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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猫囡囡     大唐第一村txt下载     大唐第一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七章:朔方真好

    “仅此而已?”司马空闻言,眉心大蹙,一个几个月前还声名不显的小人物竟然敢公然囚禁大世家家主,为什么你还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而且更让司马空无语的是,不仅仅是裴庆的态度,还包括此时坐在上首,与席云飞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的李渊……

    堂堂大唐开国皇帝,为什么会委身与一个小少年几乎平辈论交?

    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委?

    司马空怔怔的看着席云飞,一时间心中踹踹不安起来。

    或许这个小家伙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

    在他旁边端坐着的裴庆则是缄口不言。

    乌乐集市一行回来后,裴庆就知道席云飞在大唐必将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席云飞不争的心性让他惊诧不已。

    说真的,裴庆自以为,若是拥有与席云飞同样神鬼莫测的手段,这天下他也争得,就算做不到陇西李氏这一步,最少也要像梁师都一样,当个小皇帝过过瘾。

    可是,裴庆不理解的是,明明有绝对的实力,但席云飞却选择造福百姓。

    没错,在裴庆看来,席云飞尽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修路是,开学堂也是,将各种秘方公开与他们几大世家合作亦是。

    最终受益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因为席云飞与多个世家合作,就不存在垄断经营这么一说。

    裴庆曾经扼腕叹息过,觉得席云飞傻,败家。

    可是,当他在朔方待得越久,他就对席云飞越是钦佩。

    不管是朔方的百姓,还是突厥的牧民,如今对席云飞都抱着感恩的态度。

    包括那三万多突厥狼骑,虽然被逼着帮商会修路。

    但席云飞特许他们写信回家报平安,同时每日三餐,衣食住行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在朔方说他们是奴隶,是俘虏,可是真的去乌乐见过他们的生活之后。

    才知道,他们根本上只是跟席云飞签了雇佣合同的劳动力。

    只不过,这一签就是一年,等路修好了,席云飞还答应还他们自由。

    裴庆想到这里,嘴角莫名的微微扬起。

    喃喃自语道:“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过惯了席云飞给予你们的悠闲日子,过惯了不用为衣食发愁的安稳生活,怕是真的想要返回突厥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倒是拖家带口定居朔方或者乌乐的人,应该不少……嗯,看来从商会换来的五间铺子还是太少了些……”

    宴会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人开怀,必然有人惆怅,有人呼朋引伴,自然就有人形单影孤……

    唯有坐在上首的席云飞和李渊,将众生相看在眼里。

    席云飞心中如何思忖不得而知。

    但李渊却对席云飞的实力,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

    庄子后院,女宾区。

    席如慧拉着李丽质的小手,欢快的跑着离开了宴席。

    “如慧妹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李丽质有些跟不上席如慧的跳脱,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开口问道。

    席如慧咯咯咯的嬉笑着,完全忘记了前不久还为了零食的事情差点与李丽质绝交。

    “去了你就知道啦,快跟我来。”小丫头心情好像很好,说完又加快了一些速度,惹得身后的李丽质惊叫连连。

    两个丫头七拐八绕,路上席家庄的丫鬟们见了都是忍不住掩嘴轻笑,接着交头接耳的说着一些什么,最后竟然露出一脸莫名羡慕的表情。

    李丽质将丫鬟们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中却是对此行的目的地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不多时,两人跑进一座小院落,已经远离了中心区域的喧嚣。

    院门口有两个手持长棍的女卫守护,见到席如慧带着一个精致的小姑娘跑来,都是露出好笑的神情,接着便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咯。”

    席如慧朝两个女卫行了一礼,换来二女点头致意,才拉着李丽质走进院子。

    就在二女踏进院门的一瞬间,原本乌漆嘛黑的院子突然亮堂了起来。

    “啊~”李丽质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跳,险些绊倒前面走着的席如慧。

    “怎么样,好看吗?”席如慧仿佛已经预知到了她的反应,笑嘻嘻的指着院子说道。

    李丽质顺着她的视线朝院子里看去,原本惊慌的眼睛里,慢慢被星光取代。

    因为面前这个约莫她房间大小的院子,竟然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而在那些一闪一闪的星光下,是许多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有趣物件儿。

    席如慧拉着李丽质的手,走到近前,洋洋得意的一一介绍道:

    “这是跷跷板,要两个人一起玩……”

    “这是滑滑梯,从那边的梯子爬到上面去,然后从这里坐着滑下来,可刺激了。”

    “这是独木桥……”

    “这个是蹦蹦床……”

    “旁边这个是秋千,没什么稀奇的。”

    “那边那台是打地鼠的哦,不过我都打不到。”

    “还有这个,里面养了好多小金鱼,可以用纸网捞,也可以用小鱼竿钓……”

    席如慧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席云飞为她打造的私人乐园,相比于玩这些玩具,她更喜欢跟小伙伴们分享它们,李丽质已经不知道是被她拉到这里显摆的第几个人了,看到小伙伴们一脸羡慕的表情,简直让她不要太满足……

    而此时的李丽质也十分配合席如慧,不惊羡是不可能的,这处院子里的物件儿,只有一个秋千她认识,不过皇宫里的秋千可不是飞鸟造型的。

    两个小丫头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座大型设备前停下。

    “这是什么?”李丽质眼中异彩连连。

    席如慧见状,不由得挺起小胸脯,骄傲的说道:“这个叫旋转木马哦,二哥让工匠们花了半个多月才做好的,你要玩吗?”

    “玩?”李丽质看着闪着灯光的木棚子里面,那五只五颜六色的可爱木马,对其中一只粉色,头上还长着犄角的木马两眼放光:“可以吗?”

    她的反应让席如慧笑弯了眼,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大方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啦,走走走,我让长乐姐姐先选我再选……”

    院门口,见到两个小丫头要坐旋转木马,其中一个女卫急忙走了进来,分别将她们抱到选好的木马上面,才走到旁边的操作台后面,接通了连接太阳能蓄电池的电源。

    “小娘子,电量只够玩半个时辰,还要开音乐吗?”女卫看了一眼操作台的显示屏,朝席如慧问道。

    小丫头此时正坐在一只长着翅膀的纯白色飞马上抱着柱子翘首以盼,闻言,急忙点头喊道:“开开,当然要开,嗯……我要听《黄鹂鸟》哦,风儿姐姐快帮我开啦!”

    在她后面,李丽质坐在那只粉色头上长着螺旋犄角的独角兽上,望着满院子闪烁的霓虹灯和圣诞彩灯,还有那些她都很想玩玩看的游乐设施,忍不住升起一个心思:“朔方真好呀,比宫里好,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该多好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真正的盛世

    三月十二日,古称踏青节,即后世的清明节。

    初唐时候的清明节还没有列入礼典,因而只有部分地区,或者一些世家贵族才有过节的习惯。

    清明节正式成为法定节假日是在贞观之后的开元盛世。

    大唐经过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和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后,国富民强,百姓生活水平相对比较高,才有闲情逸致与家人朋友外出消遣。

    唐玄宗做皇帝时,清明节扫墓正式编入礼典,属当时的“五礼”之一,清明节的地位因此得到提升和重视,又因清明节与寒食节连在一起,因而成为继元宵假期之后另一个年初较为喜庆的“小长假”。

    没错,就是喜庆,因为这个时候的清明节,习俗与后世完全不同,文娱活动异常丰富,除祭奠亲人、扫墓之外,还有踏青、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等一系列习俗。

    相传这是因为清明节要寒食禁火,为了防止寒食冷餐伤身,所以参加一些体育活动锻炼身体。

    因此,这个节日中既有祭扫新坟生别死离的悲酸泪,又有和朋友家人踏青游玩的欢笑语,是一个富有民族特色的节日,与后世形式化的祭奠活动相去甚远。

    朔方当地自周朝伊始,便有清明踏青的传统。

    而作为穿越者的席云飞自不必说,对于这样的日子亦是记忆深刻,因为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年他们都要组织去为烈士们扫墓,也只有这个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才能吃到许多好吃的点心和水果……

    席家庄,门口十几辆马车排成两排。

    下沟村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聊着,说着一些身边发生的趣事儿,又或者聊一些工作上的见闻和感慨。

    几个孩子在马车之间相互追逐,手里提着的纸鸢、风车等小玩具迎风而动,几个男孩子嘴里还塞着糖果或者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嘟囔着叫喊同伴的小名。

    田大川和乔二爷坐在一架马车的车板上,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两人的视线不时朝大开的正门望去,眼里有一些期盼,还有一些担忧。

    眼看时辰已经过了卯时,几个村民也等得焦急了起来。

    “来了。”

    一直望着正门的田大川一脸惊喜的朝乔二爷说道。

    二老同时起身迎了上去,其余的村民也笑着围了上来。

    “老三,花娘,你们可让我们大家好等啊,哈哈哈。”

    乔二爷发自内心的高兴,浑浑噩噩了快一个月的柳三夫妇终于走出了阴影。

    走出门口的柳三,见到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夫妇,不好意思的朝众人躬身一礼:“让大家担心了……”

    “哈哈,你个老三还是这么酸,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发吧,路上再慢慢说,等会儿可一定要陪我们多喝两杯才行!”田大川笑呵呵的大手一挥,众村民也是嬉笑连连,各自登上马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郊行去。

    ······

    与此同时,城北三里外,一座名为紫茂山的半山腰上。

    席云飞与李渊、李靖、谢映登等一行人坐在一座竹亭子里暂时歇息。

    竹亭是常见的八角亭,篷顶用高粱杆铺了厚厚的一层草垛,应该是专门给进山打猎或者砍柴的人遮风挡雨之用……

    竹亭旁边还有一块黑石,上面长满了苔藓和地衣,而石头上隐约还能见到三个用小篆刻成的大字,李渊说是:自来亭,左右其他人也不认识这小篆,他老人家倒也借机显摆了起来。

    连接竹亭这处平台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没有石阶,只有常年被人走出来的通幽小路。而此时,小路上正有不少朔方的百姓,拖家带口,呼朋引伴的朝山顶攀登而去。

    许多认识或者见过席云飞、李靖、谢映登的人,都会主动停下来打个招呼,顺便对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李渊投去疑惑的神情,然后便在家人的催促下继续赶路。

    “据说这紫茂山的山顶上有一块巨大的问仙石,站在上面甚至能够越过阴山的大青峰,直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席云飞身后,木紫衣抱着席如慧坐在石板上,旁边是满脸好奇的李丽质,小丫头正听木紫衣自编的小话本听得入神,不时还会惊疑不定的问上几个天真的问题,惹得在座几人哈哈大笑。

    李渊笑过之后,时常捻须轻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由下往上不断变多的踏青者。

    身为曾经的一国之主,李渊自然十分关心民生,武德年间,他一直主张休养生息,之所以对突厥一让再让,其中也有稳定民生积蓄力量的想法,可以说,李世民贞观初年能够举国之力对突厥动手,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李渊的战略布局。

    “奇哉怪哉……”李渊饮了一口清茶,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在他旁边,李靖好奇问道:“唐公为何有此感慨?”

    李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靖,而后朝正在与谢映登闲聊的席云飞看去,道:“仅仅半年不到,他是怎么让朔方发展到今日这般盛况的?”

    李靖愣了愣,同样转头看向席云飞,而后笑着问道:“唐公所说的盛况,是指哪些?”

    李渊朝山道上嬉笑前行的百姓们指去:“药师仔细看看那些百姓……他们的精气神,他们的穿着和打扮,朕观察了小半个时辰还久,至今一件粗布麻衣都没看到,更不要说打了补丁的衣裳,如此景象,怕是在长安城中都难得一见。”

    “而且,这两日在朔方,朕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最让朕难以置信的是,这天下间随处可见的乞儿流民,这里竟是半个没有,据说,都被商会聘去修路了?”

    李靖闻言,呵呵一笑,颔首应道:“有去修路的,有去工坊上工的,许多残疾的也统一安置到了离孤坊,手脚健全的做些手工活儿,手脚不健全的也有专门的人教他们识字。”

    “教他们识字?”李渊闻言一怔。

    李靖点头应道:“没错,一开始臣也相当不解,后来才知道,那些人会被安排到各个工地上,在工人们休息的时候讲一些话本小说以供消遣,平日里也负责为商会传递一些公告信息,算是人尽其用了,呵呵。”

    “嗯……”李渊捻须轻叹:“朔方的百姓确实是比长安多了一股子朝气,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小子并不是说说而已,反而落实得十分到位,让朕亦是自愧不如啊。”

    李靖见李渊突然如此嗟叹起来,急忙宽慰道:“唐公自谦了,这小子可比不了您万一。”

    李渊则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不,药师莫要小看了他,朕花了十年想要打造一个真正的盛世,可是不想,今日却在这边疆之地,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先,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唐所及之地都能让百姓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朕便是死,也此生无憾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清明

    李靖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李渊,一时间无言以对,转头朝蜿蜒的山道看去,百姓们轻快的脚步,说笑的场景,让李靖心中感触万分。

    或许,真的能够办到……

    李靖心中想着:或许席云飞的话,真的能够办到,让大唐甚至全天下所有人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只是,虽然心中这般想,他却不敢这般说出来。

    有些事儿,终究只能想想。

    “好了,咱们也赶紧跟上吧,去看看那传说中的问仙石……”

    李渊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招呼大家继续上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得山顶,已经是正午时分。

    山顶自是另一番景色,百姓们聚在一起准备着午饭,孩子们则是手拉着手,欢快的在人群之间奔跑欢笑……

    几颗百年大树下,有人绑上了秋千,几个小姑娘正有序的轮流荡漾着……

    “郎君,李将军,谢队长,你们也上来啦!”

    不远处,何晟腆着大肚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指着身后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道:“何某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歇息之地,快快这边请吧。”

    席云飞没想到何晟考虑如此周到,怕是为了这一刻没少颠簸,毕竟他那一身肉爬到山顶可不容易,如此盛情,自然不好推拒,席云飞没有客气,只是拍了拍何晟的肩膀表示感谢,便带着一行人朝铺了毛毯,还架起纱帐的银杏树走去。

    “啧啧啧,老何啊,你这准备得可真是够周到的啊。”席云飞走到近前才发现,何晟这家伙连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摆满了整整三张矮桌,荤素搭配合理,可见用心良苦。

    何晟微微弯腰,瞥了一眼席云飞身后,正在欣赏周围景色的李渊,和声应道:“这都是何某应该做的,郎君还有几位贵人不嫌弃便好,菜都是刚刚出锅的热菜,赶紧入座,趁热吃最香。”

    席云飞朝何晟比了一个大拇指,不管何晟出于何种目的,这都是一番心意,值得肯定。转身赶紧招呼李渊等人入座,走了一上午的山路,此时怕不止是他,应该所有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子酒菜,十个人都得食指大动……

    “咦,那边好多人呀!”唯一还有精神的怕是只有席如慧和李丽质两个丫头。

    此时,二女正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崖壁好奇的惦起脚尖,道:“紫衣姐姐,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拉着木紫衣的手就要往前走。

    席云飞几人也是转头看去,只见那处崖壁约莫丈余高度,向着内侧的一面光滑整洁,两侧外倾,认真一看才能发现,原来不是连着山的石壁,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屹立在山顶。

    “那就是传说中的问仙石哦。”木紫衣毕竟在朔方待了许多年,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何晟闻言,点了点头,也介绍道:“那些人应该是在题诗刻字,每年这个时候几个书院的人都会往那块问仙石上刻一些缅怀先人的诗作词文,然后顺便为往年的作品描红。”

    “哦?”发出惊叹的不是席云飞,而是神情饶有兴致的李渊。

    “走,饭等会儿再吃,我们也去看看。”

    李渊笑呵呵的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当先朝人群中走去。

    何晟见状,面色微动,能与席云飞如此说话的人,难道真的是……

    “哇,是郎君,郎君来了,各位快让一条道出来,是郎君来了!”

    几人还没走近,席云飞就被人群里文懿书院的几个学生认了出来,对于席云飞,他们即是敬畏,也有崇拜,桃园诗会的那首《桃花庵歌》如今还在他们嘴边传唱,两个月过去,许多人都开始期待起席云飞的新作,只是碍于席云飞的身份,他们不敢上门叨唠而已。

    人群中,几个豪门千金脸上遮着轻纱,见到席云飞到来,都是忍不住踮起了脚尖,待得看到席云飞环视的目光与自己对上,便又羞赧的掩面躲过,好多更是羞得面红耳赤,仿佛席云飞的视线自带灼热的温度。

    “哦吼,没想到你小子在文学圈子里也有这等威望!?”

    李渊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席云飞的出身来历他查了一遍又一遍,经商天赋众所周知,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似乎在军事上也有一定的造诣,最起码那些闻所未闻的军械让他这个太上皇都垂涎不已……

    可是,没想到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学子们都对他如此待见?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人群中,不少人不自觉的朗诵起了席云飞抄来的《桃花庵歌》。

    李渊凝神静听,心中诧异万分,虽然乍一听没有什么深度,但是却寓意深远。

    “若将富贵比贫贱,

    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

    他得驱驰我得闲……”

    是吗,你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根本就无心天下吗?

    李渊心中震惊不已,他得驱驰我得闲,看似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实则悠然自得,可这天下之大,能够做到如此这般的人又能有多少?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是吗,是这样吗,相比于王侯将相,还是自在田园更惬意吗?

    李渊看着人群中嘴角轻扬的席云飞,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这个少年相比,竟是如此的肤浅。

    如果……当年没有起兵造反,是不是……大郎和三郎就……是不是一家人依旧能够相敬如宾……是不是……

    李渊的眼眶里渐渐被迷茫取代,皇帝人人都想当,可是真的当了皇帝,反而觉得平民百姓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甜美。

    如果当年就能够预见到今日爱子相残的结果?

    “南北山头多墓田,

    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

    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

    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

    一滴何曾到九泉。”

    被才子佳人簇拥在前的席云飞又抄了一首佳作,引得不少人拍手叫好。

    李渊听在耳里,霎时间呆愣当场,不是被席云飞的才学震撼,而是……

    “日落狐狸眠冢上,

    夜归儿女笑灯前……”

    李渊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这些时日努力想要去掩盖的逝子之痛,在一瞬间被席云飞的这首《清明》点燃。

    原本还想替李世民来试探一番席云飞的。

    李渊伸手拭去眼泪,自嘲道:“境界不同,境界不同啊……痴儿啊痴儿,这次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五百章:意外发现

    李渊神情之间的微妙变化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视线,不过,李靖与谢映登都十分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有些事儿他们心中清楚……

    李渊身为大唐开国皇帝,对席云飞这个不安定因素的关心自然比一般人更强更盛。

    但不管李渊此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何,眼下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脱离他们的掌控。

    同时,席云飞的一番表现也让他们欣慰,虽然称呼上有些没大没小,但席云飞做足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尊重与敬爱,并没有因为两人各自尴尬的立场而疏离李渊。

    其实,李靖和谢映登最怕的就是长孙枳事件重新上演,若是席云飞真的像对长孙枳一样,也给李渊一个下马威,那结果究竟如何,怕是没人敢去想象。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这小子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怕是比崇文馆的那几个博士也不遑多让了。”

    李渊捻须轻叹,望着席云飞自顾自想道:“当初第一次吃泡菜的时候,朕就听过这小子的名讳,只是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如此风采成就,若是能入朝为官……”

    一念及此,李渊苦涩一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唉,只道是,时也命也啊!”

    在他身后,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接着都是露出会心笑容,李渊的态度转变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然而,此时的席云飞根本无心去注意李渊的变化。

    “郎君,可是这问仙石有什么不妥?”

    何晟见席云飞盯着面前的大石头不言不语,忍不住好奇问道。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而后直接伸手朝石头表面摸去,用指甲盖扣了一点粉末下来,先是放到鼻前闻了闻……

    “这是?”

    席云飞眼里升起一丝期待的神色,不顾何晟惊诧的目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甲盖上的粉末。

    “这……”

    “郎君这是?”

    围着席云飞的几个教习和学生面面相觑,异色连连,显然是被席云飞这一番操作搞迷糊了,一块石头而已,怎么还……舔上了。

    关键你舔就舔,为什么还一脸兴奋,好似十分享受的表情?

    众人身后,李渊几人也发现了席云飞的不对劲。

    “怎么了?”李靖推开人群,朝手足无措的何晟看去。

    何晟此时也是一脸的懵逼,摇了摇头:“小人也不知道,郎君……好似对这块石头很感兴趣。”

    “二郎?”李靖转头朝席云飞问道。

    席云飞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李靖见状微怔,因为席云飞眼里的神采让他颇为意外,那种神色,他不是第一次见,记得手下的士兵第一次领到全套军械的时候,自己把珍藏的汉剑送给女儿作为诞辰之礼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都有类似的光亮。

    席云飞傻呵呵的笑了两声,指着身后的问仙石,满脸惊喜的朝不远处的谢映登询问道:“谢叔,这玩意儿您以前见过吗?”

    李靖见席云飞如此,眉心微蹙,走上前来,学着席云飞的动作,也扣了一小块砂砾下来,闻了闻,又舔了舔……

    谢映登被席云飞这么一问也生起了好奇之心,与李渊一同走了过来。

    两人也学着一番闻闻又舔舔……

    却是谢映登第一个有了反应。

    毕竟炼丹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矿物质,此时蹙眉说道:“这应该是石盐,又是塞北出了名的毒盐,在塞外十分常见,虽然也有咸味儿,但这种石盐不能食用,食之身体发紫臃肿,手足无力……突厥人早年因为这个死过不少人,后来才发现了它的危害,只能继续从我们手中贩盐……”

    不愧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谢映登,一番讲解下来,听得在座众人频频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满足神情。

    只有席云飞越听越兴奋,不顾在场众人的注视,又从旁边没人的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吹干净上面的灰尘,伸出舌头舔了舔。

    只见他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蹙眉不语,捡了舔,舔了捡,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了问仙石的另一侧……

    “快快止步!”何晟见状,急忙出言阻止。

    正舔着石头,舔得兴起的席云飞被他这一声喊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是一处落差极大的崖壁,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真要转头感谢何晟,却被一副奇异景象吸引了注意力,那是问仙石的背面……那问仙石背面平整如镜,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着稀疏的星光。

    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席云飞慢慢探头朝崖壁下望去。

    只见这紫茂山貌似被一柄巨剑从山顶竖着劈成了两半,除去他们站着的这处平台,另一侧山体在岁月的变更中慢慢下陷,最终形成一面坡度极缓的山坳,而连接这座紫茂山的,只有一面光秃秃,几乎呈九十度的光洁石壁。

    “很神奇吧,这问仙石之所以叫做问仙石,便是因为它背面的这番景致……从对面的群山往这里看,问仙石仿佛由无数星光汇成,进山打猎或者砍柴的人若是迷路了,只要在夜里找到它,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木紫衣拉着两个小丫头凑了过来,刚刚席云飞走到崖边的举动也吓了她一跳。

    席云飞转过头来,冲她扬起嘴角。

    问仙石背面之所以会发光,不过是因为它体内的岩盐折射了太阳光或者月光而已,古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石头本身会发光,这才有了问仙石这样好听的名字。

    “我们可能又找到宝了。”席云飞乐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出来散散心也有这么大的收获……”

    木紫衣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仿佛想起什么,惊疑道:“二郎……难道,你是要将这问仙石搬回城里收藏?这……会不会太……”

    “不不不。”席云飞见她误会了自己,开口否认道:“这问仙石自然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你说的,它是指引迷路之人回家的灯塔,我还没那么专横……我说的宝,在下面。”

    “下面?”木紫衣松了一口气,嗔看了一眼席云飞,才顺着他的视线朝崖壁下望去。

    可崖壁下除了一片光秃秃的斜土坡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没错,就是下面,那一片土坡……要是我的猜测没错,以后咱们吃的盐再也不用买了,相比于海盐,矿盐更纯净……”

第五百零一章:放下身段

    “盐?”

    席云飞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心惊不已。

    李渊与李靖相视一眼,后者急忙大手一挥:“何晟!”

    “李将军?”何晟吓了一跳,脸上的肉都抖了几下。

    李靖双目如炬,沉声道:“封场,禁止所有人接近问仙石五丈,快!”

    “封……是,小人这就安排。”

    何晟先是一怔,接着想起席云飞刚刚说的话,肥厚的胸膛不由得火热起来。

    石盐,有毒?

    不存在的,席云飞说它能吃,那就一定能吃。

    何晟没有半分犹豫。

    而且,李靖提醒了他,那就证明在李靖眼里,他已经是席家庄的一份子,与有荣焉。

    还好何晟在朔方本地声望十足,加上为了讨好席云飞和李渊,他带了不少家丁上山,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而且书院的人也给面子,见席云飞好像对问仙石感兴趣,都是自发的退了下去。

    而问仙石下,李渊几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席云飞。

    “二郎,你的意思是……这石盐能吃?”谢映登最激动,因为石盐有毒的事情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且,据他所知,能采集石盐的地方很多,这朔方便有几十处。

    李渊与李靖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席云飞,想要听到他肯定的答复。

    没有让他们失望,席云飞重重点了点头:“能吃,当然能吃,不过,需要一些小手段。”

    李渊浓眉轻扬,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手段,代价大不大?成本几何?呃……”

    本来还要问问能不能大量生产,可李渊突然想起席云飞的特殊立场,不由得收住了嘴。

    席云飞笑着看向李渊,没有隐瞒的意思,应道:“老爷子放心,若是估算不错,以后整个大唐的人都将不再为吃盐发愁。”

    “真的?”

    “嗯!”

    听着席云飞无比肯定的回答,在场几人都是忍不住发颤,全身鸡皮疙瘩竖起。

    席云飞转头朝李靖望去,说道:“本来还想等高速路修到青州再建盐田的,没想到今日却发现了石盐……也对,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一直想着改进海盐的提炼方式,却望着内陆也有吃不完的盐。”

    李靖激动万分,盐啊,这可是盐,精贵的物资,国与国之间战略物资排在首位的盐啊。

    要知道突厥人之所以肯卖马给大唐,还都是依赖于大唐人掌握着制盐的方法,如果不是为了买到盐,突厥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卖马给他们最大的敌人的……

    谢映登环视一圈众人的神情,郑重其事的拍了一下席云飞的肩膀,冷静的确认道:“二郎,此事关乎民生,关乎千万人的性命,这石盐,当真吃得?”

    席云飞被谢映登这么一拍,也镇定了下来,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光亮更胜,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依靠光幕创造奇迹,多少有些激动。

    “谢叔,放心吧,我保证这石盐经过特殊处理后可以吃,而且味道不比海盐差,甚至有些食物有了它,味道会更加出彩。”

    谢映登闻言,掩饰不住脸上的雀跃,重重点了点头,席云飞坚定的眼神让他心安了下来。

    “郎君,人都遣散了。”

    何晟去而复返,站在三米开外,神情忐忑的看着这边。

    席云飞抬头看去,原本人声鼎沸的山顶,此时只有他们几人,其余便是何晟和他带来的家丁们,原本满满当当的踏青者正在有序的从山道口下山。

    李靖还是低估了席云飞在朔方的影响力,听何晟说要清场,众人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却没有过多的迟疑,带着亲朋埋头收拾好行囊后,直接将山顶留给了席云飞一行人。

    打扰了众人踏青的兴致,席云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朝何晟朗声道:“老何,派人去商会一趟,让马周准备……”

    “慢着!”

    席云飞话还没说完,却是被李渊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嗯?”

    众人心下一怵,毕竟这个节骨眼……实在有些尴尬。

    李靖看向席云飞,有心让他谦让一二,生怕席云飞因为李渊接下来的发话着恼。

    不过,众人显然都误会了李渊这个老皇帝,因为李渊并没有说出这座山由他派人开采的狠话,也没有开口向席云飞讨要制盐之法。

    “呵呵,臭小子,虽然这个时候这么说,有些为老不尊,但朕还是想要向你讨一个份子,正所谓见者有份,这盐一直被沿海的几个世家把持着,朕实在是憋屈得很。”

    说着,李渊拉过旁边一脸呆萌的李丽质,对席云飞说道:“建设制盐坊的钱朕包了,换来的份子,就记在长乐这孩子名下,权当是朕给她的嫁妆。”

    李丽质虽然才八岁,但也能够感觉到此间众人微妙的情绪变化,自从李渊开口后,在场包括拉着她手的木紫衣,都是神情僵硬了起来。

    “祖翁。”

    李丽质乖巧的用双手握着李渊的大手,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一般,转头看向席云飞的眼睛里,莫名的带着几缕‘敌意’。

    席云飞被李渊爷孙俩的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懵。

    “您就这么相信我……一定能够提炼出供人食用的食盐?”

    李渊拍了拍李丽质的小脑袋,安慰了小丫头一句,才抬头指着李靖和谢映登等人,道:“别人朕不知道,但连一向遇事冷静对待的药师都确信你能够做到,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最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决定权在席云飞手上。

    木紫衣走到席云飞身后,不无骄傲的看着席云飞的后脑勺,心中已经是满满的自豪感,要知道对面与席云飞平等对话的人,可是这万万里大唐疆域的开国之主啊。

    不过,眼下的情况,让她也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这是盐啊,不是可有可无的泡菜坊,或者只是用来调味的十三香……

    盐不仅仅是用来吃的调味品,盐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清热解毒、凉血润燥、滋肾通便、杀虫消炎、催吐止泻,《神农本草》更是记载:“食盐宜脚气,洁齿、坚齿,治一切皮肤诸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耕地的农民不吃盐没力气下地,打仗的军士不吃盐没办法出征,盐的重要性早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是否强盛的重要层面。

    制盐坊的份子,哪怕是一成,也是一笔不得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

    会轻易答应吗?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忐忑的看向席云飞,包括放下身段开口讨要的李渊亦是。

    至于席云飞……

    低头看了一眼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李丽质,眼神有些怪异,脑海里则是想着:这丫头的嫁妆?那不是便宜长孙冲那个二货了?

第五百零二章:盐铁之利

    席云飞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朝李渊拱手道:“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分出一成份子来给您,至于您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用告知小子,我只有一个要求……”

    李渊眉心微蹙:“你说。”

    席云飞双手背负,道:“很简单,您坐着收钱就成,制盐坊的一应事物交给我的商会处理。”

    众人闻言一怔,席云飞说的委婉,其实意思很简单,给你面子送你一成份子,但制盐坊的所有权还是在我席云飞手中,希望你不要胡乱插手入其中。

    李靖与谢映登紧了紧拳头,席云飞这番话可是有些强横了,也不知道李渊会不会发飙?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李渊微微一愣之后,立马捻须大笑。

    “哈哈哈,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如此而已,朕便答应了,不过,朕也有一个要求。”

    席云飞有些意外的看向李渊,道:“老爷子有话但说无妨。”

    李渊呵呵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一成的份子,不要给朕钱财,直接给盐就成,这应该不难吧。”

    “呃……我还当是什么大难题,老爷子要盐当然可以,还省得我操心买卖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李渊笑开了花,这是真心高兴,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李渊的性情变化,若是以往的他,肯定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一成份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跟山东大族闹得不可开交。

    ······

    三日后,朔方东城。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各民族的衣裳发色如百花齐放,在朔方的街道上,甚至能够看到来自遥远萨珊帝国的红发商人。

    何氏酒楼一如往昔的热闹,店门口进进出出的食客个个红光满面,不少人走出酒楼后,都会站在路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这何晟是膨胀了不成,竟然拿这上等的细盐送人?”

    “啧啧啧,盐是好盐,比官盐还雪白精细,可就是太少了一些,这一包怕是只够煮一道汤。”

    “别不知足了,没听那掌柜的说嘛,这叫试用装,能煮一道汤就不错了,多了还了得。”

    “呵呵,也是,这细盐滋味纯正,没有粗盐的苦涩和粗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能凭白得到一包已然是撞了大运了。”

    “唉,你说这细盐……是不是何晟手里头还有很多?”

    “啥意思?”

    “还啥意思,这何晟突然送咱们盐,肯定意有所指啊,别人我不知道,刚刚我可是看到好几个城中的商贩去找那何家的掌柜问价去了,盯上这细盐之利的人怕是不少。”

    “这……兄弟说得没错,上次的冶炼坊的铁锭咱们就错过了机遇,这次的细盐可不能再错过。”

    “那哥几个的意思是?”

    “咱们也去问问,要是能够拿到一批好货,走一趟关中也能赚点钱回来不是!”

    “没错,还是赵兄有魄力,咱也去问问那掌柜,要是价格合适,只要有三成利可赚,小弟就回家把田地抵押了,从商会贷一笔本钱来折腾。”

    店门口,看着重新走回酒楼的几人,负责迎来送往的小厮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直羡慕商会那些卖货的小厮薪俸待遇好,今日他们难得也碰上了卖货的机会,而且卖的还是上等的精品细盐……

    刚刚那几人如果没有自己开口要回去,他也是要上前游说一番的,只要能够卖出细盐,抽成那是大大的多,这才半日他们这处客栈就已经卖了上百斤细盐了。

    不过,如何氏酒楼这般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

    此时中山北路贸易大厅,已经被城中各个世家贵族的家主挤爆了去。

    何晟笑呵呵的坐上马周下首,对面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周丰,还有曹岩、丁老、方鸿等人。

    “不厚道,太不厚道了……老何你怎么能吃独食?你怎么敢吃独食?”

    看着对面几人义愤填膺的有趣模样,何晟笑得眼睛都快埋进了肉里。

    拿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洋洋自得的笑着说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我刚好碰上了呢,再说了,郎君感念何某用心良苦,赐下这制盐坊的份子,也是何某应得的。”

    “屁,你当我不知道,不过是刚好跟郎君去了同一个地方踏青而已,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周丰气呼呼的喝了一口茶,转头朝马周道:“马主事,大家都是商会的一份子,这次细盐贩售之事是不是太偏颇了一些,凭什么第一批三百石的细盐全给了他何晟?”

    马周闻言,抬眼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除了何晟笑得跟弥勒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甘。

    马周心中苦笑,这事儿实在怪不到他头上,第一批细盐是席云飞决定给何晟的,当时他根本不在紫茂山,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经过,只知道席云飞在紫茂山发现了一座巨大的盐矿。

    思忖片刻,马周摊手示意大家安静,和声劝慰道:“诸位的想法,马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们要知道,这商会,还有那盐矿,都是郎君一人所有。

    说难听一点,就是郎君明日要将这商会直接送给何晟,马某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在座的各位,咱们合作了这么久,难道你们还不清楚郎君的心性吗?

    各位只需记住一点。

    郎君给你们的,是你们的福气,郎君若是不给,你们最好也别心存不满。”

    “这……”在座几人,包括刚刚还喜上眉梢的何晟,都是陡然正襟危坐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统一起身,朝席家庄的方向躬身一礼,才回头对马周拱手歉然道:“马主事教训得是,是我等孟浪了。”

    马周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招呼大家重新坐下。

    然后,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文书,道:“今日邀请各位前来,自然不会让各位失望。”

    马周身后,两个助手将文书分发到各个家主的手中。

    何晟坐得近,抄过文书,直接掀开来看起里面的内容。

    “盐铁分销之法?”

    马周朝他微微颔首,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朗声道:“之前冶炼坊出产的铁锭数量有限,我们也没有办法大量供货,让在座许多人都败兴而归,实在是马某考虑不周,但是此方李将军交接过后,冶炼坊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使得产量大大提升……”

    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众人,马周继续道:“盐铁之利,在座的几位也都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不管是大唐还是突厥,亦或者其他周边小国,这两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

    “那马主事,郎君的意思是?”众人拿着文书露出殷切而又期待的神情。

    马周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沉声道:“盐铁分销往各处,必然会触及很多人原有的利益,郎君已经将朔方的盐市交给何晟,也就是说,以后在朔方买盐,只能找何晟。”

    “啊?”

    “各位稍安勿躁。”马周伸手打断众人的哀嚎,道:“朔方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市场,在座的诸位,若是有那个能力,就是将盐铁卖到安南去,郎君也能为你们供货。”

    “那我们也能将盐铁贩售到大唐和突厥?”

    “这两国你们就不要想了,你们该关心的是东边的新罗、百济、高句丽,或者倭国,还有西边的吐谷浑、吐蕃、西突厥……”

第五百零三章:天生丽质

    席家庄后院,原本是平阳公主暂住的小院子。

    如今李渊带着李丽质也搬进了席家庄,李渊住在这里,而李丽质则是与席如慧住在一个院子。

    虽然是午后,但天气有些阴沉,毕竟是清明前后,丝丝春雨随时可能落下。

    李渊与席云飞在院子中央的青石上相对而坐。

    面前摆着黑白围棋,这玩意儿席云飞不太会,之所以能够跟李渊下得难分难解,完全是看着光幕上的棋谱落的招儿。

    李丽质此时坐在一旁观战,同时为二人煮茶,小丫头从小在长孙皇后的调教下长大,可谓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不过,就围棋而言,她自知不是李渊的对手,毕竟才八岁。

    可是,她虽然赢不了李渊,但也知道自己这位皇爷爷此时情况不是很好。

    只见李渊提起棋子思忖的时间越来越久,每一步棋子落下,都要皱眉摇头,再不复刚开始的恣意洒脱,李丽质知道,李渊已经被对面那个只比她大六七岁的席云飞逼到了绝境。

    再看席云飞这厮笑呵呵的喝着她煮的茶,然后不留余地的吃着李渊的黑子,李丽质这心里就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李渊眉头越皱越深,拿着棋子的手左右摇摆不定,而那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李丽质急了。

    小丫头见席云飞得意洋洋的拿起茶杯要喝茶,伸手一把夺过席云飞手里的茶杯,大眼睛里七分委屈三分怒火,瞪视着席云飞,气呼呼的说道:“哼,不给你喝了!”

    李丽质毕竟纯善,只记得北上朔方之前,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的伺候皇爷爷,陪皇爷爷散心,绝对不能惹皇爷爷不高兴,所以她本能的对让李渊难堪的席云飞抱有‘敌意’。

    李丽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席云飞一跳,而且他的心神一直在光幕的棋谱上,被小丫头这么一扯,身子直接向李丽质的方向倒入,茶水都撒了李丽质一身。

    “呀!”

    李丽质没想到席云飞茶杯里还有这么多茶水,眼看自己身上湿了一大片,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嘴唇,想哭,又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李渊正在为席云飞布下的棋局为难,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见席云飞不注意,大手一挥。

    哗啦一声,衣摆直接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没有?”李渊故作镇定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打乱的棋盘,颇为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刚想到的破局之法……算了,明日咱们再战。”

    席云飞此时右手撑在李丽质坐着的蒲团上,半个身子都挨着李丽质,闻言转头朝棋盘看去,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子您这是故意的吧。”

    “嘿,你这臭小子。”李渊见李丽质没事儿,正色道:“还不是怪你打翻了茶水,你看把我家长乐给弄的!”

    “我……”

    席云飞还想反驳,却突然感觉耳后有股热气吹来。

    扭头看去,不想侧脸一暖,竟是碰到了李丽质的口鼻,吓得他右手用力一撑,躲开了与他近在咫尺的李丽质。

    “额~”席云飞不好意思的看向李丽质,此时小丫头正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有七八个呼吸,惹得李渊一脸疑惑:“咳咳……长乐丫头,你没事儿吧?”

    “我,没,没事儿……祖翁宽恕,长乐不是有意打扰祖翁兴致的……”

    李丽质双颊涨红,杏核大的眼睛里已经有了雾气,起身朝李渊福了一礼,道:“长乐先去换一身衣裳,再来陪伴祖翁。”

    说完,也没看李渊答没答应,低着头便小跑出了院子。

    “这丫头?!”李渊没看到刚刚二人肌肤接触的瞬间,只以为李丽质穿着湿衣服不舒服,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

    却是席云飞神情古怪,心中有些踹踹不安,眼见李丽质小跑着离开,急忙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是夜。

    一家人的餐桌上,席如慧吃着饭,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席云飞看。

    “你这丫头,吃饭不认真吃饭,盯着你二哥看什么看,又想吃糖了?没门,老娘这次可不会再惯着你。”刘氏捏了一下席如慧肉呼呼的小脸蛋,指着饭碗道:“赶紧吃了,每次都是你最后一个。”

    席如慧被老娘捏得小脸蛋通红,委屈巴巴的摇了摇头,反驳道:“我才不是要糖果吃咧,我是想……”

    “想也不行。”刘氏打断小丫头的发言,拿起小勺子便扒拉扒拉的喂了起来。

    可怜席如慧几次想说话,都被老娘塞来一大勺米饭,关键这家里她最怕的就是刘氏,委屈得只剩下机械式的咀嚼和吞咽。

    饭后,席云飞刚要离开餐厅,小丫头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

    “二哥,二哥……”

    “嗯?”席云飞正想着心事,听到声音转头朝她看来,见到小丫头嘴角还粘着米粒儿,笑着替她揩掉:“咋啦,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想说话,是不是又想找二哥要零食吃了?”

    席如慧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皱着小眉头,欲言又止道:“零食当然也要啦,不过……”

    “不过什么?”席云飞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这个妹妹这么拧巴。

    席如慧挠了挠后脑勺,抬头期盼的说道:“二哥能不能写一首诗给长乐姐姐啊?!”

    席云飞眉心微蹙,好奇道:“写诗给她……为什么?”

    席如慧双手背负,小脚扭捏的踩着地板,道:“长乐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陪我玩了,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吃,我把最喜欢的棒棒糖送给她,她也不见我……”

    席云飞闻言,心中咯噔一跳,突然想起……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席如慧伸手拉住席云飞的衣摆,乞求道:“长乐姐姐说她很喜欢二哥的诗,所以,二哥能不能写一首诗,让我送给长乐姐姐,这样她就又能陪我玩旋转木马了。”

    “这……”席云飞心虚的点了点头:“那咱们去书房吧。”

    ······

    半个时辰后,席如慧专属的游乐园里。

    砰砰砰~

    “长乐姐姐,开门啊,快开门啊。”

    席如慧手上提着一副卷轴,背上背着一大袋零食,小手用力拍打着李丽质的房门。

    “唉,小娘子,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公主殿下说她想要一个人静静,您这样……”

    “你别拉我。”席如慧一把甩开嬷嬷的手,倔强道:“长乐姐姐一定会见我的。”

    说着继续拍打房门,喊道:“长乐姐姐,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我带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从二哥茶室里拿的哦,我还准备了一件礼物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席如慧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光影仿佛有瞬间的闪动……

    接着,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席如慧还要拍门,那门却从里面拉了开来。

    只见李丽质两只大眼睛红肿得可怕,瞳孔也都是血丝,俨然是刚刚哭过。

    席如慧见状,先是一怔,接着将手上的卷轴递给她,道:“你不是说过,很喜欢我二哥写的诗吗,你看看这个,我让二哥亲手为你写的呦,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公主?”

    李丽质朝一脸担忧的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深深看了一眼席如慧,才接过她手里的卷轴,慢慢拉开……

    “天生丽质难自弃……芙蓉如面柳如眉……这是?”李丽质原本紧蹙的眉心慢慢散开,哭红了的眼睛霎时间被不知名的光彩取代,小嘴不自觉的呢喃道:“天生丽质难自弃,芙蓉如面柳如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怎么样,喜欢吗?”席如慧仰着小脑袋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是?”

    “我二哥为你写的诗呀!”

第五百零四章:眼红之举

    清明之后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东边艳阳高照,西边细雨绵绵。

    前一刻还着急着要收拾晾晒的衣物,下一刻炙热的暖阳又露出了云边。

    院子里,负责打扫的丫鬟被这天气捉弄得着了恼,跺着脚与伙伴指天狂骂。

    席云飞坐在茶室里看着好笑,但却不敢笑出声。

    天气终究是转暖了一些,一身绛紫轻纱打扮的木紫衣坐在一侧,正帮席云飞削着苹果。

    那明晃晃的小刀在她手里像长了眼睛一样灵活,好几次眼看就要削到手指,都被她巧妙的化解了过去,看得席云飞心惊胆战。

    “我说你削苹果就削苹果,这刀别使得跟杂耍似的,看得我心慌慌,好不难受!”

    木紫衣抬眼瞪了一眼席云飞,看着手中快要削好的苹果道:“怎么,你也知道关心起我了?”

    席云飞愣了愣,有些心虚的哈哈道:“瞧你这话说的,呵,呵呵……”

    “哼!”木紫衣将削好的苹果分成八瓣,又挑去果核,蘸了蜜放到席云飞面前,才拿起桌上的纸巾边擦手,边念道:“你都天生丽质难自弃了,还有心思在乎我嘛,我看你啊,跟义母说的一样,不止肠子花花,心也花花!”

    席云飞闻言,好不尴尬,这事儿传得也太快了吧,那李丽质就不知道藏着偷偷看吗,唉……

    “紫衣啊!”

    “干嘛……”

    “你吃醋了?”

    “……”木紫衣闻言一怔,转过头去朝手心用力哈了几口气,疑惑道:“没,没有啊,会不会是早上吃的糖蒜味道太冲?可,我也刷了牙了呀,要不,我再去刷一遍。”

    说着,竟然还真的站起了身子,慌也似的逃离了茶室。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木紫衣可不想让自己在席云飞心中留下半点邋遢的印象。

    席云飞乐呵呵的看着她婀娜离去的背影,拿起桌上的苹果慢慢吃了起来。

    一个苹果吃完,院子里刚好有了动静。

    本以为是木紫衣去而复返,却不想是马周带着两个陌生人来访。

    ······

    时间回到昨夜,地点是河东司马氏在朔方的那处主宅。

    离清明已经过去三日,朔方却并没有因为节日结束而回归往日的平静,相反,因为大量细盐的出现,整个朔方都喧嚣了起来。

    尽管商会没有主动宣扬的意思,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马周与几个世家商议完盐铁分销之事儿后,商会将大量倾销盐铁的消息像初冬的白雪,一夜之间传遍朔方东城的边边角角。

    也是席云飞根本没有避嫌的打算,加上几个世家大量调集城中的人手去组建商队,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只是小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司马空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司马空便召集城中管事级别的人员在主宅议事。

    “上次司马晁无功而返,事出有因,如今商会继续与我司马氏供货,足见那小郎君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司马空坐在上首,扫视了一圈在座之人,道:“盐铁一直是山东大族垄断之物,如今我们有机会插上一手,此事万万不可轻视。”

    在座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管事起身拱手道:“家主说得是,只是……”

    见管事欲言又止,司马空眉心微蹙。

    “如何,今日畅所欲言,莫要耽误大事儿才对。”

    管事躬身应下,说道:“只是那柳家丫头之事儿悬置未决,我们这心里总觉得慌乱,家主也是知道的,那柳氏如今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啊,外面都说小郎君是因为商会的管事儿让人欺负了,才对柳氏出手。可是,在我看来,这事儿跟柳家丫头扯不开干系。”

    “对啊,对啊……”几个管事颔首附和,眼睛偷瞄着司马空,生怕他发怒。

    司马空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几个管事儿的意思,他如何能不知道,不过此时,还是故作为难,佯怒道:“那柳家丫头名义上已经是我司马氏的人了,这事儿本就是他席云飞不地道,难道还要我去给他赔不是?”

    几个管事相视一眼,为首一个拱手道:“家主,那柳家丫头不过是即将纳入我司马家的妾而已,何为妾?仆者,从者,易也,说白了不过是下贱之女也,易之如履,不足道哉啊。”

    “这……”司马空面上眉心紧蹙,实则心里也认同了这个管事的说法,柳如是不过是个妾,这交换妾室,买卖妾室,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能用柳如是讨好席云飞,以此换来一些利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几个管事也是人精,见司马空没有反驳,急忙推波助澜。

    “家主,那柳如是不过妾生之女,虽然有点薄名,在吾等世家看来也不足挂齿,反而常年抛头露面,有损女德,当初那柳奭将此女当做与我司马氏联姻的工具,根本就是应付。”

    “是啊,家主想想,大郎可是您的嫡长子,纳他柳奭的妾生女为妾,这说出去……也难听啊。”

    “何止难听啊,我司马氏这些年一直压他柳氏一头,我看他根本就是想以此恶心我们,家主万万要三思啊,不过一个贱妾之女,留之何用,还不如……”

    几个管事你说一句,我唱一句,主要目的就是劝司马空将柳如是当做人情送给席云飞。

    在他们看来,席云飞之所以对柳奭一行人动手,多半是为了给柳如是出气,所谓一怒为红颜,大抵便是如此,而且人家席云飞也有这等实力。

    眼下整个朔方都在为盐铁之利躁动,他们当然也十分眼红,看着别人一点点瓜分利益,而自己空有资本却只能望洋兴叹,如何能忍?

    司马空作为一家之主,当然也知晓其中利弊,之所以自己不说,主要还是脸面放不下,不然区区一个贱妾,别说是儿子的,就是他的,只要能换来足够的利益,他也舍得。

    ······

    翌日,席家庄。

    马周带着司马空与昨夜为首的管事,登门拜访。

    席云飞放下手中的牙签,指着司马空二人道:“这两位是?”

    马周很少带陌生人来拜访席云飞,但能带来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席云飞才有此一问。

    马周拱手一礼,指着司马空道:“回郎君,这位便是河东五世家之一的夏县司马家家主,这一位是司马家在朔方的主事。”

    席云飞眉心微蹙,他对司马氏可还膈应着呢,只是这两天忙着制盐坊的事情,耽搁了而已。

    司马空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席云飞蹙眉,急忙拱手道:“司马空见过郎君,原本应该早点来叨唠的,却是一直被琐事牵绊,因为迟了几日……”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双手送到马周手里,由马周转交给席云飞,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权当是为司马晁的不敬向郎君还有柳家娘子陪个不是。”

    席云飞闻言,疑惑的接过礼单,抬眼看向马周,后者正一脸笑意的朝他挤着眼睛。

    打开礼单,却看到一张熏了香的香帛滑落。

    席云飞眼疾手快,按住香帛,定睛一看:“这不是柳如是的庚帖嘛!?”

第五百零五章:贱卖

    席云飞抬头朝司马空看去,见到对方那张阿谀奉承的笑脸,心中不由得好笑,看来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不管是家主还是小厮,都会适时的弯下腰来啊。

    “司马家主这是什么意思?”席云飞明知故问道。

    司马空仿佛对席云飞的刁难早有预料,拱手一礼,道:“郎君对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还行吧。”

    “呃……”眼见席云飞面色如此平静,司马空郁闷不已,对柳如是在席云飞心中的地位到底重不重,开始踹踹不安起来。

    席云飞见他如此,反而呵呵笑了一声,指着沙发示意他先入座。

    又让马周负责煮茶,才拿起柳如是的庚帖慢慢看了起来。

    司马空与那主事面面相觑,不知道席云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能听话就座。

    席云飞思忖了半响,才将庚帖折叠好收进宽袖里。

    司马空见到席云飞的动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你也是为盐铁来的?”席云飞开门见山的突然问道。

    司马空拱手一礼,笑着应道:“不错,郎君应该知道,如今商会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去,我司马氏虽然在河东尚算有一席之地,但在朔方,实在人微言轻了一些,故而……”

    席云飞伸手打断他,直言道:“司马家主如此明事理,我心中自也高兴,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瞒你说,若是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这东西,我确实需要。”

    席云飞扬了扬手上的礼单,继续道:“既然司马家主主动送了过来,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你说说,想要什么好处,要是不过分,我可以给你一些便利。”

    “这!”司马空闻言,心下大喜,没想到席云飞这么好说话,与那主事相视一眼,二者默契点头,司马空开口道:“那某便代司马氏谢过郎君了,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向郎君讨要一些盐铁的份额,当然,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席云飞客气的笑应着,转头朝马周望去。

    马周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席云飞,道:“眼下能够提供的,只有细盐二百石,这还是特地为谈判留下的备份,冶炼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两个月之后,制盐坊也不遑多让,要一个月后才能排得上号。”

    “这……”席云飞掀开账册,故作难堪的看向司马空。

    司马空见状,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马周,急忙朝席云飞道:“二百石细盐也可以啊,还请郎君先卖给我司马氏,价钱甚至可以比市价高上一些的。”

    席云飞嘴角轻扬,朝司马空安慰道:“二百石是少了一些,这样吧,价格还是按照市价来,我再做主让制盐坊将最新一批的细盐优先卖给你们,聊表歉意,如何?”

    “真的?”司马空不争气的站了起来,接着双手抱拳:“郎君大义,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咳咳。”旁边坐着的主事突然轻咳了两声,见司马空尴尬坐下后,朝席云飞拱手一礼,道:“郎君给予我司马氏如此之大的便利,某本不该再多奢想,只是,那冶炼坊的精钢,不知能不能也……”

    还不等席云飞应答,旁边坐着的马周脸色一沉,司马空是家主,他多少要给点面子,这个主事得寸进尺就不能忍了,用力一拍桌子,便是桌上的茶具都颤了颤:“放肆,郎君已经对你司马氏仁至义尽了,你这厮不知感恩,竟还觊觎更多?”

    “我,这……”那主事不知所措的看向司马空,神色之间有些惋惜,毕竟不管是盐还是铁,都能够带来难以估量的巨利,贪心一些也正常。

    司马空伸手示意他先坐下,转头见席云飞沉默不语,眼色微变,赶忙起身道:“郎君见谅,马主事见谅,这厮不会说话,我代他向两位赔个不是,能拿到细盐的份额就已经是郎君慷慨了,精钢之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呵呵。”

    说是这么说,司马空却没有去训斥那主事的意思,显然意料到早有这么一出。

    席云飞与马周知道,刚刚不过是司马空借那主事之口问出心中的想法而已,只是得到细盐的份额,还不足以满足司马空的胃口,这老家伙野心倒是不小。

    席云飞莞尔一笑,歉然道:“司马家主能够将庚帖送来,足见诚意之甚,这样吧,我从李将军的军械坊拨一部分精钢来,你看如何?”

    司马空闻言,先是双眼大亮,但也只是片刻,赶忙摆手道:“这……这如何使得,那军械坊毕竟涉及军国大事,不可,万万不可。”

    席云飞心中好笑,这老家伙刚刚的情绪变化可逃不过他的观察,见他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故作惋惜道:“那就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司马家主见谅则个。”

    “呵呵,不碍事,不碍事。”司马空有心想说,冶炼坊也让他插个队,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能够得到这么多细盐已经是万幸,那是多少个小妾也换不到的巨利啊。

    ······

    送走司马空后,马周重新折返回茶室。

    见席云飞笑眯眯的看着柳如是的庚帖,走上前来,道:“二郎,你会不会对那司马空太好了一些,咱们不是还要去河东大闹一番的吗?”

    席云飞示意他先坐下,笑着说道:“几千石细盐而已,给了就给了,根本不值几个钱。”

    “哪里不值几个钱啊,那可是上万贯的买卖。”马周看席云飞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个败家子又开始浪了,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席云飞却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将柳如是的庚帖收好,道:“我已经跟老爷子商量过了……”

    “什么老爷子,那是大唐的开国皇帝,要叫太上皇。”马周急忙纠正。

    席云飞撇了撇嘴,道:“好好好,太上皇……我已经跟他老人家说好了,以后这盐要贱卖。”

    “贱卖?”马周不解。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为了让我大唐所有百姓都吃上盐,也为了让世家的影响力进一步减弱,贱卖食盐是必行之举。”

    “这……”

    席云飞咂巴了一下嘴儿,继续说道:“这件事儿本来是要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的,不过也没关系,盐价下调也需要一个缓冲期,我估摸着,用三年的时间,让原本一斤百文钱的细盐,变成一斤五文钱左右,这样百姓买上一斤盐就能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你觉得怎么样,这才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盐价。”

    马周听完,震惊得目瞪口呆,缓和了一番情绪,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我的境界不够,虽然你的想法有些疯狂,但对我大唐百姓而言,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五百零六章:求情

    最近几日,小姨刘英的情绪非常高涨,天天拉着姐姐刘氏张罗李青儿嫁妆的事情。

    这马周和李青儿之间,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好姻缘,不过,马周老家据说还有一些亲戚,若是成亲,也不知道该在朔方落户,还是搬回老家傅州去。

    说是谈论嫁妆,但以席云飞的本事,肯定不会让表姐的嫁妆寒碜了去,所以刘英最担心的还是马周那边的安排,所谓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是这个意思,反倒操心起男方的家务事来了。

    饭桌上,两个老姐妹谈得兴起,却是将席如慧这个丫头晾在了一旁,让这小丫头有机会找席云飞撒娇卖萌,又好生忽悠了一些零食,说是要分给她的长乐姐姐。

    说起长乐公主李丽质,席云飞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两日都没见过李丽质,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躲着自己。

    去李渊那边喝茶下棋的时候,据说前一刻还在,听说他来了,便急匆匆躲进了屋里。

    搞得李渊好几次要挟席云飞,别对他宝贝孙女儿有什么禽兽想法。

    席云飞只得尴尬否定,毕竟李丽质和他的年纪相差甚大,等那丫头能嫁人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家室……

    吃完饭后,席云飞抱着席如慧在庄子里溜着弯,权当消食,兄妹俩晃悠悠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柳三夫妇的小院。

    席云飞心想着也不知道柳如是身体好些没有,便顺便进去看看。

    没成想,在院子里刚好碰上他们一家‘三口’。

    “呦,三叔,花婶,柳姑娘,正吃着呢!”

    饭桌上的食物都是席家庄后厨统一准备的,席云飞他们家吃什么,庄子里的村民们也吃什么。

    柳三见席云飞抱着席如慧来访,笑着站了起来,从屋里又拿出两张矮凳子来。

    “呵呵,这雨后屋里总是潮潮的,我看院子外头清新宜人,便将餐桌搬了出来,来,坐坐坐。”

    花婶放下碗筷,也站了起来,走到席云飞面前,将席如慧抱了过去,笑着说道:“饭吃过了吗?来,快让婶婶抱抱……”

    席云飞笑着将三妹递给花婶,点头寒暄了几句,坐下后,看向餐桌旁站着的柳如是。

    “三叔,花婶,您二位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这刚吃完饭,就想着过来看看,看到柳姑娘这气色后,我就放心多了,看来这皇宫里的嬷嬷本事不差,呵呵。”

    柳如是敛衽而拜,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眼已经有了一些血气,轻声细语的颔首谢道:“此番多谢郎君搭救,如是感激不尽!”

    席云飞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柳姑娘客气了,你即是花婶的女儿,便是我席云飞的姐妹家人,即是姐妹家人,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花婶闻言,双眼微红,咬着下唇重重看了一眼席云飞,心中感恩万分。

    “对了,那庚帖?”席云飞见氛围不对,急忙转移话题。

    花婶双眼大亮,笑着谢道:“收到了,收到了,前夜你娘便送了过来,还是二郎本事大,花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呵呵,那就好,不过,这次我倒是没怎么出力,是他司马家家主主动送来的,却是省了我一番功夫……”说着,席云飞与柳三叔相视一眼,道:“三叔,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聊聊?!”

    柳三闻言,眉心微蹙,深深看了花婶和柳如是一眼,仿佛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微微颔首:“那就去茶室坐会儿,刚好你上次送来的毛尖儿我还没喝呢。”

    席云飞朝柳三重重点了点头:“那我先去茶室等您。”

    “好。”

    说着,席云飞起身,就要朝茶室走去。

    可不曾想,一直沉默寡言的柳如是突然放下碗筷,开口道:“郎君……”

    “嗯?”席云飞转头朝她看去,只见柳如是低眉垂目,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席云飞朝柳三和花婶望去,二者朝他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疑惑。

    柳如是双手交叠在前,忐忑的互相攥在一起,白皙而纤细的手指被她按出了片片红印。

    “郎君,我,我有一事相求。”

    席云飞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柳三和花婶,才颔首道:“柳姑娘但说无妨,别说是一件,只要我能办到,就是十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如是闻言,慢慢抬起头来,视线在花婶身上有短暂的停留,最后直视席云飞,道:“我想,单独与郎君说。”

    “这……”

    席云飞看向花婶,见花婶朝他点头,才应道:“那好吧,我们去茶室说。”

    ······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偏房的小茶室里。

    席云飞为了避嫌,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柳如是,道:“柳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柳如是神情纠结,走入茶室后,反身将门掩上,确定柳三和花婶没有跟来后,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郎君,我求求您,放过我爹吧!”

    “什么……”席云飞闻言,震惊得无以复加,转头看来,只见柳如是跪在地上,一脸乞求的看着他,原本无神的双眼已经满是泪光涌动。

    “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席云飞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疾走几步,将柳如是一把拉了起来,不解道:“柳姑娘这又是为何?那柳奭将你折磨成这样,你竟还替他求情不成?”

    柳如是哭得凄苦,身子软绵,只能半倚半靠的挂在席云飞身上,听到席云飞问题,眼里苦涩之意更甚,哽咽了两声,摇头哭着解释道:“郎君为我出气,如是自是感激不尽,也知道不能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那人,毕竟是我爹。”

    “你……”席云飞无言以对。

    柳如是继续哭着说道:“我已经知道郎君和三叔打算对家族出手,我……我……只求郎君能够放过我柳家,放过我爹,我求求您了……”

    席云飞看着怀中哭成泪人的柳如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虽然心中有些恨其不争吧,但这丫头都这样了还想着她那个该死的老爹,如此至纯至孝,却怎么也叫人怨不起来。

    “你,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家族,但只要你自己不追究,我也不会去多管闲事的。”

    席云飞无奈的将柳如是扶到茶桌旁,将她慢慢放到一张蒲团上坐好,道:“只是,这事儿你跟三叔还有花婶他们商量过吗?”

    柳如是闻言,身子微颤,低垂着眉眼,轻轻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从下巴滴落裙摆,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席云飞单手捂脸,无语的直接坐在茶桌上,看了一眼手臂上湿成一片的衣袖,道:“其实这事儿有大半是因你而起,你不追究,我这边自是没什么问题,可花婶毕竟是你娘,她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觉得给他柳奭一点教训也没错。”

    “郎君!”柳如是闻言,一把拉住席云飞的手臂,梨花带雨的眼眸里满是恳求。

    “你这……”席云飞见她神色异常认真,知道这丫头心意已决,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在嘴里的一些话语也被她的眼泪逼了回去,见柳如是如此央求自己,只好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不再追究了,三叔和花婶那边,我会去说的。”

    柳如是闻言,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起身就要拜谢,可是一句“谢谢郎君”还没说完,突然两眼一黑,双唇发白,人便栽进了席云飞的怀里……

第五百零七章:追悔莫及

    翌日,天光放晴,白云悠悠,暖阳高悬。

    清明过后,单衣短衫洗洗也就开始穿了,只是昼夜还有一些温差,出门总要披上一件轻薄的褂衫。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如今朔方东城的道路基本已经被水泥覆盖,原本潮湿的地面被太阳一烤,瞬间便又恢复干爽……

    一个多月没有去印刷坊的柳三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不少人都知道柳三的身份,此时对他的态度渐渐有了转变。

    说不上好坏,毕竟有些事儿是瞒不住人的一张嘴的。

    只是想要巴结席云飞的人还是会对柳三以礼相待,但一些思想传统的人自然就对他有些不待见,毕竟,勾引大嫂这事儿怎么说都不算光彩。

    《知音》的发行没有因为柳三不在而停刊,毕竟是商会最重要的宣传手段,马周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兼着主编的位置,倒也让《知音》编辑部没有出现混乱,如常发行了三四刊。

    办公室里,柳三检阅过最新一期的内容后,眉心微蹙:“怎么多了这么多广告?”

    助理无奈的解释道:“这些日子投稿的人渐渐少了,马主事就发了一个广告征集帖……”

    柳三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为什么投稿的人变少了,大抵以往那些交好的文人都已经不屑与他为伍:“那便算了,这一期先就这么刊发吧,回头我去找郎君看看有没有好的话本小说,填补一些内容。”

    “是。”助理躬身退去。

    柳三起身走到露台边,越过层台累榭的城际线,往城南方向眺望。

    ······

    叮铃铃~

    城南离孤坊,两辆单车慢慢驶入,引来两侧路人的观望。

    虽然席云飞用抽奖和出售的方式放出了几百辆单车,但是在这个人口接近百万的大城里,自行车依旧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儿,比之汗血宝马也不遑多让,平日里根本难得一见。

    为首的席云飞慢慢踩着踏板,转头朝身旁跟着的大哥席君买说道:“柳姑娘身为受害者都能放得下,我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就是可怜了花婶,唉……”

    席君买闻言,眉心微蹙,接嘴应道:“我倒是觉得你答应她也挺好的,如今花婶母女俩得以相认便是最好的结局,至于那柳氏的产业,三叔估计也看不上。”

    “也是,三叔也是这么说的,让他去当家主,怕是还比不过那个柳奭……”席云飞摇了摇车铃铛,继续道:“不过,那柳奭的恶毒夫人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她善嫉,花婶当初也不会过得那么惨,而且柳姑娘……被他们整的都不能生育了,这是多大的仇啊……”

    席君买闻言,也是一脸的默然,顿了顿,突然道:“二郎,要不,你把那柳姑娘娶了吧。”

    “哈?”席云飞被席君买这句话吓得差点载进路边的排水沟。

    “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紫衣听到,她会杀了我的。”

    席君买见状,没好气的白了席云飞一眼,道:“我也没让你辜负木姑娘啊,我的意思是,两个都娶了。”

    “呃……”席云飞调整好握把,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行不行,要娶你去娶,我,我……”

    席君买蹙眉道:“你说的是什么荤话,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裳儿乃是陇西李氏出身,人家肯嫁给我就已经是我席君买三生有幸,若是还要纳妾,那也要等她……反正不行。”

    尽管现下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但是纳妾也不是想纳就能纳的,男子想要纳妾首先得问过父母,其次还要问过自己的正妻。

    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妾室就纳不成了。

    当了,说是这么说的,做的时候,是否真的正妻不同意就纳不了呢?

    有的妻子在家里没地位,就算心里不同意也只能含怨忍了……但如果妻子娘家也有一定的家世,甚至强于男方,那为了家庭和睦,就必须让妻子同意才行。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男方是可以直接纳妾的,那就是正妻进门后一直无法诞下子嗣,这种情况下,男子就能够正大光明的纳妾,直到生出子嗣为止……

    “那我也不行啊。”席云飞眼神躲闪的接了一句。

    席君买不以为然道:“你怎么就不行了,你是家中二郎,而且木姑娘也非大家族出身,只需跟她解释清楚,我相信木姑娘会同意的,人柳姑娘又不能生育,她怕什么?”

    席云飞眉头拧巴在一起,想起柳如是昨日哭晕在他怀里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软。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基本没有什么地位,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怕是找不到,只能给人做妾,做个花瓶……可等她年老色衰了又怎么办?

    “唉……”席云飞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事儿真心让人不知所措,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算了,先去把那柳奭放了再说,可别让王元那家伙给整死了。”

    ······

    博陵崔氏,朔方别院。

    两辆马车停靠在正门口,崔贤带着侄子崔一叶还有侄女崔莺儿在台阶前迎接。

    马车门帘拉开后,一个长相中正,浓眉凤眼的中年男子探头走了出来。

    “大哥。”

    “父亲。”

    “爹爹。”

    崔贤三人同时迎了上去,崔莺儿更是小跑着到马车旁,亲手扶下中年男子。

    “呵呵,我家囡囡几个月没见,好像长大了一些,也变漂亮了。”

    中年男子便是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尚,李渊还在位时,官职吏部尚书,统领山东各族在朝为官的学士,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

    崔莺儿扶着崔尚走下马车,崔贤笑着迎了上来,道:“这丫头早就过了增长的年纪了,高了是因为穿了高跟鞋,漂亮了是因为从花楼学了化妆养颜之法,呵呵。”

    说着,崔贤让开道路,招呼道:“大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洗漱一番吧,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汤浴,一会儿我们饭桌上边吃边聊。”

    崔尚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儿子,朝崔贤微微颔首:“就按照九弟的安排来吧,好些天没有清洗身子了,确实有些难受。”

    崔贤看了一眼崔一叶,见他有话对崔尚说,急忙伸手打断:“大郎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不迟,先让你父亲歇歇。”

    崔一叶看向从他面前走过,对他视而不见的崔尚,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拱手道:“九叔说的是,侄儿鲁莽了。”

    崔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崔尚和崔莺儿走远,才说道:“这事儿怪不得你,谁也不知道那席家二郎还有此等本事,好在如今他与那木紫衣的关系还未定论,我们崔家还有机会,既然你父亲亲自过来,这事儿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且看你父亲如何处理吧。”

    崔一叶惭愧点头:“侄儿知道的……”

第五百零八章:世家云集

    “爹爹,您快试试这个,新鲜的牛百叶,烫十二个呼吸即可,入口弹脆爽滑,搭配我亲手为您调配的油碟,您一定会喜欢的。”

    崔莺儿坐在崔尚身侧,亲手为他摆弄着吃食,餐桌上摆着的是从何氏酒楼叫来的海底捞外卖。

    崔尚对女儿的亲近自然笑脸相对,不过,这火锅虽然好吃,但如今天气已经渐渐入夏,没吃几口便让他汗流浃背一身是汗,刚刚沐浴更衣的崔尚算是白洗了一次澡。

    酒足饭饱之后,崔尚让崔莺儿自去歇息,深深看了一眼大儿子崔一叶,与崔贤道:“你们二人跟我来吧,将这朔方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件不落的告知于我。”

    崔贤与崔一叶叔侄俩相视一眼,颔首唱喏。

    半个多时辰后,茶室里的水壶都换了三次。

    崔尚坐在上首,蹙眉沉思。

    良久,才开口道:“若是那席家小郎君真有此等本事,当初我让你们再等等,却是不该……只是没想到,连朝廷都对他放下嫌隙,如今太上皇入住席家庄,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太上皇精明得很呢,发现盐矿第二天就带着公主搬进了席家庄,此举可谓高明,不但让席家二郎对他失去戒备,还反过来展示了皇家的诚意,大有以身为质的意思啊,实在太狠了……”崔贤说完,忍不住摇头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够做皇帝,竟是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人。

    崔尚闻言,摆了摆手,叹道:“说太上皇以身为质就有些过了,不过,他将自己置身席家眼皮子底下,确实能让席家那小子对他减少戒备,说是高招也不为过。”

    顿了顿,崔尚朝一直沉默的崔一叶望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沉声道:“大郎。”

    “……”

    崔一叶此时正心乱如麻,竟是对崔尚的喊话没有反应。

    崔尚见状,眉心微蹙。

    崔贤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会来这出,急忙伸出右脚点了点崔一叶的小腿,才让他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哼!”崔尚怒其不争的说道:“一时的决策失误就让你如此优柔寡断起来?以后要为父如何放心将这偌大的家族交于你手中管理?”

    崔一叶见父亲生气,急忙起身便拜:“孩,孩儿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崔尚无奈的叹了口气,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问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与长辈议事万不可再走神发愣了。”

    “是,孩儿谨遵教诲。”

    “嗯。”崔尚伸手示意他入座,好奇问道:“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崔一叶坐下后,拱手道:“父亲见谅,孩儿只是想起家族产业损失惨重,若是不及时挽救,必当让我崔氏伤筋动骨,因而才……”

    “嗯,有此心思,还算有救。”崔尚笑着点了点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和声道:“不瞒你们二人,此次随我一同赶来朔方的,还有其余六大世家家主,另外,我山东沿海以盐业为生的中小世家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崔贤与崔一叶闻言,都是惊愕的抬头看向崔尚,等待他的后续。

    崔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大量细盐的出现必然累及我山东士族,其中不少中小世家若是经受不住这次考验,怕是真如吾儿所说,恐危及传承啊。”

    “那,各大世家可有何应对之策?”崔贤蹙眉问道。

    崔尚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看来并不可行。”

    崔一叶好奇问道:“这又是为何?”

    崔尚捻须轻叹道:“原先我们是想集体向朝廷施压,逼迫李世民对席家出手,若是计划可行,没准我们还能渔翁得利,从中捞到一点好处。”

    崔贤与崔一叶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在朔方待得最久,对席云飞了解得越多,便越发对李世民不抱期待,更何况如今李渊都住进了席家庄,那这个办法就更不可能了。

    崔尚见他二人脸色,亦是自嘲一笑,转而说道:“如今这个办法自然是行不通了,其他的暂且不说,便是那护廷队的武力,便非李世民能够轻易撼动,想必,太上皇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屈尊于席家眼皮子底下暂住……”

    “那?”崔一叶对父亲还保有一丝期待,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嫁给席云飞那个暴发户。

    崔尚朝看了崔一叶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继续说道:“其实这事儿也并非什么难题,当年郑氏之所以能够崛起,凭的便是他们的沙模铸币之法,那可是真真正正钱生钱的手段,不比这席家二郎的手段差了去,可即便是如此,他郑氏也不能做到一家独大。”

    崔一叶闻言,双眼大亮。

    崔尚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嘬了一口,缓解了一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后,才好整以暇的说道:“只要我们各大世家拧成一股绳,就算逼不出他那些生钱的秘方,但最少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

    中山北路,何氏酒楼三楼,临街的一间大包厢里。

    几个锦衣玉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台前,俯瞰着街对面人来人往的商会贸易大厅。

    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京兆韦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除五姓七望中的三家之外,关中、河东道与河北道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家主都赶了过来。

    其中,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当初在长安,秘密对下沟村出手的卢氏家主,卢桢。

    “没想到啊没想到,仅仅是半年过去,这朔方蛮夷之地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卢桢旁边,一位年近四旬,中短身材,但眉眼意气风发的文士含笑感叹了一句。

    卢桢闻言,心中嗤笑,嘴上却应道:“克明这话说得不好,这朔方再是繁华昌荣,那也比不得长安半分,你堂堂大唐尚书右仆射,可莫要长他人志气,这话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主理长安城务的官员们怕是得遭殃咯。”

    那中短身材的中年文士便是有“房谋杜断”之称的杜断,杜如晦。听到卢桢那带着挑拨意味的酸臭话,杜如晦本打算一笑置之,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好失了礼数。

    此次之所以北上来到朔方,便是受了李世民的委托,前来配合太上皇李渊组建官盐司,李渊拉下脸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成细盐,可是一笔不得了的巨大财富,如今国库空虚,这一成细盐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呵呵,卢家主此言谬以,这朔方虽然远离长安,但也是我大唐边疆最大的一座城池,有此繁华景象,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只会愈发督促学习,断不会责备长安各级官吏的。”

    “呵呵,如此倒是老夫多心了……”卢桢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两声,继而朝对面的贸易大厅望去,探道:“只是不知,克明此次北上,所为何事,竟劳你亲往至此?”

    杜如晦嘴角轻扬,摆了摆手:“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太上皇与长公主都在朔方,身边总要有人为他们提供一些帮辅,呵呵,左右这朝堂之中当属老夫最闲,便就来了。”

    卢桢眉心微蹙,这话他自是不信的,让堂堂右仆射来给人做保姆,他李二怕不是傻了?不过,眼下杜如晦不肯明说,那也没有办法,心念电转,卢桢开口道:“既然太上皇也在朔方,那卢某定当亲往拜访才是,届时还望克明引见才好……”

第五百零九章:皆为利来

    清明过后,离四月也就不远了。

    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春风垂柳绿轩窗,原本灰蒙蒙的席家庄,也渐渐被绿意填满。

    墙角的杨柳树下,李渊命人绑好的秋千前后摇荡,秋千上喜笑颜开的李丽质与这天地交融成一幅唯美的画卷,让坐在青石板上下棋的席云飞,都忍不住去瞥上两眼。

    这丫头是不是长得太急了些,这身段怎么看也不止八岁……

    啪嗒~

    “哎呦!”

    头上吃疼,扭头看去,刚好迎上一脸愤愤的李渊正收回手上的折扇,要说这折扇还是席云飞送的,上书八个大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也不知道李渊当初在书房怎么就看上了这把折扇,拿起来扇了两下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此硬是没离过手。

    “臭小子,下棋便下棋,别对我的乖孙动歪脑筋。”李渊指了指棋盘,道:“该你了。”

    席云飞尴尬的哦了一声,低头朝棋盘看去,接着便是一愣,打开光幕两相一对比。

    “不对啊,我这车怎么左移了一格,还有这马,我不是早就过河了嘛?”

    抬头朝李渊看去,却见这老小子眼观鼻,鼻观心,拿着折扇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

    席云飞颇感无奈,这臭棋篓子……

    “郎君,贵人,打扰二位雅兴了。”

    席云飞正想着这盘棋干脆认输得了,院门口老管家的声音刚好传来。

    “是老张啊,有事儿吗?”

    老管家站在门前,朝席云飞再次躬身一礼:“郎君,门口有一位姓杜的客人,说是来找贵人的。”说完,目光朝李渊望去。

    席云飞微微颔首,扭头朝李渊问道:“老爷子,找您的,见不见?”

    李渊怕是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将折扇收起:“应该是克明来了,那就见上一面吧,刚好你小子也在,有些事情怕是还要你帮衬一二。”

    席云飞闻言,朝管家说了一声,让他把人直接带到茶室等候,他与李渊一会儿就到,这里毕竟是李渊的住所,不便在此见客。

    席云飞与李渊一前一后要走出院子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朝杨柳树下望去,没想到刚好迎上李丽质一脸失落的小表情。

    脚步微顿,席云飞有些心虚的打开光幕,迅速买了一件水晶物件儿,当着李丽质的面挂在小道旁开得正艳的波斯菊上。然后指了指那物件儿,又指了指李丽质,才笑着离开了院落。

    等他与李渊脚步声渐远。

    面红耳赤且期待万分的李丽质才怯生生的朝那颗波斯菊走去。

    刚刚离得远了没看真切,近了才发现,那物件儿竟是一只雕刻细致考究的水晶天鹅,浅粉色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鹅的背上连着一条紫金项链,环环相扣的链条设计同样做工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李丽质原本就粉嫩的双颊像是突然被火烧一样涨红,伸手将项链取下,小胸脯扑通扑通的颤动着,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廊道,握着项链的小手更紧了一些。

    ······

    “哈哈哈,小郎君谬赞了,什么房谋杜断都是坊间乱传的胡话,杜某不过是有点小智慧而已,能够为我大唐贡献一份绵薄之力,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茶室内,一壶清茶沁人心肺,哪怕是喝惯了五味茶汤的杜如晦都对这一壶铁观音赞不绝口。

    此时三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杜如晦对席云飞的印象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好了,克明啊,此次北上事务繁多,刚好这小子今日也在,索性你便将需要他帮衬的地方一一道来,只要不是太过分,想来这小子也不会推诿。”李渊看了一眼席云飞,让杜如晦先谈正事儿。

    杜如晦颔首唱喏,心中却颇感意外。

    与席云飞第一次见面,便见他对李渊称呼亲昵,一声‘老爷子’,虽然礼法上有违法度,少了一些敬重,但他却从李渊与席云飞之间感受到了一种忘年交的酣畅。

    你一句‘老爷子’,他一句‘臭小子’,竟是让他这个大唐仆射都心生艳羡。

    “呵呵呵,太上皇说的是,此次成立官盐司确实还需要小郎君提供一些便利。”

    席云飞早就从李渊这里收到了一些风声,闻言也不推拒,点了点头,谦逊道:“杜相公说笑了,一块地皮而已,只要小子能够办到,定当不遗余力。”

    杜如晦呵呵一笑,拱手道:“如此,那杜某便叨唠了……”

    成立官盐司,自然需要一个衙门,也就是办事处。除此之外,账房、仓管、运输、防护等一些环节也需要两方共同商议,毕竟朔方不比大唐其他州郡,在这里,便是杜如晦也不敢放肆。

    还记得离开长安前一日,杜如晦在李世民的立政殿里看到的那份捷报……两千精兵击退突厥十万大军,还硬是俘虏了三万突厥狼骑。如此彪悍的战绩,竟然是面前的弱冠少年所为。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基本没人相信。

    商议好成立官盐司的细节后,杜如晦与李渊相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继而低眉垂眼像是假寐。

    席云飞见状,便知道杜如晦对自己有话要说,出于礼貌,又泡了一壶茶,做出一副你说我听的姿态。

    杜如晦对席云飞的品性又有了一些改观,捻须轻笑道:“小郎君,不知道此番城中动静,你可曾有过了解。”

    席云飞心中一动,接着倒茶的空档组织了一番语言,和声道:“杜相公说的可是各世家云集朔方的事情?”

    “不错。”杜如晦拿起茶杯品了一口,颔首说道:“以范阳卢氏为首,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京兆韦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还有我京兆杜氏,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几个世家齐聚朔方,呵呵,郎君觉得……他们所为何来?”

    席云飞亦拿起茶杯,却是不喝,只是欣赏着翠绿色的茶汤,笑着应道:“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为了各自利益而奔波,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我能有什么看法!”

    “这……”杜如晦闻言一怔,他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谈论这件事儿,也不无拉拢席云飞为皇室所用的意思,毕竟,现下各个世家都盯着席云飞这块大猪肉,席云飞不想被人惦记,只有与皇室挂靠才有可能自救。

    但眼看席云飞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杜如晦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瞬间没了脾气。

    见精明如杜如晦也被席云飞堵了回去,一直闭着闭目养神的李渊开口啐道:“你小子这心也忒大了些,若是朕被这么多世家盯上,朕怕是已经彻夜难眠,忧思难安了,你倒好……”

    席云飞笑嘻嘻的为李渊添了一杯热茶,随口道:“那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他们好言好语,我便以礼相待,若是他们居心否侧……呵呵!”

第五百一十章:试探

    杜如晦与李渊面面相觑,对于席云飞的‘呵呵’,他们竟然能够秒懂,要不说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呵呵可以是愤怒,也是可以是敷衍,语气一变,不小心就变成了威慑。

    既然席云飞不将那些世家当回事儿,那杜如晦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了,世家的手段,还是让他们施展一番,若是席云飞应付不了,届时自己再出面,也算是雪中送炭。

    离开席家庄后,杜如晦没有直接返回暂住的城卫所,而是绕道从东桥去了一趟崔氏别院。

    博陵崔氏,作为五姓七望之一,又是与席云飞合作最早且最久的世家,杜如晦认为有必要去探一探口风……

    马车过了东桥,便出了内城的范围,外城的治安明显没有内城好,街道上同样是摩肩擦踵的行人,但马车却没办法快速行驶,路上成排的路人,穿行而过的货车,与长安城几乎一般无二。看过内城的街道,再一对比这外城的喧嚣,杜如晦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席云飞治城有方。

    正在他对着街道摇头叹息之际,路边一行公子哥打扮的青年谈笑走过……

    “裴铭,你也忒小气了一些,那单车就借我三日,等我回荥阳之前定当还你,我付你租金还不成嘛。”

    “郑兄啊郑兄,你就不要让我为难了,刚刚你也在场,王兄和萧兄为了一辆单车争得面红耳赤,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借给了你,却不借给他们,你觉得我能好过嘛。”

    “嘿,你小子,他们是谁,我是谁?我可是你最好的哥们啊,你娘还是我亲姑姑呢!”

    “要照你这么说,我奶奶还是王兄姑奶奶呢,我姐明年就嫁给萧瑞了,那他还是我姐夫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裴铭也懒得跟这个便宜表哥计较,几大世家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姻亲缔结,谁跟谁还不是沾点亲带点故的!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跟我叨唠这许多了,一会儿到了内城收着点性子,这朔方可不比你们荥阳,你这世家之子的脾气可得悠着点,别成为哥几个之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裴铭话音刚落,身旁几个公子们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白脸俏书生好奇问道:“裴兄,我听我五叔说过,那席家小郎君连突厥的王子都敢羁押,是不是真的啊?”

    “对对对,还有那柳氏的家主,听说自从被人抓进内城后就没再出现过,是不是死了?”

    “出门前我爹还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在朔方惹事,要不然他也保不住我,你说那席家也真够邪乎的,发迹半年的暴发户而已,为什么胆子就这么大呢。”

    “你懂个屁,我听我爹说了,太上皇都在席家庄暂住呢,人家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杜构,这话在朔方可不能乱说。”裴铭转头朝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看去,道:“我见过小郎君几次,人家对皇室可没有你们杜家那般恭敬。”

    裴铭出身河东裴氏,是李世民打压世家贵族的首批受害者,对于早早归顺李世民的京兆杜氏自然有些看不起,或者说是有些嫉妒也不为过,毕竟人家有个当宰相的爹,不用如自己这般千方百计壮大家族,甚至不惜从事贱业。

    杜构便是杜如晦的长子,是个守成之人,半辈子顺风顺水,可惜,贞观十七年,受累于弟弟杜荷谋反,流放并死于岭南边界,算是间接被大唐公主坑了的可怜人。

    对于在朔方混得顺风顺水的裴铭,杜构是有些看不起的,奈何人家有钱,还有河东裴氏这座靠山,杜构即便是宰相之子,但因为如今朝廷节衣缩食,老爹杜如晦身先士卒,已经半年没有领过俸禄了,他们杜家可是穷得响当当,出个门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就怕别人让他买单。

    “呵呵,裴兄说的是……”

    “哎,杜构,那不是你爹嘛。”

    几人闻言,朝喊话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杜如晦一脸忧思的靠在车窗后看着街道的行人发呆。

    杜构见状,急忙闪身躲到裴铭身后。

    “各位快快嘘声,可别让我爹知道我偷偷跑了出来。”

    几个公子哥也算是配合,将杜构护在中间,待得马车走远,裴铭才好奇道:“你爹不是去内城找小郎君了嘛,怎么会出现在这?”

    杜构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正事谈好了罢。”

    “你爹真的是为制盐坊来的?听说太上皇从小郎君手里换了一成份子,你知道是用什么换的吗?”

    “我,我怎么知道……”

    见杜构支支吾吾不肯吐露消息,几个世家的公子哥都是一脸失望,只有裴铭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而后一把揽住杜构的肩膀,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咱们哥儿几个好些日子没见,今日不谈公事,只论风月,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还是裴兄大气,走走走,听闻全大唐最好的琼浆便在朔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喝个过瘾……”

    几个公子哥经过一间香料铺不久后,店铺里走出来两个缟衣打扮的中年男子。

    “老张,今日之事还请帮忙打探一二,若是能够买到那海底捞的底料配方,我卢氏定当拿出千金重谢于你。”

    “唉,老卢啊,咱们二人十几年的交情了,能够在朔方久别重逢,小弟我本不该推脱,可是,你随便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事儿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辣椒的种子呢?”

    “这个就更不可能了,商会卖给我们的辣椒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辣椒面,那辣椒籽根本没办法培育,要不然我老张早就发了,还会在这朔方虚度光阴不成。”

    张老板一番话堵得对方哑口无言,不过,对方毕竟是大世家的管事,即便事情没有办好,关系还是要照常维护,只是略感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便朝他拱手道:“这朔方还真的是遍地黄金啊,可惜只能看挖不着,你这家伙倒是有魄力,离开张家后自立门户,如今有此等规模,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何谈的虚度光阴,呵呵。”

    这话似乎让那张老板十分受用,想了想,张老板伸手示意对方靠近,附耳道:“老卢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朔方,咱们当初使的那些手段可不管用了,你家大人……唉,我不敢枉自非议,不过你我相识一场,我劝你凡事量力而行,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卢管事眉心微蹙,忠义如他,最反感自己的主子被人非议,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道:“老张这是,话中有话?”

    张老板颔首点头,沉声道:“柳丰,柳管事,你还记得吧。”

    卢管事不着痕迹的顿了顿:“年前在长安聚过一次。”

    “唉……”张老板一脸惋惜的说道:“那小子一个月前还来找我喝过酒,可是如今……竟然死了,就因为用手指头戳了商会的一个管事,听说还是被活活打死的,连他们柳家的家主都被连累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总有不怕死的

    要说朔方东城最令人向往的地方是何处?想必所有人都会想起新近崛起的花楼。

    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席云飞自那块‘北方有佳人’的牌匾之后,竟然让李渊亲自提笔,写了一个‘花萼相辉楼’的牌匾挂了上去。

    一夜之间,本只是在贵妇圈子里传扬的花楼,瞬间变成了这朔方东城所有人必须去一次的花萼相辉楼,就好像这辈子没进去过一次,人生就不算完整一样。

    席云飞得知此事之后,立马叫来木紫衣征求她们几个女人的意见,毕竟,这处花楼建立的初衷,便是为了服务于登上佳人榜的几位大才女。

    木紫衣听闻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不过,还是提出了一个限制门槛。

    那便是,男子进门必须有女宾引路推荐,而成为女宾的前提,便是缴纳五百贯铜钱的会员费。

    而且一名女宾一次只能带一个男宾入场……

    木紫衣不愧是能够将紫云轩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大花魁,只要条件允许,赚钱的手段竟是不比沐晓晓差了去,只这会员费一项,便为席云飞赚了近十万贯还多。

    如今席云飞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把‘花萼相辉楼’提前盖出来了,没想到这女人的钱竟然这般好赚……

    而对那些目的不纯的女子来说,为了一个引荐名额,区区五百贯铜钱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人家清照姐姐这样的大才女都有思君之情,更何况朔方这些财大气粗的大家闺秀们。

    听闻大唐几十个世家的嫡子嫡孙齐聚朔方,立马就将会员费缴了,为的就是能够与自己倾慕的公子同处一室……

    花楼门口,七八个穿着打扮华贵异常的娇俏女子已然翘首以盼。

    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鸿的宝贝女儿,方晴。今日她与裴铭约好午时在此相会,一场大唐版的联谊将在花楼盛大召开。

    方家作为没落的小世家,能够入得了裴铭的眼,自然让方晴欣喜,况且裴铭长相气度不差,在朔方一众公子哥当中,几乎能够排进前五。

    当然,这又是另一件趣事儿了,女人闲起来也是绝对的无聊又八卦,这有了佳人榜后,女人们逗笑谈趣之间也排了一个财子榜。

    没错,发财的财,不是文才的才。

    首位毋庸置疑,非席云飞莫属。

    可第二位却不是席君买,反而成了马周,据说最开始是席君买的,但因为李云裳的关系,硬是被抹去了名额,接着一条令她们扼腕叹息的消息传来,席君买与李云裳订婚了。

    第三位崔一叶,这位博陵崔氏出身的嫡长子,要不是有席云飞的出现,肯定是首位的有力竞争者。

    第四位王淮,这个人大家都不陌生,当初在长安,席云飞与王元的一番争斗,这家伙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第五位赫然是裴铭,爷爷裴寂的威望还在,再加上依托席云飞的商会,让裴氏赚了不少钱,如今的裴氏可谓是如日中天,裴铭也因此被不少世家千金列入最想托付终生的人选之一。

    “方晴姐姐,裴公子他们怎么还没来啊,眼下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方晴身后,几个小姐姐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为了彰显她们婀娜的身姿,今日可是穿着花楼新推出的高跟鞋来的,毕竟穿不惯这鞋,此时脚趾磨得刺痛。

    方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见暖阳已经过了中继线,方晴心中也不由得焦躁起来。

    “要不,你们先进去坐下?”方晴体贴姐妹,道:“一会儿人来了,我再让人上去叫你们。”

    几个小姐姐相视一眼,有个微胖的丫头露出心动的神情。

    不想,身旁有个姐妹阴阳怪气的说道:“那还是算了吧,第一次见面,总要给几位公子留一个好印象……”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朝方晴看去,眼里竟是有丝丝鄙夷。

    若是席云飞在此,肯定会嗤笑一声:呵,女人,塑料花一样的友谊!

    “晴儿!”

    几女正在上演内心戏,不远处裴铭领着一帮公子哥龙行虎步般的走了过来。

    “裴大哥。”

    方晴被裴铭这一声喊,瞬间像雨后沾满水露的玫瑰,娇艳欲滴的迎了上去。

    “呵呵,路上这几个家伙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耽搁了一些时辰,让你久等了……来,这是我刚刚买的,送给你,希望晴儿原谅则个。”

    说着,裴铭将手上的一个小礼盒递给方晴,道:“从一个萨珊商人手里买的,听说叫金刚石,晴儿是此中高手,送给你,应该能做个头饰。”

    方晴欣喜的接过礼盒:“谢谢裴大哥。”

    “嗯。”裴铭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杜构几人迎了上来。

    “呦,这就是未来的裴夫人吧,果然是妙人儿啊。”

    “明眸皓齿,闭月羞花,裴兄,可喜可贺啊,兄弟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咯。”

    “哈哈哈,你们几个快别说了,人家小姑娘脸皮子薄……不过,酒是一定要请的。”

    裴铭看向脸色桃红的方晴,心中微动,不过瞬间,便脸色一正,朝身后招了招手:“好了好了,都别瞎说了,晴儿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莫要乱嚼舌根,污了人家名声。”

    方晴闻言一怔,抬头朝裴铭看去,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裴铭道:“晴儿,咱们进去吧。”

    “啊,嗯,好……”方晴有些小失落,她想说自己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调侃,反而有些高兴,可惜,裴铭不给她机会,当先便朝花楼走去。

    方晴的姐妹们见正主来了,都是热切了起来,像是分食儿一样,各自带着一个公子昂首挺胸的走进了花楼,不骄傲不行,当那个胖胖的丫头知道自己带进来的人竟然是大唐宰相之子时,差点三花聚顶,直接飞升仙界……

    “为什么他们能进,本公子就不能进?”

    原本花萼相辉的绝妙氛围,突然被身后的喧闹打破。

    为首的裴铭转头看去,待看清叫嚣之人时,不由得嘴角轻蔑一笑。

    “裴大哥,你认识他?”方晴不自觉的朝裴铭方向靠去,露出一副小女儿娇憨之态。

    裴铭笑着点了点头:“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

    杜构与那微胖的姑娘也走了过来,蹙眉道:“裴兄,咱们是不是?”

    裴铭饶有兴致的看向杜构,反问道:“杜兄想去为他说情?”

    杜构尴尬的笑了笑,看向门口喧闹的场景,道:“他毕竟出身河东,你们两家不是也世代交好?”

    裴铭嗤笑一声:“他司马炎何尝当我裴氏是故交……呵呵,我现下倒是有些期待了,这天下总有不怕死的人,刚刚从郎君手里拿了好处,转脸就不认人了!?”

    “我怎么听说是那席小郎君抢了他的女人?”

    “杜构。”裴铭面色一沉:“慎言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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