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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猫囡囡     大唐第一村txt下载     大唐第一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三二章:崔干求学

    说到奴隶贸易,或许大多数人会觉得不人道或者难以启齿。

    但不得不说,时代的基因就是如此,说落后也好,说殖民也罢,其实这个时代的国家有九成还处于奴隶社会,而大唐之所以称之为天朝上国,倒是归功于社会形态的升华。

    即便是封建社会,也比奴隶社会来得高级一点,这让席云飞一度有些无奈,因为在他这个穿越者看来,不管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都是一样的落后和不可取。

    而席云飞之所以能够如此从容的接受奴隶制度,则要归功于朔方的高速发展,席云飞缺人,不管是突厥的战俘,还是各个世家带来的奴仆,他都一一接受。

    而接收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奴隶的人后,席云飞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打骂奴役他们,反而在衣食住行上给予了公平的待遇,甚至还为这些人的子嗣提供免费的教育资源。

    或许在李渊、李靖、崔尚、裴寂……这些大唐人看来,席云飞的这种做法有些大费周章,掩耳盗铃的意味,但几年后,十几年后,教化和奴役的区别,一定会让他们感到吃惊。

    “崔主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的不仅仅是新罗俾,或者说,我要的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新罗俾,我要的是可以做事儿的青壮和工匠。”

    席云飞笑着接过茶壶,亲自为崔干和崔护倒了一杯热茶,此时,才是真正的接受了这两人的到来。

    崔氏兄弟俩面面相觑,崔干对奴隶贸易虽然不怎么看得起,但他也知道新罗俾的买卖不仅能够为家族带来大笔营收,还能用来结交各地权贵,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奇玩’。

    至于崔护,听到席云飞的话后,双眼大亮,正色道:“小郎君说笑了,新罗俾培养起来时间冗长缓慢,如果是一般的青壮和匠人,我随时可以为你拉来几十船,上千人。”

    席云飞见他不似吹嘘,心中暗喜,面上却平静如水的说道:“崔主事小看席某了,区区上千人……太少!”

    “太少?”崔氏兄弟愕然。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嘴角轻扬,笑道:“三个月前,我的人跑了一趟突厥。”

    崔干眉心微蹙,崔护却是一脸的惊羡,忙道:“这事儿我知道,唐公众横有度,与阿史那突利里应外合,借助小郎君的护廷队大破突厥王庭,这事儿早已传到河北道,我们几个世家亦是早已得知此事。”

    席云飞愣了愣,朝一脸尴尬的崔干看去,见他眼神躲闪,便知道这个崔氏的郡公大人封锁了真正的消息。

    席云飞呵呵一笑,也懒得解释特战队在突厥施展的威风,只是促狭的看向崔护,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只知道我的人在突厥易主之战中立功不小,但你却不知道这次北上,我收拢了多少突厥精壮为己用。”

    “哦?”崔护脸上神情一滞,扭头朝大哥崔干看去。

    崔干知道掩盖不下去了,拿起茶杯颇为无奈的喝了一口后,叹息道:“这事儿我没告诉你,也是怕你嘴大,到处胡乱吹嘘……其实,阿史那突利能够拿下突厥汗庭,都是小郎君的手段奇诡,至于从突厥骗了……收服的那七八万俘虏……”

    “七八万俘虏?”崔干话还没说完,崔护便不淡定的站了起来,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席云飞。

    良久,忽然一脸奉承的朝席云飞说道:“咳咳,小,呃,不是,郎君,不知道你下次出兵北上是什么时候,让我崔某人也跟着去捞点好处呗!”

    “……”

    席云飞对这两兄弟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不过,相比于心思缜密的崔干,倒是这个崔护很好沟通,起码可以拿出利益进行有效的捆绑利用。

    “我的天爷爷啊,七八万突厥俘虏,这是多少钱?郎君可知道河北道一个突厥壮年的售价是多少?不说咱们大唐,便是卖到高句丽,卖到新罗和百济,那可是几百贯的铜钱啊。”

    席云飞正端着茶杯慢慢品味茶香,闻言险些被茶水噎了喉嗓。

    “你说什么……一个青壮几百贯?”

    不怪席云飞惊讶,而是几百贯买一个人的事情太离谱了一些,要知道当初他让王大锤去各地购买奴隶的时候,大唐一个普通青壮的价格也才两贯铜钱。

    看到席云飞如此失态,崔干和崔护兄弟俩相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崔干难得开怀笑道:“郎君怕是有所不知道,这半岛三国与我大唐一样,这许多年来,没少受突厥人的气,我大唐还能以兄弟国相称,但那高句丽人可不敢,欺负得最厉害的时候,高句丽王室的那些公主妃子们一度沦为突厥王公贵族们的玩物,你说他们对突厥人是不是气得咬牙切齿?”

    崔护听完大哥的解释,连连点头,对席云飞说道:“所以啊,但凡市面上有突厥奴隶出售,高句丽或者新罗、百济的商贾和贵族们,就会不计代价的高价买下来,至于买回去干什么?呵呵,据我所知,挫骨扬灰只是小道,更有甚者直接杀了喝血吃肉,反正被伤得越深,反弹起来就越可怕。”

    咕噜!席云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仔细想想,倒也都是人之常情,既然打不过,那就买个小人诅咒你。

    高句丽人自知打不过欺负自己的突厥人,便背地里买几个突厥人来实行所谓的‘报复’,虽然看起来有点懦夫行径,可不得不说,他们至少能心安理得的告诉那些被突厥人侮辱的高句丽人:看看,我替你们报仇了!

    一念及此,席云飞对这些人便更加的不屑起来,思忖半响,心中慢慢有了一个计较。

    抬头看向崔干和崔护,席云飞开口说道:“二位特意来找,应该不只是跟我说这些吧?”

    崔干见席云飞神情淡然,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笑着应道:“不错,郎君既然说起此间来意,老夫也不扭捏了,老夫听闻郎君在朔方打造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其中不仅有传承千年的史书经义,更是博纳天下,涵盖天文地理、人物志异,甚至还有遥远欧罗巴人的书籍……老夫厚颜,想向郎君讨要一百个入馆名额,只要让弟子们入馆三个月即可,老夫保证他们只看书,不抄书,郎君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只是老夫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

    席云飞嘴巴半张,呆呆的看着崔干,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

第六三三章:书圣真迹

    说起图书馆,席云飞是有点痛心的,这个时代读书人终归是太少了,让他们跟着先生学习已经是千难万难,至于让他们去图书馆自学,说真的,堪比登天。

    席云飞在朔方的时候,不时的催促程处默等人去图书馆多看书,但是,那帮杀才竟然不理解自己的苦衷,实在让席云飞哭笑不得,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至于像马周和诸葛青等这样的大才,他们偶尔会去图书馆解惑,但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实践中寻求真知,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都是学习,他们更喜欢在实际操作中验证所学。

    因此,让席云飞很是无奈的事情便发生了。

    图书馆里,无人啊……

    抬头怔怔的看着崔干,席云飞就像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心中涌起些许温暖的感动。

    果然大唐还是有识货之人的,难怪人家能够成为这天下士族的魁首,就这见识和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为什么说气度?

    因为,席云飞知道,崔尚、王寿、裴寂之流,虽然也知道朔方图书馆的存在,但他们并不认为席云飞在藏书的体量上,能够与他们这些传承千百年的世家比拟。

    一直觉得席云飞的图书馆只不过是面积大,藏书多,可是,藏书品类和内容深度肯定不及他们各大世家,所以,也谈不上去求知了,之所以有那么多书,也是赖于席云飞独特的印刷技术而已,并不值得他们上心。

    这就是为什么席云飞将上百万本不同类型的书籍,花了上亿元从光幕上采购下来,最后却几乎无人问津的主要原因。

    究其一点,大家都知道席云飞能打,但所有人都认为,席家终究底蕴不足。

    席云飞心中有苦说不出,没想到竟然在遥远的博陵找到了知音。

    “崔郡公是怎么知道图书馆的存在的,好像我并没有对朔方以外的人开放图书馆权限吧?”

    席云飞虽然挺高兴有人对图书馆感兴趣,但也要问清楚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倒是崔干,莞尔笑过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呵呵,不瞒郎君,这是我一位子侄从朔方送来的手抄本,因为只是凭借记忆抄录,所以有些参差不齐的地方,但尽管如此,老夫也是被上面的内容惊得三天三夜食寝难安啊。”

    席云飞愣了愣,接过册子翻看了起来,半响,蹙眉道:“这内容好像是《兰亭集序》,怎么封面却是《临河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嗯,郎君果然大才,这《临河序》失传两百余年,许多人都没见过,郎君称之为《兰亭序》也是应当。”

    说着,崔干双手相合,轻轻拍了下手后,席云飞便见到院门口两个丫鬟打扮的俏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郎君请看。”

    崔干激动万分的站了起来,将其中一副卷轴展开,慢慢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崔氏珍藏的《临河序》原本,但因为百年前一场大火,此贴的后半部分已经被烧毁,王右军先生的千年第一行书就这样毁在我崔氏,如何叫我等面对天下学士。”

    席云飞低头看去,果然是一张帖子小心拆了下来的帛书,然后镶嵌在卷轴上,但是帛书的后半部分漆黑还带着焚烧过后的痕迹,着实触目惊心。

    但更让席云飞惊诧的是,这副帖子,竟然是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原本!

    “咳咳……”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干并没有注意到席云飞的窘态,拿过另一个卷轴摊开,笑容满面的说道:“郎君请看,这是老夫根据郎君所藏的《临河序》,临摹右军行草写出来的新序!”

    席云飞闻言,扭头朝崔干手中的卷轴看去,当看到那副后世流传为无价之宝的帖子就在自己面前是,席云飞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迹被烧毁,流传下去的却是临摹本,而这临摹本又是从自己手中抄过去的。

    那这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席云飞心跳慢慢加速,这种改变时空的荒唐感觉,让他几乎窒息,但想想又觉得不对,或许真正的《兰亭集序》已经有手抄本流传,就算自己没有出现,它的内容也会为世人所知才对。

    自我安慰了一番,席云飞呵呵笑道:“崔郡公的书法果然了得,不仔细分辨的话,这两幅帖子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哈哈……不知道这焚毁的帖子能不能送给在下?”

    特娘的,这可是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本啊,就算烧毁了也值老鼻子钱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子孙后代谋点福利不是!

    崔干见席云飞对残缺的帖子感兴趣,想了想,也没拒绝,只是试探道:“那图书馆的入馆名额?”

    席云飞大手一挥:“我给你五百个名额,时间不限,不过,相比于我的付出,这半毁的王右军真迹可就有点不够看了,不知道崔郡公手上还有没有其他大家的手稿或者真迹?”

    “呃!”见席云飞突然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崔干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

    博陵最繁华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县,但这深州古县却传承非凡。

    春秋为鲜虞地,后属晋,战国初属魏,后并于赵,秦并天下后,为上谷、钜鹿二郡地。

    深州汉初设县,隋初置州,历史悠久,是形意拳的发源地,武术之乡,大业二年(606年)州废,以其地分入博陵,河间二郡。

    唐武德四年(621年),复于安平置深州,在博陵崔氏的带领下,这个传承千年的古城平和富饶,文昌武盛,让第一次踏足此地的外邦之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上国的威仪。

    相比于长安的博纳,朔方的繁华,深州城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略显沧桑,但却底蕴深厚。

    黄土夯成的城墙厚重而踏实,让往来的旅客商人仿佛一瞬间走进了传承千年的史书中一般。

    城市的主干道虽然没有朔方的整洁,也没有长安的宽广,但每一块青砖,每一颗古树,都仿佛在书写着千百年的轨迹,让人流连忘返。

    对于半岛三国的人,还有倭国的商人来说,长安和朔方还是太远了,能够走到深州城就已经让他们管中窥豹,见识到了天朝上国的根基底蕴。

    再加上这一年来,博陵崔氏不断与朔方进行往来贸易,垂暮的深州城在新事物的不断刺激下,又焕发出了新生的契机。

    不少外邦的商人都会定期到深州城采购一些来自朔方的物资回去,转手便是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因此,原本商道不怎么昌盛的深州城,渐渐取代了长安城,成为半岛和倭国人的最佳贸易集合地。

    而就在半个月前,一队来自倭国的使者扑扑而来,为首之人自称大臣,其名为:苏我虾夷。

第六三四章:人贩子们

    大唐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经济、文化发展的巅峰。

    唐文化传播远至西域波斯萨珊皇朝,而更可怕的是,几乎整个亚洲文化都经过唐文化的熏陶,以至于后世还有深深的烙印。

    说起来也可以理解,盛唐时期的外国人可没少往中国跑,在大唐做官的外国人多达三千,波斯人甚至官拜宰相。

    中唐时期的长安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来自十多个不同国家的人在长安定居,盛况空前。

    历史上,大唐是一个宽容的国度,对敌人宽容,对女性宽容,对外邦异族也十分宽容。

    但宽容的前提是,帝国的强盛和稳固,而此时的大唐正值贞观元年,大唐的盛世还没有真正展开,社会各界对待外邦异族的态度还是以‘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主。

    朝中曾颁布诏令,规定:‘回纥诸胡在京师者,各服其服,不得效唐’,在诏令中还严厉禁止胡人“诱娶”唐人妇女为妻妾,或者以任何方式冒充唐人。

    所以,不管是与唐人肤色相近的高句丽人,还是新罗、百济、倭国等周边国家,即便能够顺利抵达大唐,他们也不敢在外观上整挫自己,不是没条件,而是真的不敢那么做。

    走到深州城的街道上,不时能够看到一些来自这几个国家的商贾和旅人。

    本地人哪怕生活条件不如这些外邦异族,但见了他们,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而这些人中,有一群人特别容易辨认,见了谁都要尊称一声:贵人,哪怕是对街边的乞儿也是如此。

    身高不过五尺,常年受海风侵袭造成的独特肤色和粗糙发色,尽管穿着整齐的黛色青衫,但走在街道上也让人对他提不起半点重视。

    “兀那小儿,没看到老子推车来了吗,不知道让路?”

    “细细细……”

    与那身高七尺的高壮汉子比起来,连一米五都不到的苏我虾夷确实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

    但苏我虾夷今年已经四十有一,在倭国也是位极人臣,其身份地位跟大唐的房玄龄一般无二啊,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不知道有多么憋屈。

    但他却不敢发作,而是操着还不是特别流利的大唐官话,在那汉子不屑的注视下,恭敬的点头哈腰,陪着不是。

    “大臣,这唐人太可恶了,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根本没有拦到他,他这是故意滋事!”

    苏我虾夷身旁,一个挽着朝天髻的青年,愤愤不平的说道。

    哪成想,他话音刚落,就迎来苏我虾夷的怒视:“阿倍麻吕,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我……属下不敢。”名为阿倍麻吕的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我虾夷见他神情落寞,亦不好过多斥责,只是紧了紧双拳,默默注视着那个远去的力工。

    “大臣,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拜访崔主事。”

    “嗯,这就走吧。”

    收回目光的瞬间,苏我虾夷眼里有一丝带着不甘的狠厉之色闪烁,但不过一刹那,便又恢复成淡然神情,嘴角微微含笑,带着几个属下朝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赶去。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一霎的表情变化,被旁边经过的一架马车里的人,看了个正着。

    “呵呵,有趣的倭人。”

    席云飞收回视线,对这个倭国老头的伪装嗤之以鼻,不过,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碰到倭国人,席云飞不由得轻笑一声,转头朝陪同的王大锤嘀咕了几句。

    王大锤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眉眼一亮,与席云飞四目相对片刻,二人脸上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流转……

    ···

    ···

    崔氏酒楼。

    崔护做东邀请了不少生意上的伙伴,其中赫然便有匆匆赶来的苏我虾夷。

    只是让所有人惊愕的是,这次酒宴的主位上,坐着的并不是崔护,而是一个唇红齿白,年岁不大的俊俏少年。

    看到苏我虾夷带着一个青年走进包厢,主位上的少年眼里忽的亮了一下,接着便继续听崔护讲解合作事宜。

    “呵,苏我大臣来了,随意找个地方坐吧。”

    崔护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苏我虾夷,朝旁边摆着的蒲团指去,示意苏我虾夷自己去搬个蒲团坐下,而后继续自己还没说完的话题。

    “各位,别怪我没有带上大家一起发财,这次要的人有点多,你们在场要是有人觉得自己吞不下这块饼,最好别乱答应,否则答应了办不到,耽搁了郎君的大事儿,就别怪我崔护要你们好看。”

    说着,崔护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沓铁签,扬了扬,说道:“一根铁签一千人,只要十二岁到三十岁的力工,残疾带病的别拉来糊弄我,一个人我出价一贯收购,如果是匠人,价格再翻一倍。”

    话音刚落,在座几个草莽气息浓重的汉子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其中一个精瘦汉子忌讳的看了眼主位上的席云飞,抱拳朝崔护问道:“崔主事,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都是做的新罗俾买卖,利润高,我们也好脱身……”

    “呵呵,赵老大先别急。”

    崔护伸手打断他,好整以暇的说道:“培养一个新罗俾的花费可不低,如果你们海龙帮想继续做新罗俾的买卖,我也不拒绝,但是,现在我跟大家聊的是另一桩大买卖,你先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

    那精瘦汉子尴尬的闭上嘴巴,见崔护蹙着眉心很不耐烦的盯着自己,只好悻悻的坐下。

    崔护见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一根铁签,道:“一千个奴隶,一个给你们一贯的话,就是一千贯,而且不用你们花心思教他们读书写字,也不用教他们琴棋书画。”

    说着,崔护朝那个精瘦汉子看去,问道:“赵老大,你有八条海船,跑一趟新罗能带几个人回来?”

    精瘦汉子神情一怔,麾下的八条海船是他的立命根本,也是他赵老大的实力象征,见崔护提起,不自觉的挺胸抬头,傲然道:“不瞒崔主事,要是顺利,一船装个三百人回来不是问题。”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席云飞,不过,见这位神秘贵人并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赵老大又觉得自己装逼过头了。

    崔护没有在意他想出风头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一船三百人,八条船就是两千四百人,也就是说,你跑一趟新罗就能赚到两千四百贯,呵呵,找老大,跑一趟也就半个多月吧?难道不比花几年时间培养一个新罗俾好赚?”

    “这……”

    崔护这么一说,在场几个奴隶贩子便都转过了弯儿来,特别是那个赵老大,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抱拳道:“哎呦喂,崔主事说的是,我老赵刚刚是糊涂了,这买卖一定要算我一份。”

    崔护呵呵一笑,随手丢了三根铁签过去,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个月三千人,月底结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次是郎君的买卖,我崔氏也不会拖欠你们半个铜钱。”

第六四五章:计上心来

    席云飞冷眼旁观着他们瓜分交易名额,这些人有大半都是海寇出身,能够坐到崔护跟前的,手底下没有几千个手下,便就是在半岛三国有关系跟脚的,不然上哪去找那么多奴隶。

    不多时,崔护手上的二十根铁签便被他们分摊了去,每个月两万贯铜钱的买卖就这么被他们拿下了,乐得这些人贩子们个个喜气洋洋。

    正在这时,一时坐着没插话的苏我虾夷站了起来。

    恭恭敬敬的朝崔护行了一礼,道:“崔主事,这买卖,可只限于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之人?”

    苏我虾夷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自卑的,因为相比于拥有草原人血统的半岛人,他们倭国人天生在体格上没有任何的优势,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能生啊。

    而且倭国人不管男女都能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这也是他们的优势不是,凭什么大唐人只要半岛人,不要他们倭国人?

    崔护正与大家举杯对饮,闻言却是一怔,蹙眉看了眼苏我虾夷,刚要呵斥他不懂礼数。

    主位上始终静默的席云飞突然开口了。

    “呵呵,倭国人当然也可以,不过,倭国人先天有缺陷,价格我只能给你一半,你接不接受?”

    “这……”众人饶有兴致的看向苏我虾夷,心中暗道:这个小郎君的嘴可真毒啊,也不知这个倭国人会不会恼羞成怒?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苏我虾夷不但不怒,反而笑呵呵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激动道:“谢贵人成全,谢贵人成全!”

    说着,还伸出右手撑开手掌,道:“小人每个月能为贵人送来最少五千人,您看?”

    其他几个奴隶贩子闻言,都是一脸的艳羡,但他们只是羡慕,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苏我虾夷可是倭国的大臣,人家是举国之力做买卖,自己等人可比不得。

    席云飞与崔护相视一眼,微微颔首,笑着应道:“可以,那就五千人吧。”

    说完,席云飞还举杯遥敬了一下,惹得在座众人急忙端起酒杯附和。

    宴会过后,席云飞在崔护等人的簇拥下登上马车,临走之际,苏我虾夷挤开人群迎了上来。

    王大锤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两人身高相差近五十公分,犹如巨兽与幼童对峙。

    “等等,让他过来。”席云飞叫住王大锤,微笑着说道。

    苏我虾夷见状,受宠若惊的朝席云飞匍匍走去,双手平举,递上一个精美的盒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贵人能够看得上眼!”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是来送礼的,嘴角轻扬,让王大锤代为收下。

    “你是倭国的大臣?”

    “是的,小人苏我虾夷,家父苏我……”

    “行了,我对你爹叫什么不感兴趣,倒是有笔买卖想跟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当然有!”

    眼见苏我虾夷神光焕发,席云飞满意的点点头,坐进车厢里,说道:“好生在城里候着,过几日我会让人去唤你。”

    说完,马车便缓缓离去。

    苏我虾夷躬身贴地,顿首相送,直到马车拐过街角,他才直起身子。

    “呵呵,苏我大臣好算计,我记得你那三颗东珠,是想送给我大唐天子的吧!?”

    崔护眼神复杂的看着苏我虾夷,暗道这个倭国人眼光毒辣,遇事果断,只不过才见过一次面,就将那等宝贝献给了席云飞,他也不怕打了水漂。

    苏我虾夷笑呵呵的朝崔护微微抱拳,笑而不语,心中却对所谓的天朝皇帝十分鄙夷,再好的东西送过去,得到的也只是一些口头上的嘉奖,哪里有实际的利益来得实在。

    苏我虾夷在酒楼陪同的时候就看明白了,那个年纪轻轻的贵人是个十分有地位的人,最起码比博陵崔氏这个大贵族有地位,而且,这个贵人不屑于盘剥那些海寇,这一点最让苏我虾夷放心……

    ···

    ···

    马车拐过街角,车里突然传来一阵呼声。

    “郎君?”驾车的车夫急忙拉住马车,掀开车帘朝席云飞看去。

    “没事,继续前行。”席云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说罢,将手中的盒子重新合上,随手递给旁边的王大锤,吩咐道:“回头让人做成首饰……别做成一套,分开做三件一模一样的吊坠就行。”

    王大锤闻言,伸手接过盒子,偷偷掀开来看了一眼,心道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席云飞如此失态。

    只是看了一眼后,王大锤便呼吸加快了许多,匆匆阖上,难以置信的朝席云飞看去。

    “郎君,不是说那倭国只是蛮夷之地嘛,怎么有这等宝物?”

    席云飞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闻言,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街景,轻声道:“倭国就是一个岛屿,四面环海,这珍珠又是海里产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大锤吞了口唾沫,惊异道:“寻常珍珠也就罢了,但这鸽子蛋大的东珠可是异宝啊,哪怕是在宫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有皇子们才有资格佩戴。”

    “切~”

    席云飞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珠子虽然珍奇,但也就是一个装饰品,别大惊小怪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席云飞说着说着,眼里渐渐有精光闪烁,转头朝王大锤问道:“你说我玻璃珠跟他们换珍珠,他们看不看得上?”

    “这个不好说,不过,郎君也不用太担心,咱们的琉璃宝珠,当初可是在那杨国舅手里换了不少好东西的。”

    说到这个,王大锤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当时就是他乔装成富商,从梁国国舅爷手里诓骗了大量物资,这事儿够他吹一辈子,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蹙眉沉思着,片刻后,便计上心来。

    “大锤,这事儿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上门去骗,我觉得我们该找人替我们演场戏!”

    “演戏……”王大锤一脸懵逼,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嘛:“演什么戏啊?”

    席云飞突然乐呵呵的笑了两声,有些促狭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一个新话本了,回头就你去找崔尚要几个文笔好点的人过来,咱们写本书,给大家添点乐子。”

    见席云飞笑得如此奸诈,王大锤兴趣也来了:“二郎,你倒是说说啊,到底是什么话本?”

    席云飞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哼着一个奇怪的小调,道:“这个故事要从七颗龙珠说起,传说集齐七颗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

第六四六章:苏我虾夷的猜测

    崔护陪着席云飞商议完合作细节后,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特别是看到席云飞对那个倭国人苏我虾夷好像特别感兴趣,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这个倭国人的价值。

    对于倭国,崔护,或者说整个崔氏,其实是非常看不上眼的,这次要不是苏我虾夷给他大哥崔干送了一堆珍宝,让他们崔氏借花献佛去笼络了一些朝中的官员,崔护甚至懒得理会这个所谓的倭国大臣。

    但是,在见到席云飞前后的态度转变后,崔护这个商业嗅觉特别灵敏的崔氏主事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这个倭国大臣不简单!

    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感觉,并不敢确定席云飞到底是真的有什么盘算,还是仅仅喜欢苏我虾夷的礼物。

    为此,他只能去找大哥崔干,还有大房的崔尚以及家中族老再行商议。

    就在崔护火急忙慌赶回崔氏大院的时候。

    回到客栈的苏我虾夷一行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淮是个很有手段的奇才,他与席云飞合伙开办的连锁客栈已经落户深州。

    这间博陵唯一通电的客栈一夜的住宿费用在一贯到八十八贯不等。

    但对于苏我虾夷这个手握大权的倭国大臣来说,这点钱并不算什么。

    打开电灯,看着天花板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屋子,苏我虾夷再次感叹大唐的神奇与伟大。

    紧闭门窗,一行人围着茶桌跪坐。

    阿倍麻吕几次欲言又止,不止是他,此时其他几个倭国人心中也都是疑惑丛丛,但因为苏我虾夷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几人都是不敢开口询问。

    好在苏我虾夷并不是一个我行我素,独到专横之人,见几个得力干将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亲手捣制了一碗抹茶与众人分享。

    然后,好整以暇的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都想问我为什么要将那三颗东珠送给那个小郎君?”

    见苏我虾夷开口,挽着朝天髻的阿倍麻吕‘嗨咦’了一声,急道:“大臣,那三颗东珠可是天皇最宝贵的珍藏,本来小人以为您是拿来送给大唐天子的,但现在……”

    阿倍麻吕没有说得太直接,不过基本的意思是表达出来了,其他几人亦是相视一眼,同时朝苏我虾夷微微颔首,表示他们心中也有如此这样的顾虑。

    苏我虾夷接过轮了一圈的茶碗,轻轻嘬了一口带着茶叶沫的茶汤,非常享受的吧唧着嘴,道:“难道你们没有见那不可一世的崔主事在那人面前的态度吗?”

    说着,苏我虾夷面露回忆之色,蹙眉道:“还记得三年前,我作为使臣前往大唐长安,有幸跟着裴大人登上金殿为大唐皇帝贺寿……你们是不知道,崔氏的家主见到皇帝陛下也不曾有过那么好的态度,当时崔主事也在,所有人举杯敬酒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起身,可见崔氏在大唐的地位,跟我们苏我家在国内的位置差不多。”

    阿倍麻吕闻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苏我家族在倭国是可以左右天皇人选的大贵族,苏我虾夷这个比喻,直接证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崔氏的人不敬重大唐天子,反而对一个小少年畏首畏尾……这代表了什么?

    苏我虾夷将茶碗慢慢放回桌上,拿起一把蒲扇驱散热气,抬头环视一圈,又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或许是时候告诉你们知道了。”

    其他几人见状,都是正襟危坐起来,苏我虾夷每次谈正事的时候,最喜欢摇着他那把丝绸制作的蒲扇。

    “这个消息还是我花重金在一个崔氏管事那里买到的。”苏我虾夷很会营造气氛,一边说着,还不忘用眼神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的严重性。

    “就在三个月,那个不可一世的草原可汗带领十万大军南下,想要攻打一座城池。”

    “大臣说的是突厥的颉利大可汗?”阿倍麻吕眉眼一跳。

    “不错。”

    苏我虾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着急,才继续说道:“突厥人十万大军是什么感念?当初我们在新罗时也听过传闻,那可是一支横扫无敌的铁骑……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的强军,竟然被人用区区五千人给打败了,而且还生生俘虏了三万多人,逃亡者更甚!”

    “嘶……”

    “这还没完。”苏我虾夷此时心中已经笃定某个猜测,神秘的看着阿倍麻吕,道:“最可怕的消息还不止一个,这第二个消息虽然真实性有待确定,但我现在相信它应该是真的!”

    阿倍麻吕等人已经屏息凝神,显然第二个消息才是苏我虾夷为什么对那个少年那么看重的主要原因,此时,他们的心里已经各种猜测。

    “呵呵,你们一定不敢想象,就是那个让高句丽人退避三舍的突厥,就在不久之前,竟然被人带军攻打到了都城,而且,就在当天,那位不可一世的突厥大可汗直接被人活捉,整个事件的发展,前后连三个时辰都不到。”

    “这怎么可能?”阿倍麻吕豁的站起。

    苏我虾夷伸手示意他不要如此惊慌,稳了稳自己也有些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指了指头顶的电灯,道:“大唐人连这么神奇的东西都有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吗?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阿倍麻吕诚惶诚恐的坐了下来,沉思半响后,惊愕道:“难道大臣以为,打败突厥大可汗的人是那位……小人虽然情报收集不全,但也知道如今的大唐还没有那个实力打败突厥。”

    “呵呵,我当然也知道大唐天子还没有那个实力,更何况,去年大唐还糟了难!”

    苏我虾夷嘴角轻蔑的扬起,李世民弑兄囚父的消息传到倭国花了半年,苏我虾夷得到消息后,便匆匆横渡海峡,赶到大唐庆贺天朝新皇登基。

    但因为倭国推古天皇病重,事情一拖再拖,上个月才得空赶来,但局势却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朔方快速崛起,各种前所未见的货物让人垂涎不止,大唐世家动荡,突厥屡战屡败,最后更是直接被人攻下汗庭,而这其中,始终有一个神秘的身影穿插其中。

    一开始苏我虾夷还以为那个崔管事只是编一个假消息忽悠他,但今天这场酒宴过后,苏我虾夷有了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猜测。

    而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苏我虾夷果断将要献给李世民的贺礼,转送给了那个身份神秘的少年,为的,就是赌一个未来。

    很显然,他赌对了!

第六四七章:不提也罢

    崔氏大院,正堂议事厅。

    正堂两侧一共八根大红柱子,每根柱子旁边又各自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冰鉴,冰鉴上的缕空小孔冒着丝丝寒气,表面凝结的水珠慢慢滑落,让人一看便是凉意十足。

    几个俏丽的丫鬟拿着芭蕉扇造型的团扇,正轻轻将寒气往中间拂动,清风送爽,沁人心脾,与屋外灼热的暑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和话事人可并不这么认为。

    崔护将自己在酒楼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告知众人,然后便乖乖的退到了最末尾靠着门的位置坐下,身为崔氏最会赚钱的人,他在这里的身份可并不够看。

    诸位上,崔尚眉心微微蹙起,此时他甚至有些感谢崔护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家族。

    “道真(崔干的字),此事你怎么看?”

    崔尚虽然是崔氏家主,但有些事情的把控上还是要尊重二房的意见,特别是崔干,毕竟,二房在世家之中的地位隐隐还要超过他们大房。

    “嗯……”崔干同样有些猜忌,要知道席云飞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矛盾的,虽然表面上看去好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少年,但做的事情,却件件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崔干并不觉得自己的弟弟杯弓蛇影,或者是什么惊弓之鸟,参观过那艘从天而降的飞艇之后,他对席云飞也同样不敢小觑。

    “家主,你之前说郎君此行是为了试验飞艇?”崔干朝崔尚看去,蹙眉问道。

    崔尚摇了摇头,同样皱着眉头应道:“试验飞艇只是其一,其实此次郎君来我崔氏是其次,去定襄才是主要目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崔尚会突然提到定襄,毕竟说起定襄,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朝遗党。

    当然,崔氏的人不会说什么遗党,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他们之中很多人还是支持后隋的,因为在座很多族老都在前朝当过官,或多或少都有些归属感。

    “家主刚刚说那小郎君是为了定襄而来?”上首一个银发老者紧了紧木拐,他就是少数几个还支持后隋存在的族老,甚至还偷偷为后隋提供过不少帮助。

    崔尚看向他,拱手道:“七叔放心,郎君并不是想对定襄出手,这次随行的人还有唐公和……义成公主!”

    “什么!?”几个亲隋派的族老激动的站了起来,还是那个老者更是颤抖着双唇,道:“义成丫头也来博陵了?”

    崔尚无奈的笑着应道:“是的,不过,公主殿下要求我为她保密,而且她也说了,往事已矣,些许事情就不叨唠七叔您几位了,她也没有脸面再见你们。”

    很多人都知道,突厥之所以分裂成现在的东西突厥,都是隋朝文武百官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当时突厥没有分裂,说不定就没有大唐什么事情了,或者必将又是一段让人无奈的历史。

    而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以及义成公主,便是让突厥彻底分裂的执行者和策划者。

    当初义成公主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宗室女,便只身嫁到突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又牺牲了多少,才在突厥慢慢站稳脚跟,帮助这些前隋的智囊们成功分裂突厥,可谓居功至伟。

    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当初得知突厥易主,义成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定居朔方的时候,甚至还想着要去朔方渐渐义成公主,要不是家中子嗣担心他们身子骨经不起颠簸死命拦着,估计现在已经死在路上了。

    “不行,我得去见见那个可怜的孩子!”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就要朝门外走去。

    坐在他对面的崔干见了,急忙起身去拦,劝阻道:“七叔啊,您先别这么激动,您老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义成公主本人想想啊,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也不是突厥的可敦了,您难道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见您嘛!?”

    “我……”老者老虽老矣,但却依旧耳聪目明,脑子思路也很清晰。听到崔干的话后,脚步一顿,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唉,傻孩子,她怎么那么傻……”

    崔尚身为家主,也是无奈得紧,这几个族老都是家中的宝,轻易他是不敢去得罪的,也只有崔干能在他们面前说上两句。

    崔尚叹了口气,道:“义成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此次之所以来博陵,就是要完成与郎君的最后一次交易,交易完成之后,不管是突厥还是定襄,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没有关系?”老者对崔尚怒目而视,喝道:“她还是我大隋的公主殿下!”

    “我……”崔尚无言以对。

    倒是崔干扶着老者,郑重道:“七叔,您老知道现在定襄的处境吗?”

    老者浓眉紧蹙,不耐烦的斥道:“有话说话!”

    崔干尴尬的点了下头,将老者扶到椅子上坐下,才说道:“就在前不久,突厥阿史那突利借助一股神秘力量轻易坐上突厥大可汗之位,这事儿您也知道。但是,您知道失去突厥庇护后,定襄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老者闻言,有心辩解什么,但是看了一眼中立派的几个老家伙,挪了挪拐杖,愤愤的在地上戳了一下。

    崔尚与崔干相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崔干拍着老者的背,帮他顺气,又道:“侄儿其实有件事情一直瞒着您,就是怕您接受不了,但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侄儿也就直说了。”

    老者扭头朝他看来。

    崔干道:“其实突厥动荡后,定襄就一直遭受高句丽的洗劫和侵扰,有一次高句丽两万骑兵甚至打到定襄城外,要不是高熲将军之子带领义兵及时相助,说不定……哎呦!”

    崔干说到一半,那老者拿起拐杖就敲了过来,惊疑不定的问道:“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老夫……我,我抽死你我……”

    崔尚见状吓得脖子缩了缩,瞒着老者的决定是他做的,崔干只是配合自己,此时见崔干替自己挨打,心中也过意不去,急忙拉住老者,宽慰道:“七叔,七叔,您老放心,此次我们就是奔着高句丽去的,不出半个月,定要将那荣留王的脑袋摘下来给您当球踢。”

    “……”

    崔尚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包括被老者敲得抱头鼠窜的崔干,更是直接趴在地上朝崔尚看来,眼里意味深长,看着崔尚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老者缓了一口气后,怔怔的看着崔尚,脸上神情变化莫名,好半响,才嗤笑着嘀咕道:“你个小崽子,白日发梦便白日发梦,别用这种话来安慰老夫……还半个月……当年几十万大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敢……唉,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第六四八章:替你们出气

    隋朝三征高句丽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老者神色黯淡的走到门口,抬头望着灼灼烈日,想起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友人、同僚,还有族人,不免感伤。

    不过,崔尚说半个月攻下高句丽王城的这件事儿,在他看来虽然不可能,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十分的期待。

    朔方易主、突厥易主、卢氏易主的过程,他们这几个老家伙都了解过实情,其中李渊和李世民刻意隐瞒的那部分真相,他们只要有心,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相关的情报。

    老者知道,席云飞或许有那个能力去颠覆高句丽,只是,老者心中担心。

    因为高句丽这个小国家和突厥不同,突厥人脑子一根筋,做起事儿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就算在治理国家上亦是如此。

    而高句丽呢?

    他们一直在学习,他们憧憬中华大地的一切,就连治国和军防也学到了几分真髓。

    高句丽人的历史很短,但并不妨碍他们借史为鉴,中华泱泱千年历史浮浮沉沉,多少国家兴替更迭,一段段历史都被史官记录在案,供后人警醒规避。

    而这些书籍不可避免的流露在外,被他们拿去借鉴学习。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方方面面,高句丽人、新罗人、百济人、倭国人,他们就像是锅炉旁的破抹布,锅里煮点什么他们要能沾点油水和气味。

    老者一念及此,忽然转身朝崔尚看去。

    但因为刚刚一直盯着太阳,视线忽然变暗,险些让他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崔尚和崔干不明真相,以为老者忧思成疾,伤心过度,直接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七叔,您老可千万不要吓我们啊。”

    老者拄着拐杖稳着身形,灰白相间的浓眉慢慢皱了起来,揉了揉眉心,见两个侄子跪在地上满是紧张的看着自己,本来还有一丝小小的倔脾气也被感动没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臭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已经是家主,一个是当朝四品大员,别丢了我崔氏的脸面,给老夫站起来听话。”

    崔尚二人见老者真的没事,才屁颠颠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扶着老者重新走回上首入座。

    老者坐下后,朝崔尚问道:“尚儿,你与那小郎君较为熟稔,在你看来,那小郎君此行去定襄是否别有图谋?”

    崔尚闻言一怔,虽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他却不好明说,只是有图谋的人不是席云飞,而是李渊……想了想,崔尚干脆摇了摇头:“七叔有所不知,小郎君这个人很奇怪,没有什么雄心,就想占着朔方那一亩三分地,不然……这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

    “哦?”

    这次不止是老者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其他几个族老也是若有所思的斟酌起来。

    崔干见状,拱手问道:“七叔,您可是怕那小郎君对定襄有什么想法?”

    老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蹙眉道:“老夫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担心陛下的遗孤受到威胁。”

    崔尚与崔干相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老者说的陛下是隋文帝,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被他这么称呼。

    “其实这一点。”崔尚朝老者笑着说道:“七叔大可以放心,因为义成公主与小郎君的交易,就是保住杨公后裔安全无忧,若不是为了这个,何至于大老远从朔方亲自赶来。”

    崔尚这话是在安慰老者,要是让老者知道席云飞是顺路带几个姑娘过来游玩的,那他刚刚说的话就显得无力了些。

    果然,听到一直‘龟缩’朔方的席云飞亲自跑一趟,老者眉眼才有了一丝不同的神情,笑着说道:“嗯,不错,这小娃娃倒是知道对错,义成丫头也没有看错人!”

    “这是自然,呵呵呵……”崔尚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尚儿,你亲自安排,老夫想要宴请这位小娃娃,嗯,演戏就按照最高的规格筹备,莫要折了我崔氏脸面。”

    “啊?”

    “怎么,不行?”

    见老者又要变脸,崔尚急忙点头哈腰:“行行行,当然可以,七叔放心,这事儿侄儿亲自督办。”

    “嗯,如此大善!”

    ···

    ···

    从酒楼回来的席云飞不知道前厅正在发生的事情。

    崔尚为他安排的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房门直接被推开。

    “哼,气死人了。”

    “那个陈子良好讨厌啊,就知道瞎嘚瑟。”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又是何必,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是啊,琪儿,莺儿,莫要再恼了,姐姐让人送了一些冰镇水果……咦,二郎?”

    房门推开后,程钰琪和崔莺儿牵着手,小脸臭的不要不要的,撅着小嘴直接坐在茶桌旁,倒是没注意屏风后正在换衣服的席云飞。

    柳如是和木紫衣紧随二人之后,柳如是拿着一把绣着山水的团扇走到两个小丫头跟前替她们去火。

    而木紫衣较为心细,特意走到屏风后看了一眼,不想席云飞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不是去赴宴了吗?”木紫衣见席云飞又穿上不知羞的短衣短裤,忍不住小脸儿微红。

    席云飞倒是不甚在意,拖着一双木屐,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了出来,见程钰琪三人小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其实是害羞),笑着说道:“怎么了,谁惹你们俩生气啦,要不要我去替你们出气?”

    崔莺儿见席云飞如此穿着打扮,急忙埋首躲进柳如是的怀里,倒是程钰琪在下沟村就见过席云飞这副打扮,朝席云飞做了一个鬼脸,嘘他不知羞,听到席云飞要替你出气,脸色一变。

    “算了,本姑娘才没有那么小气呢……”语气有些心虚,好像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倒是柳如是看了眼席云飞白皙的小腿和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见自己比较白一些,才沾沾自喜的朝席云飞说道:“郎君要是想替她们出气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程钰琪闻言,急忙伸手拉了拉柳如是的衣袖,显然并不想牵扯上席云飞。

    只是这傻丫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席云飞就越是好奇。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整的神秘兮兮的?”

    柳如是伸手摸了摸程钰琪的小脑阔,同时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抬头对席云飞说道:“郎君会作诗我们都知道,只是,不知道郎君的画技如何?”

    “画画?”席云飞愣了愣,画画的话,自己大学选修课倒是学过一点素描和油彩画,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还行吧,画人有七八分相似,咋啦?”

第六四九章:到底是谁

    一炷香后。

    屋里的四个美人儿,都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席云飞。

    “这就是你说的七八分相似?”

    木紫衣拿着席云飞以她为模板画出来的简笔画,眼里既有惊喜又有自豪,但显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疑惑。

    席云飞愣了愣,拿起小刀修了修铅笔的笔尖,有些忐忑的试问道:“这个只是随笔画出来的,七八分不敢说,但三四分像总是有的吧???你要是不满意,我再认真画一幅?”

    木紫衣朱唇轻启,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手上的画像,又不知道该说席云飞什么?

    总不能说你明明画得跟自己一模一样,还一脸无辜的说只有三四分相似,如果这还不算会作画,那隔壁那个号称师承展子虔的人岂不是小儿学画?要知道谦虚过分了就是自大和虚伪。

    但木紫衣知道,席云飞为人一向表里如一,不自负,更不会在自己面前隐藏他的本事。

    也就是说,席云飞说的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能力只能达到这个程度。

    难道,还有十成相似的画技?

    要知道水墨画讲究的是气韵,说好听一点就是画出一股子所谓的神韵,不管是画人还是画物,你说它不像吧,但是偏偏看一眼就知道画的是什么,当然,前提是高手画出来的水墨画。

    就好像刚刚那个陈子良,号称师承大画家展子虔,这个人可厉害了,历经东魏、北齐、北周、隋朝,到隋代为隋文帝所召,任朝散大夫、帐内都督等职。

    一幅《仙山楼阁图》以青绿勾勒为主,笔调细密如丝,如今大唐不少画师都以他为启蒙,他的画作每一幅都可视为传世珍宝,被世家乃至皇室收集珍藏。

    有其师必有其徒,那个陈子良虽然没有师父展子虔题材广泛,但却尤为擅长画仕女图,刚刚木紫衣也在场,那陈子良帮崔氏女画出来的祈愿灯画亦可算是帷妙唯俏。

    但是,木紫衣看向席云飞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中美滋滋的,因为席云飞总能不断的给她惊喜,每一次都不曾让她失望。

    “哎呀,不行,下一个轮到我了。”程钰琪见席云飞真的有重新帮木紫衣画的意思,急忙跑到席云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嘟着小嘴迫不及待的催促席云飞赶紧帮她画。

    木紫衣见状,莞尔一笑,朝席云飞点了点头,道:“这张已经很像了,我很喜欢!”

    席云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真切,笑着点点头:“那好吧,下次帮你画个油画,其实油画我比较有把握。”

    “好。”木紫衣甜蜜的咬着下嘴唇,应道。

    不多时,四张简笔画跃然纸上,席云飞没有厚此薄彼,每个人都画了一张。

    因为木紫衣之前的表现,席云飞生怕其他三女也不满意,画得尤为认真,差点就成素描了。

    好在四个美人儿都各自有各自的特色,长相虽然都是极美,却有各自不同。

    这也让席云飞的画技更有发挥的空间,到后面越画越有感觉,等轮到柳如是的时候,细腻的笔触直接画出了一个黑白色的柳如是,惊得四女目瞪口呆。

    “哇,这也太像了吧,简直就像另一个柳姐姐,跟本就不像是画,就好像是照镜子一样。”

    程钰琪这个小丫头自从跟木紫衣和柳如是混熟后,调皮的本性暴露无疑,据大嫂李云裳所说,这丫头之前在崔氏被管得太严了,到了程家没了束缚,又整天跟程处默那些二世祖混在一起,才彻底暴露了本性……

    崔莺儿也凑到柳如是身旁,看着她手里那张帷妙唯俏的画像,小嘴儿嘟嘟,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画像,虽然自己这张不是第一好,但……

    偷偷瞥了一眼席云飞,崔莺儿喜滋滋的将画纸贴在胸口抱紧,都挺好的!

    “这就是你说的七八分相似?”木紫衣第二次提问。

    席云飞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了眼木紫衣手里的简笔画,讨好道:“要不我再帮你重新画一张?”

    木紫衣见他的眼睛因为酸涩已经有了血丝,微笑着摇了摇头:“别了,以后机会多得是……我帮你揉揉手吧,一会儿再洗把脸……”

    ···

    ···

    是夜。

    崔氏小辈们的晚宴上,两个小丫头占尽了风头。

    一向宽以待人的崔莺儿直接被不认输的程钰琪带歪,拿着各自的画像对下午笑话她们的那些崔氏女们发起挑战。

    “哼哼,等明日乞巧节,我一定要让二郎帮我在祈愿天灯上也画一幅,不行,等下吃完就去画,嘻嘻嘻……”

    素描对仕女图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但是论像不像,最起码她们两人的画像一看就知道是她们,而其他崔氏女的仕女图就只能看气韵了,说像吧,之前是看着挺像的,但是现在一对比,又觉得不像了。

    程钰琪跟崔莺儿像两只骄傲的小公鸡,耳鬓厮磨的商量着如何将席云飞忽悠成她们的专属画师。

    其他几个崔氏嫡女和直系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长相上与崔莺儿有几分相似,但更成熟妩媚的女子看着交头接耳的二女,眉心紧蹙。

    此女乃是崔干之女,小名芙儿,那陈子良便是她的爱慕者之一,下午借着画祈愿天灯的档口,本想找机会打压一番大房的崔莺儿,没想到当时计划挺顺利的,晚上竟然让人给翻盘了。

    刚刚程钰琪和崔莺儿的画像,她也看得十分真切,心中对那个画出如此神作的画师好奇不已,据她所知,整个博陵可没有哪个画师能够画出如此相似的人物画像。

    也就是说,那个画师也是从朔方来的。

    崔芙儿脸色之所以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

    明晚的乞巧夜宴,博陵崔氏作为历届的主办方,照例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诗会,所有博陵崔氏的子弟都可以参加,包括家族长辈的那些学生,还有友人的子嗣。

    能被博陵崔氏邀请来的才子自然都是不凡,几乎每年的诗会都有佳作流出。

    届时,由家族长辈评选出最佳诗作后,将由七叔公亲自执笔,将那首诗写在祈愿天灯上放飞。

    而这祈愿天灯,便有得选了,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祈愿天灯都有资格写上最好的诗作。

    因此,才子们比的是诗才,那她们这些佳人们便比拼画技。

    一开始,姑娘们不明所以,都会傻乎乎的自己画。可她们虽然出身世家,但画技这种东西没有名师亲力指导,提升肯定十分有限。

    后来不知道是谁开的头,自己画不好,直接请人帮忙画便是了,反正她们这些世家之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实力的爱慕者。

    前几年,她比不过崔莺儿,因为崔莺儿有个好大哥,崔一叶作为崔氏最杰出的才子,画技自然出众,这一点让她抓狂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崔一叶窝在朔方没回家,崔芙儿自然不愿放弃这样好的机会,于是,便有了下午的一幕……以及,现在的无力感。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崔芙儿银牙紧咬,小拳拳狠狠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心中满是不甘……

第六五О章:崔一言

    翌日,七月初七。

    过了这天,离中秋也就不远了,席云飞说过,中秋之前要将此行的事情处理完,毕竟中秋团圆夜,一行人出门在外总是不妥的。

    为此,随行的一行人中,除了几个负责保护席云飞和三女的暗哨,其余三十几个护廷队员都带王大锤的带领下,前往定襄探查了。

    一大早起来,席云飞便被程钰琪叫了起来,今日是乞巧节,未出阁的姑娘最大,在程钰琪的‘威逼利诱’下,席云飞将自己收拾妥当,带着四女出门逛街去了。

    一行人走在颇为繁华的街道上,沿着一个个小吃摊慢慢尝过去。

    这种行动路线只有一个人想得出来,好在大家就当是凑趣,程钰琪喜欢吃,便陪她一路边吃边走。

    深州城的街道没有朔方的整洁,有赖于博陵崔氏的世家风气影响,街道布局规整,打扫得也还算整齐,并不像一些小县城那样到处是生活垃圾。

    因为乞巧节的关系,席云飞不免大饱眼福,整条大街都是莺莺燕燕的俏丽姑娘,三三两两携手而来,留下一阵或清雅,或浓郁,或甜腻的少女芬芳,实在美不胜收。

    程钰琪在一处卖梨膏的摊子上买了一小罐梨膏,照常问过席云飞几人吃不吃,在得到不吃的回答后,拿着竹子做的竹签一点点扣着舔吃起来……

    “呃,琪儿,那个摊子好像是药店支出来的吧?”席云飞指着那个卖梨膏的摊子,而那摊子后面赫然是一家名为百草堂的中药店。

    木紫衣闻言,掩嘴轻笑一声,没好气的用手轻轻在席云飞肩膀拍了一下:“你不吃就不吃,还不让人吃了啊。”

    席云飞愣了愣,见程钰琪小脸儿莫名尴尬,这才知道自己多嘴了,眼见她拿着梨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席云飞急忙说道:“其实吧,我这两天嗓子也干干的,早上起来还咳嗽了呢,要不……我也吃点梨膏,润润喉咙?!”

    好容易逗笑了小丫头,席云飞愣是吃了半罐的梨膏进肚,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女人有两个胃,一个吃饭,一个吃甜食,也不知道程钰琪有几个。

    “哎呦!”

    席云飞摸着肚子跟在四女身后,正自感叹,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人。

    低头看去,地上坐着一个小家伙,四五岁大小,虎头虎脑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十分可爱,额前还用针线绣了个‘王’字,应该是一顶虎头帽无疑。

    “呜,我的蛋糕……”小家伙跪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狼藉,眼眶慢慢氤氲。

    那是一个小纸盒,被席云飞撞了一下,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一块奶油蛋糕也掉了出来,混着地上的泥土,显然是不能吃了。

    席云飞先是看了眼四周,没见到小家伙的家人,心中稍安,眼见这小家伙真的要哭出来,急忙蹲下身子安慰道:“不哭不哭,哥哥再给你买一块好不好!?”

    小家伙咬着嘴唇,下巴皱在一起,大眼睛红通通的看向席云飞,或许是因为席云飞的长相还算过得去,不像个坏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方才跑太快撞到了对方。

    虽然心中委屈,小家伙却没有表达出对席云飞的不满,反而起身朝席云飞躬身一礼。

    “大哥哥请见谅,我不该在街上乱跑,还撞到了您。”

    “呃?”

    席云飞错愕的看着他,本来以为是自己撞了他,还没来得及安慰这小家伙,不成想……这小家伙竟先朝自己道歉,这让席云飞的脸颊有些发烫,毕竟他也有不对。

    “呵呵,大哥哥也有不对的地方。”

    席云飞将小家伙扶了起来,替他拍掉衣摆上的尘土,看了眼地上的纸盒,心想商会驻博陵的管事还挺有本事,竟然把蛋糕也搬了过来。

    席云飞捡起纸盒,赫然在侧面看到朔方商会的图标,上面还印了【稻香村】的标志和地址。

    “走,大哥哥再带你去买一块。”

    席云飞拉着小家伙的手要赶上木紫衣四女,不成想这小家伙却站着不走,席云飞不好硬来,只能问道:“怎么,不想吃蛋糕啦……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再去买一块?”

    为了不让这小孩以为自己是人牙子,席云飞急忙去掏钱袋,可是,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才突然想起自己出门从来不带钱,这就有点尴尬了。

    “啊咧,小言?”

    “莺儿姐姐!”

    正在席云飞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传来崔莺儿的声音,而且让席云飞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也是崔氏之人。

    “这是我三叔的小儿子,叫崔一言,郎君叫他小言就可以了。”

    崔莺儿介绍了小家伙,又对小家伙介绍起席云飞一行人来。

    得知席云飞是家里重要的客人,小家伙脸上的歉意更甚,看得席云飞心疼不已,就好像看到三妹受了委屈一样,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他。

    “木姐姐、柳姐姐、琪儿姐姐……”小家伙乖巧又礼貌的挨个打过招呼后,才对崔莺儿解释起了原委。

    原来,小家伙大早上偷偷跑出来买蛋糕,并不是他自己想吃,而是因为姐姐心情不好,就想买一块姐姐最喜欢吃的蛋糕哄姐姐开心。

    听到小家伙说姐姐心情不好,崔莺儿俏脸微微发红,不为其他,因为小家伙的姐姐心情之所以不好,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另一半,则是……席云飞的画技和程钰琪的捣蛋。

    小家伙的亲姐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拿画作出来做比的崔芙儿。

    “既然你姐姐喜欢吃蛋糕,那咱们再去买一块不就得了,走,大哥哥给你买十块。”

    “没了,糕点铺的蛋糕都卖完了……”小家伙抿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席云飞嘴角微微抽动,尴尬的说道:“不至于吧,大清早的怎么可能都卖光了?”

    木紫衣三女面面相觑,倒是程钰琪解释道:“二郎有所不知,当初长安开第一家稻香村的时候,也是每天清晨就买断了货,要不是我爹跟管事打过招呼,就算是我也很难买到一块呢。”

    “这……”席云飞朝小家伙无奈一笑,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木紫衣心想席云飞有心弥补,又见小家伙长得讨喜又懂礼貌,拉了拉席云飞衣袖,提醒道:“咱们飞艇上应该还有几块小蛋糕,就是不知道坏了没有,实在不行,让后厨现做不就得了!”

    “对哦,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里的蛋糕再怎么好吃,肯定也没有咱们自己的好吃啊。”

    席云飞说着,直接抱起小家伙,安慰道:“不哭不哭,以后想吃蛋糕就来找我……”

    “小言?”

    席云飞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姑娘,一把将他怀里的小家伙抢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来了……”

第六五一章:桃花庵主

    不久之后,席云飞一行人直接返回崔氏大院。

    本来好好的心情全被人给搅没了,就连自认为脾气很好的席云飞,心中都不免堵着一口气。

    看了一眼跟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崔莺儿,这小丫头刚刚被骂的那叫一个惨,要不是知道那个女人是崔干的女儿,席云飞差点让人把她的嘴巴缝起来。

    “你没事吧?”席云飞出声安慰道。

    崔莺儿红着眼睛摇了摇头,瘪着嘴道:“让郎君见笑了……不过,还希望郎君能够原谅芙儿,她其实就是担心小言的安危,才会对你出言不逊,平日里她不是那样的。”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见她还有心思关心那个崔芙儿,心中也是好气又好笑。

    同样的崔氏女,果然也有好坏之分啊,瞧瞧人家崔莺儿,再看看那个崔芙儿……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唉。

    回到院子里,程钰琪便吵着要席云飞帮忙在祈愿天灯上作画。

    或许是为了让崔莺儿心情好点,席云飞决定先帮这个丫头画一幅,惹得其他三女看他的眼里都带着一股子酸气。

    而此时,隔壁院落的阁楼里。

    崔芙儿带着弟弟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大人物。

    这几日父亲和家中族老的反常,她也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隔壁院子里的那个男子是家中的贵客,而且就在刚刚,她还得知族中最有威望的七叔公要亲自宴请那个人。

    “竟然要我跳舞给他看?凭什么!”

    崔芙儿堵气似的跑进了闺房,重重把门关上后,还不解气,抬脚踢了一下房门,疼得她蹲在地上……不知不觉哭了出来。

    抱着脚尖,哭着哭着,累了才起身站了起来,想起父亲的吩咐,心中即是委屈又是无奈。

    身为世家之女,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很多无可奈何是常人看不到听不到的,就好比父亲要自己在宴席中领舞,说白一点,就是想把自己嫁出去的信号。

    世家女平时不抛头露面,但如果到了她们付出的时候,身为联姻的筹码就只能按照家族的安排去做,别说是弹琴唱曲领舞这等风雅之事儿,便是让她去分菜斟酒都不算什么。

    想起这些心酸,崔芙儿对席云飞就愈发的没有好感,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崔芙儿走到书架前,从堆积如山的书籍中抽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估计也就七八页,这是她平日里抄录的诗作,只有她很喜欢的诗才会抄录下来,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才子的佳作,也仅仅收藏了七八首而已。

    翻开第一页,崔芙儿逐字逐句念了起来,这是她排解压力的方式,心情不好的时候,念一下这些诗,然后想象自己将来的如意郎君便是这诗的创作者,那到底是何种俊秀容颜,何种挺拔身姿,何种风采卓卓……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

    念着念着,仅有的几页手稿便翻到了最后。

    看着手里的诗作,崔芙儿哭红了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崔芙儿眉眼氤氲如雾,朱唇微微颤抖,两行清泪再次落了下来,想起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马上就要将自己作为讨好那个讨厌鬼的筹码,点点酸楚涌上心头。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边哭着,一边将这首新抄来的诗念完,崔芙儿心情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的惴惴不安,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便又憧憬自己如果不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那该多好。

    或许,就不用被当成家族利益捆绑的工具,或许,就可以酒盏花枝鱼乐平生了吧。

    “如果我不是崔氏之女,是不是就可以嫁给像桃花庵主这样的清贫隐士,过着有酒有花,无忧无虑的日子,无事闲来坐卧桃林,他喝酒,我采花……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我的向往!”

    想着想着,崔芙儿把这首诗循环往复的念了好多遍,念着念着,脑海里慢慢浮上一个醉卧桃林的隐士形象,一袭青衫,两盏淡酒,恣意盎然……

    ···

    ···

    院子里,日渐西斜。

    席云飞走出屋子,抻了一个懒腰,崔家的屋里还没有电灯,到了这个点已经很暗了。

    好在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满足了四女的要求,将她们的绝色容颜跃然纸上,这次席云飞信心满满,**分相似总是有的。

    只是他不知道,他所谓的**分相似,在屋里的四女看来,是多么的可怕。

    崔莺儿拿着自己的祈愿天灯,不舍的说道:“画得这么好,就平白放飞了,总觉得好可惜。”

    木紫衣和柳如是相视一眼,后者调侃道:“我们三人都可以珍藏起来,倒是你,身为崔氏嫡女,晚上的宴席可是你的主场,难道你不想让所有人看到这副画吗?”

    崔莺儿俏脸攀上红霞,扭捏的摇了摇头,小声喃喃道:“以前挺乐衷的,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程钰琪见状,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祈愿天灯,她是清河崔氏出身,虽然不是嫡女,但因为崔信的关系,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向不低。

    其实每年的乞巧节灯会,就是一个半公开的相亲会,家族会邀请一些青年才俊来赴宴,现场比拼才气的同时,也让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先挑一挑如意郎君。

    看中了,又符合男女方的家族利益,说不得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然,男方也是一样,就好像那个追求崔芙儿的陈子良,就是在去年的乞巧节相中了崔芙儿,但因为颍川陈氏在世家中的排位只处于中等偏下,再加上崔芙儿对他不是很有感觉,这事儿便没了后续。

    崔莺儿说以前乐衷,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她也还没找到如意郎君,而现在不那么想了……意思不言而喻,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便不需要再去寻觅。

    至于她的心上人是谁,傻傻如程钰琪也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木紫衣和柳如是二女了。

    “不行,你一定要去参加,而且要拿着天灯去!”某人的小嘴又挂起了醋坛子。

第六五二章:七夕夜宴

    崔氏的宴席并不在家中举办,而是选择了一座面积宽广的园子,名唤梨园,当然,这个梨园跟几十年后长安的那座梨园不同,人家这个园子是真的种满了梨树。

    坐上马车,席云飞一行人晃悠悠朝目的地赶去。

    街市上灯火辉煌,人群来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不少通往梨园的马车陆续挤入蜿蜒的街道,使得原本就行驶缓慢的马车只得走走停停。

    倒是车窗两侧牵着手走过的路人快了他们一步,打扮得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今晚又有哪位才子佳人将会惊艳全场。

    说到动情处,还羞答答的捂着脸,好似明日就要出嫁的小娘子一般幻想着什么。

    席云飞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流转,寻找着有趣的众生相。

    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本就众多,十多米宽的街道虽然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往来的行人喧嚣成一片,人群中还有不少孩子在跑动。

    席云飞正自无聊,突然视野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堆里穿插跑动,小脸蛋儿挂满了汗水,大眼睛脏兮兮的警惕着身后,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逐。

    小家伙挤出人群,倚着马车大口喘气,或许是心有所感,忽然抬头朝席云飞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席云飞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

    ···

    崔氏大院,几个丫鬟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小郎君又偷跑出去了,要是让娘子知道,非得剥了咱们的皮不可。”

    “也不知道赵大哥有没有跟上,要是小郎君出点什么意外,我们都难辞其咎。”

    “哎呦,你们就放心吧,咱们府里的家丁可不是摆设,难道还能真看着小郎君出事啊?”

    “那姐姐说怎么办?我们失职总是实情,总不能在家里干等着吧?”

    “今日是乞巧夜宴,小郎君肯定是偷偷跑去参加了,咱们直接去梨园吧……”

    ···

    ···

    将偷跑出来的崔一言叫进车厢,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缘。

    “喏,擦擦脸上的汗。”

    席云飞丢了一包纸巾给他,看着小家伙一脸心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没跟你姐姐一起出门吗,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不怕她又打你屁股?”

    崔一言抽出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闻言,不自觉的揉了揉屁股,红着脸道:“让大哥哥见笑了,不过,姐姐打我是因为关心我,而且……我也不怕她打我,反正也不疼。”

    席云飞呵呵一笑,见他不时的偷偷瞄着窗外,便知道这个小家伙偷跑出来,生怕有人来抓他回去。要知道崔氏家教森严,崔一言才五岁,估计每晚很早就得睡觉,怎么可能让他去参加什么夜宴。

    “别担心了,我已经让人去告知你家中管事,今晚我带你去参加宴席,自会负责你的安全。”

    “真哒?!”

    崔一言知道席云飞是家里的重要客人,有席云飞撑腰,他就不用怕回去被父亲责罚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咱们就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就送你回家。”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带小家伙去玩一个时辰刚刚好,反正自己也对那个什么七夕夜宴不感兴趣,只是碍于崔干邀请不好不去罢了。

    马车走走停停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抵达目的地,守在门口的崔护见到席云飞的马车,亲自迎了上来。

    掀开车帘,崔护愣了愣,看着崔一言蹙眉道:“你这小家伙怎么也来了?”

    崔一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崔护,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向席云飞求助。

    席云飞将他抱下马车,笑着朝崔护说道:“我与这小家伙有缘,便叫他陪着一起来了,崔主事若是觉得不妥,要不……我这就送他回去?”

    “这……”

    崔护无奈的看着躲在席云飞身后的小侄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哪里会听不出来席云飞的意思,只是崔护想不通的是,席云飞什么时候跟这个小侄子凑到了一起。

    “郎君说得哪里话,既然小言有幸得郎君器重,那便是这小子的福气,呵呵,我也是怕他不懂事,冒犯了郎君而已。”

    “无妨,左右等会儿男女分区,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就让他陪着我说说话吧。”

    席云飞拉着崔一言的小手朝崔护微微颔首,便朝园子里走去。

    至于木紫衣三女,已经在崔莺儿的带领下,从另一个门前往女宾区。

    崔护见状,急忙跟上,一路上耐心的为席云飞介绍起今晚的流程。

    不过,席云飞的心思没在这些琐事上面,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梨园的布置上。

    与朔方不同,博陵没有电灯,所以点的是油灯,灯架高有丈余,灯杆像圣诞树一样节节盘旋递减,每一根灯杆上都挂满了灯笼,将周围照得通亮。

    整个梨园用鹅黄的幔布分割成三个区域,男宾区、女宾区,还有一个专门准备膳食和后勤的小隔间,此时不少丫鬟打扮的姑娘们正在人群中游走,为在场的宾客们端茶倒酒。

    崔护亲自将席云飞带进来,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博陵离朔方毕竟有点距离,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席云飞的身份,只觉得能让崔护如此恭敬对待的人,应该出身不凡而已。

    席云飞对这些公子哥的目光并不在意,拉着崔一言跟着崔护来到最前排的席位坐下,便让崔护自己去忙。

    “那行,郎君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唤我。”

    崔护知道席云飞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跟着,便识趣的躬身退去。

    “大哥哥,为什么我七叔那么怕你啊?”

    小言刚刚一直在观察崔护和席云飞,虽然他还小,但出身不凡,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席云飞莞尔一笑,伸手捏着他的小脸蛋,道:“你七叔才不是怕我,那叫尊敬。”

    “尊敬?”小言懵懂的挠了挠头,思忖半响,撅着嘴道:“才不是呢,我七叔对我爹才是尊敬,他刚刚明明是怕你,就好像见到我七叔公一样害怕,什么都不敢反驳。”

    “呃!”席云飞愕然不语,心道:或许是真的怕我吧,怕我不给他汤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场中氛围的变化。

    席云飞被崔护亲自领着带进来后,竟然直接坐到了最尊贵的头排席位。

    要知道席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坐在前三排的人,肯定都是出身显赫之人。

    而能够坐到第一排的人,往年只有崔氏的家主和几位族老。

    席云飞这么一坐,不免让那些梦想攀附崔氏的公子哥们惊诧不已,许多人都在猜测席云飞的身份,话题莫名其妙的从隔壁女宾区转移到了席云飞的身上。

    再加上大家虽然不认识席云飞,但不少人是见过崔一言的,都知道他是崔芙儿的弟弟。

    场中,不少爱慕崔芙儿的公子哥神情都是莫名的紧张,其中就有那个为崔芙儿画像的陈子良。

第六五三章:讲故事

    今晚的宴会,气氛比之上元中秋的诗会要随意一些,虽然不少人依然诗性颇浓,但因为席云飞的加入,演戏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子良这人的名气比之博陵当地不少世家的才子们要大,在整个大唐也是能与崔一叶一较高低的存在。

    旁人说起崔一叶,只是觉得他是仗着世家嫡子的身份才有了才子之名,但对陈子良这个人,大家都是服气的。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子之名不外如是,而陈子良在画道上的天赋尤为突出,现下大唐能与之相较的年轻人里,便只有身为宫廷画师的阎立本了吧。

    所以陈子良在这里几乎成了主角一般的存在,再加上崔一叶这个东道主不在,更是让他如众星捧月,在一众公子哥中鹤立鸡群。

    偏偏,因为席云飞的到来,就像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丢进一颗小石子,关于席云飞的各种话题和猜测,像连绵的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陈兄,那人你可曾见过?”几个陈子良的拥趸凑到他跟前,指着前排正跟小言说笑的席云飞,“我怎么不记得大唐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崔护何等人也,就是我爹来了也不曾被他如此重视,那人何德何能,且看年纪怕是比我们还小许多,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这人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年轻公子刚好经过,其中一个虽然穿着打扮酷似才子,但气质却颇为粗狂,倒更像是一个武夫而不是文人。

    “陈子良,我劝你们不要去招惹他,不是本将军看不起你们这些文人,那人是崔氏的贵宾,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们别去找不自在,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陈子良等人扭头看去,急忙站了起来,这个人他们可得罪不起,急忙躬身问候:“李将军!”

    来人唤作李道宗,起家左千牛备身,册封略阳郡公,乃是李渊堂侄,李世民堂弟。

    一生功勋卓著,参与攻打刘武周、王世充、东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等诸多战役,为大唐皇朝的统一和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

    在唐初宗室人物中与赵郡王李孝恭并称为贤王,李世民晚年,评价李道宗是与李勣、薛万彻二人齐名的名将,不过,现在的李道宗不过二十有六,还没达到人生巅峰。

    而他之所以特意停下来警告陈子良这些人别去招惹席云飞,自然是受李渊交代。

    朝陈子良等人微微颔首,李道宗带着几个副将直接朝席云飞走去。

    “嗯?”

    正在听席云飞讲故事的崔一言刚好侧着身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走来的一行人。

    席云飞见状,好奇的转身看去。

    李道宗疾走了几步,敢在席云飞跟前抱拳一礼:“见过郎君!”

    “你认识我?”席云飞疑惑问道。

    李道宗笑着摇了下头,自我介绍道:“在下李道宗,叔叔怕郎君一人赴宴无趣,特地唤我来与郎君作伴,随时听候郎君差遣吩咐。”

    “叔叔?”

    “……就是太上皇。”

    “哦!那你坐下吧,旁边刚好空着。”

    席云飞指着旁边的座位,想起自己与李渊的约定,又问道:“老爷子跟你说过定襄的事情?”

    李道宗盘腿坐在旁边,闻言,赶忙应道:“说了,说是让我好生配合,就在下午,我已经让手下集结了五万人马,就等崔氏将粮草备齐,便能直接北上定襄。”

    席云飞‘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继续转头与小言说起了故事。

    李道宗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冷落的一天,悻悻的摸了摸鼻头,见席云飞正说得兴起,自然是不好打扰,只能无奈的在旁边作陪,耳朵里不时传来席云飞讲故事的声音。

    “傍边一个黑脸猛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那吕布战至正酣,见了来人剑眉一挑,提起方天画戟直接就劈了过去……”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街市话本,哄小孩的无聊故事,可是,李道宗听着听着,竟是直接听入了迷,只听吕布一人战三英,骨子里的热血便滚滚沸腾,心道大丈夫生当如斯。

    不止是李道宗如此,只见他带来的几个副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将蒲团挪了过来,几人围在席云飞和崔一言身后,听得津津有味,远远看去,却是听夫子授课一般,实在有趣。

    这边的画面,当时便惹来了不少公子哥的注意,特别是被李道宗警告一番的陈子良等人,见席云飞好像在说教也似,每说一句,李道宗几人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更有甚者还吹胡子瞪眼。

    “他们这是做甚?”

    “不知道,不过那人身份应该不凡,竟然让李道宗那家伙都要小心对待。”

    “要不……我们上去认识一番?”

    “这,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还是先凑近一点,免得打扰人家,惹人反感。”

    “如此大善,走……”

    就这样,不知不觉,围拢上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本意上去结交席云飞的。

    可是走到近前,才发现席云飞正在讲故事,而且故事的背景还是围绕三国展开,在座不少公子哥都是通读史书,三国的历史他们自然十分了解。

    听着听着,便有人提出了疑问:“张飞竟然是一个糙汉子?不对吧,我记得张飞是个美男子啊,而且文武双全,用兵如神,怎么可能一声大喝就喊断了木桥?那分明是用计……”

    “嘘~”

    那人一开口,就引来了众人的不满,李道宗更是双目如炬,吓得他脖子一缩,急忙掩在人群后头,生怕引来无妄之灾。

    不过,因为他的插嘴,正讲到张翼德大闹长板桥的席云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竟然围了好几圈人,满满当当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二三十人。

    “各位这是?”席云飞愣了愣,眉心微蹙,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

    李道宗见状,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赶忙起身充当保镖,起身三两下便将这些公子哥给打发走了。

    不过,还是有几个胆大的留了下来,朝席云飞躬身一礼,自我介绍了一番,言语之间颇有结交攀附之意。

    席云飞心中无奈,对他们完全提不起兴趣,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在不知道该如何劝退他们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以崔尚为首的一行世家人物走了进来……

    席云飞见状,嘴角轻扬,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六五四章:海寇

    门口走进来的几人神色有些慌张,特别是为首的崔尚,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视线在席云飞身上定格下来,紧蹙的眉心随之一松,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子良身边的一个公子哥说道。

    确实,今夜原本是热热闹闹的七夕夜宴,这些大人物的神情却见不到半点喜色,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明显是有事情发生。

    席云飞望着走来的崔尚,能够感觉得到崔尚焦急的情绪。

    人群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儿来,崔尚带着一行人走到席云飞跟前。

    “郎君!”崔尚朝席云飞躬身一礼,看了一眼周边围拢的人群,轻轻咳了一声,道:“还请诸位先行规避,今晚夜宴取消,扰了诸位兴致,还请海涵!”

    “取消?”

    众人眉心微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对方毕竟是崔氏家主,他们也不好细问,最后实在无奈,只能悻悻退去。

    李道宗与几个副将面面相觑,正要发问,就看到园门口跑进来一个穿着兵甲的军士。

    那人行色匆匆,找到李道宗后,火急火燎跑到李道宗身后,附耳嘀咕了一句什么。

    席云飞离得较近,模糊听到‘海寇’、‘洗劫’等字眼。

    崔尚看了一眼李道宗,眼里隐隐有一丝怒火升腾,道:“哼,想必你们军中也收到了消息,那些可恶的海寇又登陆了,这次我崔氏几个庄子死伤惨重,你们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道宗浓眉倒竖,双眼圆瞪,听到崔尚的话后,沉默了半响,握着拳头像是在忏悔什么。

    崔尚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席云飞说道:“郎君,扰你雅兴了,今晚的夜宴怕是无法继续,我得带人去一趟青州,一是安抚庄户,二是整备屯卫,那些海寇或许还会再来。”

    席云飞隐约有些猜测,但还摸不清头脑,蹙眉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什么海寇?”

    “这……”

    崔尚与李道宗相视一眼,后者咬着牙挥了下拳头,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其实这事儿主要还是我太掉以轻心了,将青州海防的军队抽调了八成过来,造成海防空虚,这才被那些贼人趁虚而入,唉,是我失职了。”

    听到这里,席云飞算是明白了大半,看来这事儿还跟自己有关系,要不是自己让李渊抽调军队,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席云飞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崔家主,你找个人为我带路,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或许还能够帮上一点忙。”

    崔尚闻言一喜,急忙点头应道:“郎君可是要启用飞艇?”

    席云飞微微颔首,深州到青州有几百里路,快马加鞭也要一日光景才能抵达,但用飞艇的话,估计也就是一个多时辰。

    “那真是太好了,有郎君的飞艇相助,我也能尽快赶过去了解具体的伤亡情况,以便调配物资及时补救……”

    崔尚感激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便转身朝身后的几个管事吩咐了起来。

    席云飞见状,从怀里拿出黑铁令牌,调整信号值后,轻声说道:“诸葛青,准备启动飞艇,半个时辰后出发前往青州。”

    “……收到!”

    眼见那黑色的金属令牌发出声音,李道宗神色微变,看着席云飞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席云飞抬头朝他看去,在他和几个副将脸上环视一圈,想起王大锤带着护廷队的人都去了定襄,自己现在没多少帮手,倒是可以带上他。

    “李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带二十个机灵一点的人跟着我?”

    李道宗神色微变,李渊曾吩咐他一切听席云飞安排,一念及此,急忙抱拳道:“敢不从命。”

    “如此便好,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和你的人随后过来,嗯,不用带武器了,免得增加太多重量,我会为你们提供装备的。”

    说完,席云飞转身抱起躲在他身后的崔一言,直接抬脚朝门口走去。

    崔尚正在调配人手,见状急忙要跟上。

    “小言,你怎么在这里?”

    “……嘿嘿,大伯好……”

    ···

    ···

    半个时辰后,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艇升上天空,引来不少人惊叹出声。

    院子里,被留下来的木紫衣几女仰望着这一幕,心中为席云飞默默祈祷。

    “到底怎么回事儿?”飞艇上,李渊冷着脸朝李道宗问道。

    李道宗还没来得及感受飞艇的神奇,便被这位堂叔披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此时委屈巴巴的将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沿海一带时常都会有海寇侵袭,这些海寇有倭国人,也有新罗、百济,乃至大唐人,他们都是一些在本国混不下去,甚至被通缉的要犯。

    以往这些人抢劫,都是以商船为主,抢了就跑,然后躲到某个不知名的小岛隐藏起来,很少登陆到岸上洗劫村庄或者县城,毕竟,大唐的海防也不是吃素的。

    但好死不死,前两天李道宗得到李渊授命,要他调集五万大军随时听候差遣,再加上今日又是乞巧节,许多村子和粮庄的百姓都跑到县城凑热闹,导致防卫空虚。

    那些海寇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便趁机上岸洗劫那些村庄的粮仓,只是一日不到,便有七八个庄子遭到劫掠,粮食、钱财、女人,那些海寇抢到足够的物资后便逃之夭夭。

    而更让李渊震怒的还不止这些,那些海寇眼看军中将士十不存一,更是胆肥的抢了一处军屯,将军械库存搬了个空,最后直接一把火把军屯烧了,这就是**裸的挑衅了,对大唐的挑衅,打脸直接打到了李唐皇朝的脸上。

    “混账,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渊气得牙痒痒,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李道宗砸去,显然气得不轻。

    席云飞见状急忙伸手拦住他,安慰道:“老爷子还是稍安勿躁的好,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怪谁都没用,最要紧的是安抚百姓,同时,想办法找到那些海寇。”

    “唉,苍茫大海一望无际,海上无人的岛屿数不胜数,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不然那些海寇早就被灭了,何至于此!”李渊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说道。

    席云飞不以为意,拍了拍李渊的手背,说道:“老爷子放心便是,这事儿交给我,说不定今晚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六五五章:一目了然

    夜幕低垂,广淼的银河横跨天际,牵牛星与织女星异常闪亮,上弦月挂在当空像极了摆渡银河的小船,这副美景在漆黑的海平面倒印着,混着海浪声,如梦似幻。

    但黑夜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海风渐渐凌冽,咸腥的空气就像是黏稠的湿布,紧紧贴在汉子们裸露的臂膀上,逼出一点汗水,又马上被海风吹干。

    满载的海船吃水极深,船体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偶尔一个浪头打来,掌舵的老船员都要心惊胆战的看一眼桌上的碗。

    那碗里装了半碗酒,老船员没喝,这是用来确定船体平衡的,碗里的酒一旦倾斜,他就要及时调整船舵,否则很可能船毁人亡。

    “老梁,来,吃点。”

    “不了,吃不下,你帮我再倒一碗酒,喝点暖暖身子,这海风吹得人浑身发颤。”

    “哈哈哈,我看你是怕了吧,第一次出海就干了一票大的,嘿嘿,回头船舱里的老娘们随你挑,趁着还能生,赶紧整一个。”

    “呵呵,我,还是算了吧。”

    “怎么,心里过意不去?”

    “不敢,不敢。”

    “唉,老梁,不是我说你,既然当了海寇,就要有海寇的觉悟,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啰嗦,你不要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回头你可别后悔。”

    来人端了一碗酒递给老船员,促狭的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块肉吃得满嘴流油,嘴里不时说着黄段子,惹得旁边的几个船员哈哈大笑。

    在他们脚下,逼仄的船舱内,潮湿而又阴暗的角落里,十几个妇人簇拥在一起,哭声伴着船体老旧的吱吱声,让人绝望得生不起半点求生的信念。

    村子里的少女都进城过节了,她们都是已为人妇的人,海寇们杀了她们全家,却独独留下她们,带回去做什么,可想而知,头顶上的海寇们说着那些恶心的话语,句句打在她们心头,让她们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宁姐,我不想活着被他们玷污,山哥死了,公公和婆婆也没了,我要去陪他们。”

    依偎在一起的妇人停止哽咽,急忙劝道:“不行,我答应过山子,你肚子里……”

    “呜呜呜,宁姐,我求求你了,就是因为我还有山哥的骨肉,我才更不能让那些贼人得逞啊。”

    “小妹,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我们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逃走,难道你不想为山子留下一点血脉,难道你想让山子绝后嘛?”

    “我……呜呜呜……”

    妇人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但她们必须活下来,即便前路布满荆棘。

    ···

    ···

    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磷光,在夜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好大一会儿才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

    寂静的高空就像一片连接天与地的虚无,席云飞望着触手可及的银河心头惴惴不安。

    飞艇抵达青州后,迅速将崔尚一行人放下,而后继续升空,沿着海岸线不断朝北飞行。

    按照李道宗的建议,海寇很可能会在大唐与高句丽相接的海岸线找一个岛屿栖息,像这种出于两国交接的混乱地界,山匪海寇不知凡几,也最有可能找到那些强盗。

    而沿着海岸线航行是最安全的方法,那些海寇绝对不对放弃这种方式,反而去横跨大洋。

    但是,让众人不安的是,这一路飞艇沿着海岸线飞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任何蛛丝马迹。

    “郎君,会不会那些海寇怕被人发现,根本就没有点灯,如此,我们自然也看不到他们的踪迹……”诸葛青放下望远镜蹙眉说道。

    席云飞沉默半响,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天空中追击,而且他们在夜色中行驶,要是不点灯示警的话,那么多船很可能发生碰撞。”

    诸葛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抿着嘴思忖半响,道:“那,会不会他们有老资历的船夫带队,并没有选择从海岸线北上?”

    席云飞闻言,眼里有一道亮光闪过,看了一眼脚下漆黑的海面,咬牙吩咐道:“立刻调整飞行方向,我们往东,朝大海深处飞出五百里,然后将飞艇高度拔高到一万米,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

    ···

    一炷香后,飞艇渐渐升高,舱室内的气压瞬间发生变化,不少人难受的捂着耳朵。

    “大家捏住鼻子和嘴巴用力呼气。”席云飞喊道。

    众人闻言,急忙照做,果然发现嗡鸣的感觉瞬间消失,虽然还有些胸闷,但已经不是不可以接受。

    正在这时,连接驾驶室的舱门被人推开,诸葛青一脸激动的跑过来,拿着望远镜跑到席云飞身边,朝东边的海面指去,兴奋的说道。

    “郎君,我们发现了一条光带,虽然很模糊,但应该是那些海寇没错,就在东北方向。”

    “什么?”

    身后,李渊和李道宗几人豁的站起,小跑到玻璃幕墙后,拿起望远镜朝漆黑的海面看去。

    席云飞也急忙拿起望远镜,高倍镜筒在犹如墨水一般的海面上慢慢移动,突然,画面里一条若隐若现的星火划过。

    那条火光像是几十只橙黄色的小蚂蚁在黑色的幕布上移动,明灭不定,忽左忽右,又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混蛋,这群家伙竟然离海岸线这么远,明显是有老道的船夫带路。”

    李道宗愤愤的啐了一声,朝席云飞问道:“郎君,我们现在是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老巢,还是,想办法救那些百姓?”

    席云飞放下望远镜,心中的石头终于是放了下来,缓了一口气,道:“先跟着他们吧,我们虽然看到了他们,但是现在距离还很远。”

    能够看到那些海寇,是因为席云飞让飞艇升高到一万米的高度,而从高倍望远镜反馈的距离来看,他们与那些海寇距离可不近,否则一早就能发现他们。

    想了想,席云飞转身朝李道宗说道:“你让你的人随时待命,等我们靠近他们一些,我有办法让你们偷偷潜上他们的船,总之先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下来,至于这些海寇,留几个人带路,我们顺路去平了他们的老巢。”

第六五六章:神仙手段

    找到这群海寇的踪迹后,飞艇上沉重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布局。

    而此时,海平面上缓缓航行的海寇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头顶正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其中一艘海船上,几个黑脸汉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个子普遍不高,但面相都透露着一股狠厉。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要我说,咱们将这些粮草运回去后,立刻再跑一趟,趁那些大唐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再干他一票。”

    坐在下首的一个马脸汉子将碗里的酒一口闷掉,爽快的说道。

    这人用的是倭国话,旁边一个汉子闻言,却用新罗话说道:“不妥,大唐人可没有那么傻,要是我们还不知足,下次登录便是自投罗网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马脸汉子嗤笑一声,朝为首的虬髯汉子看去:“张老大,您怎么说?”

    那坐在上首的虬髯汉子拿着一根羊腿自顾自啃着,听到手下的争议也不做声,直到一根羊腿上的肉都吃完,才用袖口抹了下嘴角的油渍。

    “张老大?”马脸汉子小心询问。

    其他几个海寇也停下吃喝,一起朝虬髯汉子看去。

    “不抢了,这么多粮草足够咱们潇洒好长一段时日。”

    虬髯汉子眉心微蹙,豹眼朝那马脸汉子瞪去,厉声道:“你小子别给老子添麻烦,要是敢偷偷出海,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这汉子一口中原官话说得流利,却不想竟是一个汉人?

    只见他话音刚落,那马脸汉子便吓得缩了缩脖子:“张老大说的哪里话,我,我就是觉得机会难得,既然您说不抢了,那咱们就不抢,呵呵。”

    虬髯汉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屁股,道:“我先进舱睡会儿,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是……”

    望着虬髯汉子离去的背影,马脸眼神阴鸷的眨了眨,似乎在心中做什么决断。

    虬髯汉子走进船舱后,接着走廊微弱的油灯光亮,寻到一间舱室。

    “大哥。”

    “嗯。”

    虬髯汉子走进乌漆嘛黑的舱室,将屋子里的油灯点亮,便见门口一道黑衣身影在灯光中若隐若现。

    “大哥,那个中村果然如您所说,我刚刚偷偷游到他的船上,发现他们抓了不少妇人藏在船

    舱里,而且有几个大唐跑来投靠咱们的逃犯也被他拉拢了,大哥,此人留不得啊。”

    黑衣人没有移动脚步,隐在角落里抱拳说道。

    虬髯汉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榻上,老旧的床榻是用旧门板拼接的,一坐上去就发出吱吱响声。

    油灯的火光随着船身轻轻晃动,照在虬髯汉子沧桑的脸庞上,让他的神情多了几缕肃杀之气。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拿他开刀的时候,那些倭国人不好驾驭,我们还需要他来从中斡旋。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继续乱来,这样吧,你去跟他说,那些娘们我看上了,叫他一个不落的送到咱们寨子里,你让老刀好生安顿她们。”

    黑衣人沉默半响,突然开口问道:“若是他不肯呢?”

    “不肯?!”

    虬髯汉子嘴角轻蔑一笑:“那就把那些倭国人全宰了,大不了老子的大计再推迟几年……”

    ···

    ···

    与此同时,船队正上方,约两千米的高空中。

    飞艇以每小时五十里的速度紧紧跟着,为了不打草惊蛇,席云飞特地让诸葛青将所有光源切断,让飞艇直接隐身在漆黑的夜空中。

    “这些装备你们都熟悉了吗?”

    “熟悉了!”

    李道宗一行人慷慨激昂的应道。

    无怪乎他们如此激动,席云飞可是将最先进的特战装备借给他们用,那些五花八门,前所未见的军事装备,瞬间为这群将士们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不止是他们心中火热,就连旁边的李渊,眼中亦是异彩连连,好几次看向席云飞欲言又止,但都被席云飞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呵呵,这些装备是暂时借给你们的,别想太多。”

    一切准备就绪,席云飞朝诸葛青微微颔首,道:“将飞艇降低吧,记得降噪,别让那些海寇发现我们,免得他们有所防备。”

    说完,又朝李道宗说道:“一会儿我会将你们丢在船队前方,你们等船经过的时候,用飞爪偷偷潜入,优先救人,等人都救了,接下来你们爱怎么杀就怎么杀,我不拦你们。”

    李道宗闻言,神情一紧,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双筒望远镜一样的仪器,有些担忧的说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帮我们找到那些人质?”

    席云飞看了一眼:“当然,你们只要看看哪几条船的船舱里有人就行。”

    “可,人在船里啊,这玩意儿难道还能穿透船板不成?”

    “呵呵,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方式操作就行,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它的神奇之处。”

    “那好吧,听你的。”

    “既然如此,就预祝你们此行顺利……”

    飞艇慢慢降低高度,不多久,大家已经能够听到海浪的声音。

    舱门打开,一股凌冽的海风迎面吹来,席云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李道宗的肩膀上拍了拍,郑重叮嘱道:“记住,先救人,否则千万不要开火,免得误伤。”

    “好,我记下了。”

    李道宗重重点点头,又朝李渊抱拳一礼,然后戴上护目镜,噗通一声跳进冰冷的大海里……

    望着重新飞上高空的飞艇,李道宗一行人相视一眼,而后默契的分散开来。

    约莫一盏茶左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破浪声,视线中的海船越来越近。

    李道宗深深呼了一口气,抽出腰上的望远镜对准第一条船。

    镜筒中,原本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只有海船甲板上的火光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李道宗按下席云飞说的那颗按钮。

    镜筒中的画面一变,原本漆黑的海面被一股子墨绿色染上,而那条海船,竟然神奇的出现了几十道橘红色的身影,那些人大部分在甲板上,或坐着,或躺着,或走动。

    “这?!”李道宗惊呼一声,视线下移,果然在船肚子里也发现了几道橘红色的身影,或躺着睡觉,或来回巡视……

    “神仙手段,真真是神仙手段!”李道宗咽了口唾沫,放下望远镜,世界回归黑暗,但他已经知道此行的目标船只。

    收起望远镜,珍而重之的放好,李道宗双腿一蹬,慢慢朝靠后的一艘船游去。

    一场杀戮,即将展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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