杀死，那么整个行动就是失败的，杀再多的手下人，都毫无意义。
那么要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就要尽力帮首领拖延住对手，让首领能顺利闯进去。
他们对首领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只要首领能成功闯进去，乌日娜必死无疑。
由此，靠近房间入口位置的隐卫们压力陡增，附近的死士们前仆后继，都要让他们分散开，凝滞他们的行动。
直到房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此时，死士首领才迈步向着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想进来？我允许了吗？”
一道微沉的声音响起。
房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手中拿剑，挡住死士首领前进的道路。
“滚开！”
死士首领嘶哑的嗓音冷喝一声。
“该滚的是你。”
那个男人说完一句话后，一剑就向着死士首领劈了过来。
这一剑速度极快，势大力猛，让死士首领整个人都感觉一股劲风袭来。
“高手，你就是帖木儿？”
死士首领来之前，手头是有一份资料的，也就是乌日娜身边明面上的护卫的相关资料，里面大篇幅的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帖木儿。
帖木儿刚刚获得那达慕大会的三项比试的胜利，获得了第一勇士的称号，这样的人，武艺肯定是极为出众。
要想杀掉乌日娜，必须要过帖木儿这一关。
他事先已经推演过该怎么对付帖木儿，但实际遇到以后，他才发现，真正的帖木儿完全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帖木儿仅仅只出了一剑，死士首领就知道，这次的任务彻底泡汤了，已经完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么拼掉性命还有什么价值？
死士不是傻子，他们可以抛弃性命，但必须在有用的情况下，毫无意义的将生命浪费在必输的暗杀中，那是可耻的。
死士首领一言不发，他一个后翻滚，躲过骆风棠的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圆球，用力抛在地上，顿时烟雾缭绕，四周都是黑气。
他转身就钻进黑气之中。
其余的死士见首领已经跑了，纷纷取出道具，开始寻找机会逃命。
这群人逃命的技巧是一流的，显然比暗杀的技术更强，一顿操作过后，在场的死士们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些没逃掉的，必然是死定了。
不过，逃掉的至少有一多半。
隐卫们对此也只能摇头，没办法，他们搏杀能力不弱，但要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阻止那些熟悉地形的死士逃命，那就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了。
骆风棠回到房间，但是，他只看见乌日娜一个人，却没有紫烟的身影。
“紫烟呢？”骆风棠问道。
乌日娜此时已经缓解了紧张情绪，但是一听见骆风棠说话，又开始有点小紧张起来。
她在没有见到骆风棠之前，就经常听见关于骆风棠的种种传闻。
在传闻中，骆风棠是大齐最强的大将军，在草原上是个跟魔鬼一样的强者，很多草原牧民们为了吓唬家里的小孩子，就把骆风棠的名头拿出来，结果就能把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在草原牧民的传闻里面……
骆风棠身高三米，青面獠牙，奔跑比最骏的马还要快，力量能生撕虎豹，一声怒吼，能让瀑布断流。
甚至到了后来，骆风棠早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界限，而成为了神魔一样的人物。
因而乌日娜在内心深处，对骆风棠就有种本能的畏惧。
这也是她很信任骆星辰的原因。
神魔一样的父亲，培养出来的儿子，能差得了吗？
第一次见到骆星辰的时候，就已经让她惊讶不已。
骆星辰居然是个英俊的少年，而第一次见到骆风棠，就更让她震惊了。
骆风棠模样儿跟骆星辰起码有七成相似，却更加有成熟男子的魅力，英俊的面貌上，有了将军的威严和酷冷，一般的怀春少女，第一眼见到，恐怕就会被迷上吧。
第6294章 后怕
长坪村，中秋节的前夜。
虽然骆风棠和大志都身在外地，但是，因为辰儿回来了，所以此刻的骆家里里外外洋溢着团圆的喜气，后院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比平时多了许多的生机。
同处一墙之隔的杨家三房，堂屋里也亮着灯光，杨华忠和小安父子两个面对面的坐着说着话，孙氏给他们父子两个冲了两碗蜂蜜水，自己则拉开凳子坐在中间，目光不舍离开小安的身上。
“之前我还没见到你的时候，怪不得你大舅妈说你又黑又瘦，还真是的，小安啊，你这段时日都在忙些啥呀？是不是兵部差事太累了？还是伙食不好？”
“娘，我不累，做的差事都是我能胜任的，”小安暂停跟杨华忠的说话，扭头憨笑着对孙氏那耐心解释。
“至于伙食，嘿嘿，兵部的伙食可是出了名的好，其他衙门都羡慕呢！”
杨华忠也点点头，“嗯，那必须的，不吃饱吃好咋有气力操练兵士？”
小安笑着应和。
孙氏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小安的手臂：“可瘦了也是事实啊，上回回来，还不至于像这回这么瘦，肯定有啥事儿瞒着我……”
小安嘿嘿的笑，“好吧娘，看来我是啥都瞒不住你的火眼金睛了，我说。”
听完何家的遭遇，孙氏惊得捂住了嘴，脸都白了。
“天哪，世上咋有那样的恶人？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头一回听，就跟戏文里唱的那样。”
孙氏从小就在一个相对淳朴的环境中长大，活了半生遇到的最大的‘恶人’就是自己的婆婆谭氏。
谭氏再咋样恶，那也仅存于打打骂骂，挑媳妇们的刺儿。
村里人家彼此间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多也就是吵嘴打架，打架还并非真刀实枪的打，多半都是摆开要打架的阵势，还没等双方真的肢体接触，就被旁边看热闹的其他村民给拉开了，最后骂骂咧咧的也就各自算了。
像何家的那种事，孙氏很难想象那些围观的村民能够做到那么冷血。
“眼睁睁看着王家一群壮汉欺负何家的妇孺，放火烧屋子都没个人出来拦，田坝村这个村的人是彻头彻脑的坏掉了，一只篮子里全是孬瓜。”杨华忠阴沉着脸，气息都被气到粗重了。
“我一想到就后怕，你都差点被他们给打死了。”孙氏紧紧抓着小安的手，“那种鬼地方，往后再也不要再去了，叫何家人也不要再回去了。”
“对，在哪都是一样的住，性命都难保了还非得落叶归根干嘛？人不能太迂腐，要懂得灵活变动！”杨华忠也加重了语气道。
小安点头，“爹娘放心吧，我已经把他们接到了庆安郡，到时候先找个地方给何父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何父的伤严重不？”杨华忠又问。
说到这个，小安的神色凝重下来，摇摇头：“伤得太厉害，搞不好……后半身得躺床上了。”
“啊？”杨华忠的脸色也变了。
顶梁柱要垮掉的那种绝望无助烦躁焦虑愧疚焦急的复杂心情，杨华忠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因为当年他正年壮的时候也摔断过腿，在床上躺了好两个月，起初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爬不起来了，差点就自暴自弃。
那段昏天暗地的时光是刻在他心里难以抹去的痛。
“何父可不能垮下去，他要是双腿废了，整个人恐怕都要废，精气神全无！”
杨华忠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肺腑之言。
其实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就好比当年他最绝望的时候就想过，要是这双腿当真站不起来，也绝不能拖累妻子儿女！
“小安啊，你回头去了庆安郡得叮嘱何家母女，让她们要多留意何父，这人有时候遇到些挫折指不定就钻了牛角尖！”
小安和孙氏听到杨华忠的话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看他，母子两个眼中都划过一丝震惊和恐慌。
“嗯，我会叮嘱的！”小安用力点头，把这件事重重放在心上。
孙氏目光复杂的打量着杨华忠，眼眶突然就红了，“孩他爹，你、你说实话，当年你摔断腿那阵子是不是、是不是……起过那种孬念头？”
杨华忠愣了下，看着面前母子两个关切又后怕的面孔，杨华忠哑然失笑，倒是很坦荡的点点头：“嗯，是有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你这个冤家啊！”
他话还没说完，孙氏就带着哭腔骂了一句，抬手狠狠在他臂膀上拧了一下。
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孙氏也拧过杨华忠，但那都是夫妻间的嗔笑玩闹，从来都舍不得用力。
但这会子坐在桌边好端端说着话，孙氏是真的用了劲儿拧他，还别说，怪痛的呢！
孙氏拧了一下还不算，还打算拧第二下，不过这第二下力度就卸掉了一大半，一点儿都不痛。
“爹，你这话真的吓到我和娘了，要是姐和哥知道，恐怕也要后怕……我们几个差点就成了没爹的娃！”小安也重重抽了下鼻子道。
“你爹要是当年真等不及做了傻事儿，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孙氏恨恨道，脸都气红了。
说完了又觉得不吉利，扭头往地上啐了口。
杨华忠依旧呵呵的笑，眼中，心中，温暖柔软。
“放心吧，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说到底都是钱闹的。”他反过来握住孙氏的手，来了个总结。
“当时主要是不想拖累你们才会想到极端上去……你看如今咱家日子这么好过，我都恨不得要像道观放生池里的那只老王八似的活上个两百年呢，哈哈哈……”
孙氏又被杨华忠给逗笑了，瞪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当着儿子的面，握啥手呀，这个没脸没躁的。
杨华忠安抚好了孙氏，又扭头跟小安这说：“咱家日子是好过了，可何家人眼下正是渡劫度难的时候啊，小安，光靠你一个人要挑起这个担子太难，这样吧，回头等过完中秋，爹跟你一道去趟庆安郡，看望下何父。”
第6295章 多谢你们
不待小安回应，孙氏也附和着点头：“我也去，冲着你当初跟青松的交情，我和你爹都该去一趟，当初青松那啥，你也没让我们去庆安郡，这趟我们得去亲自探望下何家人。”
听到父母对何家人何家事的态度，小安长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化为灰土。
做一件看起来就任重而道远的事情，获取家人的信任和支持能从无形中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爹，娘，多谢你们，一开始我有点不敢回家，有点怕你们会责怪我多管闲事，虽然我自个并不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嘿嘿，这会子听到你们这样说，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多谢你们，多谢！”
小安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表达他对爹娘的感激，他只知道，出生成长在这样的家庭，是他的福气！
孙氏只是慈爱的笑着。
杨华忠一脸严肃的道：“这咋叫多管闲事呢？你跟青松的交情……照顾他爹娘也是应当的！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也是一个男人的担当！爹娘当然站在你这边！”
孙氏也温柔的笑着：“人要多做善事，这是积德，何况何家人的现状真的很惨，要是连你，连咱都不搭把手，那真的没有活路了。”
杨华忠直接吩咐孙氏：“回头等过完中秋，你把库房整理下，咱这趟去庆安郡多带些东西给何家，咱家吃喝拉撒都不缺，匀些给他们应应急！”
孙氏没有二话，只剩下点头的份儿。
杨华忠深吸了一口气，“我还要好好跟何父谈谈心，毕竟咱经历差不多，我要鼓励他不要气馁，不要瞎想，要有信心……”
“爹，你的好意咱都懂，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深，毕竟何叔叔那边伤势咱还是瞒着他的。”小安赶紧提醒，一个不小心到时候反倒坏了事。
杨华忠愣了下，随即也明白过来这其中的良苦用意。
他叹口气，点点头，“好吧，我有分寸了，哎，造孽啊！”
孙氏也是轻轻摇头。
“对了小安，那王霸他们那些恶人会咋样啊？”孙氏又问。
善有善报，恶自然也该有恶报才公平啊！
不然这世上做善事就没有意义了，每个人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岂不是一切好东西都偏袒恶人了？鬼怕恶人，佛也怕，天老爷都要给恶人三分面子？就老实人善良人好欺负？不公平啊！
小安冷冷哼了声，对孙氏道：“王霸被刘大哥砍了一条手臂下来，现在牢里半生不死的，王雄和方舟也都被收押候审，周县令正在取证，等到证据齐全了就可以开审判刑了。”
这些即将到来的惩处结果，都是小安当时陪在杨若晴旁边听她跟周县令他们商讨出的方案。
回来的路上他还有些忿忿不平跟姐姐那抱怨这处理方案不温不火，好像没啥多大的惩处力度，结果被姐姐笑了一顿，同时也给他好好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这些看似不温不火的走流程的惩处方案背后的弯弯道道。
说白了，王霸必死，现在主要就是在整理王霸之前那么多年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证据。
王雄和方舟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至于这搜罗证据需要多久，这由周县令说了算，而周县令呢，又是得到老姐的授意。
老姐说了，先过节，把王雄王霸方舟他们撂牢里让他们吃吃苦头，也让他们家里人着急去，等过完中秋节就该连本带息一起算账了。
但这些话小安不想跟爹娘这里说太详细，他们适合淳朴简单良善一些的东西。
几家欢喜几家愁。
老王家，王栓子这几日夜里受了凉，老毛病又犯了，学堂去不了，已经连续告了五天的假，而看今个继承了福伯衣钵的大夫旺生的推测，王栓子最起码还得在床上调养五六天才能下地走动，至于去学堂，那得是十天以后的事了。
“咳咳咳……”
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咳之后，王栓子靠在枕头上喉结滚动着，凹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毫无焦距，“这趟看来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哎，又要厚着脸皮去跟晴儿那里延假，想想都觉得对不住她每个月开给我的那一千五百文钱啊！”
一年前在学堂看门，吃喝住全管之余每个月还有八百文钱的纯钱入账。
这一年来，学堂里教书先生和灶房里烧饭的几个妇人月俸都长了，那是因为他们干活都很卖力，教书也尽心，可自个这个半吊子看门的……竟然也跟着涨了一些。
虽然涨的没有他们多，但王栓子已经很感激了，感激之余又羞愧，因为他知道晴儿这完全看在亲戚的份上强行照顾。
“四哥五哥还有进小子他们也是亲戚，安排他们在酒楼和道观里虽是晴儿照顾他们，可他们却实打实的能帮到晴儿，可我这个姑父，说白了就是骆家的学堂在养着啊，这个月又要有小半个月没法去学堂，那一千五百文钱真是没有脸要。”
杨华梅端来药，侧身坐在床边轻轻吹着，听到王栓子这番自怨自艾的话忍不住数落道：“你自个都病得爬不起来咋还琢磨那么多？眼下就要紧的就是先把身体养好，来，把药喝了睡觉。”
王栓子挣扎着坐起身，杨华梅将药送到他嘴边，边喂边轻声道：“学堂那块的事儿你也不要老是琢磨，旺生哥说了，你这病得静养，心不能累，晴儿那边，我相信她能体谅的，我那侄女聪明又热心……”
王栓子抬起头，“就算人家能体谅，咱也还得去登门说一声，这是咱的态度问题。”
“你放心吧，我明日回娘家去吃我娘的寿宴，跟晴儿那说下，前两日她不是不在家嘛！”
王栓子点头，“对了，听说辰儿回来了？”
杨华梅点头，“嗯，夜里我娘家人都在骆家吃饭，原本我也该去看看我那侄孙的，这不，你病了，小黑和大白也不省心，我光顾着照顾你们父子几个忙到现在才收拾妥协，这个当口再去看辰儿，人家都睡了，索性明儿一块看吧！”
第6296章 都有口福
提到小黑和大白，王栓子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小黑身上那几块淤青旺生哥咋说？”他又问。
杨华梅摇摇头，手里继续把一汤匙一汤匙的药往王栓子嘴边送：“旺生哥说里面有淤血，开了两张活血化瘀的膏药贴，让这两天安分点别跑跑跳跳，其他的也没啥，小黑年纪轻，恢复的快。”
王栓子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小黑四肢健全，手脚利落，个头也比大白要高半截，即便这样还被大白给踹青了，可见大白这小子对自个亲兄弟是真下了狠手啊！”王栓子喃喃道，眼里有火苗在窜动。
提到两个孩子打架，杨华梅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手里的汤匙用力碰撞着碗沿，“我算看明白了，大白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打那回跟我闹别扭跑去镇上，这都好两个月一直待在张记包子铺做伙计，平时连个口信都没有，这过节都不回来，那小子是不是觉着自个能赚到钱养活自个，翅膀硬了就想撇下咱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
这趟两小子打架的起因是因为快过中秋节了，小黑回家前想起上回爹娘嘱托的，让他回来的时候去找下哥哥，喊他一块儿回来过节，还要去给嘎婆拜寿。
结果当他来到包子铺的时候，大白刚好出去买东西去了，小黑嗅到那里香喷喷的包子馒头，顿时就饿了。
于是坐下来吃了三笼灌汤小笼包，两笼韭菜粉丝蒸饺，外加一碗甜甜的豆腐脑，一碗鸡腿面。
总计六十文钱。
小黑想着自个哥哥都在这里做事了，那自个吃东西怎么地也得免费吧？就算不能免费，也能让哥哥请客，咋地也不可能轮到他自个掏腰包。
结果当大白回来听闻这个情况后，当时就翻脸不认人要小黑自个付钱。
小黑的理由是：对方是哥哥，哥哥照顾下弟弟咋啦？
而大白的理由则是：家里供着你上学，体面衣裳全都让你穿去学堂了，生活费零花钱一文钱不少，做哥哥的出来做事自个养活自个，没义务养你这个弟弟，你给我滚蛋！
兄弟两个各执一词，最后就打起来了，别看小黑比大白高一截，大白有一只脚还有点跛，可打架这种事情在体型差距没有形成质变的前提下，比的是一个气势，一个狠劲儿。
谁能不要命，抛开所有的顾忌去往死里下手，那就是赢家。
最后，大白成了赢家，小黑被打得鼻青脸肿，吃的东西都被打得吐了出来，书包里的钱也被大白给拿去付了账，最后被赶出来。
“我老早就说要去镇上找大白，你一直拦着，这拦来拦去弄成现在这样，我要是早去了，小黑也不至于挨这一顿打，都怪你要拦我！”
杨华梅有些烦躁，习惯性的甩锅给王栓子。
王栓子以往面对妻子的甩锅，都是大度的笑。
但这会子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眉头拧成了麻花，脸色也在黯淡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片灰败。
“等我这波病好了，咱喊上我两个堂哥一块儿去趟镇上，我得逼着他给个态度，到底要，还是不要咱这个家！”
“若是要，那就摆出要的态度来，若是不要，那咱就当面立字据，从今往后一刀两断算了，就当是，就当是少养了个儿子！”
王栓子说的太过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
这一回咳得比方才咳得还要凶猛，似乎先前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都要被吐出来似的。
吓得杨华梅赶紧放下药碗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劝他别激动，悠着点儿。
住在对面东屋的王洪全都被这屋的咳声给惊动了，他披着外衣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探了个头进来。
“栓子啥情况？咋这一阵子咳得就没停过呢？”
“还不是老样子，等一会儿就好了，公爹你回屋歇息去吧！”杨华梅头也不抬的道。
王洪全又皱着眉忧心忡忡的看了几眼，叮嘱了几句，方才抖了抖肩上披着的外衣转身回了东屋。
隔天，秋高气爽，是个适合走亲访友亲戚聚会的好日子。
杨若晴一大早就起了床。
今天是谭氏的七十大寿，寿宴就摆在隔壁杨华忠家的院子里。
杨若晴今个起这么大早可不是为了过去帮忙哦，若是她自个的爹娘做这种大寿，那她肯定天没亮就过去张罗了。
搁在谭氏这里，呵呵，那就不好意思啦，打一巴掌隔一层，她这个孙女能给谭氏准备一份寿礼就不错啦，至于过去亲力亲为的帮忙那是不可能，她今个可是要以亲戚的身份过去送礼做客的。
至于为啥起这么早呢？
嘿嘿，因为她的宝贝儿子辰儿回来了啊，她昨夜几乎后半夜才睡着，前半夜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清醒得不行，翻来覆去都在构思着今早做啥营养美味又健康的早饭给孩子们吃。
脑子里跟快进的电影片段似的哗哗哗的闪过各种精美小食，最后选定了几样，大半夜的举着风灯摸去了灶房和面醒面。
家里的泰迪狗夜里闲得无聊，甩着短簇簇的尾巴扭着丰满的腚儿跟在她身后也去了灶房。
她揉面，它就蹲坐在边上歪着脑袋看着她，陪着她，咖啡色的卷毛底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跟镶嵌了两颗紫葡萄似的，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一人一狗还真是绝佳搭档呢！
所以这一大早她就起床了，此时，大妈王翠莲都还没起床呢。
杨若晴来到灶房，点燃油灯，揭开盖在木盆上面的帕子。
里面的面已经醒好了，杨若晴把面团捞出来摔在大案板上开始揉面排气，切成小剂子进行二次醒发。
趁着这功夫，她又去准备其他需要的食材。
浸泡好的红枣去除枣核，紫薯刨皮上锅蒸熟，胡萝卜切成小丁，五花肉剁成肉沫……
灶房里一阵乒乒乓乓，锅碗瓢盆凑响一曲生动的曲子，随着烟囱里袅袅的黑烟吹起，这个清早，灶房里渐渐飘出诱人的食物的香味儿……
当王翠莲来到灶房的时候，早饭已经被杨若晴烧得差不多了，看着面前大锅小锅里这琳琅满目的吃食，有好几款是她从未见过的，王翠莲惊讶得啧啧：“牵辰儿的衣裳角，今个早上咱都有口福了！”
第6297章 骆宝宝的志气
辰儿兄妹一大早就去了隔壁院子等他们小舅舅小安，舅甥三人拿着真刀实枪的进了柳树林，在柳树林后面那片开阔的山坡上晨练。
辰儿跟小安少不得一番切磋比划，那可都是刀光剑影啊，骆宝宝练完了自己的拳脚，满头大汗的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鼓掌喝彩。
晨风中，少女看着自己的小舅和哥哥这么厉害，也深刻感受到自己跟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她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追随着他们的招式，手里拿着自己的木剑也模拟着演练，将这些自己所没见识过的精妙之处暗暗记在心里，待日后每一天慢慢揣摩领悟，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努力，就算因为天赋所限不能变得像他们，尤其是像哥哥那样强，至少她也会向他的实力一点点靠近。
即便是那样，回过头去看，就会发现她已经把绝大多数人甩在了身后。
时候差不多的时候，舅甥三人尽兴而归。
小安走在中间，辰儿和骆宝宝一边一个。
“小舅，哥哥，我帮你们拿东西。”骆宝宝像个小狗腿子似的屁颠着凑过来献殷勤。
小安晃了晃手里的大刀，笑哈哈道：“你这丫头是想摸真刀吧？我这刀可沉了，得有好几十斤呢，恐怕你拿不动！”
骆宝宝一听这刀竟然有好几十斤，就更跃跃欲试了。
“小舅，我吃得多，力气也不小，让我试试嘛！”
“好，接住了啊！”小安把刀举到她跟前。
骆宝宝伸出双手接住。
“拿稳咯，我可撒手了啊？”小安又道。
骆宝宝点头。
扎着马步，咬着牙摆好了架势。
辰儿微笑着看着，嘴上没有说打消骆宝宝积极性的话，但脚下却不动声色的靠近骆宝宝。
先前小舅有所隐瞒，这把刀可不止几十斤……
这边，小安刚把手撒回来，骆宝宝突然就感觉手臂上传来巨大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比她搬起村口的那块大石头还要吃力。
“我靠，小舅你骗我！”
骆宝宝猛地喊了一嗓子，就不能再吱声了，只见她咬紧牙关，脸蛋憋得跟红辣椒似的，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双脚稳稳当当踩在地上，双膝微微弯曲，双肩猛地往下沉。
她的衣袖卷到了臂弯处，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臂原本是白嫩如藕断，但此刻那白皙皮肤底下的筋脉若隐若现。
显然，这丫头在调运周身的气力往双臂和手上灌。
“要是拎不住就别硬扛，你能拎起来没让刀砸脚下就很不错了。”小安微笑着夸赞道。
辰儿也是目光含笑的轻轻点头，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右手一直悬空着，仿佛箭在弦上，只要骆宝宝这边稍微有点异样他这根箭就能立刻射出去。
骆宝宝力气不能外泄，所以她没有开口回应而是一咬牙浑身猛地一震，将手里钢刀举到了胸前。
小安和辰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
将近十个呼吸的间隙过去了，骆宝宝方才将手里的钢刀缓缓放回地面，钢刀刚一落地，她浑身的力气卸去，人也一个腚儿墩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来，先喝口水。”
辰儿在她身旁蹲下，将装水的袋子送到她嘴边，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这看似普通的抚拍后背，只有行家才能看出其中的门道，辰儿的手法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这涉及到繁复的筋脉穴位身体内气流的运行等诸多方面的东西……
“哥，你给我的水是力量神水吗？我才喝了几口就觉得心口舒服多啦，浑身上下的力气也都回来了一大半呢！”
骆宝宝摇晃着手里的水袋子，抬起头跟辰儿那笑嘻嘻问。
辰儿温柔的笑着，手掌在她后背继续抚拍，“以后去了军营，遇事不要逞强，尤其是遇到一些你陌生的事情不要急躁冲动，先观察，看别人怎么做，三思而后行。”
骆宝宝认真点头，“哥放心吧，我也就是在你和小舅面前这样，换个地方，我得先藏着，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我的深浅来。”
辰儿放心了，妹妹悟性不错，一点就通。
今日的这份小孩子心气儿，也是因为身边都是嘴亲近和依赖的人才会这样。
小安捡起自己的钢刀重新插回刀鞘里，笑着夸赞骆宝宝厉害。
“能拿得起我的刀，去从军一点问题都没有啦！可是，你本就是个女儿身，咱大齐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事儿啊！这事儿想要成，怕是还得费点劲儿。”小安夸着夸着又有些头痛，毕竟去投军有一整套流程要走，首先就得经过当地兵部的招兵审核。
老弱病残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那些想要进军营来混口饭吃的，也会被刷掉，行为不检，又或者家里往上三辈里，旁系亲戚里有人行为不检的，都很难通过考核。
即便通过了兵部的提名考核，在后续被分配送去各自的驻地时，还得接受驻地将军的考核，每位将军的风格不一样，要求自然也不一样。
不说别的，就拿这丫头的亲爹老子骆风棠来说吧，新兵们想要进他的护**，那可是困难重重，但是，却又有前仆后继的新兵们想要削减了脑袋挤进护**。
究其原因有两种：
一，护**威名远播，骆风棠治军森严，在大齐军中名声响亮，在老百姓的口中他也无疑形象高大，是大齐一根擎天柱。跟着骆风棠冲锋陷阵，有前途，有荣耀。
二，护**虽然门槛高，但是真的进去了，不仅在家乡人眼中有面子，家族都跟着有荣耀，而且护**上下军士们待遇好。
不仅享受大齐皇帝国库的军饷，还有护国大将军本人小金库的贴补。
所以跟着别的‘酒肉’将军，军中**作风横行，前途渺茫，甚至还会克扣军饷。
“实在不行，我看到时候就让你爹直接把你带在身边得了，他是护国大将军，又是忠勇侯，带一个小亲兵在身边的权限是有的，就看他愿不愿意用了。”小安接着又道。
第6298章 善待身边小动物
骆宝宝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能够补充力气的‘神水’都顾不上喝了。
“小舅你快别说那种动摇军心的丧气话了，我骆无忧想要从军一定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走关系和门路，我宁可在家里帮我大爷爷养鱼也不去投军！”
小安愣了下，瞪大了眼。
“你确定？”他又问。
骆宝宝又往辰儿那边看了下，扬起嘴角接着道：“这话昨夜我哥也问过了，我哥也在操练兵士呢，要带我一个不是问题，但我就是不要你们大家伙儿的帮助，我就要靠自个的本事去投军。”
“辰儿？”小安问询的望向一旁还在给妹妹抚背的辰儿。
辰儿微笑着轻轻点头，“她有她的志气和傲气，我们就尊重她的选择，不要强加干涉吧。”
小安也只能点头，他双手撑着大腿俯下身来对坐在地上的骆宝宝道：“那你这女儿身投军，有诸多不便，你可想好了咋样应对？”
骆宝宝自信一笑，“我娘跟我说过前朝的故事，也不一定女孩子就不能投军，北面有一道娘子关，名字的由来就是前朝的时候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娘子军而来的。”
“娘还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大姓杨家，家里好几辈人都投军，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到了孙媳妇那一辈更是出了个挂帅的穆桂英，之后，连家里灶房里烧火丫鬟杨排风都上了战场，全家老小在青史上留名！”
“穆桂英和杨排风能做到的，我骆无忧也能做到！碗里也能挂帅，我要用自己的拳头向大家证明，我不是护国大将军家养出来的娇小姐，我也能独当一面！”
听到外甥女这番铿锵有力的话，小安整个人都惊呆了。
辰儿虽然昨夜就已经听过了一遍，平时在彼此的家书里也经常听妹妹说起这些，但这会子再次听到，还是有些动容。
他抬手摸了摸骆宝宝的脑袋，眼中都是欣慰。
小安回过神来，更是竖起大拇指，连声说了三句‘好！’，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舅甥三人回到村，骆宝宝问小安：“小舅，你要不要来我家一块儿吃早饭？我哥回来了，我娘肯定烧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呢！”
这个时候的骆宝宝又恢复了少女的活泼开朗，不像先前在山坡上立下雄心壮志的那个巾帼。
在角色的把控方面，骆宝宝自问游刃有余。
小安没说过来，也没说不过来，只笑眯眯问辰儿：“嘎婆肯定也烧了很多好吃的，辰儿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吃？”
辰儿听到这问，立马就意会过来小安的意思。
他温和一笑，“我难得回趟家，自然是想抽出更多功夫陪我娘，小舅想必也是如此。”
小安用力拍了拍辰儿的肩膀：“不愧是我亲外甥，连这儿都想到一头去了。”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骆宝宝：“这下你知道答案了吧？”
骆宝宝嘻嘻一笑，“我懂啦，那就待会见咯！”
“好。”
小安点点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兄妹俩进了隔壁骆家院子门方才转身回院子。
“娘，我回来了，早上吃啥？”
小安粗着嗓子问。
孙氏正在打扫院子，待会吃过早饭杨华明杨华洲他们就要过来，到时候会把他们各家的八仙桌带过来摆院子里搭酒席。
虽然这院子里已经很干净了，但孙氏生怕哪里还有纰漏影响了客人们吃喝的心情，所以进行了二次打扫。
听到小安的问，她拿着笤帚微笑着转过身：“晨练回来啦？今个早饭吃的简单，炉子上的小铁锅里焖了五花肉挂面，早上凑合着吃点儿，灶房的其他锅待会要用作酒席。”
孙氏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愧疚。
小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自己这个做娘的却忙着其他事都不能腾出空来给小儿子做一顿像样的早饭……
“五花肉焖咸挂面？娘，你是我肚子里的蛔吗？我老早就在惦记这道吃食了，太好了，我要吃三大碗！”
看着小安兴冲冲跑远的身影，孙氏满足的笑了，还好还好，他喜欢就好。
等忙过了今日，明天她要腾出空来一门心思的整点他喜欢的吃食。
吃三碗有些夸张，主要是小安用来哄孙氏开心的，三大碗五花肉挂面是肯定吃不下，但两大碗小安还是吃下去了。
孙氏在旁边收拾碗筷，看着小安捧着碗蹲在灶膛口大口大口滋溜的样子，就跟小时候从外面疯玩回家吃饭一模一样，孙氏忍不住眉开眼笑。
两大碗下肚，小安摸着肚皮站起身把碗筷放在锅台上。
“不是说要吃三碗吗？咋两碗就停了？再来点嘛！”孙氏控制不住，就是还想再赖一碗给他。
小安笑呵呵道：“不是我夸，我最饿的时候别说三碗，就是五碗娘做的这面都能干掉，我这可是留着肚子待会晌午吃酒席呢！”
孙氏笑了，不再劝：“那就随你吧，待会晌午菜多，哦对了，你待会上昼得空去一趟草场那边接下朵儿和娇娇娘俩，胜男和他大伯爷俩送牛去了临镇，这几日都回不来。”
“送牛？啥意思啊？”小安问。
他只知道项家在蒋家坡那边的山脚下圈了块地做草场养牛。
至于牛养大之后的销路，他也知道主要是往老姐开的几家酒楼送。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之家是禁止宰杀耕牛的，除非牛病死或者老死了。
街上的那些路边摊，小饭馆里都看不见牛肉。
但那些法律法规都是用来约束老百姓的，对于有权有势的人家来说，那一顿饭桌上少得了牛肉？
像天香楼以及类似的大酒楼里，别说牛肉，只要你出得起钱，天鹅肉都能给你搞来。
至于原因？
简单，能有能力开那么大酒楼，摆平当地黑白两道的人，本身就不简单。
甚至包括项家圈那么大一块地养牛，背后都是因为有老姐他们的支持，不然，官府找过来贴封条了。
听到小安的问，孙氏笑呵呵道：“这不，胜男他们养的牛崽子长大了一些，前阵子邻镇来了客人想买两条过去先养着，明年开春就能耕地了。”
“价钱也公道，胜男他们爷俩这几天亲自送牛过去了。”
第6299章 娘的舞台
“哦，原来是这样。”小安点头，草场的牛不仅用来供应酒楼的食用，还能卖做耕田用。
不管是哪一种，小安都觉得对牛来说都是残忍的。
“若我是头牛，我宁可早早就被卖去酒楼也不想被人买去耕地，累得半死不活的。”
在自己母亲这里，小安心里想啥嘴上就说啥。
孙氏被他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卖出去耕田，至少能多活些年头呀，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小安撇撇嘴，“可活到最后一辈子为主人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等到耕不动田地了，还不照样被卖去酒楼杀肉被端上饭桌？”
孙氏愣了下，这孩子的歪理咋这么多？话说……还蛮有理的啊！
“哎，即便这样那又能咋办呢？六畜为人所食，大家都这么说的……”
小安摇摇头，“那是那些馋嘴的人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反正在我看来，这世上跟咱息息相关的几种走兽里，耕地的老牛，看家的老狗，还有胯下的战马，这几样是绝对不可以拿来宰杀食用的！”
哎，说到这个，小安就不得不佩服姐夫和姐姐他们。
他们家从当年运输队开始便有不少马匹，这些年被淘汰下来的老马，姐姐姐夫都是把它们安置在马厩里好生养老，因为它们曾经风风雨雨走南闯北的押送货物，所以到了生命的尽头，理当让它们寿终正寝，最后掩埋下葬。
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但这些小安不想跟孙氏这辩驳，也没用必要，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善待那些出现在自己生命里，陪伴过自己的动物们。
当小安为那些牛的命运陷入淡淡的惆怅中，一墙之隔的骆家饭堂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晨练之后回屋洗过澡换过衣裳的两个孩子端坐在桌边。
骆宝宝挨着骆铁匠，-辰儿则陪伴在拓拔娴的身边，刘雪云一大早就去了四房那边，所以这会子杨若晴和王翠莲正端着一笼一笼的吃食兴奋的往返于灶房和饭堂之间。
辰儿好几次想起身去帮杨若晴和王翠莲端，都被骆宝宝拦住。
“哥，你的心意娘心里明白，但这会儿不是咱要偷懒，实在是咱娘的性子你该清楚的，这个舞台必须全部留给她来表演，从昨夜揉面到今早蒸面，用娘自个的话来说，一百步她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不能因为咱而毁掉。”
“所以啊，咱还是听她的，乖乖坐着等她和大奶奶把东西全部搬过来就好了。”
听到骆宝宝这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辰儿有点想笑，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骆宝宝也没有心思去跟辰儿多说，因为随着桌上篾竹蒸笼越来越多，香味越来越撩人，骆宝宝的眼睛，鼻子，以及其他感官都被桌上的所有东西所吸引。
“哇，这白嫩嫩的米糕上面撒的暗黄小颗粒东西是桂花吗？”
“是的呢，就咱家院子里桂花树上的桂花，还是上回你帮我捡的呢！”杨若晴刚好又端着蒸笼进来，闻言笑吟吟说着，并把手里的蒸笼放到桌子正中间，拍了拍身上的围裙，目光扫过桌边的众人，“好了，吃食都上齐全啦，大家动筷吧！”
“大妈，你过来坐啊，别忙活了。”
“诶，来了来了。”
大家伙儿围着桌子坐了一圈，骆宝宝在那探着脑袋挨着顺儿的辨认：“……这是红枣发糕，这是马蹄莲酥饼，这是奶黄包，这是灌汤包，这是红萝卜千丝花卷，这个是啥呀？”
“这是全麦三明治，里面夹着荷包蛋和蔬菜，还有我调的甜辣酱。”杨若晴笑眯眯说着。
三明治？
第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不仅骆宝宝眼睛亮了，就算是少年老成的辰儿也好奇的投来了目光。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必说，反应都很让杨若晴有成就感啊！
“好啦，都认了一圈了，现在赶紧动筷吧，待会上昼咱还要去隔壁嘎婆家吃酒席呢！”杨若晴第二次吹响了‘冲锋号’，大家伙儿挥舞着筷子对桌上的精美吃食发起了猛烈进攻……
早饭之后，杨若晴收拾好贺寿的礼品，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堂屋。
此时，除了拓跋娴，骆铁匠和王翠莲都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等候在这里。
近两年来，这种场合拓跋娴参与的越来越少。
杨若晴能理解婆婆的心境，所以对这些亲戚朋友家的邀请，她都直接替拓跋娴挡下来了。
“东西都没落吧？”王翠莲问。
“都拿上了。”杨若晴回道。
“成，那咱赶紧过去吧！”王翠莲刚站起身准备去拿桌上的东西，结果被辰儿和骆宝宝两个抢先拿了。
“有我和哥在，咋能让你们长辈拿？今个谁都不准拿，你们就空手甩。”骆宝宝笑嘻嘻说着，拿起礼品掂量了下，夸张的道：“哇，这么多礼品得值多少钱啊？咱过去五口人吃酒席，待会可得敞开肚皮吃，把这礼金给吃回来！”
这话把大家伙儿给逗笑了，连不苟言笑的骆铁匠都笑出了满脸深刻的皱纹。
“这丫头……”
杨若晴也是连连摇头。
王翠莲摸了下骆宝宝的头：“早上我们被你娘做的糕点吃撑到了，待会能不能吃回本就看你的了。”
骆宝宝深吸一口气，浑身气势大涨，拎着礼品一马当先出了门，这阵势看着不像是去吃酒席，倒像是去上战场。
一墙之隔的杨华忠家大院子里，秋高气爽的天气，桌子摆在宽敞空旷的大院子里，头顶的树上鸟儿也差不多飞往南方去了，不存在鸟屎拉到饭桌上的情况发生。
杨若晴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其他亲戚朋友提前到了，零零散散的坐在不同的桌边唠嗑喝茶吃瓜子。
杨华忠杨华明杨华洲三兄弟作为东道主，正游走在不同的桌子边跟客人们招呼着。
大家伙儿都是熟人，跟骆铁匠他们这边打过招呼，看到辰儿和骆宝宝，少不得一番夸赞恭维。
对于这些夸赞恭维，骆宝宝早已习惯到麻木了，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几个笑，便寻了个借口往后院跑去找绣绣她们了。
第6300章 追人
铁牙金帐。
行宫里房间里。
乌日娜避开骆风棠的目光。
骆风棠来了以后，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后面基本上跟她没有说过话，而现在单独在房间里，倒是让她紧张起来了。
不过，她迅速的定了定神，让自己的精神都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这才开口道：“紫烟，她走了，去追人了。”
“好，我在门口守着，有情况就喊。”
骆风棠没去追人，有紫烟去追就够了，要是他也离开了，死士杀手们再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因而，他在门口待着，顺便再指挥那些隐卫们收拾残局。
“来个伶俐点的，去报信，就说我们遭到了劫杀。”骆风棠道。
其中就有心思灵活的隐卫，离开此地前往庆格尔泰所在的地方报信。
这件事必须要做的，就看庆格尔泰敢不敢直接承认，然后撕破脸皮，骆风棠估摸着，庆格尔泰多半是不敢的。
他要是敢这么做，就不会指使一些身份不明的死士杀手来暗杀了，就会直接调动铁牙金帐的大军来碾压。
关键是，他就算敢，他也做不到。
想要调动铁牙金帐的大军，不是凭他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从以往定下的规矩来看，还要有长老们的虎符支持才行。
以前的老铁牙王威信高，长老们都是摆设，基本上老铁牙王说什么，长老们拿起虎符啪的一声，在调兵令上盖个章就行了，不会提出自己的异议。
但现在庆格尔泰不行，尽管他继承了铁牙王的身份，但威信不足，在调兵这种大事上，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很难得到长老们的支持。
尤其是，他如果想要用大军来围攻科尔沁部落的公主，铁牙金帐作为科尔沁部落的一部分，这种行为，跟谋逆没什么区别。
无缘无故的，长老们除非集体失心疯了，才会因为庆格尔泰个人的野心，来陪着他玩这种赌博似的谋逆。
骆风棠派人去报信，就是试探庆格尔泰的，另外，也通过这个机会，告诉那些观望的长老们，不能在置之度外了，该睁眼看看，庆格尔泰是不是捞过界，做过头了。
……
紫烟追的人就是死士首领，其余的小兵，她抽不出空来，而擒贼先擒王，她将死士首领当成了目标。
死士首领的速度很快，在夜空中奔行，双足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很多夜行的人，都觉得眼前一花，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死士首领知道城内危险，他一口气向着城外奔去，中途没有停歇。
这座小城没有高大的城墙，只是用土胚简单的堆砌了矮小的土墙。
这种土墙，挡不住死士首领的脚步。
等他纵出城外，奔跑了一段路程，远远的看见草地上吃着牧草的马，心思就放松了些许。
终于逃出来了，不容易啊。
就在他心神放松了那一刻，腿部忽然一麻，随后，这种麻木感迅速的向上半身蔓延。
他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僵直动不了了。
他下意识的准备咬破牙齿里藏着的毒囊，下巴被迅速的卸下，嘴里被塞进了一团物品，说不出话来，也就没办法咬破毒囊了。
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捏着他的下巴，取出他嘴里的毒囊，而塞进他嘴里的物品，居然是一只臭袜子，还是他自己的，怪不得那么臭啊。
“别挣扎了，没用的。”
耳边听到的声音让他很沮丧。
他使用的种种手段都失败了，作为一名精通暗杀的杀手，如今居然被人活捉，真的很羞耻啊。
“毒囊已经取出来，你要是想要咬舌自尽，就尽管来。”紫烟轻描淡写的说道。
咬舌自尽？
死士首领才不会那么傻呢，别说咬舌很难死掉，就是那痛苦，也是白受的，毫无意义。
“你不是草原人，为何为草原人卖命？”紫烟又说了一句。
“谁说我不是草原人？”死士首领嘶哑着嗓音道。
“你自己看看吧。”紫烟取出一面镜子，不是传统的铜镜，而是使用了玻璃做的镜子，映照的人像格外的清晰。
同时，紫烟点燃了火折子，在夜晚，依旧让死士首领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死士首领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他分明是做过易容的，使用的号称不褪色的颜料来改变皮肤的颜色。
可是，现在他的容貌已经恢复了大半原本的相貌，尤其是他的皮肤颜色，彻底恢复了。
这下子，他没办法辩驳自己是草原人了。
“你是大齐人，你的动作中，有部分大齐军队通用拳术的影子……好好坦白吧，或许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拿钱办事，又不是谁的死忠。”紫烟唇角上扬，她迅速的将死士首领脸上的伪装去掉，随即就乘机突破他的心理底线。
对于这种精心训练的杀手来说，骗人的话不好使，实话实说更容易沟通。
紫烟自然是不会杀死这名杀手的。
毕竟，奇货可居啊。
这名杀手，背后可能隐藏着很多重要的信息，她可以趁机挖掘出更多的情报来。
“我们这一行拿钱办事，事败了也不会泄露顾客信息的，这是杀手的原则。”
死士首领义正辞严的道：“我就算是被活埋，被砍头，被酷刑，也不会说出顾客信息的。”
“如果给你一千两黄金加上一个大齐隐卫的正规身份呢？”紫烟微微一笑。
死士首领不说话了，他沉默了，在权衡利弊。
“三千两黄金，不能再多呢，你要是再不肯答应，那我只能选择杀死你。”紫烟站起身，语气平淡道。
她知道对于这种人，严刑拷打是无用的，这种精心训练的杀手，他的脑子都已经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一旦严刑拷打，他们有种在极度痛苦下，让大脑死亡的能力。
“让我考虑考虑。”死士首领低沉着声音道。
“好，给你时间考虑，但不能太长时间。”
紫烟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经喜悦起来，这位死士首领，只要松动了，就有很大可能会接受条件，也就是条件多少的问题，有些事还是可以谈的。
第6301章 三尸脑蛊丸再现
过了一阵，死士首领终于开口道：“我还有个条件，我有几个弟兄，他们也需要改换身份。”
“好说，只要他们能通过考虑，不是奸细，都是可以得到额外特赦，也能得到隐卫的身份。”紫烟淡淡道。
“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凭什么保证你提出的条件都能兑现而不反悔？”死士首领提出了异议。
毕竟，大齐的官吏，在外面信誉度并不高，好多次诓骗那些农民起义军的头领，说是诏安，等他们归顺后，又一杯毒酒将头领毒死。
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些了解大齐朝廷多一些的人，都会对此存有疑虑。
“凭的是我的身份，隐卫副统领，另外，你听说过骆风棠没有？我是他的义妹。”紫烟道。
“你是紫烟？”死士首领惊讶道。
“你怎么知道？”紫烟疑惑道。
“有这两重身份的，不就是紫烟统领吗？难道我猜的不对？”死士首领道。
“不错，你说得对，我就是紫烟，你手里的情报不少啊。”紫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羽瓶，随后，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三尸脑蛊丸，听说过没有？”紫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紫烟手里的药丸是真正的三尸脑蛊丸，可不是随便拿出来的糊弄人的。
对于这种丹丸，玉儿上次就已经研究出方法了，但是她没有亲自实践过，没有自己亲自制作，这件事后来就落在了紫烟的头上。
“你跟宗上什么关系？”死士首领脸色大变，再也没有起初的那般镇定。
“哦？你也听说过宗上啊，我跟宗上嘛，当然是有关系的，不然我哪里来的三尸脑蛊丸呢，不过，什么关系可不能跟你说啊，这是秘密。”紫烟慢条斯理的道。
“知道，知道，太机密了，不能说的。”死士首领的头一阵猛点，笑容里面挤出一点谄媚出来。
紫烟也只是随口说一下，却没想到，宗上的名头是真的把死士首领给镇住了，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三尸脑蛊丸是天大的恩赐，你应该懂的，炼制极其不易，一颗都要上万两黄金，不是得力的人，根本不会赐予。”紫烟继续道。
“明白，紫烟大人，我也有幸能服用吗？”死士首领道。
“对，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这枚三尸脑蛊丸就便宜你了，以后武艺能更上一层，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紫烟笑眯眯的道。
“大人放心，我定会效忠于你，我知道的都会说出来的。”死士首领急忙点头表忠心。
“张嘴。”
紫烟说了两个字，就屈指一弹，将手中的三尸脑蛊丸弹入死士首领的口中。
在此时，紫烟盯着，防止死士首领说一套做一套将丹丸给吐出来。
不过，死士首领立刻就将其吞咽了下去。
正如紫烟所言，这种三尸脑蛊丸，非常的奇妙，抛开它的副作用不提，它的确是一种神药，能够提升一个人的武学资质，还能提升思维敏捷度，也就是让人更聪明，同时还能让身体更健壮，很难得病，并且能免疫大部分常见的毒。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有极强的成瘾性，一段时间没有解药，就会遭受极为恐怖的痛苦，意味着被那个掌控解药的人所控制。
不过，死士首领丝毫不担心这一点，他从来都是被人控制的，只有主动控制和被动控制的区别。
他现在体内就有别人下的毒，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还同样被控制。
原本他说的考虑只是缓兵之计，但现在吃了三尸脑蛊丸以后，很快他就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毒素正在溶解，被三尸脑蛊丸的蛊虫吞噬。
如此一来，他算是真正摆脱了以往那人的控制，此时他投靠是出于真心了。
同样被控制，他情愿被三尸脑蛊丸控制，因为他听说，渊龙组织的宗上，人品真的好，算是很多地下神秘组织当中，信誉最好的，对手下也极好。
“大人，现在能解开我的束缚吗？”
死士首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从他决心投靠以后，他的面容都变得生动了起来，不像一开始的那般面无表情，如同僵尸。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性情，而之前当然是他伪装的。
“好。”
紫烟伸手在死士首领身上关键部位，点了几下。
随后，死士首领就感觉到血脉通畅了起来，原本僵直的手脚开始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内心对这种截脉手法十分的惊讶。
“好了，我能动了。”
死士首领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草坪上坐了起来。
紫烟已经将火折子给熄灭了，不过天上的月光倾泻下来，草坪上还是挺亮堂的，不至于漆黑一片。
“我的代号是‘十九’，也就是十九号的意思，在我前面，还有十八个经过特别训练的杀手，但是因为种种缘故，他们已经所剩无几了。”
“都是死亡了吗？”紫烟问道。
“也不一定，我就知道有两位是背叛了组织，还有一些失踪了的，不过，死亡的居多……”死士首领道。
“我的真名叫欧阳恒，从小的时候，被组织收养，那时候大概是五岁吧，后来就在组织中训练，其间很多跟我一起的小孩都死亡了，我坚持到了最后，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十九，而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用了。”死士首领欧阳恒感叹道。
紫烟微微吃惊，听这位死士首领而言，他所在的组织相当的专业和可怕啊，从一堆小孩里面，运用极端的死亡挑选法来挑选出最强者，的确是个极好的训练手段，但，这一套需要有大量的金钱，以及严苛的训练人员。
能够拥有这些的，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这里面水很深啊。
“你们组织的首领是谁呢？”紫烟直接就问了关键性的问题。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叫一号，每次他出现，就在一间小黑屋里，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面，声音也不男不女的，更分辨不出年龄，我连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欧阳恒苦笑道。
第6302章 这是为何
紫烟不动声色的望了欧阳恒一眼，目光中有一点点的嫌弃。
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三尸脑蛊丸这么珍贵，耗费了大量的金钱试炼才制造出来，给他真的有点白瞎。
欧阳恒还没意识到紫烟内心态度有一点转变了，他接着道：“不过，我知道组织跟哪些人合作比较紧密。”
“哪些人？说说看！”
紫烟来了一点兴趣。
“有一位是大齐的王爷，模样儿，有几分显老，头发花白的样子……”
“你能描画出来吗？你说的我也不明白。”
紫烟打断欧阳恒的话。
“可以，我能做到。”欧阳恒点头道。
不是紫烟强人所难，而是那些经过精心训练的杀手暗谍，多半都有过目难忘，速画容貌的手段。
“不过，这里条件不行，要回去另找个地方。”
欧阳恒继续活动着手脚，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且，他在调息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已经难以进步的功力桎梏，松动了些许，他又可能通过修炼来提高力量了，而不至于被困在某个境界，没办法进步。
欧阳恒心头一喜，这三尸脑蛊丸真的很有效啊，传闻一点都没错。
神药的称谓，当之无愧。
“好，跟我来。”紫烟眼眸一扫，快步来到附近的马匹面前。
两匹黑马在黑夜中显得较为隐蔽，如果不叫唤，比较难发现，这是欧阳恒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要是紫烟没有绝强的轻功脚力，恐怕欧阳恒已经成功脱离危险，骑马离开了。
不过，此刻欧阳恒已经在暗自庆幸这次的失手，居然因祸得福，给自己提供一个离开组织的极好机遇。
他早就想要离开组织了，这些年来，他对组织的残酷有着很深的体会，在组织内，要摒弃一切感情，除了作为组织头领的一号以外，别的所有人都可以牺牲，都可以被抛弃。
“准备的很周全……来。”
紫烟翻身上马，提上缰绳，加快速度向小城的方向奔去。
小城所在的方向，距离她现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黑马奔跑的速度，比他们来时候奔跑的速度要快，因而他们回去消耗的时间也更少。
……
行宫里打扫的差不多了，那些可以见到的血迹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将死去的尸体收拾了。
行宫内外灯火通明，不仅乌日娜的侍卫们都开始巡逻，铁牙金帐也派了新的卫士，将那些被暗杀身亡的卫士收敛，并且开始了对附近居民的盘查。
四周鸡飞狗跳的，今夜注定了是个无眠之夜。
骆风棠无所事事的，属于他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剩下的，都有专人来处理，以至于他这个大将军，忠勇侯，成了个大闲人。
但他也不能回去休息，此地还依旧是虎狼之地，紫烟没有回来之前，他都不能彻底放心。
不过，他可以在房间里面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来恢复体力。
而就在他稍作休息以后，不久，外面就走进来一道身影。
这是他从军中带来的得力手下。
见面以后，立刻就说道：“大将军，有人来找你。”
“什么人？”
骆风棠微微吃惊，今晚竟然还有人指名道姓来见他？
“是铁牙金帐公主的侍女，说是公主本人想要跟你秘密见一面，有要事相商。”手下道。
“不见，孤男寡女的，有什么好见的。”骆风棠摆了摆手。
“是。”
手下应了一声，就走出房门外。
但是。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脚步声传来，推开门。
骆风棠一抬眼，又是先前的手下。
手下脸上挂着苦笑。
“大将军，那个侍女，她不肯走，说是大将军欠公主一个情分。”
情分……什么情分？
骆风棠刚想挥手让手下将那位侍女给打发走，但手掌刚刚抬起，旋即又将其放下了。
那位侍女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欠了那位公主一个情分，就是第三轮比试马术，马匹的事情。
既然如此，骆风棠就想着见一面也没什么，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如果那位公主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就帮她解决好了。
“带路吧，去见见那位侍女。”骆风棠站起身。
没多久，骆风棠在附近一处巷子里，见到了那名侍女。
侍女穿着草原传统服饰，一张瓜子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那种伶牙俐齿，善于说话的女人。
“见过第一勇士。”侍女欠身行礼。
“不用多礼，走吧，去见你主子。”骆风棠抬手。
骆风棠看到这种伶牙俐齿的，就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免得被问的说不出话。
见骆风棠没有说话的意思，侍女就在前面带路。
骆风棠见到其其格的时候，其其格正依靠在椅子上，慵懒的摇着团扇，不过，见到骆风棠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刻，她赶紧站起来，脸色似乎还有些小紧张。
“帖木儿见过公主殿下。”骆风棠一本正经的行礼，又故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草原名字。
“不用不用，这里没有外人。”其其格细细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
旁边的侍女看傻了眼，她何曾见过自家主子展露出这幅模样。
“都退下吧，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其其格吩咐了一声。
四周站立着的侍女都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骆风棠和其其格两个人。
就在此时，让骆风棠极为震惊的是，其其格忽然双手合十，朝着他下拜！
这是草原人对待尊贵客人，极为尊荣的礼节。
按理说，其其格只会对自己的父亲，或者可汗这种大人物，才会使用这种礼节，就算是对铁牙王，她又不必如此。
而骆风棠这个身份，最多有个第一勇士的名头，哪里受得起这种大礼呢。
骆风棠想要赶紧闪开，不受她的礼节，但因为太过突然，都来不及了。
“公主殿下，这是为何？”骆风棠皱眉道。
“我知道自己很冒昧，也不想挑破这件事，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帮我了，唯一的机遇就是你。”其其格却说出一番让骆风棠不明白的话。
第6303章 寿宴（上）
长坪村。
谭氏七十大寿的寿宴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这一回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得到消息的都是家里的亲戚还有村里和附近村子里有交情的朋友。
至于镇上，县衙，以及更远地方那些官场，商场上的人并没有被告知，所以这几桌酒席摆在院子里真是恰到好处，满满的都是庄户人家氛围，男人们打着牌，年纪大一些沉稳一些的捧着茶碗谈论即将到来的下冬天的农活，妇人们扎堆的嗑瓜子，小孩子们则在院子里外追逐嬉闹。
孙氏带着老杨家的一众儿媳妇孙媳妇们则在后院灶房忙得不可开交。
而作为今日主角的谭氏，则被闺女，还有几个孙女们簇拥着，正在自己的客房里换新衣裳鞋袜呢！
“换啥换啊，都一把年纪了，穿啥不是穿，还能穿出一朵花来？”
虽然嘴上说着抗拒的话，但老太太的身体却很诚实。
杨华梅和三丫头她们帮她从头到脚的换新衣，一点儿都不费事儿，很快就穿戴完毕焕然一新了。
“娘，今个可是你七十寿辰，这搁在咱庄户人家可是稀罕的宝贝呢，咱肯定要穿新衣图个吉利嘛！”
杨华梅手脚麻利的把谭氏换下的旧衣裳折叠好放到一边，然后又扶着她坐下来。
边上，三丫头将梳头的匣子打开并递了过来。
杨华梅从中拿起一把梳子，沾了一点儿桂花油，在谭氏的头上轻轻梳着。
“我再给你盘着发髻，戴上几个嫂嫂们送的首饰，您这老寿星就齐全啦！”
谭氏听得脸都红了，啐了口。
“这都哪跟哪呀，当年做六十大寿的时候也没这么招摇过，这打扮得就跟大姑娘要上花轿子似的，我浑身不自在哦！”
谭氏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杨若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奶，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你这做七十大寿也是头一回呢，七十耶，放眼咱村，至今年纪比你大的老婆子压根就没有，老汉的数量一只巴掌也能数过来，你这还不稀罕啊！”
谭氏听得心花怒放，得意的扬起嘴：“别的不敢说，当年跟我吵过架的那些老太婆们坟头草都好几丈高了！”
杨若晴呶嘴，“所以说嘛，奶你在这块可是打了个大胜仗，今天就是对你的加冕，所以这些新衣裳是你的战袍，待会姑姑再给你梳个新发髻，给你带上首饰，咱要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宾客们面前，亮瞎他们的眼，好不好？”
谭氏被杨若晴一番调侃弄得脸颊火辣辣的，甚至忍不住抬手照着杨若晴的手臂轻轻拍了下：“你个死胖丫，一张刁嘴净会调侃我！”
杨若晴今天心情好，加上又是谭氏的主角，所以格外的给谭氏面子，当杨华梅忙着给谭氏梳头的时候，杨若晴还在旁边帮忙递东西。
等到谭氏头梳好了，插上了孙氏置办的双排扭花银簪子，耳朵上也戴上了刘氏送的银耳环，手指上戴着鲍素云送的银戒指。
脖子上套了一副杨若晴送的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手腕上的那双四叶草金镯子是杨若兰捎回来的，除此外，菊儿还给她另外准备了一副金耳钉。
因为耳朵上已经戴了刘氏送的银耳环，所以菊儿送的金耳钉谭氏就先收起来了。
杨华梅一边帮谭氏打扮，边看着这渐渐焕发出珠光宝气的娘，心里说不出的愧疚。
头上的几件银首饰都是嫂嫂们准备的，身上的几桩金首饰是外嫁的孙女们送的，身上的衣帽鞋帽则是家里几个尚未出嫁的孙女，譬如绵绵，三丫头等联手准备的。
大家伙儿都为了这场寿宴尽心尽力，而自己作为娘最疼爱的亲生闺女，却只是跟着外面的亲戚朋友那样送了红糖，面条，鸡蛋等。
再多一点点，就是自己把上回永仙送的珍珠项链压在鸡蛋底下……算是借花献佛吧！
杨华梅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盼着娘家好，盼着娘家兴旺发达，这样就能照拂点自己一家，让自己一家日子能好过些，也让自己在夫家腰杆能更挺。
可是娘家真的兴旺发达了，嫂嫂和侄女侄媳妇们甩手送给老太太的礼物都让自己望尘莫及，那种强烈的对比感也让她浑身不自在。
仿佛自己真的沦落成了那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我要解手，留下梅儿帮我，你们几个都去外面吧！”
谭氏突然吩咐道。
其他人纷纷出了屋子，留下杨华梅照顾谭氏。
“娘，我扶你去床后面的马桶那儿解手……”
谭氏突然握住杨华梅的手：
“不用，我压根就没有尿。”
“啊？”杨华梅诧了下，“那你把她们支出去是要做啥啊？”
谭氏从身上掏出一块红色帕子，揭开好几层之后拿出一对纯金耳钉塞到杨华梅手里：“这耳钉你拿去。”
杨华梅愣了愣，“这不是菊儿送你的么？你给我做啥啊？再说了我也不喜欢戴这些玩意儿。”
杨华梅要还回来，被谭氏按住，“你戴不戴是你的事儿，反正这耳钉我给你了，你拿去卖了贴补家用都随你。”
杨华梅捏着手里的耳钉，脸颊火辣辣的。
“娘，你说的啥呢，我和栓子就算再没本事也不能拿她们孝敬你的东西去变卖啊，我不要，打死都不要！”
杨华梅把东西强行塞回谭氏身上，不待谭氏再次推让，她转身过去拉开了屋门，并朝外面的人喊：“你们都进来吧，你们奶弄妥当了。”
听到外面的声响，谭氏拉下脸来，嘴里嘀嘀咕咕着，手指飞快将金耳钉重新收好。
这个傻梅儿，跟自个亲娘这儿来抹不开面子，真是的，没钱养孩子没钱给王栓子那个病秧子抓药的时候，有她哭的！
这些东西自个暂且先收着，等回头得空再塞给她。
这回进来的人可不止杨若晴她们这些孙女，还有孙氏她们这些妇人全来了。
“娘，我们来接你去院子里坐席位呢，亲戚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孙氏微笑着，恭敬而温顺的说。
谭氏点点头，站起身，孙氏和鲍素云赶紧上来一左一右扶住谭氏。
第6304章 寿宴（中）
刘氏虽然腰间也围着一条围裙摆出一副灶房工作者的样子，但身上却是没多少油烟味儿。
手上更是一点儿油腥都没有，甚至还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剥得噼里啪啦，白胖的花生粒频繁往嘴里扔，一扔一个准，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跟台上玩杂技的似的。
“老太太这打扮得可真精神啊，就差戴朵大红花就能上花轿啦！”刘氏的嘴巴很神奇，在频繁且高效率的吃花生米的过程中还能抽出空来调侃几句。
谭氏假装没听见刘氏的话。
刘氏一双眼睛在谭氏浑身上下瞄着，尤其是看到那一身的金光，暗暗咋舌。
“娘啊，你自个眼睛看不见是不晓得你今个有多贵气呢，那么粗的金项圈，金灿灿的大手镯，啧啧，这随便一桩扔出去都是十几二十两银子呢，你那收宝贝的匣子可得再加把锁，不然被贼给惦记上就完蛋啦！”
刘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故意往杨华梅那边瞥了一眼。
杨华梅的脸顿时躁了起来，心下忿忿，却又心虚气短。
因为就在方才，菊儿送的那对金耳钉还从她这里过了一手，菊儿是四嫂生的，四嫂说这些话……难不成方才屋里的事儿四嫂在外面偷看到了？
杨华梅又委屈又心虚，站在一旁垂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算辩解，即便今个的东西自个没收，可之前那么多年，自己不晓得收了多少娘压箱底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里面很多都是哥嫂们孝敬给老娘的，也怪自己不争气，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即便今个没拿，被四嫂拿话来刺也不能反驳，真是憋屈……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的东西只要你和青小子不惦记，哪个敢惦记？”谭氏可不是杨华梅，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理直气壮，信心爆棚，战斗力满满。
而且，谭氏豁得出去，从不顾及场合和在场人员配置。
换做从前，谭氏张嘴，刘氏就会吓得立马闭嘴。
但如今，乾坤斗转，刘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好吃懒做没有生活来源的媳妇了。
现在的刘氏独立自主，在镇上有自己的小生意，带着荷儿和康小子买卖蔬菜水果赚得飘满钵满。
实不相瞒，他们都在暗暗筹备着在镇上买套小四合院，将来给康小子和荷丫头姐弟住。
荷丫头再嫁那是指望不上了，但只要有钱，荷丫头衣食无忧是不愁的。
至于康小子，现在的目标就是多赚钱，好人家的姑娘不指望能娶上，但花些钱从外面买个健康正常的女人回来生儿育女，将来养老送终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所以刘氏现在满身的干劲，对婆婆谭氏这里，做到基本的礼数周全就行了，其他方面，抱歉，她不哄。
“那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了婆婆你还拿出来说？您老记性这么好咋不说说你那匣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这些年咋都空了呢？那些东西去了哪，您老心里没点数儿？非得要我给你一桩桩的数出来？”
谭氏重重跺脚，口中唾沫星子喷射出去：“你数，你给我数数看，你要是数的不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边上，孙氏鲍素云她们全都在劝，有的在劝谭氏，有的则在给刘氏递眼色。
杨华梅站在妇人堆中，面红耳赤，紧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奶，四婶，你们要算账回头等寿宴结束了关起门来好好算，这会子外面还有客人，你们堵在这屋门口吵闹太丢脸了，不仅你们自个丢脸，我们这些人都跟着丢脸，都退一步吧！”
眼看着杨华梅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而作为东道主主办方的孙氏也是急得手足无措，原本只想认真看个热闹的杨若晴站了出来居中调停。
杨若晴的面子，或许刘氏和谭氏这样吵架吵急眼了的总老年妇女估计不太乐意给，但是杨若晴的威严和做过的那些事，却让她们忌惮。
所以有时候别人买不买你的面子，不是看你的脸盘子有多大，能不能以德服人，而是看你的手腕有多硬，心性有多狠！
当下，接收到杨若晴那明明是笑嘻嘻的眼神，可是眼神里的警告刘氏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撇撇嘴当即就扭头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今个你是老寿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边，谭氏依旧气哼哼的，放下两句狠话来挽回自己的面子后也没再提这事儿。
孙氏和鲍素云赶紧扶着谭氏去了院子里，院子里，原本正在各自谈笑的众人看到被众星捧月般扶着出来的谭氏，全都停止了自己的谈话，一双双目光齐刷刷朝这投来。
不知是谁起哄喊了一声：“老寿星过来啦！”
然后好多人都跟着起身迎接谭氏这个老寿星。
谭氏先前跟刘氏挤兑得满肚子的怨气这会子被众人热情的火焰一烘烤，顿时烟消云散，原本萎缩到只有一米四的老太太这会子抬手挺胸的竟然身高直逼一米五。
一路收获着祝福和掌声，要是再往她脚底下铺上鲜花和地毯，啧啧，长坪村的太皇太后啊！
……
寿宴照着流程有条不紊的举行着。
有心的宾客其实都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老杨家这样重大的日子，老杨头和杨永仙竟然都不在。
大家伙儿嘴上都不好说，但心里都在猜测，这老两口看来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临到老了还闹得水火不容了？
“你老哥哥那里，是这些孩子们没去请呢？还是去请了那边不肯回来啊？你可晓得？”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老杨头昔日在村里的好友老姜头悄声问坐在身旁的小老杨头。
小老杨头对此只能报以苦笑，“孩子们是打算去请的，是我这老嫂子给拦住了，就跟上回四房的三丫头定亲酒宴一样，撂下了狠话，有他就没她。”
“啊？”老姜头惊讶得张大了嘴。
老半天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这老哥哥啊，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被婆娘和孩子们联手给孤立了，十里八村头一份啊！”
对此，小老杨头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老汉在人群中看到了一群年轻的身影，有男有女，其中就有老姜头家的孙子姜先俊。
“你家孙子跟我侄孙女订了亲，那往后咱两家就是实在亲戚了，我那老哥哥之前在村里的时候跟你要好，要是晓得咱两家结了亲，一准高兴！”小老杨头又说。
第6305章 寿宴（下）
老姜头连连点头，“你哥哥其他方面的为人我暂且不说，可跟我这儿，咱俩却是要好了几十年啊！”
“当年我家要是有闺女，肯定嫁一个到你们老杨家来做媳妇，第二辈没能结上亲，这第三辈能结上也不错啊，兜兜转转都是缘分。”
小老杨头连连点头，“对对，都是缘分。”
另一边，三丫头绵绵这些孙女们簇拥在谭氏的身旁，陪伴着这位老寿星接待那些轮番过来贺寿的亲戚家的女眷们。
女眷们看到绵绵三丫头这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看到稍微小一些的绣绣，骆宝宝这些少女，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再往下，不管是赵柳儿的闺女妞妞，还是杨永青的闺女小丫丫，这地上跑的怀里抱的，全都是美人坯子，就跟暑天菜园子里的菜似的，黄瓜豆角茄子辣椒这一个赛似一个。
至于其他男丁，就更不必说了，这老杨家可真是揣着宝藏啊！
当三丫头和绵绵这些女孩子围绕在谭氏身旁为谭氏添彩的同时，除了那些来自亲戚们打量的目光，还有一两束目光与众不同。
炙热，且带着欣赏。
一束来自不远处跟陈彪坐在一起喝茶的刘雪云。
他偶尔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便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未婚妻三丫头。
而三丫头好像跟他有心电感应似的，每次当他往这边投来一瞥时，她恰好也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她轻轻挽了下刘海到耳后，朝他甜甜一笑。
刘雪云的目光竟然触电般缩了回来，心跳也骤然加快。
这丫头……看着文静秀美，却又火辣辣的，撩得他这个二十多岁的二婚老男人竟然有些把持不住，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青葱少年，哎！
刘雪云假装端起茶碗，垂眸饮茶。心里却在盘算着，年内该回去把屋子好好粉刷下，置办些家具和用品，是时候将她迎娶进门了。
“姐姐，姐夫偷偷看你，被你发现了他又害羞了呢！”
绵绵就站在三丫头的身旁，把刚才这二人的小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三丫头也不回避绵绵，微笑着轻声道：“你姐夫他就那性子，闷葫芦一个，冰块脸可别以为他厚，其实比咱女的还害羞腼腆呢！”
绵绵捂着嘴偷笑。
三丫头目光一转，突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绵绵的手臂。
“你别光顾着笑话我，你偷看我和你姐夫的时候，有人也在偷看你哦！”
“啊？”
绵绵讶了下，顺着三丫头下巴抬起的方向望去，便看到墙角那边的一张桌子上，姜先俊坐在他爹娘中间，他爹扭头跟左边的汉子说话，她娘则扭头跟右边的妇人大声拉着家常，边笑边拍腿，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而姜先俊像个乖宝宝似的被爹妈夹在中间老老实实坐着，一双眼睛却不老实，东张西望，最后定格在绵绵的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当绵绵顺着这边望来时，他不仅没有躲闪，反而还睁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咧着嘴朝绵绵笑。
唯恐绵绵看不见陷在人海里的自己，他甚至还抬起右臂朝她这儿摆了摆，嘴型也动了几下。
“呀，姜先俊这是在跟你打招呼呢，这小子胆子可比你姐夫大一万倍。”三丫头适时调侃了句。
绵绵的脸刷地红了，瞪了姜先俊一眼后赶紧缩回目光。
“他就是个傻子。”她嘀咕了句，侧过身去不让他看。
然而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姜先俊，发现他还在朝自己这边张望，绵绵抿了抿嘴，心里就跟偷喝了一罐蜜似的，甜丝丝的。
姜母跟旁边妇人正说得起劲儿，突然发现妇人朝自己挤眉弄眼，还直往身旁的儿子身上做手势。
姜母讶了下，扭头看了眼儿子，又循着儿子直勾勾的目光傻愣愣的笑容发现了那边正忙碌的绵绵，姜母顿时了然。
她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踩了下儿子的脚，压低声提醒：“瞧你那傻乎乎的眼神儿，别瞎瞅，搞得好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姜先俊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垂下头来假装喝茶，不敢吱声。
姜母边上的妇人也闹了个大红脸，她原本跟姜母这挤眉弄眼可不是觉得姜先俊这个行为不好，而是觉得这个行为有意思，所以是带着善意和调侃的目的。
可是姜母直接就朝姜先俊开炮了，搞得这妇人看着姜先俊的时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刚好姜母又扭过头来跟自己这说话，那妇人便替姜先俊解围：“你也真是的，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好到蜜里调油的时候，多看几眼咋啦？你对先俊管束的也太紧啦！”
姜母撇撇嘴，“我做婆婆的当然巴不得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啊，可这不是还没进门嘛，光天化日的就直勾勾的看，我家是小子倒不怕啥闲话，可人家是姑娘，咱总得对人家姑娘考虑吧？”
“这样啊？”妇人笑了笑，“你们都定亲了，多看几眼也没有人说闲话的，先俊娘你想多啦！”
姜母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还是得矜持一点，克制一点好，我们姜家是要脸面的人家，从来不给别人乱嚼舌根子的话柄。”
这还没娶进门呢，就看得差点流哈喇子，等到娶进门了那还得了？
不是娶了个温顺媳妇回来，而是娶了个公主回来供着呢，这小子到时候眼里还会有她这个娘吗？
姜母绝对不允许！
“再说了，我那未来儿媳妇也腼腆，人前都不敢多说话，定亲到现在在村里路上遇到我了，都不好意思跟我这打招呼，好几回都是我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呢，她那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哎，头痛哦，真不晓得我家先俊到底喜欢她什么……”
姜母接着又跟旁边的妇人倒起了苦水。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这个妇人还能凑合着听听，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调侃几句，可后面那两句她就听出味儿来了，顿时就不敢接话。
不仅不敢接话，还把手从姜母的手里抽出来，“那啥，我突然内急去趟茅厕啊，待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