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1章
杨若晴仰头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有种小鸟找到了大树的强烈的依靠感。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自己从前世情感那块一无所有的乞丐，顺便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国王！
当然了，小鸟这个词儿，是她对此刻这种状态和心情下的比喻。
而真正的她，可不会仅仅是小鸟，落在大树上，她可以是。
但抖抖翅膀，她也可以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她不乏自己的利爪和铁翅……
“棠伢子，你喝口茶。”
杨若晴把自己的茶碗送到他手里，示意他坐下，调整情绪。
骆风棠接过杨若晴递过来的茶碗，坐了回去。
而杨若晴呢，则转过身来，视线径直落在老杨头和谭氏的身上。
“爷，奶，咱还是接着先前有福哥的那个话题说。”
“首先，我要旗帜鲜明的标明我的态度，”
“我是非常赞同有福哥跟我们老杨家人同去县城义庄，赞同他陪同照顾珍儿。”
“至于爷你说的珍儿是大哥的亲生儿子，跟大哥血脉亲，不会害怕。”
“那我问问爷，珍儿生下来至今，大哥陪伴他的时间超过两个月没？”
杨若晴这话一问出口，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回想都在盘算。
然后，全都摇头。
因为廖梅英生下孩子没多久，杨永仙就去长淮州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了。
提前一两个月就过去准备，找房子租住，吃喝拉撒每一样都得在那边花钱。
等到考完，名落孙山就罢了，还跟房东家亲戚的闺女眉来眼去好上了。
看人家条件好，家里是独女，在长淮州有田地有铺面，杨永仙隐瞒了老家娶妻生子的事情，在那边入赘了女方家……
后来东窗事发，被老杨家人给找了回来，从此后，就开始破罐子破摔。
他不反省自己，反而把他名落孙山，郁郁不得志这些归结为别人的错。
他各种愤世嫉俗，对老杨家人的各种敌视，至于廖梅英母子在他眼中，那就更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恨不得一脚踢开……
后面他跑去了湖光县，白鹅镇，开始捣鼓他的生意去了。
且不说他在外面做生意赚钱的真伪，只说在老家这块，他跟廖梅英那是越走越远，至于对亲生儿子珍儿，抱歉，几乎一次都没探望过。
所以廖梅英改嫁之前还跟杨若晴和孙氏她们这里说起杨永仙，廖梅英当时还落泪了。
“……珍儿有爹，等于没爹，如今都快六岁了，杨永仙一次都没抱过孩子，最后一次见孩子面，还是孩子两岁时候……恐怕如今就算杨永仙站在孩子面前，孩子都不认得他是谁……”
杨若晴看到众人的反应，知道大家伙儿都已经回想起了杨永仙生前的种种，也都明白了杨若晴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他对老杨头那语重心长的，心平气和的说：“爷，珍儿过去给大哥扶灵，就是为了还大哥那一份血脉情。至于其他那些抚育和教导，陪伴和保护，大哥统统都没有给与珍儿，对珍儿来说，大哥还不如村里随便一个叔叔伯伯来的面熟。”
“所以，我们应当让有福哥去，他去照顾珍儿，珍儿才不会害怕。”
“如果珍儿被吓到了，万一再被吓出个好歹来，谁来负责？爷你嘛？”
杨若晴这番话，直接把老杨头给说哑火了。
趁着老杨头哑火，杨华明直接出声顺着杨若晴的话说：“要我说，永仙根本就不配给珍儿当爹，这趟珍儿能过去给他扶灵，完全是廖梅英贤惠，张有福大气！”
杨永进休息了几天，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也恢复了许多，关于这件事，作为杨永仙的胞弟，作为珍儿的亲二叔，杨永进是这么说的：“这一点上，梅英嫂子做的确实没毛病，张有福也很大气，至于张有福过去会不会让大哥羞辱，呵呵，我只想问一句，他，配吗？”
杨永青坐在角落里，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大家的发言，他掏了掏耳朵，一脸鄙夷的说：“要不是怕爷奶责骂，怕我娘心里难过，我自己都不想去给大哥折腾这些事。”
“他要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我愿意给他披麻戴孝，我家两个孩子我也乐意让他们给他们大伯披麻戴孝。”
“可他那情况，切，丢人呐……”
“永青，旧事不提，咱就事论事。”杨华洲轻咳了声，将杨永青的话头给拦住。
这要是由着他说下去，指不定又要延伸成对杨永仙罪行的讨伐战。
杨永青还是非常给杨华洲这个五叔面子的，所以当下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但是，他还是得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他对张有福那大声说：“让你陪着珍儿，你就去。要是有人非不让你陪着珍儿，你就别去，也别让珍儿去，去干嘛呢？没意思！”
但凡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杨永青话里的“有人”，指的是什么人。
除了老杨头和谭氏，还能有谁呢？
所以当下，大家表情各异，老杨头和谭氏就更是拉长了脸。
但他们不会对杨永青的这番言论上头，因为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觉得杨永青是个多么正经的人，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老汉和老太太骨子里是瞧不起杨永青这个孙子的，觉得他没有出息！
“好了好了，别一个个明着暗着都把枪头对准我，搞得好像我这个老汉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老杨头换了种语气，并拿起了桌上的旱烟杆子，吧嗒着抽了两口。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明日一早就动身，有福啊，那到时候珍儿那边就交给你了，你陪着他，他不懂的地方你多教着点儿，那孩子如今就跟你亲近了，你说话他听，咱说话，他都不一定听，哎！”
又是一声长长的，重重的叹息，标明了老杨头的让步。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张有福更是用力点头，“您放心，我一定照看好珍儿，让他尽到孝子扶灵的本分。”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了。
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休息，因为明天要起大早。
到时候老杨家这边，还有请过来的亲戚朋友们离的男人，要分作两拨。
一拨去县城义庄接杨永仙的回村。
另一拨留在村子里接灵，负责祠堂门口那里搭建临时的灵堂。
杨华忠他们都是杨永仙的长辈，不方便去，所以留在村子里接。
杨永进三兄弟，杨永柏，大安，大宝，康小子，铁蛋，骆风棠，夜一，陈彪这些跟杨永仙同辈的兄弟，妹夫，统统都去县城接。
小孩子里面只有珍儿去。
分工明确！
第10292章
小空间。
“这些人可能就是天圣教的人，他们的衣角绣着天生圣明。”紫烟也仔细看了看。
“天生圣明？”
骆星辰疑惑道。
“对，水离子道长修炼的就是天圣教的功法叫做天圣血气诀，他们袭击药王宗，目的是为了弥补功法的缺陷，同时夺取药王鼎这件奇物。”
紫烟语气顿了顿道：“水离子道长说过很多天圣教之事，天生圣明就是天圣教的核心思想之一，大体的意思是，每个人类都是天地精华的凝聚，天生就是圣明的，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被后天的种种污秽给污染了，只要通过修炼驱除后天的污染，最终就能恢复天生的圣明，他们的天圣教也得名于此。”
“从教义来看，天圣教也算不上多少邪恶吧，这教义问题不大，武者修炼到宗师境界，不就是从后天返先天嘛。肉身会脱胎换骨，排除身体污浊毒素的，绝大部分身体的问题，都能解决。”
骆星辰道。
“教义不是问题，问题出在人身上……你看拜火教的教义，不也没问题的嘛，他们说，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天降火神下凡人间，拯救世人，圣女教主都是火神的代行人。”
“但拜火教在江湖上也是魔教，这个魔字，主要用在行事作风上，他们肆无忌惮，什么事都干，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都不遵从。”
“天圣教也是如此，他们当年行事作风过于霸道，在天下掀起了一阵阵腥风血雨，你们看，这药王宗也没怎么得罪天圣教，仅仅因为他们手头有药王鼎，又没有遵照天圣教的意思来办，就被他们给灭了。”
紫烟解释道。
水离子跟她说了很多事，对于天圣教方面的并不讳言。
因为，水离子仅仅是练了天圣教的呼吸内功法，天圣血气诀，也得到了天圣教的一些传承，但对于天圣教的行事作风，并不认同，更谈不上是天圣教隔代教徒。
在漫长的岁月里，天圣教已经灭亡，不可能在死灰复燃了。
“这些天圣教的教徒，全部死在这里，看来这地方很有危险。”
骆星辰皱眉道。
“不至于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几千年前的事情，就算那时候有什么危险，这么久，恐怕早就没了。”
米琪有些不以为然道。
很多方面的危险，都禁不住漫长岁月的侵蚀。
“说不准。”
墨安白还在检查那些宛若石雕的人。
她伸出手指，敲击了一下他们的皮肤，碰撞以后发出金石一般的脆响。
“他们外面的皮肤像是一层金属，我看，这或许是他们自己弄的，这种情况从外部是无法形成的，倒是让我想起一门墨家的秘术来。”
墨安白若有所思道。
“什么墨家秘术？”
骆星辰问道。
“那是一门叫做傀儡人术的极为偏门的秘术，一般来说，没什么人原因练的……”墨安白眉梢微挑。
“具体说说看。”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吞食那些金属物质，以及将金属物质磨成粉覆盖在身上，运用功法将其炼化在皮肤表面，这样一来，逐渐的将人身修炼的跟金属傀儡差不多刀枪不入，这种功法简单但不好练，危险性极大。”
墨安白道。
“就是说，死亡率很高了？”骆星辰道。
“对啊，很容易就把自己练死，墨家历史上真能炼成的，很少很少，现在墨家已经势弱，就更没人学那种功法了。”
墨安白道。
“可是这里的十几个人，都是这样的啊。”骆星辰疑惑道。
“炼成那种功法的人死掉以后，就是这样，跟石雕差不多，尸体不腐化……”墨安白道。
“辰儿你可能想错了一点，这里死掉的可能不止这十来个，或许是留下来的只有这些。”紫烟慢悠悠的道。
紫烟最新的话，顿时就让骆星辰思路打开。
当时或许死掉的人很多很多，只有这些修炼体魄的人保留了尸体，别的或许都化成了粉尘。
“也许真是这样，这伤口，里面有火烧的痕迹。”
墨安白又发现到更多的现象。
“我看看，还真是！”米琪也凑了过来。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现在经过墨安白的提醒，就发现，伤口往里面看过去，边缘地带有火烧炭化的痕迹。
“他们身体内部估计都被火焰给烧坏了，只有外面一层是好的。”
墨安白稍稍用了一点力，发现这些人好像是虚架子，他们身体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是因为双足跟地面连在一起，才没有倒下。
“他们不是为了药王鼎而来吗？怎会在此呢。”
骆星辰目光已经落在中间的那个洞口之上。
这这些人的脸部基本上都是朝着洞口方向的，可以看出，他们身体还保持着警惕的样子，当时的死亡是瞬间死亡的。
“就在中间那里位置。”
“让我来吧，我用药王鼎来试探。”
米琪踏前一步，她将药王鼎释放出来，往前方的洞口位置落下去。
如果那里面有什么危险，第一个承受攻击的就是药王鼎。
药王鼎直接从洞口落了下去……
“下面果然有东西！”
米琪眼睛瞪大了，里面并没什么攻击药王鼎，但她通过药王鼎感应到里面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场充斥着整个空间。
“有危险吗？”
骆星辰等人都在询问。
“没有，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可以下去看看，下面的空间，可能很奇怪。”
随后，米琪就将她感应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力场啊，那可能是特殊的阵法，等我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墨安白道。
“我也赞同下去看看，待在上面耗时间没意义。”紫烟道。
“既然我们都决定好了，那就一起下吧。”
骆星辰快步走到洞口旁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就用不着再畏首畏尾的，直截了当的上前就好了。
米琪已经使用药王鼎探明了里面的高度，大概也只有两层楼那么高，他们这些武者跃下去，稍微注意点就不会摔着。
“你们拿着，这个灯直接提在手上就行。”
墨安白从行囊里掏出四只灯出来。
第10293章
小空间。
墨安白从行囊里面拿出来的灯具，都不大，大概只有拳头那么大，但旋转以后，发出的亮光，却不小。
“这是怎么制作的？很神奇啊。”
紫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灯具，这几人当中，只有骆星辰提前见过，毕竟他也勉强算是墨家传人了。
“使用能石作为能源制作而成的，我们墨家的很多机关，驱动力都是能石，要是失去了能石能源，墨家很多机关傀儡术都将无法制作。”
墨安白说到这里，语气当中不免有些遗憾和担忧。
“能石不容易再生，但天下之大，能石还是极多的，以后会不会有新的能源，那也说不好，譬如蒸汽能，电能等，科技苑已经初步能利用一些电能了，他们制作出了发电机和电灯。”
骆星辰微微一笑。
这本是科技苑的机密，不能随便泄露出去的，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说出也无妨。
他早就答应了墨安白，会带她去京城科技苑，所以进入科技苑核心阶层，更深层的机密都会向她开放的，在他看来，目前的科技苑，没有人的天赋比墨安白更强。
而墨安白的墨家传承也必将让科技苑未来脱胎换骨，更进一步。
四人拿着手持灯跃进去，他们很快就落在地上。
地面是平的，并且很平整，他们一落脚，就知道地面上使用石头铺成。
四盏手持灯大体上将四周照亮。
“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的，就是一座静室而已。”
打量了四周后，米琪抬手将药王鼎挪动到身边，挡在身前。
骆星辰却没有回话，他的目光被前方的壁画吸引住了。
这里的确看起来像是个普通静室，但四周的壁画却正好连接成一整块。
“你们看，这壁画很奇怪，像是一个巨兽的腾云之象。”
骆星辰轻声道。
“这是……”
紫烟看着，眉头紧皱。
“我知道这是什么，墨家传承有记载这种上古时代的异兽。”
一旁的墨安白已经发现到其中的端倪。
“什么上古异兽？”
“对啊，你还是说清楚吧。”
紫烟等人询问道。
“这种异兽叫做火光兽，遇火而生，所以它能操控火焰的力量。”墨安白解释道。
“这么说，以前这处空间里面，有一只活的火光兽，天圣教的那些人，想要来此地抓捕火光兽，结果被一锅端了吧。”
骆星辰道。
“应该就是这样了，火光兽是接近神兽的异兽，从境界上来说，应该接近现在的大宗师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踏入神灵的境界，天圣教的那些人，还想抓火光兽？想多了，他们不死谁死。”
墨安白语气中带着不屑。
在那些传说中的神兽都已经隐退的背景之下，火光兽这种异兽，便已然是还能显露世间的顶尖异兽，除非天圣教举教之力来围剿，否则他们是不可能拿下火光兽的。
“你们看这幅画，很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活的呢。”
骆星辰对书画还是颇有研究的，他看出墙壁上的壁画有一股子神韵。
尤其是正面相对的一双眼睛，红艳艳的，像是要从墙壁上飞出来一般，实在是太传神了。
“不对劲儿。”
墨安白却走上前，来到壁画正面，紧盯着上面的双眼。
“这双眼睛，不是画上去的，就是活的！墙壁里面封印着一只真正的火光兽。”
墨安白说出来的话特别的惊人。
“怎么可能？几千年都过去了，就算当时有火光兽，又怎会活到现在呢。”米琪有些不敢相信。
“火光兽这种异兽，接近神兽了，你不能用常理来度之，它有火就能生存，就能活，你看看这处岛屿下面，有着很明显的地火，药王宗现在此地作为驻地，他们也是为了炼丹药考虑的。”
墨安白道。
“地火的确有，咱们在地下炼丹房里面都是见到过的，这处岛屿深入下去，说不定就是一处庞大的地火所在地。”
骆星辰道。
“火光兽跟火焰可以共生，药王宗放一只火光兽在此，就能镇压住地火，不让地火过分暴虐，以至于对驻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墨安白缓缓道。
“也就是说，这里面确实封印了火光兽是吧，那我们还是离开不要动这里的封印好了，免得把火光兽给放出来。”
紫烟道。
“安白你说这火光兽有大宗师的实力，如果出来，我们就死定了。”骆星辰也连忙倒退了一步。
这火光兽要真还是活的，一旦出来，他们这些人又如何应对呢，根本不可能有办法的。
“放心吧，它暂时出不来的。”墨安白却笃定道。
“为何？”众人都向她投过疑惑的目光。
“原因很简单啊，天地大变，灵气流失，这小空间里的灵气也流失了九成，比起外面要好很多，但还不足以提供给火光兽足够的灵气，让它能离开封印生存。”
“这封印本质上是一种阵法，它其实是变相的保护了火光兽，外界很多昔年上古时代的异兽，不少都是藏起来了，在低劣的灵气下，艰难过活，它们往往将自己封印起来，降低消耗生存。这些都不是我杜撰的，而是墨家经典古籍里面记载的。”
墨门是当年的三大宗门之一，很多经典古籍保存着上古时代的很多隐秘之事，墨安白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书，傀儡师阿青的藏书都被她看了个遍，加上她记忆力超群，很多书籍就跟刻在脑子里一样，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甚至能随时调用出来。
“也就是说，它想出来，就可以出来，我们控制不了是不是？”骆星辰道。
“对，这阵法，不是困住它的，它有阵法的控制权。”
墨安白话音刚落，前方的墙壁像是浮起了一层涟漪，如同幻影一般，在四人眼前闪动了几下，就陡然消失了。
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则是一只全身火焰的异兽，懒洋洋的趴着，就那么望着众人。
“火光兽！”墨安白惊呼道。
“这就是火光兽啊。”
骆星辰却越看越像是一只全身冒出火焰的大老鼠，身后有三条尾巴，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他们。
第10294章
望海县，城郊，义庄。
“呕！”
杨永青捂着口鼻，脸色苍白，慌不择路的从身后停放棺材的大堂里冲出来，冲到义庄外面找了个角落就是一通昏天黑地的呕吐。
大安追了出来，帮忙拍着杨永青的后背，并递过来一只皮水袋子。
“小堂哥，你喝口水，先别进去了。”
杨永青朝大安摆摆手，“别别别，拿过去拿过去，这会子是真的见不得水了！”
他们来这边是带了家里崭新的棺材来的，因为义庄这里的棺材是临时拼凑的那种最简陋的。
用的是最下等的木头，甚至连棺材上的油漆都没有涂染。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这些存放在义庄的人，通常都是一些流浪汉，没有归属的，又或者官府行刑的。
通常这样的人，基本没有家属会过来接。
少数过来接回去，也很草率，凉席那么随便一裹，就带走了。
要是超过了一定的时限还没有人来接，那义庄这里就要把这些人给处理掉。
处理的方式很简单，义庄后面就是乱葬岗，拉去乱葬岗埋了……
天热的季节，义庄存放的最长时间是三天到五天。
冬天时间会稍微长一些，五天到十天。
而杨永仙是年前腊月二十四行刑的，到今天正月初四，刚好第十天。
杨永青忘不了先前那一幕，才刚把棺材盖给打开，一股说不上来的恶臭扑鼻而来，差点就把他给送走了！
而当他忍不住好奇探头看了一眼棺材里面的场景的时候，真是惊得前几天的年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他都没太看清楚棺材里面装的是啥，只知道就好像看到了村里那些臭水沟。
满满一臭水沟的臭水，黄褐色偏黑，漂浮着一堆的东西。
水里面隐隐约约好像还躺着一只类似于死猪模样的东西，反正，啥都像，就是不像人！
杨永青实在是忍不住了，当时就跑出来了。
在他冲出来的时候，他听到旁边好几个人都跟他一样被这恶臭给干翻了。
但是他冲的最快，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后面的事儿……
大安见到杨永青这样，只得拿着水袋子转身往回走。
杨永青又喊住了他：“水留下，我灌两口。”
刚把隔夜饭都给吐了，这会子嗓子辣死了。
大安把水袋子留给了杨永青，自己转身回了义庄大堂接着处理事情去了。
而此时的在那副装放着杨永青尸身的棺材边，已经没有人敢站在那里了。
不仅仅是因为气味极度的难闻，还有就是随着先前棺材盖的打开，里面被搅动开了，然后，臭水从木板的缝隙中间渗透出来，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
那些臭水，很粘稠，聚集在地上，上面起一层油脂状的东西。
大安虽然脸上戴了口罩，口罩里面还放了一点艾草菖蒲之类的东西，但也快要熏死过去了。
杨永智早就捂着肚子跑到另外一个角落去吐去了，杨永柏，大宝，康小子，铁蛋，统统都溃不成军。
而作为大孝子的珍儿，虽然在来的一路上，张有福就已经再给这孩子做心理建设，让他不要害怕，那里面躺着的人是他的亲爹老子……
而珍儿，他年纪太小，还不能明白死亡的真正意义，相反，他对于能出来玩这件事本身很感兴趣。
加之还要见到自己的亲爹，他经常被村里小伙伴骂，说他是没有亲爹的野孩子。
所以珍儿对于这趟能见到自己亲爹，非常的激动和期待。
然而这会子，珍儿也哭着闹着干呕着，挣扎着要往义庄门口去了。
而且还边哭边指着杨永仙的棺材说：“臭死了臭死了，长盒子里的人不是我亲爹，我不要这样滂臭的亲爹……”
张有福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抱起珍儿赶紧出了义庄，去到门口继续哄孩子去了。
这时候，刚好杨永青从昏天暗地的呕吐中稍稍回过一点神，他喘着气看着哭得可怜巴巴的珍儿，非常的感同身受。
“我也不想要那么滂臭的大哥，太泥马吓人了，我恶意想哭……”
张有福听到杨永青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珍儿是几岁大的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
可你杨永青，嗨，张有福都给整不会了，只得抱着还在继续哭闹的珍儿往更远的地方去，继续哄着。
而此时的义庄大堂里，看到几个弟弟都这副样子，别说干正经事了，一个个吐得就连站都站不稳。
杨永进大为光火，呵斥他们：“你们搞啥名堂，叫你们过来是接大哥回村的，赶紧的过来帮忙捞人！”
“二哥，我们不行了，得看你的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杨永进气得……
但他身为二哥，是今天带队过来的老杨家的男丁里年纪最长的，他不带头，谁带头？
所以，杨永进给自己调整了下呼吸，太臭了，这呼吸真是没法调整了。
杨永进卷起袖子，手里拿着绳索，硬着头皮靠近过去。
他的设想就是，把绳索绕到大哥的尸身，然后将他从里面拽起来，因为这里面积攒了好多尸水，所以他必须先把人拽出水面，再喊他们过来一起抬，把大哥抬到旁边的那副铺了白布的担架上去。
可是，这绕的第一步，他就砸手里了。
因为他努力了半天都够不到。
而且在水里，他还碰到了大哥的手，冰凉，冷硬，那手指头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的手指头，像是几根僵硬的木头。
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杨永进感觉那手指头还动了下，好像要来抓他的手。
吓得他嗷了一嗓子，触电般甩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一腚儿跌坐在地！
“怎么了二哥？”
杨永进不吭声，反正就是苍白着脸坐在地上，瞪着眼惊恐的望着面前的长盒子。
杨永青刚好进来，见状忍不住说：“刚才我们呕吐，二哥你还一本正经的训斥我们娇气，这会子轮到你娇气了吧？”
杨永智：“永青，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咱的想法子把大哥弄出来，换到咱带过来的新棺材里！”
杨永青耸了耸肩，再次看向杨永进：“二哥，这里你最年长，你赶紧拿个主意啊！”
第10295章
拿主意？
杨永进也想拿主意啊，可是，看着面前这臭水沟似的东西，杨永进犯大难了！
两根眉头拧在一块儿，带动着面部肌肉神经都跟着拧巴在一起，活脱脱就像卡了一只银勺子在眉心中间。
“我，我拿不了主意啊，大家一起想法子嘛……”
杨永智把脸扭到一边，假装没听到杨永进的话。
杨永青直接缩了缩脖子，又捂住肚子，不好，又想吐了。
至于杨永柏，则是干笑了声。
虽然大家都喊棺材里的人做大哥，可真论起亲疏来，他们喊他大堂哥，杨永进杨永智杨永青三位才是真正的胞兄。
这种时候，理当胞兄弟上前，堂兄弟搭把手才对。
事情眼看着要僵持在这，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来吧！”
然后，众人便看到骆风棠卷起袖子过来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杨永进他们都用感激的目光望向骆风棠。
他们这些人，不仅仅是怕臭，更多的，是怕跟死物打交道。
对死亡的那种恐惧主宰着他们的情绪，他们都只是一些普通人，对死亡恐惧害怕！
但是，大安不一样。
大安跟骆风棠的关系，摆在那里。
眼见姐夫要上前揽下这脏活，大安拦住骆风棠：“姐夫，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大安看向义庄外面墙根底下那个抽旱烟的邋遢汉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咱花点钱，让他来找人帮忙不就行了么？”
骆风棠也扭头看向那院门口，又看向大安：“就怕这钱，他们不乐意赚。”
这个主意，其实先前骆风棠就想到了的。
但他没有提出来。
原因有二。
首先，这活计实在太那啥，一般人都不肯接的，除非你给出足够足够的钱。
其次，这个足够足够的钱，谁来出？
这毕竟是老杨家的事，这钱，肯定得老杨家来出，这是规矩。
所以这事儿得老杨家的人来提才好，骆风棠尽量不吭声。
这会子，大安主动提出来了，那骆风棠也就顺水推舟，看向杨永进几兄弟，“怎么讲？”
杨永进一拍大腿，“大安，还是你这状元郎脑袋瓜好使啊，我们这帮榆木疙瘩咋就没想到呢？”
杨永智也激动的说：“是啊，给钱啊，这不就好办了吗！”
杨永青抖了抖肩膀，“好办是好办，可得给多少钱人家才肯帮咱干这种活？丑话说前头啊，我今个能过来是看了同胞兄弟的面子和咱娘的面子，我可不给大哥砸钱，我也没有钱！”
杨永进狠狠瞪了眼杨永青，说：“不要你出钱，我出！”
“二哥，没有二两银子，人家不一定乐意。”大安道。
因为不仅要把从原来的棺材里抬出来，还得放到旁边的新棺材里。
杨永仙现在的造型，整个肚子里充了气，体型活脱脱比活着的时候暴增了两倍还不止。
且一碰就破个洞，液体哗哗流。
所以没有三个人是完全搞不定的。
“估计得三两银子才使唤的动。”大安又补充了句。
杨永进一咬牙，“三两就三两，谁让着是我同胞大哥呢！”
大安说：“我也是老杨家一份子，我出一两。”
杨永进也没推辞，点点头，“好，那我去找他们！”
小空间。
“它就是火光兽。”
米琪将药王鼎挡在身前。
“啪……”
对面的火光兽，抬起爪子，在地面上轻轻踏了一下，随即响起了清脆的金铁交鸣的声音。
“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墨安白上前，嘴里用上古语言说道。
紫烟和骆星辰都没有说话。
都说上古顶尖异兽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真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吗？
对面的火光兽咧开嘴，像是在笑，它抬起爪子，指了指药王鼎，随即，它爪子一抛，一只兽皮卷飞了出来，落在墨安白的面前。
墨安白伸手，没有半点犹豫的将地上额兽皮卷捡起来。
“这是你的意思？”
墨安白快速扫了一眼。
火光兽点点头，随后，它爪子一挥，前方一片扭曲。
众人眼前一花，前面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火光兽不见了，面前的依旧是壁画，就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个幻觉。
唯独墨安白手头的兽皮卷，证明先前的一切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真正发生过。
“我还是一头雾水呢，究竟发生了什么？”米琪道。
“等出去再跟你们说，咱们先离开这里，这地方危险。”
墨安白将兽皮卷收进行囊里面，很显然，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那就先出去再说吧。”骆星辰点头。
“关键是，咱们怎么离开？”
紫烟道。
这地方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借力的点。
“当然是用绳子啊。”
墨安白直接从行囊里取出绳子，而绳子的顶头有一个类似飞爪的结构，但比较小巧。
“唰……”
墨安白直接抛上去，绳索便成功的悬挂在上面。
“这绳子别看很细，其实结实的很，咱们用这个上去很容易的。”
墨安白微微一笑。
她抓住绳子以后，身体轻盈的像一只蝴蝶，三两下就攀爬着来到上面的位置。
紧接着，骆星辰，紫烟和米琪一个个全爬上来。
“离开这处山谷吧，这里的雾气是火光兽喷出的火毒，吸多了对身体不利的。”墨安白道。
众人加快速度回到周天星辰迷阵以内的宗门驻地。
驻地里面最安全的当然是地宫。
他们在地宫里面储存了不少物资，在图书室里面，环境不错，他们可以借此休息一下。
“那个火光兽，它直接将要说的话传到我脑子里了。”
墨安白淡淡道。
“难以理解。”骆星辰道。
“之前我也理解不了，等你以后体验一次就明白了，那位火光兽，它的智慧跟人类差不多的，它的意思是，先前要不是看到药王鼎，我们都会被它杀死。”
墨安白解释道。
“然后，它看出我们不是药王宗的敌人，所以拜托我们帮它炼制一种丹药。”
“炼制成功以后送过来，它会给我们报酬的。”
“只说这么多？”骆星辰问道。
“大概就这些了，别的没说就赶我们离开。”墨安白道。
“给你的那卷兽皮卷，是不是那种丹药的炼制方法？”骆星辰问道。
“对，就是那种丹药。”
第10296章
望海县，城郊，义庄。
最终，杨永进以三两银子外加六百六十文的价钱跟义庄的人谈妥，义庄的人又找了自己两个徒弟过来，师徒三个帮着老杨家众人将杨永仙像海底捞似的从那一摊粘稠的臭水里捞出来，然后放到旁边的担架上。
放完之后，其中一人，也就是又返回去，负责把杨永仙的脑袋给单独拎出来……
为什么要单独拎脑袋？
懂的都懂，还不就因为杨永仙是触犯了大齐最严重的律法之一，所以被处以了斩首么！
而那多出来的六百六十文钱的红包，也是单独封给这个捞脑袋的人的。
因为他们做这行有忌讳的，这六百六十文钱是给这个人折煞气的。
当身首全都放到担架上之后，趁着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全貌，这几人赶紧用裹尸布将杨永仙裹了个严严实实，三人一鼓作气再将杨永仙放进老杨家人带来的棺材里。
棺材盖子盖上，用木桩子钉死！
之所以钉死，这也是事先家里交待的。
不仅钉死了，棺材盖上面还淋了一些类似于黑狗血和朱砂之类的混合物。
然后，棺材用麻绳给绑好，义庄门口，停了一辆由两匹骡子组成的骡车。
“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杨永进说。
然后喊张有福带珍儿过来，珍儿的头上已经戴上了孝子的白帽子。
后背的衣裳上专门缝了一根小白旗。
杨永智这时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只养了三年以上的大公鸡，一刀抹了公鸡的脖子，把鸡血滴在地上，走在前面。
鸡公血引路，孝子喊魂，一起让杨永仙魂归故土，落叶归根。
长坪村。
祠堂外面的灵堂已经搭建好了，微聚了一大批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
今天才正月初四呢，只要有热闹看，这些村民都可以不出去走亲访友。
而有些人家，有亲友过来拜年，听说了老杨家今天办丧事，这不，主人家和亲戚也都放开了顾忌，纷纷赶着来了祠堂门口看热闹。
不仅祠堂门口人满为患，村口大路那边，也是人扎堆。
杨若晴看到这一幕幕，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个年代庄稼人的精神生活实在是太太太贫瘠了！
不管是红白喜事，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那简直就是倾巢而出，万人空巷。
而作为老杨家，这些年来，可是源源不断为长坪村，乃至十里八村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生活方面的素材啊。
甭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之，如果设置一个娱乐话题排行榜，估计老杨家稳居榜首。
老杨头也在人群之中。
老汉今天拄着拐杖，佝偻着个背，神色较之前多有憔悴凄楚，颤颤巍巍的来到路边，张望着清水镇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饱含心酸的泪水。
一头白发被风吹乱，让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里无不升起一股同情。
直心疼这老汉，迟暮之年，垂垂老矣，却还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这老汉真是个命苦的，儿子，孙子，曾孙子，死了好几辈人了，能挺到今天，也够这老汉受的了！”
“幸好他们老杨家还有其他几房，人丁补齐了，不然，真是遭罪了。”
“让人羡慕，又让人同情，享了世上最大的福气，也遭受了世上最折腾人的罪，哎，大起大落的一生啊……”
老汉经过人群的时候，听到村民们这样热议自己，老汉自己回想自己这坎坷的一生，自己都被自己这一生的经历给震惊到了。
想不到，我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老汉啊，这大起大落的一生，谁敢跟我比？
就算是皇帝老儿，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尤其是听到还有人说：“这老汉这一生太不容易，还能这样高寿，家有一老是一宝，想必老杨家人往后肯定会越发珍惜这老汉和老太太的！”
老杨头欣慰的点点头，看来这些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里，还是有善良的，聪明的人，懂事理啊！
老汉甚至想抬起头去找寻下人群中到底是哪个明事理的人说了这句话，
然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传进了老杨头的耳中。
“老人家太长寿了也不好。”
“我听到一个说法，要是哪家的老头老太太年纪太大了都不走，日子久了折损了后辈的寿元。”
“你这话站不住理儿，父母长辈长寿是好事啊，前半生操劳，后半生好歹多享几年清福嘛。”
“我不是说不能享清福，我的意思是我听到过那种说法，你们看老杨家，对吧？”
众人唏嘘，还有人在那调侃说：“甭管折损不折损后辈的寿元，这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命，咱总不能看到父母上了年纪就给驮着扔进村口林子里的废窑吧？太没人性了！”
“对，没人性，那是畜生都不做的事！”
人群外围的老杨头黯然离开……
原来，他一直自以为傲的长寿，在有些人的眼中，竟然成了这样恶劣的存在？
甚至，老杨头自己都对先前那个人的说法，产生了一些怀疑。
刚好杨华忠和杨华洲他们兄弟再一次冲到大路那边来张望，想看看县城的那一拨人有没有过来。
看到老汉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兄弟俩来到老杨头跟前，一左一右搀扶住老汉。
杨华忠关心的问：“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还是去屋里坐会吧，这些事我们来操办，你别把自己给转累了！”
杨华洲也点头，“爹你放心吧，甭管之前的事情咋样，如今我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全心全意把永仙的身后事操办好，让他能够在那边长眠。”
老杨头打量着面前这两个老儿子，三儿子已经年过半百了，头上这几年出现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
四儿子杨华明今年也刚好五十岁。
五儿子杨华洲年纪相对小一点，但也四十六岁了。
儿子们都已经做了爷爷和嘎公，都在一天天老去，不再是昔日老杨家那一帮壮年。
一股无言的悲伤和落寞从老汉的心中直冲天灵盖。
第10297章
老杨头腾出一手来，用力抓住杨华忠的手臂，哽咽着说：“老三，老五，要是能行，我想用我的寿元来换你们这一个个的健康平安啊！”
杨华忠愣了下，随即哄劝道：“爹，您这说的啥话嘛，你和我娘健健康康的，看着我们这些儿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盼望的事啊！”
杨华洲也点头，“家有一老是一宝，何况咱家还有二老，你就是两个宝啊！”
如果换做平时，老汉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很欣慰的，甚至还会对自己和谭氏这高寿感到骄傲和自豪。
但是今天，在杨永仙的丧事葬礼上，老杨头是半点骄傲自豪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不不，我是真的活够了啊，你们娘倒没啥，她年纪没我大。”
“我这年纪太高了，不好，我会把你们一个个给克掉的，看看，永仙又走在我前头了，我是真的活腻歪了，活够了，真不想活了……”
老杨头说着说着，两行浑浊的老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这可把杨华忠和杨华洲给看傻眼了。
杨华忠赶紧正色安慰老汉：“爹，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也不要胡思乱想！”
杨华洲也很不高兴，但他却没有去说老汉，而是扯开嗓子对附近看热闹的那些村民们说：“都是乡里乡亲的，看热闹就看，别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话，我家老汉要是有啥事儿钻了牛角尖，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跑不掉！”
旁边围观的众人都表示很无辜。
但是先前说了那几句话的人，却有些心虚，悄悄往人群后面缩，最后索性缩出了杨华洲的视线范围……
经过这么一番震慑，旁边又有几个比较聪明有眼力的村民们适时围了过来，帮着一块儿开导老汉。
“老爷子这是心疼孙子才说的丧气话，老三，老五你们也莫要较真。”
“还是扶老爷子回屋歇息去吧，这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啊……”
还有的人说：“老爷子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你在，老杨家就有镇家之宝，老三老五他们忙活，才有个主心骨！”
这番话一说，老杨头那种颓丧的心情又缓过来几分。
他正被杨华忠杨华洲他们搀扶着往三房院门口走的时候，道路前方传来放炮仗的声响。
断断续续，噼噼啪啪，一听就知道是把一挂长炮仗剪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那种，然后一路走一路扔放。
而在炮仗声传来的方向，缓缓出现了一队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杨永青，杨永青手里拎着一只已经抹了脖子的大鸡公。
鸡血早在这一路已经滴得干涸了，现在就是拎着那只鸡来引路。
走在杨永青身后的是张有福和珍儿，小小的珍儿好像已经睡着了，但是背上插着的小白旗在风中飘舞，非常的显眼。
再往后，是两匹骡子拉着的一副大红木棺。
骡车后面，是杨永进他们等老杨家一种兄弟，以及骆风棠夜一陈彪刘雪云等这些孙女婿们。
大宝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的是纸钱，也是一路走，一路的朝天空飘洒。
村口这边的人群也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去了三房那边喊。
老杨家的其他人都聚集在三房等，听到外面动静得知队伍回来了，顿时一个个慌里慌张往外冲。
金氏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她能看懂众人的唇语，也能感受到这周遭氛围的变化。
金氏踉踉跄跄往三房院门外冲。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眶，看不清路，她跑得踉踉跄跄，从堂屋到门口这一段路，金氏连摔了好几次。
孙氏和鲍素云今天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陪着金氏，然而金氏今天的反应太快了，以至于孙氏和鲍素云反应过来，金氏都连摔了两跤……
孙氏和鲍素云赶紧跟了上去，扶住金氏，“大嫂，你别这样啊，保重身体啊！”
“大嫂，节哀顺变啊，永仙在天有灵也不想你这样啊……”
金氏哭不出完整的声响，她是个哑巴，但是她胸腔里堵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和悲伤，那些痛苦和悲伤想要冲破喉咙，所以，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声音类似于一种动物的叫声。
“啊啊……”
“嗷嗷……”
“喔喔……”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尤其是被孙氏和鲍素云搀扶着来到院子门口，刚好拉载杨永仙的骡车过来，正从视线前方经过。
金氏猛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落地之后，那脚疯了似的蹬着地面，口中的叫声都变了调儿，脚底下好像要把地面给蹬个洞出来！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看到金氏这样，哪怕是心肠再硬的人，都忍不住眼眶泛红。
这世上有一种悲伤，是哭不出来的，甚至是不能用眼泪去诠释的。
谭氏在后面，她被杨华梅搀扶着，也是颤颤巍巍的往院子门口赶。
原本她嘴里还没啥响动，可是，当她来到院子门口，看到骡车拉着棺材从门口经过，谭氏猛地将手臂从杨华梅手里抽了回来，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大腿。
扯着嗓子哭喊出一声：“永仙啊，我的大孙子啊，你咋这样回来了……”
老太太话音一落，眼睛翻白，软哒哒晕倒下去。
幸好杨华梅及时扶住，但也吓得够呛，一个劲儿的喊：“娘，娘！”
孙氏和鲍素云见状，赶紧返身回来帮忙搀扶谭氏。
就在这时，金氏突然抬起头，眼睛望着那正缓缓往前移动的棺材，拔腿冲了上去。
“快拦住，大妈要撞棺材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眼看着金氏的额头就要撞到棺材，这么大的冲击力，金氏要是真的撞上来了，轻着头破血流，重者很可能会当场殒命！
一个身影冲过来，是骆风棠。
骆风棠冲上来，及时拦下了金氏，也阻止了这场悲剧。
众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莫氏和绣红赶紧过来，两人将金氏拉回了三房。
老杨头看到金氏那样，叮嘱莫氏和绣红：“看好了她，不要让她去祠堂那边了，这要是做了傻事，可不得了！”
第10298章
金氏跟在骡车后面，口中发出母兽失去崽子的那种痛楚声音，努力伸长了手臂要去够棺木。
然而，老杨家人怕她再次做出自残的举动，所以又派了好几个人过来死活拽着，硬是将金氏给拽回了三房的院子。
谭氏也晕倒在地，旁边也是围着一圈的人。
急得老杨头大喊：“乱套了乱套，全都乱套了！”
“老三，你先别去祠堂了，快，快去把旺生叫过来啊，你娘晕死过去了！”
杨华忠正准备去喊旺生，谭氏这时候在众人的一番照顾下已经幽幽醒转过来。
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谭氏也被扶回了三房。
孙氏，鲍素云，杨华梅，曹八妹，莫氏她们全都留在谭氏和金氏身边，唯恐她们俩再有其他不好的举动和反应。
而另外的人，则都跟着骡车去了祠堂门口，进行其他的事宜去了。
杨若晴，小朵，菊儿，三丫头，绵绵这些外嫁的闺女也都回来了，大家帮着一块儿照应着里里外外的事情。
男人们去了祠堂。
不一会儿，祠堂那边传来了放炮仗的声响，这代表着杨永仙已经移进了临时架设的灵堂。
请了道士班子过来帮杨永仙操办后事，道士班子是晌午饭前进门，吃过晌午饭之后，就要开始去灵堂那边搞一堆的仪式，且这些仪式的流程一整套搞下来，要整到凌晨。
然后明天天麻麻亮，就要把杨永仙抬上山去安葬。
大家都在为这件事忙活着。
老杨家本家的亲戚全都请过来帮忙来了，男人们照应灵堂那边，伺候道士班子的茶水，招待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的茶水。
老杨家的女人们则留在后院灶房准备道士班子和亲戚朋友的饭食。
杨若晴她们这些外嫁的闺女是属于过来吊丧的队伍，除了陪伴金氏和谭氏，基本没其他事。
而且一直待在三房，氛围很不好，杨若晴看到小朵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问她怎么回事。
小朵说：“姐，我肚子不太舒服，时不时想吐。”
杨若晴打量着小朵，“你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小朵摇头，“不可能的，我上回生柔柔的时候身子折损了，这半年来身上都不是很准，怕是这辈子都怀不上了。”
杨若晴暗暗皱眉。
每当提到这茬，她就会在心里把项胜男给咒骂一顿。
不是看到他是小朵的丈夫，娇娇的亲爹，是小朵还愿意与之维系一个完整家庭的最合适的异性队友，否则，依照杨若晴的脾气，自己的妹妹被这样欺负，她早把项胜男第三条腿都给敲断了！
“那是咋回事呢？积食了？还是咋地？”杨若晴又问。
小朵摇摇头，说：“不清楚，原本好好的，先前上前去拉大妈的时候，不小心嗅到一股棺木里飘出来的气味……然后我肚子就不太舒服了。”
杨若晴恍然。
先前她就被骆风棠拉到一旁私底下叮嘱过，叫她尽量不要往棺木边上去。
小朵应该就是闻到了尸臭所以被熏坏了。
“来吧，去我家那边坐一会儿。”
小朵环顾四下，“几个孩子们呢？”
杨若晴：“放心，宝宝带着他们去玩了，我翠莲大妈也是随时随地跟着他们的。”
小朵放下心来，这才随着杨若晴来了骆家。
骆家堂屋里，杨若晴给小朵泡了一碗菊花晶茶，里面还加了一点蜂蜜，一点醋。
“喝几口，压压。”杨若晴示意。
小朵点点头，端起来抿了两口。
满口的菊花清醒，还有点酸酸甜甜，清爽的气息直冲天灵盖，她感觉整个脑子都清醒了许多，眼睛看东西都跟着清澈了。
“姐，还真不错，我现在舒服多了，先前肚子里翻江倒海！”
杨若晴莞尔，目光投向堂屋外面。
今天大年初四，院子里的炮仗壳都还堆积在墙角。
村口祠堂那边阵阵炮仗传来，空气中硝烟硫磺的气息飘散不掉。
炮仗声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
大氛围不好，整个家族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们情绪不受干扰，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情绪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晴儿，我过来套杯茶喝，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刘氏说着话，人也进了骆家堂屋。
杨若晴站起身：“四婶你来的正好，刚给小朵泡的菊花晶茶，我也给你来一碗。”
“好好！”
“四婶要配点糕点不？”
“不要不要，这会子千万不要拿糕点给我！”
刘氏把手摆得跟什么似的，一副对食物拒之千里的厌恶感。
这让杨若晴和小朵都很错愕，姐妹俩面面相觑，杨若晴诧异问刘氏：“四婶，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厌食呢？”
搁在以前，四婶对糕点小吃可是来之不拒，有多少吃多少。
“嗨，还能有啥？我被熏到了，估计这两天都不想吃东西了！”刘氏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
杨若晴再次跟小朵互换了个眼神，这台词咋这么熟悉啊？难不成四婶也是因为……
“晴儿我跟你说哈，千万千万不要去灵堂那边，先前我就是没管住自己的腿，非得跑过去看热闹，”
“我的妈呀，那气味，差点没把我送走！”
“比死猫死猪还要吓人！真的想不到，永仙身前文质彬彬的念书人，长得也不赖，咋现在变得这么滂臭滂臭的！”
听着刘氏在那絮絮叨叨，一百个费解，杨若晴表示无语。
不管什么人，不管你是路边长满烂疮的乞丐，还是肌肤胜雪的妙龄少女，大家本质上都一样，都是碳水生命体。
一旦失去了生命特征，在各种细菌微生物的作用下，结果都是一样……
“四婶，喝杯菊花晶茶压压。”杨若晴把茶碗放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道了声谢，端起茶碗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的喝了。
喝了几口，感觉舒服多了，于是捧着茶碗暖着手，开始跟杨若晴和小朵这儿说起先前在灵堂那边看到的事儿。
“……梅英过来了，带着珍儿，珍儿自然是披麻戴孝做孝子的，不过梅英没有搞那些，头上连一朵白花都没带……”
第10299章
“梅英没有披麻戴孝，也没戴白花，她和张有福一起过来烧了个香，然后梅英就走了，留下张有福在这里陪着珍儿。”
刘氏接着说，“就这，你爷还老大不高兴，当众数落梅英不懂规矩，连朵白花都不戴，也好意思跑过来……”
杨若晴听得眉头直皱，说：“我爷这要求就有些过分了哈，梅英嫂子都已经改嫁给了有福哥，跟老样机，跟我大堂哥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人家能过来烧个香露个面就算是顾念旧情了，甚至是看在珍儿的面子上，还想要人家咋样？”
刘氏嗤了声，“你爷的要求确实过分，他都恨不得让梅英替你大哥守孝，守寡。”
杨若晴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想屁吃呢！”
“那后来咋样了？”她又问。
刘氏说：“不清楚梅英本人有没有听到老汉这番话，反正你爹和你四叔五叔都在边上，都在那里劝你爷，叫他别说那种话。”
“梅英烧完香肯定是回家去了啊，她家里贵儿又小，婆婆又是瘫痪在床的，哪能离得开人呢！”
杨若晴点点头，“这确实，梅英嫂子能过来烧香，送我大堂哥最后一层，在我们这些人看来，她真的算是有情有义了。”
“也不想想当初我大堂哥是如何对待人家的，就他的那些行为，我就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心胸狭窄一点的女人，都在拍手称快！”
刘氏和小朵并没有在这边坐太久，因为晌午的酒席要开始了。
“姐，我真的一百个不想吃这酒席啊。”小朵道。
杨若晴也是同样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感觉去吃人家红事的酒席，那酒席就有滋有味多了，还能沾点喜气回来。
而去吃白事的酒席，总感觉那些汤汤水水的菜，又或者鸡鸭鱼肉，都透出一股子凉气和死气，仿佛被逝者吸走了食物的精华似的。
即便再丰盛，都感觉油腻，如同嚼蜡，一百样的浑身不适。
“我知道有莲子和银耳这些甜汤，多少喝两口意思意思。”杨若晴道。
小朵摇头“黏糊糊的，喝了不舒服。”
“那就吃两颗红枣应付应付，不管咋样，今天咱们姐妹都是以老杨家外嫁闺女的身份回来吊丧，酒席哪怕咱不吃，也得去坐一坐的。”
小朵明白这个道理，然后硬着头皮随着杨若晴一块儿去了隔壁三房。
今天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还有十里八村有交情的村民。
尽管杨永仙是因为犯下了大罪才被处于斩首，是死于非命，是罪有应当。
但是，如今他把脑袋送出去了，也算是对生前犯下的罪事有了个最后的交待。
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去提及和评价杨永仙这个人生平的好坏，逝者为大，人都没了，生平是好是坏意义也不大了。
大家伙儿默契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比如说，看到老杨头伤心，他们会说老爷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啥啥的。
看到谭氏和金氏几度晕厥，痛不欲生，他们会说这段时日老杨家子女要多花点功夫陪着她们，等挺过这个难关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若晴和小朵都去把家里的孩子们找到，灵灵，娇娇这么大的孩子了，完全可以自己坐在凳子上自己吃吃喝喝。
柔柔还小，不可以自己吃喝，所以得小朵带着。
团团圆圆也需要大人带着，所以杨若晴和王翠莲也是一人分担一个。
开席之间，刘氏四处找刘金钏。
她遇到了康小子，抓住康小子的胳膊问：“金钏哪去了？先前还在灶房帮忙，咋要开席了人还不见了呢？”
康小子说：“许是去茅厕了？”
刘氏又去茅厕那边找，没找到。
急得不行又往回走，然后看到刘金钏在灶房后面的水井旁边洗手。
刘氏赶紧冲上前去，抓住刘金钏的手臂：“要开席了，你咋还在这洗手呢？别磨磨蹭蹭的，快去前面坐，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刘金钏笑了，“娘，我坐啥呀，我得留在灶房干活，你们去坐，叫三个大姑姐去坐。”
三个大姑姐分别是荷儿，菊儿，三丫头她们。
刘氏说：“她们都坐了，就差你了，你也去！”
刘氏死活要把刘金钏往前院推，但是刘金钏却死活不肯去。
“娘，我是孙媳妇啊，我得留灶房，几位嫂子都在灶房忙活呢，你去坐！”
“你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媳妇都做老了，你才进门，你是新媳妇，新媳妇不得有点特殊啊？”
听到婆婆这番护犊子的话，刘金钏哭笑不得，但是内心里却很暖呼。
别看自己这婆婆平时东跑西跑的不着调儿，平时在四房内部，自己做家务啥的，婆婆有时候还喜欢在旁边挑几句嘴儿。
可真到了外面，这亲疏一眼就看出来了，婆婆护犊子，生怕自己这个儿媳妇没吃着没喝着。
“娘，您来就去前院坐吧，不用管我，我待会和嫂子们一块儿扒拉两口就行了。”
“您老快去吧，你们在前院坐着吃吃喝喝，我在后院忙活的心里也踏实，快去快去！”
刘金钏直接把刘氏往前院推。
刘氏心里也很熨帖，这就是家里都亲儿媳妇的好处了。
这些事儿以往都需要自己去灶房帮忙操持，如今好了，儿媳妇顶上，自己享清福。
“行吧，那我去吃了，我也吃不下的，哎，随便应应景吧！”
刘氏嘴里嘀嘀咕咕着去了前院。
前院，男人们那桌，杨华明手里拿着酒坛子，照顾了一圈客人之后，环顾四下，看到康小子和杨永青他们端着托盘送菜过来，杨华明喊住康小子：“去叫金钏过来吃饭！”
康小子愣了下，说：“金钏说她待会吃，正在灶房忙着呢！”
康小子说完，把菜送到就转身回了后院去接着端菜去了。
杨华明虎着脸，瞪着康小子走开的背影低骂了句：“臭小子，也不晓得心疼下媳妇儿。”
杨华忠来到杨华明这边，“看到爹了嘛？”
杨华明摇头，“没呢！”
杨华明又喊其他人，然后是峰儿站起身大声说：“太爷爷在灵堂那边，他打发我们回来，说他留下给大伯作伴！”
第10300章
杨华忠让杨华明和杨华洲他们代为招呼下客人，他自己则拔腿往灵堂那边去了。
众人都过来吃晌午饭来了，那边之前杨华忠是留了杨永进一个人在负责看守。
杨华忠不放心，担心杨永进有啥疏漏临时不在那里，老汉一个人在那里做傻事。
之前运送棺材回来，看到娘和大嫂相继晕厥过去，杨华忠现在就特别担心家里其他人再出啥岔子。
其他人主要也没有谁，主要还是是谭氏，金氏，老汉这三位。
灵堂这边，杨华忠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杨永进蹲在门口正往火盆里烧纸钱。
看到杨华忠风风火火过来，杨永进还有些诧异，“三叔，你咋过来了？不是说吃完酒席再过来接班吗？”
这么快！
杨华忠的眼睛却直直越过杨永进投向他身后的灵堂：“你爷呢？在这不？”
“在啊，坐里面跟我大哥那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的话呢，也不晓得说些啥！”杨永进说。
那灵堂里面，为了掩盖某些不太友善的气味，他们都已经把棺材盖给封死了，除此外还在灵堂里撒了好多香料，可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那种臭味。
只能说，臭味实在是太太霸道了，尤其这种香味混合着臭味在一块儿，就更加折磨人，杨永进不是万不得已，都不想进灵堂去。
原本这烧纸钱的瓦盆是应该摆在灵堂里面，挨着棺材头摆的，这不，他实在扛不住里面那股子气味，只得把瓦盆给端到灵堂门口来烧了。
太佩服爷了，竟然能在棺材旁边端把凳子坐着，且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怎么忍住不呕吐的啊！
杨华忠越过杨永进，径直进了灵堂。
刚进灵堂，他就差点被这扑面而来的复杂气味给熏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仰背倒下去。
幸好之前在过来的时候，临时灌了一口烧酒压了一下，不然这会子估计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
“爹，我接你回去吃饭吧，吃过饭再来。”
杨华忠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脚步站稳，视线也找到了老杨头。
老汉端了一把长凳子就坐在棺材的左侧，身体紧挨着棺材，嘴里叼着旱烟在吧嗒抽着，另一手搭在棺材上，轻轻抚摸着棺材上那些红漆。
这棺材上的红漆，其实已经有些年头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棺材是老杨头自己被自己准备的啊！
老汉和老太太自打搭上了六十岁，家里就给他们二老置办了两副‘长生’，老汉的这副是男款的，比谭氏的那副在尺寸方面明显要大一些。
在长坪村这块，搭上六十岁置办这玩意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说这样更好，能够让老人家身体更加康健。
而且当初置办长生，相当于是喜事，亲戚家还得过来送礼呢！
只是，后面的事万万没想到。
老汉六十岁那年给自己置办了一副长生，结果自己还没用呢，就提前给了大儿子杨华安用。
接着他又给自己置办了一副。
亲戚家再次过来送礼。
送完礼没几年，二儿子杨华林又猝死了。
老杨头的长生又挪给了杨华林用。
因为这一带还有个说法，说是人倒下去了再临时去置办棺木，对家里，对后辈，对逝者本人都不吉利。
第二幅棺木挪给杨华林用了后，老杨头接连受了两次暴击，他悲伤欲绝，老汉自己说了，不置办了，不敢置办了，哪天他两脚一蹬两眼一闭，让家里人用草席给裹了扔山崖底下去拉倒了……
但最后，在杨华忠兄弟们的坚持下，最终还是给老杨头置办了第三副棺木。
也就是现在杨永仙躺着的这副。
所以此刻，老杨头抚摸着这棺木，想着这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的大孙子，回想着当初杨永仙呱呱啼落的样子，回想着每一个夏天的傍晚，白嫩粉嘟的大孙子端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只鸡蛋在吃。
自己从田间干活回来，扛着锄头，从口兜里掏出一把路边摘的野果子。
大孙子眼睛就亮了，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他爷爷，爷爷……
老杨头还想到了大孙子成了小小少年郎，一本正经念书，练字，尤其是十六岁那边考中了秀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经常来后院东屋看望他和老太婆，跟他们说书里看到的那些故事。
那个时候，大孙子亲口说了，要好好念书，奋发图强，给老杨家光宗耀祖，要让爷爷奶奶老年享清福！
后来几次名落孙山，大孙子的精气神估计给磨灭没了，加上婚姻的不顺利，跟自己心仪的女子李绣心之间的分分合合，跟李绣心的两个儿子的夭折，让大孙子整个人的心态在遭受最严重的打击之后，渐渐发生了扭曲。
“永仙啊，我的大孙子啊，前程过往都不要再想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来生投个好胎，好好念书，走正道……”
老杨头在这里抚摸着棺材嘀嘀咕咕的当口，杨华忠刚好找过来了，并催他回去吃饭。
老杨头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已经干涸到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他用嘶哑的声音对杨华忠说：“我不饿，你和永进都回去吧，这里我留下，我陪永仙待会儿。”
可是，杨华忠不放心啊！
“爹，节哀顺变，先回去吧，好歹吃几口再过来也不迟。”
老汉从昨天晌午起，就已经没怎么吃东西了。
眼瞅着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杨华忠担心老汉再临时出什么岔子。
“爹，你要不回去，那我就把饭菜给你送过来了。”杨华忠又道。
“甭管咋样，您都得吃一点才行。”
眼见杨华忠的态度如此坚决，而且杨永进烧完了纸钱后，也站在灵堂门口帮着劝。
“爷，你就听我三叔的安排吧，今天事情多，待会吃完晌午酒席下昼道士就要来给大哥超度了，你还是别耽误了。”
老杨头又思虑了下，最终叹口气，拍了拍棺木说：“永仙啊，爷先回去一趟，等会再来。”
“好孙子，你莫慌，莫怕，啊！”
第10301章
老杨头跟棺材中的杨永仙温和耐心的交待完后，缓缓起身，突然，老汉眼前一阵眩晕，人也栽到了棺材盖上，大口喘着气。
杨华忠见状赶紧冲了上去，从后面扶住了老汉。
焦急的喊着：“爹，爹？”
杨永进也顾不得灵堂里的气味不好闻了，冲了进来，拉开挡在老汉身后的长凳子放到一旁，然后从另一边搀扶住老汉。
“三叔，我看还是先把我爷驮到外面去吧！”
杨华忠点头。
杨永进随即矮下身，杨华忠帮着把眼睛半睁半闭瞳孔没什么焦距的老汉扶上了杨永进的后背。
然后杨永进驮起老杨头快步出了灵堂，来到了外面。
此时，正值吃晌午饭的时间档口，上昼围聚在灵堂附近的那些村民此刻都散的差不多了，等到下昼道士班子过来做法事的时候，估计围观人群才会更多起来。
所以这当口两个人把老杨头弄到灵堂外之后，杨华忠正准备去喊旺生，老杨头自己却清醒过来了。
老汉摆摆手，说：“用不着用不着，我没事儿，先前许是起身太快了，眼前黑了一下，这会子外面的冷风一吹，好多了。”
听到老汉这话，杨华忠和杨永进面面相觑。
杨华忠说：“怕是连续好几顿没吃饭，身体虚了，加之又悲伤过度所致，哎！”
老杨头苦笑，“哪里能有胃口哦！”
杨永进看了眼身后依旧臭气源源不断弥漫出来的灵堂，皱着眉头说：“我看八成是爷在里面待久了，嗅多了臭气中毒了！”
杨华忠皱眉，强烈感觉杨永进的猜测搞不好是真的，那里面，先前他进去站了一会儿，脑袋就嗡嗡的难受，太阳穴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搞不好那气味真有毒也说不准！
然而，老杨头却不认同杨永进的话，说：“咋可能呢，不可能，要那样说，咱天天蹲茅坑，也没见哪个臭晕在茅坑里！”
杨永进：“爷，那不一样，这个是腐烂之气……”
老杨头抬起手做了个禁止杨永进说话的动作，“行了行了，不争辩这个了，我回三房去歇一会儿了。”
杨华忠：“爹，你自己能走不？要不还是让我来驮着你吧！”
老杨头摆摆手：“没那么脆，我不是纸糊的。”
即使如此，杨华忠还是不放心，一路虚扶老汉往三房去。
留下杨永进在这里继续看守灵堂。
杨永进压根就不进去，一直在门口蹲着，隔一会儿就烧几把纸钱。
除非灵堂里面插在棺材前头的香烧没了，他屏住呼吸冲进去火速的点三根香插到那碗生米上面，然后快速退出来……
且说三房那边，孙氏从后院的大锅里装了满满当当一碗肉圆子和肉饼，另外又装了一碗香菇炖肉骨头，端着从后门出去了。
在村子里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来到了张有福家。
张有福带着珍儿晌午是肯定在老杨家这边吃晌午酒席的，家里留下了张母，廖梅英，以及贵儿。
看到孙氏专门送肉菜过来，廖梅英很是动容。
“三妈，今天你那么忙，咋还为了我耽误工夫呢？”
“不耽误，我看你也抽不出空过去吃酒席，我就给你们送点菜过来，给你婆婆，还有贵儿吃。”
廖梅英垂下眼，轻轻点头，去了灶房拿了两只干净的碗出来换下了孙氏手里的碗。
“三妈，我今天过去灵堂那边烧香，没戴白花和麻布啥的，珍儿他太爷爷不高兴，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的……”
“但我现在已经是张家的媳妇了，我不可能再去给前夫披麻戴孝，这不吉利，也不合规矩，三妈，您说呢？”
孙氏说：“梅英啊，我这番过来，不止是给你们送菜，还有就是想要跟你解释下这件事。”
“你千万千万不要把珍儿他太爷爷的话放心上，他说他的，你做你的，你做的没错，我们都理解。”
“你三叔四叔五叔他们就是怕你心里觉着委屈，所以让我一定要跟你这说说。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知道吗？你已经对咱老杨家，对永仙，尽到了情分了！”
孙氏的一番话，可算是让廖梅英心里得到了慰藉。
她含着眼泪连连点头，“多谢，多谢！”
孙氏环顾四下，没看到贵儿。
廖梅英：“贵儿在他奶奶屋里玩呢！”
孙氏说：“我们今天办丧事，我就不进屋去跟你婆婆打招呼了，你忙你的。”
廖梅英点头，“好，我送三妈到院门口。”
晌午的酒席之后，下昼，众人都随着道士班子去了灵堂那边。
道士操办法事，亲戚朋友里面的那些比杨永仙年纪和辈分要小的，老杨家内部的一概披麻戴孝。
亲戚朋友里的，则是简单的在手臂上绑一根白老布带子意思下，然后去那边烧香，拜几拜。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亲戚朋友们散去。
然后老杨家人继续操办丧事，包括今天夜里的通宵守灵。
“晴儿，朵儿，你们都先回去吧，这里暂时没你们啥事了。”孙氏把杨若晴和小朵叫到一旁。
小朵满脸的疲惫，先前吃酒席，她几乎一口都没吃，全都忙着照看孩子吃了。
就算后面孙氏送完肉菜回来，把柔柔接过去了，小朵自己也没胃口吃。
因为她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肉汤里弥漫着一股腥呼呼的气味。
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因为这些饭菜，都是娘家这边几个嫂子和弟媳妇她们联手烧出来的，跟平时喜宴的酒席一样的烧法。
完全是小朵个人的感觉。
“娘，姐，那我明天早上和胜男一起过来，送大堂哥上山。”小朵道。
孙氏说：“估计会很早，你要是来不了就不要来了，叫胜男来露个面就差不多了，”
孙氏说着，扭头看向杨若晴，“晴儿你也一样，天寒地冻的，留屋里陪孩子就行了，棠伢子要是愿意，棠伢子跑一趟就行。”
“棠伢子要是起不来，就算了，因为你铁匠大伯先前就说了，明早他是肯定要来的，你们就偷个懒，没事儿！”
第10302章
面对来自老娘孙氏的关怀和照顾，杨若晴和小朵都相视一笑。
杨若晴对小朵说：“你明天早上用不着过来，叫项胜男代表一下就可以了。”
“我这边到时候也看情况吧，反正也就是早上一两个时辰的事儿，等把人送上山了就完事了。”
就这样，小朵和项胜男他们带着三个闺女回了项家庄。
眼下还是大正月呢，他们留了胜男爹一个人在草场那边看守牛群，其他人都回了项家庄过年。
当然了，不可能完完全全把草场托付给胜男爹的，毕竟这人有时候喝点酒，就有些不靠谱。
所以胜男的大伯牛贩子，还有胜男自己，每天白天都会抽空过去草场转几回。
小朵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们，招待拜年的亲戚朋友。
等过完上年头，正月初八，项家人才全部回草场，继续开始接下来一年的忙碌。
日子就是这样一年一年的轮回着过的，看似每一天，每一年，吃的喝的玩的所做的事都差不多，但各种变化却又也潜移默化着。
一个恍然间再去回眸，你会发现你老了，孩子们却长大了，这就像地里的庄稼，一茬又一茬，生命的意义，有时候就是存在于这些过程之中……
众人散去，留下老杨家人开始正式忙碌起来。
杨若晴打着呵欠回了自家后院，发现团团圆圆都不在家里，后院骆宝宝的屋子里，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杨若晴推门进去，发现上午还活蹦乱跳的闺女，这会子衣服都没脱就蜷缩在床上，身上随意搭了一块被子角。
“咋啦闺女？肚子痛还是怎么地？”杨若晴赶紧来到床边，俯身去打量骆宝宝。
闺女刘海凌乱的黏贴在额头，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蜡黄。
“娘，我来那个了，肚子里像有把刀子在转，大腿也像被锤子在捶打，腰也酸，还有些胸闷犯恶心……”
杨若晴一听这话，顿时就知道闺女这是痛、经了。
做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太好，每个月都要遭回罪。
“你穿我给你缝制的那种安睡裤了嘛？”杨若晴先问。
骆宝宝摇头，“我看量不多，就没用，用的是带子的那种。”
杨若晴说：“我去给你搞药，你等我一下。”
她快速离开了闺女的屋子，去了自己那屋。
骆风棠也不在家里，他还留在隔壁老杨家那边帮忙。
杨若晴抽出床底下的医药箱，从里面翻找了一番后，找出一包阿胶粉，一包红糖，一包大枣，一包姜粉。
再拉开衣裳收纳的橱柜，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直接拿了一打安睡裤，这才快步赶回骆宝宝那屋。
“闺女，来，把这个喝了，再好好睡一觉，保准你醒来就不疼了。”
杨若晴用热水把这些东西酌量冲泡在一起，就是一碗补气益血的佳品，非常适合女孩子这种特殊时期喝。
可以暖宫，促进体内淤血的排出，排出顺畅了，自然也就不会疼痛了。
骆宝宝在杨若晴的搀扶下坐起身，忍着身上的不适一口气把碗里的东西喝个精光。
杨若晴又让她去马桶上解个手，换上她带来的安睡裤。
穿上安睡裤，可以在床上翻来覆去都不怕侧漏。
这种安睡裤是杨若晴按照后世的那种拉拉裤来设计的，用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布料，里面吸纳的地方用的也是非常讲究的棉。
这样一种安睡裤，正常情况下可以用一个时辰多，也就是两个小时。
这种棉的吸水性很好，但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能洗了回收再用。
而这种安睡裤的成本也是很高的，杨若晴做一条，算上绣娘的人工费在内，一条安睡裤估计得五六十文钱。
每天用12条，按照六天来算，每个月光在这一块的花销就将近4两银子！
所以，不是家底非常非常雄厚的人家的小姐夫人，普通老百姓家，谁用得起？
但是在骆家，这根本不算什么，相对于骆家的财富，这点花销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看着闺女换了安睡裤，喝了东西，杨若晴又给她用热帕子擦了一把脸，这才帮她脱掉棉衣，盖好被子。
“你好好睡一觉，睡到吃夜饭的时候我来喊你。”
“嗯，娘，你帮我把门带上，别让弟弟们进来。”
“放心，我不让他们过来吵你。”
杨若晴又抚摸了几下骆宝宝的头发，眼中尽是心疼。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去替闺女受这个罪，哎！
痛在儿身，也痛在娘心。
轻手轻脚离开了闺女的屋子，杨若晴去了前院，这时候骆风棠刚好抽空回来了。
“先前遇到了大妈，陪着团团圆圆去了五房玩。对了，咱闺女呢？咋吃过晌午饭就没见着她人？”骆风棠端起堂屋桌上的茶水，边喝边问。
杨若晴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了闺女的事。
骆风棠一听，眉头顿时皱在一起。
“要是痛的很厉害，就要请旺生开点药？”他跟杨若晴这商量。
女儿家的事情他是个外行，但是急，担心，这是真的。
杨若晴摇摇头：“没事，目前不需要开药，这种事尽量不要吃药，最多痛个半天一天的，也就差不多了。”
骆风棠信任杨若晴的话，也相信她的经验。
“闺女睡着了吗？我看看她去。”
杨若晴却拦下了他，“不用去看，刚喝了东西躺下，就让她好好睡一觉，睡觉有利于恢复。”
骆风棠只得作罢。
但是打从这一刻起，他心里就记挂着这件事了，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下昼里，但凡他中途抽空回来，见着杨若晴了，开口第一句话就必定是这样的：“闺女醒了吗？”
“闺女咋样了？”
“闺女好些了吗？”
“还痛不？”
……
得，这就是外面那个叱咤风云的冷面大将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齐战神。
说到底，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的时候，再冷面再冷酷无情的战神，同样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同样有自己的软肋。
而妻子儿女，则是骆风棠的软肋！
同时，这软肋，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第10303章
都不需要杨若晴去跟团团圆圆那里打招呼，骆风棠已经抢先去跟两个小的打招呼去了。
与其说是打招呼，倒不如说是老父亲去警告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去了，生怕他们两个去姐姐屋里吵闹，影响到姐姐休息。
两个小的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老父亲的态度让他们有些害怕，虽然依旧懵懂，但他们却能清楚的感觉姐姐身上正在发生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圆圆，我们说话轻轻的，不要跑，不要叫。”
“哥哥，我们要乖，吵到姐姐，爹打我们。”
“我好想去看看姐姐呀，姐姐病了吗？”团团又自言自语。
圆圆歪着小脑袋，“姐姐不会死吧？”
这两个小家伙，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玩，听到大人们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死”这个字眼。
尽管他们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字眼的真正意思，但是看到大人们在谈到这个字眼时的情绪，以及此刻老父亲老母亲他们的态度，小孩子们最敏感，直接就把这二者给结合到一块儿去了。
骆风棠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拉下脸呵斥圆圆：“别瞎说，再说那个字眼我就罚你门口站一个时辰！”
圆圆吓得当时就缩了脖子，耷拉着小脑袋。
团团也紧紧抿着唇，大气不敢出。
杨若晴看了眼骆风棠这铁青的脸色，一副要勃然大怒的样子，讲真，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骆风棠的气场实在是太强悍了，战神，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平时他都是在收敛气场，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尽量收起来。
但此刻，圆圆的一句稚童话语，却不小心戳到了骆风棠心底最薄弱的那一块。
如若是换做别的场合，圆圆这么说，骆风棠绝对不会动怒。
但此刻，老父亲都提心吊胆了一下昼了，好几次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去闺女屋门口偷听，生怕闺女情况变严重。
你说，对于这样一个已经“不堪一击”的老父亲，圆圆那句话，能不刺激到他嘛！
所以当场就火了，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小儿子，他照样火了。
看到两个孩子吓成这样，一旁的王翠莲赶紧过来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哄着他们：“没事没事，爹不是凶你们，爹是担心姐姐。”
杨若晴原本也坐着，见状一边给骆风棠使眼色，让他别搞这副架势，吓到大家了。
同时对两个小家伙说：“你们爹是太担心你们姐姐了，你们姐姐身体不舒服，需要睡觉，你们这两天自己玩，别去打搅姐姐。”
然后，杨若晴又对王翠莲说：“大妈，带他们去玩，或者午睡都行。”
王翠莲早就想带两个小宝离开堂屋了，再跟这里待下去，孩子们都要被骆风棠给吓哭。
但同时，王翠莲也挂念着骆宝宝，“宝宝那边？”
杨若晴微笑了下，“没事，我会关注的，大妈你照看好两个小的就行，他们现在正调皮的年龄呢！”
王翠莲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的骆风棠，然后叹口气，牵着团团圆圆离开了堂屋。
待到王翠莲带着团团圆圆两个小家伙离开了堂屋去了别处，杨若晴来到骆风棠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着他的肩膀。
“你呀，我能理解你着急和担心闺女的心情，可你这急性子也得收一收。”
“圆圆才多大点儿啊，一岁半，两岁都还早着呢，他懂个啥嘛？”
“再说了，他们两个小家伙粘姐姐，这是真的，姐姐不能陪他们玩了，他们好奇，也是真的。”
“你这一嗓子，把两个小家伙吓得够呛了，行了，闺女那边没多大个事儿，你别瞎想。”
而且，再有几天就要出门去北方军营了，且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在外边，又会想孩子们的，想起在家的这一声呵斥，估计还会懊恼。
杨若晴接着给他揉了一会儿肩膀，疏导了一番，骆风棠的状态才总算好了些。
“哎！”他伸手握住杨若晴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当时训斥圆圆的时候，着实对他的口不择言很恼火，”
唯恐小孩子一句无心之言，触怒了冥冥中的神灵，从而降下惩罚。
但是这会儿冷静过后，又很自责，觉得一百个不该。
“这也没啥，男孩子嘛，皮实，别说训斥了，就是吊起来皮鞭子抽也抽得。”杨若晴调侃着，“不过，前提是他本身确实翻了大错，在跟他讲道理讲不通的前提下，才能给他上强度。”
“但凡本身没啥大错的，咱做父母家长的笑笑也就过去了，不需要深究，真的。”
骆风棠点点头，“嗯，你说的对，往后我要合理管理自己的脾气了。”
“哎，眼下我旁的心思都没有了，就盼着我闺女能快些好起来，不要遭那个罪！”
杨若晴算是彻彻底底的看明白了。
眼前这货啊，跟村里，甚至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样。
别的男人是重男轻女，丫头片子在家里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的存在。
而这货不同，他是典型的女儿奴啊！
平时吧，没咋看出来，儿子闺女在跟前，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一旦闺女有点啥闪失，儿子顿时就不香了，儿子要是在跟前话没说好，这货立马就能现出原型，来捍卫他的宝贝闺女……
“哎，就你这性格啊，将来咱闺女出嫁，我真担心你这个当爹的，迈不过去那道坎！”杨若晴笑着说。
骆风棠愣了下，随即苦笑。
“迈不过去那也是我自己偷偷扛着，我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去破坏闺女的幸福！”
“还是那句话，只要未来女婿是她逞心如意的，女婿对她好，就足够了，至于我，不需要考虑我！”
“啧啧，你这说的，哎……”
杨若晴直摇头。
若不是因为骆宝宝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否则她真的要吃醋了！
正因为是亲生的，所以听到骆风棠这番老父亲言论，杨若晴除了笑，还觉得有趣。
揪了揪他的耳朵：“放心吧，闺女会有自己的家，你身边还有我这个老太婆，我陪着你！”
第10304章
一整个下昼，祠堂门口那一片炮仗声和锣鼓声就没停歇过。
道士班子在那里忙活着呢，旁边不仅有老杨家众人，还有村里吃完了晌午饭，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们。
大家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人都聚集在外面的空旷处，灵堂里面除了杨永仙自己的棺材，几乎是没人的。
为啥没人？
理由很简单，有味儿啊！
几个道士也精得很，他们鼻子里都塞了东西，这些东西是他们自己的小心机。
用一种特殊的树叶做成的东西，这是他们长久以来跟这块打交道，得到的经验教训。
他们遇到的变味儿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哦！
所以早就为自己准备上了东西，这不，派上用场了！
一阵接着一阵的炮仗声，这让杨若晴和骆风棠都有些烦心，唯恐这些声音吵到了后院因身体不适正在睡觉的骆宝宝。
但是又不好去那边叫别放炮仗，所以，杨若晴只希望骆宝宝睡沉一些，尽量别被那些炮仗声给干扰了。
而事实上，声音传到骆家这边，其实已经远了很多，应该不妨事，他们这两口子就是喜欢瞎操心。
因为杨若晴和骆风棠这偷摸着去后院偷看了好几次，发现骆宝宝都在睡着，而且从呼吸声来判断，应该睡得还挺深沉的。
能睡深沉，就说明肚子的痛感褪去了不少，不然，不可能睡得如此深沉的。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临近傍晚的时候，老杨家的孙媳妇们都去了杨华忠家，准备烧夜饭。
夜里除了老杨家人，还有本家亲房过来帮忙的人，以及道士班子都需要吃饭。
所以，晌午保守估计还有四桌人吃饭的样子，并且这四桌里面，并没有把后院那些烧饭的媳妇们算在内。
孙氏抽空来了隔壁骆家，喊杨若晴和骆宝宝母女过去吃夜饭。
骆铁匠和骆风棠都在那边帮忙，不需要刻意打招呼。
王翠莲带着团团圆圆在那边玩，那肯定也晓得。
孙氏一下昼都没咋看到杨若晴和骆宝宝，而孙氏自己也忙着要照看那边的事情，比如谭氏，比如金氏，比如家里新添的小孙子峻儿……
也幸好小花她们这些年轻的孙媳妇们把烧饭的差事给接过去了，要不然啊，孙氏更没空。
结果，当孙氏来了骆家，见到杨若晴，就得知了骆宝宝的情况。
杨若晴说：“我就怀疑是晌午吃酒席，她吃了那些辣菜给刺激的。”
晌午酒席后面，鸡鸭鱼肉虾黄鳝泥鳅狗肉这些，全都是生姜干辣椒这些大料给炒出来的，因为这样是最迎合大众口味的。
骆宝宝这孩子，也是无辣不欢，平时吃这些没啥，但这会子特殊时期吃多了这些，估计就被刺激到了。
孙氏说：“那咋整？这遭罪啊，我可怜的宝……”
杨若晴：“没事，睡了一下昼，又喝了阿姣那些调理的，应该问题不大。”
阿姣红枣那些是暖宫的，不会刺激。
“娘你过去忙你的吧，我和宝宝夜里不过去吃了，待会等她醒了，我熬点小米粥给她喝，或许这样对她身体更好。”
打发走了孙氏，杨若晴去了后院看了一眼，发现骆宝宝刚醒。
“咋样啊闺女？还痛吗？”杨若晴迫不及待的问。
骆宝宝坐在床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娘，我睡了满头的汗，还做了好多的梦，梦里你给我做了红薯小甜品吃呢，我吃得可欢了！”
杨若晴的眼中都是笑意，拿了一块帕子过来帮骆宝宝擦拭着头上的汗，好家伙，这确实睡热了呢！
“你要想吃红薯，我待会就去给你做，”杨若晴道。
“之前你嘎婆过来喊我们娘俩过去吃饭，我给推掉了。”
骆宝宝说：“推掉好，夜里我也不想大鱼大肉，腻歪。”
“那你身上咋样？还痛不？”
“不痛，一点儿都不痛了，就好像有只神奇的大手，嗖一下把那些痛感从我身上给拿走了似的！”
听到闺女这番话，杨若晴这悬着一下昼的心，可算是落回原点了。
“晴儿，闺女醒了吗？”
骆风棠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但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他还不知道骆宝宝已经醒了，生怕吵到了闺女。
杨若晴扭头朝门口说：“闺女醒了，你进来啊！”
骆风棠随即进了闺房，还没来得及询问骆宝宝，骆宝宝已经跟骆风棠那开起了玩笑。
“爹，你不疼我了，我这肚子痛了一下昼，你都不来关心我一下！”
骆风棠愣在原地。
杨若晴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心说你这丫头这玩笑开的，你是不不知道你眼前这位老父亲，今天一下昼心都挂在你这了，连圆圆一句话没说好，都挨了批！
杨若晴故意不开口帮骆风棠解释，就要看看这位牵挂了一下昼的老父亲，在面对闺女这句玩笑式的‘埋怨’时，如何应对。
骆风棠问骆宝宝：“闺女，那你这会子咋样了？还痛不？”
骆宝宝眨了眨眼：“你猜。”
“我猜啊？”骆风棠目光打量着骆宝宝，然后，憨厚又有些拘束的干笑了几声。
“闺女啊，你爹我脑子笨，猜不到，你跟爹直说呗！”
“我肯定不痛啊，我要是痛，还能这样坐着跟爹你开玩笑嘛？”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骆风棠还是有些不相信，问询的目光又投向了杨若晴。
杨若晴含笑点头，“确实不痛了，要是痛，就躺下去哎哟哎哟了。”
骆风棠这下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连连点头。
骆风棠又跟杨若晴那求证：“我先前遇到岳母，她说你们夜里不打算过去吃饭了？”
杨若晴点头：“太油腻辛辣了，不适合我们娘俩。”
骆风棠道：“晚上不过去也好，就在家里，家里暖和。”
然后他又对骆宝宝说：“闺女，你夜里想吃点啥，跟你娘说，叫你娘去做给吃。”
骆宝宝扬眉：“为啥一定得是我娘做？我如果想要吃爹你做的饭菜呢？”
骆风棠再次一愣，接着尴尬的挠了挠头，赔着笑说：“你爹手笨啊，怕做出来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第10305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胃口呢？难道我娘就是专门烧饭的吗？爹你一下昼都不关心我一下，我生气了，哼！”
面对骆宝宝的再次吐槽，骆风棠还是尴尬的站在原地，脸上陪着笑。
那是完全不反驳啊，不管闺女如何调侃，在他这个老父亲的眼中，这都是自己呵护了十几年的小白菜的娇气和傲气，都是好的，不管从每一个角度看，都是招人稀罕的，他都稀罕！
而且，能够被自己的闺女这样调侃，撒娇，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和慰藉！
闺女就是闺女，不是臭小子，闺女比臭小子招人稀罕！
最后，还是杨若晴看不过去了，过来帮骆风棠解围，“现在你睡觉的时候，你爹都不晓得过来转了多少遍，估计一整个下昼做别的事都心不在焉了，你就别再逗你爹了，让他去隔壁你嘎公家吧！”
骆宝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下床过来挽住骆风棠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并撒娇说：“我跟爹闹着玩的呢，我爹最疼我了，我当然晓得啦！”
骆风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乐呵呵看着自己的闺女，就像看着个宝贝疙瘩！
“今晚想吃啥，暂跟你娘说，明天想吃啥，跟爹说，爹给你整！”骆风棠最后摸了摸骆宝宝的头，郑重叮嘱。
然后，他才终于放心去了隔壁老杨家那边忙活。
而杨若晴也来到床边，温柔的询问起骆宝宝夜里想吃啥。
骆宝宝想了想：“娘，我想吃你做的甜品。”
并非外面铺子里买的那些甜甜的糕点啥的，她想要吃娘亲手做的暖暖的，糯糯的，淡淡甜味的甜品。
杨若晴莞尔一笑：“好啊，那你先休息，给我小半个时辰。”
库房里，杨若晴从稻谷底下扒拉出两根红薯，两根红薯去皮净重将近两斤。
杨若晴先把红薯切片然后上锅蒸熟。
蒸熟之后，再用锅铲到捣成红薯泥，再往里面加了小半碗红薯粉，揉啊揉啊揉的，最后揉成一个一个鸽子蛋大的小红薯球。
红薯球从中间用大拇指按下去，按成类似于蛋挞皮造型的磨具，但比蛋挞皮要大要深。
杨若晴拿出两颗鸡蛋，敲成蛋液，往里面加了一勺子糖，再倒入朵儿那边送过来的牛奶搅拌成蛋奶液。
小心翼翼的倒入红薯做成的蛋挞皮里面，刚好倒完最后一滴，最后，再把这几只红薯蛋挞整齐的码放到一只铁盘上，铁盘再用铁钩子缓缓下沉掉到火炉子里面去。
火的外焰炙烤着铁板底部，炉子上方，杨若晴将炉子盖子给盖起来了。
这只铁皮炉子可是骆铁匠按照杨若晴提出的需求和思路，专门设计和打造出来的。
这只炉子的功效，几乎跟烤箱差不多了。
平时烘烤饼啊什么的，非常的方便。
杨若晴蹲到一旁，用力拉着风箱，好让火势更旺盛。
一炷香的功夫后，杨若晴停止了拉风箱，然后将盖子揭开，将铁盘重新吊了上来。
一股香甜的气味扑面而来！
暖暖的，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这样一份刚出炉的甜品，淡淡的甜味，真的是好吃又不腻！
杨若晴这一波做了十个，她留了五个，放回铁炉子里。
给骆宝宝那里送去五只。
五只的份量足够多了，应该足够这丫头吃。
但以防万一，到时候吃了甜的又想要吃咸的，所以杨若晴拿了一碗晌午从隔壁娘家那边拿过来的米饭，加了两个鸡蛋，切了几根葱花，给骆宝宝又做了一碗蛋炒饭，蛋炒饭的饭头还放了一勺子酸豇豆。
当他把这份套餐送到骆宝宝的屋子里，顿时，屋子里都香了。
骆宝宝原本靠坐在床上，手里翻阅着一本兵书。
看到杨若晴端着吃食进来，她一下子就被这香味儿给俘获，立马放下兵书从床上跳了下来，直奔桌边而来。
杨若晴看到她这番动作，真是为她捏把冷汗，这才刚刚好一点点啊，我的个天爷啊！
“娘，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这红薯蛋挞太可爱啦！”
“你喜欢就好，刚出炉，有点烫，你小心点。”
留下骆宝宝在屋里享受美食，杨若晴跟她这叮嘱了一声，然后带上门去了隔壁的娘家。
已经一下昼没有过去转转了，趁着这会子过去转转，顺便待会儿回来的时候，也好把团团和圆圆两个小家伙给带家来。
而且今天一整个下午，杨若晴的心思也都放在闺女的身上，完全忽略了两个儿子。
这会子闺女这边没什么事了，所以，她也该去关注关注两个小儿子了。
隔壁，杨华忠家。
当杨若晴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这边正在热火朝天的吃着夜饭，团员圆圆两个，一个被孙氏抱着，一个被王翠莲抱着，都在吃饭。
看到杨若晴进来，团团眼睛一亮，朝杨若晴这抬起小手摆了摆。
杨若晴来到两小只身旁，待了小片刻，跟孙氏和王翠莲她们说了几句话，意思就是不要让他们吃太多，她那边还留了红薯蛋挞。
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永进叫你们谁给送一把香过去，灵堂那边的香没了。”
而此时，大家都在吃饭，杨华忠放下筷子就准备过去，却被骆风棠拦住。
“岳父你吃，我去送。”
杨若晴来到骆风棠跟前，拦住骆风棠，“你也吃饭，我去送！
说罢，她拿起香掉头就冲进了夜色里。
开玩笑，灵堂那边的气味，是人闻的吗？
棠伢子要是过去送去了，回头还能接着吃下饭吗？
神仙都吃不下啊！
所以还是她去送，反正她今天也没啥胃口。
刚走到塘坝那边，身后骆风棠追了上来。
“走，一起去！”他说。
杨若晴看到他，真是无语了！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待会你得吐啊！”
骆风棠无所谓的笑了笑，“没那么严重。”
杨若晴没有再拒绝他。
两人到了灵堂，找到了杨永进，杨永进接过香，跟他们这抱怨：“熬过今夜就好了，我脑袋被熏到晕乎乎的，快要炸开了！”
“先前晌午爷还过来陪大哥坐了一会儿，也被熏晕过去了，下昼死活不进灵堂了，学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