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一章:王大锤的亲妹妹
不多时,护廷队二十人分成十队,两人一组,各自带领五十个城卫军的士兵。
分兵十路前往各个官员家中拿人,王大锤并不敢小觑这些官员家中的防护力量。
之所以让队员们带队,便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走出街上,迎面碰上负责保护那母女三人的两个队员,带着人朝他们走来。
“大哥哥!”小豆芽再次见到王大锤,高兴的扑到王大锤怀里。
“呵呵,小豆芽乖不乖,有没有听哥哥们的话,好好吃饭?”
王大锤抱着小丫头在空中转了一圈,感受到小丫头单薄的身体,不由得关切问道。
小豆芽咯咯咯的笑着,闻言,还拍了拍吃得滚圆的肚子:“小豆芽很听话的,肚子都吃撑了呢,要不是姐姐拦着,我还能吃一个,嗯,半个鸡腿。”
“哈哈哈。”王大锤见小丫头竟然为了吃饱饭邀功,心疼的在小丫头脸上捏了一下。
“恩公!”小豆芽的母亲和姐姐走了上来,朝王大锤敛衽一礼。
贺白川见状一怔,眉心微蹙,侧头朝王大锤问道:“王兄,她们就是你说的乞儿?”
王大锤点点头,随口应了声是,刚要和那对母女说话,不想衣袖又被贺白川拉了一下。
“嗯?”王大锤疑惑的看向贺白川。
贺白川的异常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特别是那对母女。
不过,心生疑窦的贺白川对她们却没有好脸色,反而将王大锤拉到一旁,警惕道:“王兄,你确定她们是乞儿?”
“是啊,怎么?”
“不瞒王兄,我贺白川虽然是军中一莽汉,但见识还是有一点的,方才那对母女朝王兄稽首道谢的动作十分标准,恕我直言,这定襄城能做出那个动作的女子,不过十人,她们哪一个不是家传渊源,从小受礼仪教化熏陶?”
王大锤闻言一怔,他不过平民出身,对这些规矩仪式之类的东西自然没有半点了解,而贺白川虽然家道中落,但父亲贺若弼可是前隋上柱国,领军大将,被封国公的存在。
听贺白川这么一说,王大锤忍不住朝那对母女看去,至于怀中的小豆芽,小丫头懵懵懂懂的,怕是他们在说什么,她都不知道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王大锤走到那对母女面前,直接了当的问道。
怀中的小豆芽仿佛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见王大锤板着脸对母亲和姐姐问话,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那母亲也被王大锤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善人突然变了脸色。
倒是那姐姐看了一眼贺白川,朝王大锤又是一礼,扬着颇有姿色的脸庞直视王大锤的双眼,道:“小女子胡杏儿,这是我娘刘丽鹅,想必贺将军应该对我娘还有几分印象。”
旁边站着的贺白川听到胡杏儿的介绍后,露出惊诧不已的神情,惊呼道:“你们,你们没死?”
胡杏儿嘴角轻蔑的上扬,冷着脸道:“托贺将军的福,我们母女俩躲在井里逃过了一命。”
贺白川皱着眉头微微颔首,道:“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躲到井里,那日下着大雨,本将本就无心搜查,倒是让你们逃过了一劫,辛哉,也是你们母女命不该绝啊。”
“哼,命不该绝?”胡杏儿闻言,突然留下两行清泪,愤愤的扑向贺白川,厉声说道:“当年你助纣为虐,带兵杀了我胡家一门老小三十几口人,如今竟然一句命不该绝,就想脱身了事不成?”
旁边的王大锤伸手拦住胡杏儿,见她哭得声泪俱下,不像是在演戏,看来是确有其事。
怀里的小豆芽见姐姐哭得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不忘去安慰胡杏儿。
可没想到的是,小豆芽手刚伸过去,胡杏儿突然一掌朝她挥来:“别碰我,你这个贱种!”
“呃……”脱口而出的胡杏儿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大锤抱着小豆芽躲过她的手,沉声道:“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
王大锤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扭头朝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丽鹅看去,有其母必有其女,他倒要问问这个女人是怎么教导出胡杏儿这种女儿的。
但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此时听到胡杏儿的怒斥,身子更是抖动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情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
胡杏儿错愕了十几个呼吸,杏眼悲愤万分,看向躲在王大锤怀里的小豆芽,几次欲言又止。
或许是小豆芽躲避她的动作让她感到羞愤,胡杏儿破罐子破摔,有些自嘲笑道:“她跟本就不是我胡家的种,这一点贺将军应该最清楚不过。”
王大锤朝贺白川看去。
贺白川回忆了半响,才点了点头:“不错,当初逃出胡家的人只有你们母女二人,那这个小丫头?”
胡杏儿咬着嘴唇看向身后的刘丽鹅,眼泪如雨般不住的往下掉,哽咽道:“当年我们母女二人从井里爬出来后,为了躲避追捕,只好躲进难民营里,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等风头过后,我们就出城难逃,可是……”
“不,别说了,别说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丽鹅突然声嘶力竭的阻止胡杏儿。
王大锤呆愣了半响,看着怀里哭得鼻涕冒泡的小豆芽,仿佛猜到了原委。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要想在龙蛇混杂的难民营中生存下去……
难怪第一次见到这对母女的时候,她们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大热的天还戴头巾,脸上手上还涂了许多泥巴和油污,原来都是为了防止被人骚扰。
贺白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看向刘丽鹅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知书达理,与人为善的少妇身影。
大隋还未立国之前,本地最大的一户人家姓胡,这刘丽娥便是胡家大公子胡生的发妻,据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在定襄小有名气,是集美貌和才情于一身的可人儿。
大隋初立,百废待兴,朝廷为了尽快在定襄立足,需要大量的金钱开道,后来……
贺白川自责的看向几近癫狂的刘丽娥,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六二零年大隋建国,现在是贞观初年,也就是六二七年,七年时间过去了。
王大锤看着怀里的小豆芽,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孩子顶天了五岁,但七年前胡家就被灭了,胡杏儿说小豆芽不是胡家的种,倒是没有说错,只是可怜了这个小丫头。
难怪当时遇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竟然孤身一人在街上捡垃圾吃,正常情况下,哪个母亲和姐姐会狠心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外面?
王大锤越想,越觉得这个小丫头可怜,抱着她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赌气安慰道:“既然胡家的人不认你这个女儿,那你以后就跟我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王大锤的亲妹妹!”
第六七二章:还见个屁啊
“王兄?!”
贺白川没想到王大锤竟然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看重什么?
出身啊。
若这小豆芽是胡家之后,贺白川当举双手赞成,同时也为刘丽娥母女三人找到靠山高兴。
可是,方才他也听出来了,这小豆芽根本就是……
贺白川的惊愕神情,同样出现在刘丽娥和胡杏儿母女俩的脸上。
特别是刘丽娥。
小豆芽再怎么样也是她亲生的,说没有半点牵挂,倒也不至于,若真的能狠得下心,当初就不会生下来了,还不如直接让小豆芽胎死腹中了事。
但她也没有心大到天天直面这个小女儿,为了不让自己还有胡杏儿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她只能选择对小豆芽采取放养的模式,从小豆芽能走路开始,就将她赶到外面自己觅食。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逃避,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自私行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王大锤要收养小豆芽后,刘丽娥又觉得心疼难受。
以往再怎么放养,小豆芽晚上总是要回去一起过夜的,刘丽娥虽然嘴上没说,但每次见到小豆芽平安回来,她就能睡一个安稳觉,就会觉得无比的心安。
所以,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豆芽,刘丽娥拼命的摇头。
“不,不行,不能抢走我的女儿。”
刘丽娥哭喊着,直接扑到王大锤跟前,要抢回小豆芽。
王大锤见状,紧蹙的眉心这才有了一些松动,心道这个女人还不是完全没救。
躲在王大锤怀里的小豆芽可没想那么多,此时见到刘丽娥要来抱她,也挣扎着要扑到母亲的怀里,尽管这个母亲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
此情此景,哪怕王大锤心中对刘丽娥再怎么鄙视,也不好制止,只能任由刘丽娥抱回小豆芽。
贺白川松了一口气,走上来拉着一下王大锤:“王兄,接济归接济,可别太动情啊。”
王大锤看着哭成一团的小豆芽母女俩,默默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发现。
方才还声嘶力竭的胡杏儿,此时正眼神复杂的看着王大锤,眼里莫名的闪烁着情绪,有不解、有艳羡、有些自嘲、也有数之不尽的委屈和心酸……
“先让她们母女三人安顿在你府上吧,回头等事情平息了,再来定夺……不过,我王大锤一口唾沫一个钉,这个妹妹我收定了。”
王大锤朝贺白川交代了一句,同时也是警告贺白川,不要因为小豆芽的出身而对她有什么偏见,哪怕她真的是个没有父亲的杂种,那也是我王大锤的亲妹妹。
贺白川没想到王大锤会这么死心眼,无奈的点了点头,让旁边的手下带着三女回去安顿。
临走前,刘丽娥朝王大锤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什么都没说,但好像是某种回应一般心照不宣。
或许,就连刘丽娥也知道,小豆芽跟着王大锤,比跟着她们母女二人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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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女离去的时候,定襄的天际已渐入迟暮。
火红的天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做着预演。
“明后天怕是要下大雨了。”贺白川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感叹道。
王大锤目送小豆芽母女三人离去的背影,慢慢抬头朝天空望去。
有些湿润的眼眸被晚霞染成焦红色,整理一番心情后,嗤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嘛,最好下得大一些,刚好把这满城的污秽洗涤干净。”
贺白川闻言,心头微微震动,不可思议的看向王大锤,方才抱着小豆芽还满是柔情的汉子,转瞬之间又化为了野兽。
“王兄,真的要将那些人都杀了?”贺白川咽了口唾沫,他指的是那份名单。
王大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当然,郎君的吩咐一定要不留余力的执行,这是我朔方护廷队的原则和使命。”
贺白川收回视线,皱着眉头说道:“里面好多人身份十分特殊,不是哪个世家的旁系子弟,就是背后有那些世家当作靠山和助力,他们彼此之间以利益为纽带绑定在一起,若是全杀了,怕是容易引来众怒。”
王大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指的世家都是大唐排名靠前的顶级世家。
不过,当王大锤见到清剿名单里赫然出现博陵崔氏的旁系子弟后,他就知道席云飞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区区几个旁系子弟,就算是杀了又如何?
要知道,席云飞当初可是将柳氏家主都囚禁起来打半死的存在。
当然,贺白川对席云飞的了解还不是很深入,会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王大锤微微颔首,揶揄道:“我知道贺兄的顾虑,不过,贺兄怕是还没收到卢氏易主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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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
夜幕降临,定襄城东偶尔会有这样的异响传来。
那些负责抄家的城卫军知道,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就代表又有一员大官命丧黄泉。
一念及此,他们望向队伍前头那两人的视线就更加的恭敬了几分。
根据名单上的人员数量,队员们分兵十路,平均一个队伍只需清理三个人。
在狙击枪的横推之下,哪怕清剿队伍遇到什么负隅顽抗的情况,也只是几枪的事情。
对于未知的恐惧让那些家丁和护院放弃了抵抗,命只有一条,反正死的不能是自己。
所以,清剿的进度格外的快,不多时,名单上的人就被清理了七成。
原本近五十人的名单一下子就剩下七个。
队员们带人将这些人的老巢掀了个底朝天,最后才知道他们早早的收到风声,已经躲进了大隋皇宫里。
是夜,皇宫前的小广场火光冲天。
王大锤与贺白川站在一座高脚楼上,望着的城楼上神色惶恐的官员们,讨论着明日开仓放粮的事情。
王大锤还看不上那些抄家得来的东西,拨了一成给贺白川,算是他的报酬,剩下的九成,将会分半个月的时间派送给定襄的老百姓和难民们。
两人正聊得欢畅,对面城门未开,一个人骑着马儿小跑着朝他们而来。
“将军,皇太后娘娘想与您见上一面。”楼下的小兵朝贺白川喊道。
贺白川与王大锤相视一眼,后者笑着说道:“还真让贺兄猜对了,这位萧皇后怕是要拿你父亲来打感情牌,如何?见还是不见你说了算。”
贺白川自嘲的应道:“还见个屁啊,当初我被罢官的时候,她可没有半点帮衬的意思,虽然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傀儡,但我这心里就是不痛快,既然不痛苦,那还有什么好见的?!”
“哈哈哈哈。”王大锤开怀大笑,贺白川的性子很合他的口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戊时一过,直接攻城。”
“该当如此!”贺白川与王大锤互击一掌,豪壮回应。
第六七三章:倒行逆施
长安太极宫,皇城内有两座宫殿。
一是立政殿,相传是大唐长孙皇后的寝宫,二是甘露殿,乃是皇帝李世民的寝宫。
而在定襄城,也有一座立政殿。
直接作为萧皇后与小皇帝杨政道共同的寝宫,没办法,地方小,条件有限。
而此时的立政殿里,萧皇后与小皇帝杨政道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几个官员得知贺白川没有谈判的意思,心里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们是文官,考虑事情的角度总是相对理性一些,可人家贺白川是个武将,做事情总是喜欢感情用事,武断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贺白川拒绝谈判,他们也没办法,空有满腔的口才,可惜人家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啊。
无奈,几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萧皇后身上,至于小儿杨政道,直接无视,小孩子懂个屁。
时间在寂寂无声中慢慢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为首的一个老者反客为主,急忙喊道。
萧皇后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此人便是工部尚书严大辅,同时也是大隋右仆射,在这人口不足十万的定襄,赫然便是三国的曹操无疑,让萧皇后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啊。
严大辅对萧皇后的注视浑不在意,朝进来的小太监问道:“如何,对方怎么说?”
小太监朝在座所有人躬身一礼,听到严大辅的问话,眼睛不着痕迹的看向软塌上的萧皇后。
萧皇后绣眉轻轻一挑,慢慢把眼睛闭上。
小太监见了,才对严大辅回道:“回严阁老,贺将军说不谈,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严大辅脾气暴躁,忍不住喝问道。
小太监低头垂目,嘴角隐晦的勾了勾,道:“除非将七位大人交出去,否则明日卯时,皇城必破!”
“啊?这,这……”几个官员包括严大辅,都是神情大骇,恼羞成怒。
严大辅更是气得拿起茶杯就朝小太监丢去,表情狰狞,怒不可遏。
小太监眼见杯子砸来,却一动不动,好在那个杯子并没砸中他,而是落在脚边,茶水溅了他一身,但莫名的,小太监望着地板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欣喜之色。
严大辅几人脸上阴沉如万年寒冰,坐在榻上的萧皇后却已经心念电转,而后直接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慵懒且恣意的状态,眼神玩味的打量着严大辅几人。
“哼,这个贺白川还真是小儿得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勾结外敌里应外合,当初他私自带兵出城迎敌,老夫就看出他居心否则。”
严大辅心中虽然焦急,但还不忘将自己放置在正义的一面,言语之间对贺白川颇多贬责。
几个官员有一句每一句的答应着,但心思早已经不在上面。
坐在严大辅对面的一个中年官员始终闭目养神,此时见严大辅还有心思说三道四,忍不住开口说道:“严老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占什么嘴皮子便宜?还是想想怎么联系上韩家人为妙吧。”
严大辅闻言一怔,红着脸哧了一声,满是促狭的说道:“崔检,那韩家军一向是你这个左仆射,还有你博陵崔氏在监管,如今贼子逆行倒施,你不赶紧让人回防,却反倒要老夫出主意了?”
中年人也就是崔检,正是那位博陵崔氏的旁系子弟,早些年大隋初立,不仅缺少金钱,更缺少治国安邦的人才,这崔检便是那个时候被崔七公派来辅佐萧皇后治国的崔氏子弟。
但让崔七公没想到的是,这个崔检借助家族的帮助,七年里不断拓展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最终一步步迷失在了权力的深渊里。
这次,席云飞让李渊拟定的清剿名单里,赫然就有他的名字。
听到严大辅的调侃,崔检紧了紧袖中的双拳,最终实话实说道:“不瞒各位,贺白川带人杀到周家的时候,我就让人赶紧去送信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家族派来的几个细作竟然同时消失不见,制约韩家军的虎符也不翼而飞。”
“什么?”众人闻言大骇。
崔检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朔方的席小郎君与我博陵崔氏向来关系密切,这次他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朔方,肯定是早就有了图谋,或许,我的事情已经被族里洞察,唉……”
严大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灰白的眉毛不由得倒竖,好半天,才愤恨不已的说道:“那席家的小兔崽子也真是能折腾,好好的朔方不去经营,没事儿来定襄凑什么热闹。”
软塌上的萧皇后娇颜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崔检面朝严大辅说道:“严老,为今之计,只有让你的人赶紧将消息传出去,以剿灭反贼的由头让韩家军赶紧回来。”
严大辅皱着眉头看向崔检,对方知道自己在韩家军有后手很正常,他也没想着掩饰。
这时,主位上一直沉默的萧皇后突然说道:“韩家军驻守西北边戎,需时刻防范突厥人南下进犯,若是这个时候调回定襄,怕是不出三日,大量突厥人必将南下洗劫,届时国将不国,情况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吧。”
崔检闻言,不屑的朝萧皇后望去,冷声道:“我们几个的命都没了,要这狗屁的大隋何用?”
萧皇后一听,顿时杏眼圆睁,指着崔检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崔检是要让整个大隋跟着他们一起陪葬啊!
事情闹到这一步,萧皇后大概也知道了严大辅和崔检等人的结局。
若是没有韩家军驰援,他们几人怕是没办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人在绝望时,总会想着抓住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而现在镇守边陲之地的韩家军,就是他们活命的稻草。
韩家军回防定襄,突厥人会不会南下他们不关心,或者说,就算明明知道突厥人必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也要想办法让韩家军回防。
因为,如果他们死了,定襄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便宜别人。
或许这就是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声,这几个人已经将定襄,将大隋认定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而萧皇后正是从崔检的言语之中听出了这层意思,这才对怒目圆瞪,曾几何时,像崔检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没有资格位列朝班,没想到……真真是虎落平阳,小人娇狂得志啊。
萧皇后银牙紧咬,气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目前的自己,并没有办法整治这些人。
而与之相反,若是再激怒面前这几人,还有拉着她们祖孙俩一起陪葬的可能……
第六七四章:混蛋
宁静的夜空下,几道隐蔽于墙角黑暗之中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爬上城楼。
王大锤身手利落的翻上城头,四下观察了片刻,见这处拐角果然如贺白川说的那样,是一个没有任何巡查的死角,心中大定,急忙招呼其他几人上来。
“正所谓兵不厌诈,那些狗官都还以为我们要天亮才攻城,这个时候怕是谁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偷偷潜入进来,大刀已经架到他们脖子上了,哈哈哈。”
贺白川最后一个爬上来,相比于护廷队的身体素质,他明显要差了许多。
王大锤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警惕着四周,轻声应道:“郎君突然发来急电,要我等保住萧皇后祖孙俩的性命,要不是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临死之前还要找人陪葬,我们也不需要这般麻烦,直接平推了这皇城便是。”
贺白川悻悻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王大锤为什么总那么自信,但他已经不会自讨没趣了,毕竟人家的手段是真的通天彻地。
“贺兄,带路吧,救人要紧。”
“好,随我来……”
贺白川也不含糊,凭借着多年驻守皇城的经历,众人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在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成功抵达立政殿侧门。
“王兄,太后娘娘和小陛下平日里就住在这里。”
王大锤等人眼神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队员好笑道:“怎么感觉这皇宫比席家庄还小?”
其他人默然颔首,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这也算皇宫的话,那席家庄不就是皇城?长安太极宫不就是一座城了?主要是这大隋的皇宫太小了一些,经不住拿来比较。
贺白川尴尬的点了点头,自嘲道:“这皇宫原先是北魏驻守定襄的一座将军府,后来隋朝几任太守又将之修葺了一番,方才有如今的光景,其实比起城内其他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王大锤走到墙角朝侧门看去,他心中只有任务,至于皇宫大不大,关他屁事。
几任见状急忙跟了上来,见到立政殿侧门外就站了两个守卫,众人心中又是不屑。
贺白川急忙提醒道:“巡逻的护卫一炷香左右会经过一次,今晚情况特殊,怕是频次会更加密集。”
正说着,果然看到一堆二十人左右的人马从对面的拐角走了出来。
王大锤急忙示意所有人往后躲,待那队人马离去,才探出头来。
“你们俩,去干掉那两个守门的。”王大锤朝旁边两个队员吩咐道。
二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微微颔首,便在夜色的掩映中,偷偷摸了过去。
两个守门的守卫不知道在做甚,人趴在门上翘着屁股好像在偷听什么。
直到两个队员站在他们身后,他们还没发现异常,这几乎就等于送死。
随着两声闷响,守卫应声倒地,两个队员迅速拖着他们回到暗处。
王大锤皱着眉道:“你们换上他们的衣服,直接在外面警戒。”
两个队员应了一声,其中一个边换衣服边朝贺白川问道:“贺将军,你确定那杨政道才十岁?”
贺白川和王大锤本要带人直接冲进立政殿,闻言都是一怔。
贺白川点了下头:“当然,小陛下登基那年三岁,如今七年过去,不是十岁又是多少。”
王大锤蹙眉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两个队员眼神扭捏的相视一眼,道:“方才这两个守卫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根本没发现我们两人,好奇之下,我们也偷听了一会儿……”
王大锤与贺白川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们刚刚站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两个守卫在做什么,此时一听,才知道他们竟然在偷听殿内的靡靡之音。
“会不会是那些狗官正在与宫女寻欢作乐?”王大锤问道。
“……这个……”贺白川神色一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王大锤见状,眉心蹙起。
贺白川赶忙拉住他的胳膊,道:“王兄,不能再拖了,赶紧冲进去,太后娘娘可能有危险。”
王大锤等人面面相觑,但见贺白川突然心思不宁起来,都知道情况有变。
“好,走。”
王大锤一马当先,背上的武器也拿在手上。
众人走到门前,果然隐约能够听到殿内女子娇呼的声音,还有男人欢乐又扭曲的调戏声。
贺白川额头青筋暴起,顾不得其他,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呯的一声,那单薄的木门直接被他一脚踹成了几块。
“这……”
王大锤等人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殿内正在互相追逐的男男女女。
贺白川双目如炬,迅速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确定没有发现那道身影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大都是宫女,而与她们嬉戏作乐的男人,有朝中的官员,也有御林军的将士,其中大半是名单上的幸存者。
此时他们也认出了贺白川,其中一个大汉眼疾手快,见到贺白川一行人数不多,抽出一旁扔在地上的佩刀就迎了上来。
“贺白川,反了你了,竟然还敢夜袭皇城。”
贺白川斜眼瞪了他一眼,见到他只穿一条裤衩,还是开裆的,胯下那家伙更是恶心得若隐若现,忍不住眉心一蹙,朝王大锤说道:“王兄,这家伙就是御林军总教头,也在名单里。”
王大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不堪入目的场景,此时正闭目养神,闻言,朝身后的队员挥了一下手。
只听,噗的一声异响。
方才还提刀叫嚣的大汉只觉得胯下一凉,接着剧痛由下到上传遍全身,其他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他脚边有个血淋淋的东西掉在地上,不是那话儿又是什么。
众人只觉得胯下一寒,本能的用双手护住。
“啊啊啊啊……”大汉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开。
噗!
只见他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痛呼声噶然而止。
唯一有武力的人就这么死了,其他几个官员,包括哪些宫女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贺白川皱着眉头朝其中一个宫女看去,问道:“太后娘娘和小陛下人呢?”
那宫女本就害怕得全身发抖,此时一听到贺白川的问话,直接吓得脸色苍白,胸前的软肉也不去遮挡了,双手死命的攥在一起,指甲都没入了皮肉也未自知。
贺白川见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最后神色大变。
“混蛋,严大辅和崔检人呢?”
名单上仅存的七个人,五个在这处偏殿与手下寻欢作乐,但严大辅和崔检两位大隋的左右仆射赫然不在此处。
其他几个官员惊恐不安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而此时,偏殿没了那大汉的痛呼,氛围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正因为如此,那屋子里细弱蚊音的惨叫声,才显得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第六七五章:三天三夜
“王兄!”贺白川朝王大锤露出乞求之色。
王大锤心有所感,朝他重重点了点头,让其他几个队员守在外面,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场景且不赘述,总之王大锤进去不久,两道人影就被丢了出来。
赤身**的严大辅和崔检摔在地上,两人眼里满是惊恐。
贺白川视线在严大辅胯下停留了片刻,只见那话儿上还有血迹沾染,顿时怒上心头,抽出腰间的刀就要朝严大辅砍去。
这时,王大锤的声音传来:“贺兄且慢动手……小斌,你先进来一下,止血的膏药带了吗?”
贺白川闻言一怔,身后一个队员伸手拦住他,转头朝屋内的王大锤喊道:“带了。”
“那好,你进来。”
队员朝怒不可遏的贺白川点了下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包,走进屋子里面。
屋内,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软塌上,一个年龄仿若二十七八的贵妇人,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低头哽咽着,而她怀里,一个眼神呆滞的小孩子仿佛没了生气,身上就披着一件毯子,一般孩童本该拥有的灵动气息,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王大锤站在一旁,朝那个小孩指去,道:“小斌,先帮他止血。”
队员闻言,急忙迎了上去,仔细一检查,才发现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贵妇人见他手里拿着伤药,感激的朝王大锤看了一眼,急忙帮他将小孩翻了个身子。
队员见那伤口位置竟然……不由得咬紧牙关,心中对刚刚拦住贺白川的举动表示后悔。
不过,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救人要紧。
王大锤不忍再看,趁小斌施药的时候,走出屋子,反身轻轻将门关上。
贺白川迎了上来:“王兄,娘娘和小陛下???”
王大锤歉然的看了他一眼,吐了一口气,道:“萧皇后状态还……好,就是……”
贺白川神情一滞,看向赤身**跪在地上发抖的严大辅,再联想起这个老头儿的某些传闻。
“混蛋,我杀了你!”
不料,王大锤再次拦住他。
“王兄?”
王大锤朝他摇了摇头,道:“贺兄稍安勿躁,我王大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如此禽兽不如的人,杀了他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贺白川闻言,脸色稍缓。
王大锤朝另一个队员望去,道:“我记得郎君给了你一种毒药……”
跪在地上的严大辅和崔检本就因为王大锤等人的突然袭击胆战心惊。
此时一听到王大锤说的那种毒药,都是惊悚不已,特别是严大辅,因为他能听得出来,王大锤说的那种药正是要用在他身上。
旁边,贺白川听完王大锤的描述后,也被他的手段吓得不轻,不过,莫名的,又觉得十分解气,当下便朝那队员说道:“十头公猪,十头母猪是吧,交给我了,我记得宫里就有一个猪圈。”
“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严大辅此时求生欲极强,听完王大锤描述的惩罚手段后,他才知道怕,但已经为时已晚,几个队员直接将他控制起来,嘴里塞了破布,避免他咬舌自尽。
而一旁的崔检见王大锤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心中大定,再联想起家族与席云飞的关系,还以为已经逃过一劫,胆气上来,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呵呵,这位壮士,想必就是朔方护廷队的高手吧?”崔检腆着脸朝王大锤恭敬问候道。
“谁让你站起来了?”不想,王大锤浓眉倒竖,大喝一声。
王大锤对他可没有好脸色,刚刚进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家伙……总之也是禽兽。
崔检吓了一跳,接着王大锤的话更是让他悔不当初。
“十头公猪是为他准备的。”王大锤指着严大辅,然后又指着他道:“至于那十头母猪,呵呵。”
崔检愣了愣,这时,那个带着毒药的队员突然出手扼住他的喉咙,然后朝他嘴里倒了一瓶药。
那药入喉微甜,崔检却没了细品的心思,刚要往外扣,便觉得头晕脑胀,双眼迷离。
不多时,原本软塌的地方,竟是一柱擎天。
众人见状,不免为那毒药的药性感到惊心,眼见崔检嘶吼着就要朝几个宫女扑去。
王大锤急忙让人控制住他,押着直接先与严大辅绑在一起……
一炷香后。
进去施药的队员走了出来,眼神里满是疲惫的神情。
将杨政道的伤势汇报了一遍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家伙伤及内府,虽然开裂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肠道里面的创口我的急救术难以医治,就怕感染后会溃烂。”
王大锤浓眉紧蹙,微微颔首后,道:“我会尽快通知郎君,让他派人过来救治。”
“那……太后娘娘呢?”贺白川焦急问道。
队员与王大锤相视一眼,才说道:“娘娘情况还好,此时正在里面照顾那孩子。”
闻言,贺白川就要朝屋里走去,王大锤急忙拦住他。
“贺兄,还是让她们祖孙俩好好静静吧,现下你的职责是赶紧将皇宫里的人马归结。”
说着,王大锤将一块虎符递给他,道:“这是从刚刚那人衣服里找到的,有了它,两千御林军就要听你号令。”
贺白川接过虎符,眼神担忧的看了一眼里屋,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王大锤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身看向里屋,难以置信的说道:“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竟然沦落至此,这所谓的大隋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队员咬着牙,闭上眼睛,回想起小杨政道那双呆滞的双眸,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这就是建国的代价吧,只是有点惨烈。
“将情报汇报给郎君吧,如今定襄也算彻底拿下,余下的事情,还要交由郎君定夺。”
“那,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如实禀报吧,也好让郎君知道,这天地之间的龌龊事儿,远没有他认为的那般稀少。”
“没想到锤哥还有这番感慨?!”
王大锤伸手在队员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了郎君好。”
“是是是,那我这就去传信……哦,对了,锤哥,听说你要将那两个禽兽丢进猪圈?”
“是又如何?”
“嘿嘿,也让我这个队医出点力啊,虽然我没有毒药,但也有几样压箱底的好东西,统统给他们灌下去的话,保证让他们三天三夜停不下来……”
第六七六章:悲惨人生
席云飞得到消息的时候,也被震撼得不轻,后世虽然看过类似的电影,但真听说这种事情,心中难免觉得膈应。
得知王大锤已经让严大辅和崔检享受极刑,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义成公主。
要知道,当初在定襄建立大隋,正是义成公主一手促成的。
但她肯定想不到,嫂子萧皇后和孙侄子杨政道,竟然会因此受到那般侮辱。
而且从王大锤收集来的信息中得知,萧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那群禽兽玷污了。
席云飞正自烦恼,房门慢慢被人推开。
木紫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应该是刚刚炖好的参汤。
“你来啦。”席云飞将手机放到一旁。
木紫衣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将托盘放到桌上,道:“炖了半天的汤,你尝尝味道如何。”
席云飞勉强露出微笑,伸手掀开盖子,“只有汤?”
木紫衣走到一旁帮他收拾书桌,闻言,莞尔道:“鸡肉和山参都被琪儿吃了。”
“这丫头。”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调羹慢慢喝了来。
或许是心中还在想着定襄的事情,席云飞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木紫衣一直看着他喝汤,见状一怔,绣眉微蹙,问道:“二郎,可是有什么心事?”
席云飞闻言,抬头朝她望去,闭上眼睛微微颔首。
······
“这事儿虽然告一段落,但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龌龊。”
席云飞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让诸葛青回朔方接医师,眼下先保住那孩子的命才是关键,接下来,也只能希望他能坚强的从中走出来了。”
木紫衣也没想到定襄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俏脸几番变化后,提醒道:“孩童心性还未成熟,此时最容易受环境和经历影响,为今之计,靠他自己度过难关肯定不行,最好是重新寻找一个陌生的新环境,让他多跟同龄人相处,久而久之,或许就会慢慢淡忘。”
席云飞点点头,表示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怕他心中留下阴影,长大了会扭曲了价值观,这样吧,把他接到朔方小学馆,到时候我让方醒木多多照顾一二。”
“嗯,便该如此。”
木紫衣笑着走到席云飞身后,为他捏着肩膀,道:“方才你就是为了这事儿心神不宁?”
席云飞感受着肩上的柔夷,苦笑着说道:“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心里总觉得憋闷,好像有一股气堵在胸口难以发泄。”
“那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席云飞轻吐了一口气,道:“还有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杨姨。”
木紫衣恍然,这确实是值得思虑的决定。
思忖半响,木紫衣建议道:“如果站在人性角度上考虑,我不建议你将此事告知义成公主……不过,要是为了大家好,最好还是告诉她吧,而且还要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席云飞眉心微蹙。
木紫衣又道:“虽然这样做有点私心作祟的嫌疑,但这也是为了她们好,杨氏气数已尽,这么多年来,全靠义成公主一人撑着。
如今义成公主也失去了可敦之位,萧皇后一人可谓独木难支,否则也不会在那些人面前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了。
若是不让义成公主知道她们祖孙俩的遭遇,没准义成公主心中复国的火焰还无法熄灭,如此不管是对谁都不好……”
席云飞闻言,也觉得有道理,虽然可能会对义成公主造成不小的打击,但这确实是一个让她认清事实的好机会。
历史上的义成公主复国之心从未熄灭,可是,谁又能知道,为了她的这个心愿,多少人牺牲了宝贵的尊严和性命?
···
···
翌日,席云飞将定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义成公主。
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到萧皇后和杨政道的遭遇时,席云飞的言语多了一丝清冷。
席云飞的言语之间,不乏对义成公主的职责,如果不是她,那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义成公主受到的打击不小,不过,让席云飞失望的是,她的情绪并没有多少波动。
只是听到杨政道的伤势时,脸上多了一丝担忧而已。
席云飞愣了愣,刚要再说什么。
不想义成公主突然自嘲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心太狠了,听到她们祖孙俩被人如此凌虐,竟然还无动于衷?”
席云飞不解的朝她看去,意思不言而喻,确实心中有此疑惑。
义成公主脸上满是苦涩,走到窗边,看着天空慢慢说道:“当年我才十二岁,便远嫁突厥,那年,启民可汗已经六十五岁,比我爷爷还大上三岁。”
“这……”席云飞突然想起来,要说经历过的惨痛,面前的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
“几年后,启民可汗病故,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解脱,可是没想到,朝中官员几番操作,竟然又让启民可汗的长子,也就是始毕可汗娶了我。”
“当时,始毕可汗也已经四十出头,好在,他对我还算不错,或者是为了拉拢陛下(隋文帝),他甚至破例将我册封为可敦,也因此,我才生了归燕兄妹二人。”
“可是,随后几年,东西突厥分裂,颉利野心勃勃,先是毒杀始毕可汗,又以我母女三人的性命要挟,不得将可汗之位传给我儿叠罗支,无奈,我为了保命只能拉拢处罗可汗。”
“嫁给处罗可汗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男人不可托付,但已经为时已晚,知道这个男人指望不上,为了不让归燕兄妹俩被人害死,我只能以钱财美色四处拉拢大臣为己所用。”
“往后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处罗可汗登上可汗之位不过半年,就被人毒死,颉利可汗趁机登上汗位,而我也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女人……”
说着说着,义成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或许是为自己的过往感到悲伤和不值,又或许是对萧皇后和杨政道的遭遇感同身受。
席云飞默默递了一包纸巾过去,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等她自己哭累了,再商议定襄接下来的琐事。
不过,席云飞似乎能感觉得到,义成公主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什么复国,什么大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没有家人的陪伴来得重要。
第六七七章:派粮
翌日,定襄街头。
不少平民抱着家里的瓦罐和陶盆匆匆忙忙的朝集市口跑去。
王大锤收缴了那些官员的家产,其中他们囤积的粮食占了七成,都被他拿来救济城中的百姓。
剩余的金银珠宝,玉石玛瑙之类的物品,全部封存,他知道,席云飞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集市上,几处放粮的摊子铺开,那些侥幸没有被列入名单的官员,基本都到场了。
这些人说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很坏的那种,之所以没有被列入名单,是因为这偌大的定襄还需要有人来维持基本的秩序。
他们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自己还有一定的价值。
所以,在得到贺白川的招呼后,都自发的前来主持放粮细节,有些人甚至自掏腰包,捐了许多粮食出来,全当是对自己以往一些过失的弥补。
集市口南大街的一座酒楼上,王大锤几人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
“当初我们刚到朔方的时候,情况比这里也好不上多少,记得郎君第一次放粮的时候,人比这还多上许多。”
“是啊,要不是有郎君在,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饿死。”
“小斌哥说的没错,当初我还是村里的猎户,每次打点猎物进城,就只能换一块粗盐,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我还记得郎君当初发放的是羊杂碎做的汤,当时好多人都不去喝,起初我也不敢吃,不过那味道闻着是真的想,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才凑上去吃了一碗,啧啧啧,现在想起那个味道,还是记忆犹新啊。”
王大锤听着队员们的回忆,嘴角微微扬起,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当初郎君在席家庄的时候,就煮过杂碎汤,一开始我们也不敢吃,但是吃了几次后,竟然还都吃上瘾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笑闹。
这时,门口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王兄!”
“贺兄,怎么,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贺白川,只见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直接对嘴灌了一口。
“王兄,严大辅和崔检死了。”
王大锤愣了愣,接着脸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死了就死了,看把你急的。”
贺白川脸色古怪的看向队医小斌,还有那个提供毒药的队员,道:“若是寻常死去倒也没事,就是,他二人死得太诡异,太……惨……也不知道你们给那十头公猪吃了什么,它们是见缝就……”
“行了行了,我大概能想象他们的死法,这种煞风景的话就别说了,反正也无关紧要。”
王大锤无所谓的打断他,诚如他所说,严大辅和崔检都该死,只是现在死得凄惨了一些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站在贺白川的角度看,这就有点惊悚了,再说了,那二人曾经可是这大隋的左右仆射啊,多年来位高权重,在贺白川心中积威已久,他心中之震撼当然更甚。
王大锤打断他后,指着楼下的百姓说道:“贺兄,我建议再开设几个接济点,就这一处怕是半个月都忙不过来,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耽搁,这城内就要多几个饿死之人。”
队员们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派发粮食也讲究一个尊卑有序,先来后到,但若是因此让一些垂死之人,一些更需要接济的人排不上队,那就是笑话了。
“王兄的意思是?”贺白川现在对王大锤十分信服,几乎是言听计从。
王大锤思忖片刻,道:“这样吧,组织一支专门的队伍,由他们直接走街串巷,优先给那些老弱病残送粮,你看如何?”
贺白川闻言一怔:“有这个必要吗?”
王大锤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有必要,我说过,定襄是我家郎君十分看重的中转站,既然我们已经接管了定襄,那就要确保将它完完整整的交接到郎君手中,这是我们护廷队全体队员的责任和义务。”
几个队员一听,都是骄傲的抬起胸膛。
贺白川见状,才知道自己的眼界与对方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仍旧觉得没必要,连派个粮都亲历而为。
但是,王大锤既然这么吩咐,就是有人家自己的考量,或许个中利益,是自己能够想象得到的吧。
点了点头,贺白川应了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既然要去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送粮,那是不是干脆找些难民来带路好些?”
王大锤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找个难民来更知根知底一些,免得错过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锤哥。”
“嗯?”
“胡家母女不就是难民……”
“哦,是啊。”
···
···
“什么,要我帮忙派粮?”
贺家庄后院,胡杏儿一脸错愕的朝管家看去。
那管家微微点了点头,虽然知道面前的母女三人都是低贱的难民出身,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母女三人可能攀上了高枝,因此言语之间颇为礼敬。
“小娘子,我家将军说了,这是王队长的意思,要是您觉得不妥,我可以带您去见他。”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胡杏儿急忙朝管家敛衽一礼,歉然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胡杏儿本来以为王大锤不会管她们了,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心思敏感,能感觉得到王大锤眼里对自己和母亲的鄙夷。
纠结的看了一眼正在母亲怀里嬉闹的妹妹,胡杏儿尽管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认为,正是因为小豆芽,自己母女二人才得以被王大锤看重。
“那小娘子的意思是?”管家催促道。
胡杏儿不敢犹豫,这很可能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急忙朝管家躬身一礼:“但凭贺将军……还有贺管家吩咐。”
鬼使神差的,胡杏儿竟是对王大锤只字不提,或许是心中的傲娇心理作祟,每每想起王大锤看自己的眼神,胡杏儿心中就是百感交集,个中意味,说不清,又道不明。
“那就好,小娘子这就准备准备吧,任务繁重,此行或许会比较辛苦,不过王队长吩咐了,我们会派人一路护送,还准备了一顶轿子……”
管家交待了一声,说一炷香后在大门口集合出发,便匆匆离去了。
胡杏儿朝管家的背影弯腰行礼,做足了礼数,直到管家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才直起腰来。
“阿姊,阿姊,你快来,帮我一起挠阿娘,咯咯咯……”
院子里,小豆芽欢快的笑声清脆而又悦耳,只是落在胡杏儿心中,却又是那般的苦涩。
妹妹仿佛听不懂她的那句狠话,睡了一觉后,清早起来,依旧对母亲和自己非常亲近。
看着小丫头在母亲怀中开怀大笑的模样,胡杏儿突然发现自己这些人报复错了对象。
她难道不应该去痛恨那些让她们母女沦落至这般境地的人吗?
为什么要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撒气?
胡杏儿银牙紧咬,嘴里的血腥之气蔓延开来,让她尘封的记忆慢慢苏醒。
雨夜的茅草屋里,年幼的自己瑟瑟发抖的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母亲被……
第六七八章:复仇
定襄城虽然不大,但与其他城市一样,都有一处专门供穷人居住的片区。
有的叫离孤坊,有的叫窝棚区,或者干脆直接就是流民营,难民营。
定襄的西南角落,也有这么一片区域,而且面积还不小,足足占了两个坊市的面积。
一般像这种地方,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什么扁担帮、什么斧头帮、还有菜刀帮,黑虎帮之类的小组织数不胜数。
但这种地方更多的还是穷人,特别是真正的穷苦人家,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去处,谁有愿意蜗居在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走进坊区,迎面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不少侍卫都是恶心的急忙捂住口鼻。
他们是贺白川派人负责保护胡杏儿还有派发的粮食的,相比于一开始的雄赳赳气昂昂,此时一个个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胡杏儿倒是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闻着空气中的恶臭,甚至有种回了家的感觉。
“小斌哥,你们要是受不了,我可以自己进去,让她们自己出来领取米面就行了,不一定要送到她们家里去的。”
胡杏儿对小斌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他是王大锤的手下,专门派来保护自己的,此时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开口建议道。
队医小斌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胡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环境容易滋生病菌,这些人怕是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病,故而有些担心我带来的药会不够用。”
胡杏儿愣了愣,惊愕道:“您还要为她们治病?”
小斌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当然,帮人帮到底,锤哥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能救一个是一个。”
胡杏儿错愕的神情满是不解,那个男人到底是在图什么,为什么竟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胡姑娘,你还是指路吧,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将身后的十车粮食都送完,再耽搁下去,怕是天也要黑了。”小斌提醒道。
胡杏儿默默点了点头,跳下轿子当先朝潮湿阴暗的窝棚区走去。
路上,不少难民躲在屋子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其中几个大胆一点的,还凑上来想要搭话,不想却被侍卫们隔了开来。
“能住在外围的,基本都有口饭吃,真正的可怜人都在里面。”
胡杏儿朝小斌说道:“那些人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因为没有赚钱的门道,只能住在最逼仄潮湿的地方。”
说着,一行人慢慢朝窝棚区深处走去,路上,能看到不少人躲在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透过门缝打量他们。
这些人的眼里普遍没有生气,神情呆滞犹如泥塑,要不是他们见到侍卫手中的刀时,还有一丝恐慌的情绪在,还以为他们只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呢。
某个窝棚里,几个邋遢汉子聚在一起。
“老大,那些人车上拉的好像都是粮食,这么多,够咱们吃上好几年了。”
“是啊大哥,还有前头带路的那个小娘子,啧啧啧,那姿色,那身段,比前天那个小寡妇好了不知道多少啊,要是能……哎呦!”
“别特娘的乱说话,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你没看到那些侍卫的刀鞘嘛,都是城卫军的制式军械,这些人很可能是城卫军的人。”
“就算是城卫军,您也没必要打我啊,再说了,城卫军没事儿来咱们这里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的吃食,特别是那个小娘子。”
“你特娘的能不能别老是惦记女人,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老大,我听说这两天城里有大动静,吏部尚书周兴阁被贺将军带人给砍了,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跟面前这些人有关?”
几个人都是这难民中的土霸王,虽然有点见识,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坐看天下事的程度,此时见官兵进入他们的地盘,都是心头惴惴。
屋子里,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我手下的人说城里正在放粮,听说朝中不少大人物的家都被抄了,贺将军把这些人的粮仓搬了个空,这些粮食全部都拿来接济百姓。”
“当真?”几个汉子面露喜色。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打击道:“不过,怕是轮到咱们窝棚区的时候,就剩下一些陈年旧米,或者是土糠壳沫咯。”
“老赵,你儿子不是在武侯亭嘛,能不能让他帮忙安排一下,让哥几个带人先去……”
“你就别折腾了,我家大郎今早特意跟我打了招呼,这次事态不同以往,叫我千万不要乱蹚浑水,免得引火烧身啊。”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个人里,就这个老赵最有实力,此时连他也只能干看着,那他们其余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天杀的,这是眼睁睁看着天大的好处从眼前溜走啊,叫我等如何甘心。”
众人都是一脸悻悻。
“大哥,大哥……”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跳了进来。
青年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在自家大哥身上定住。
“大哥。”
“有事说事,咋咋呼呼的干啥。”
“啊,是是是……”青年吞了口吐沫,激动道:“是这样的,刚刚我偷偷跟着那些人往里走,遵照大哥的意思,想看看他们来做什么……”
“说重点。”
“是是是,那个,呃,我看到他们给小哑巴,王瘸子,还有刘家的寡妇送了好多东西,那米面都是一包一包的给,还有腊肉和咸鱼呢,啧啧啧,那肉肥的呦……”
青年留着口水继续回忆,但他的话落在几个大佬耳朵里,却荡起了涟漪。
“你说的小哑巴还有那谁,都是咱们手底下的人?”那青年的大哥呼吸急促了起来。
其他几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的羡慕。
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进其他去抢食儿的,那些米面先不说,腊肉和咸鱼啊,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这等美味了。
很显然,他们顺理成章的将那些物资归为己有了,只要那群侍卫一走,这些东西转眼就是他们的盘中餐……
可是,他们却漏了一个人。
就在那尖嘴猴腮的青年往回跑的时候,胡杏儿与小斌嘀咕了几句。
小斌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朝胡杏儿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便带着几个侍卫走走跟了上去。
就在青年汇报情况的时候,他们已经将这座小屋围了起来。
“先抓起来吧,胆敢反抗着,直接杀了。”小斌站在屋外将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以为胡杏儿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这群人真如胡杏儿说的那样,打算等自己走后,就去抢那些穷苦人家的吃食,小斌当下就怒上心头,恨不得直接将屋里的人通通毙了了事。
与此同时,正在派粮的胡杏儿嘴角莫名的扬起,面对这些相处了七年,如今却根本认不出她的左邻右舍,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快感。
第六七九章:苏大强
几个常年混迹窝棚区的消瘦汉子,如何是城卫军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所谓的帮派头目便都伏法了,见了城卫军的人冲进屋里,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小斌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和求饶,而是带着他们来到窝棚区外面的大街上。
“把他们帮到门楼上吊起来。”
坊市门口,一座摇摇欲坠的门楼足足有两丈高,上面的匾额已经不翼而飞,估计被哪个难民捡去当床板了也不一定。
七八个汉子被城卫军三下五除二的,直接吊成一排。
小斌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朝旁边围上来的难民们喊道:“各位乡亲们,今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些人往日里仗着人多势众,可谓无恶不作,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小斌将手中的石头狠狠朝还在呼救的赵老大扔去,这人一直囔囔着他有个儿子在武侯亭当差,只是他没想到小斌这人最痛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家伙。
呯的一声,那石头狠准稳的落在那赵老大的嘴上,啪的一下,瞬间血肉模糊。
旁边围观的人都是一声惊呼,其中不乏一些跟着赵老大混的懒汉,此时都是缩起脖子,瑟瑟发抖起来,其中几个更是不堪,扭头就跑,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可是,让小斌等人诧异的是,喊了半天,竟然没有人站出来扔石头。
虽然能从他们眼里看到对赵老大一行人的愤恨,但更多的,是深埋在内心的畏惧。
正在小斌蹙眉之际。
人群中几个人开道,胡杏儿杏眼含煞的走了出来。
“我来。”
“我,我,我也来。”
胡杏儿当先开口后,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妇人也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句。
“小斌哥。”胡杏儿朝小斌点了点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刘姨,今日有小斌哥给您撑腰,莫要怕了他们。”
胡杏儿朝那个妇人鼓励了一句,拿着石头慢慢靠前几步,在那几个人中扫视了一圈,眼睛里渐渐被泪水充满,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响……
呯!
胡杏儿出手丝毫没有留情,直接就是奔着其中一人的脑袋扔去的。
小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特别是打量了一下被胡杏儿优先照顾的那个青年,不由得眉心紧蹙。
眼见胡杏儿第二块石头又要砸过去,小斌急忙拦住他,道:“胡姑娘,先等等。”
可是,此时的胡杏儿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她这第二块石头,直直朝那个头破血流的青年裤裆砸去。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要知道现在的胡杏儿打扮可不像是住过窝棚的难民,相反,因为她出身不错,仔细打扮后,身上自带一股子书卷气和士族大小姐的贵气。
眼见那个青年已经口吐血沫,小斌急忙朝几个城卫军的人交待了几句,这次他来窝棚区可是带了两个任务的。
一个是协助胡杏儿派粮,另一个,则是找出当年侮辱胡家母女的真凶。
现在,不用问也知道,那吊在门楼上的青年肯定是一个,至于其他人,还要通过这个青年去挖出来,因此不能让他现在就死。
将奄奄一息的青年从门楼上放下来后,胡杏儿已经泣不成声,她不傻,多少猜到了小斌的目的。
“小斌哥,那天,一共有五个人。”胡杏儿红着眼,朝小斌哀求道。
小斌眉心微蹙,微微颔首,表示一定会抓到所有人。
或许是有胡杏儿和那个妇人开头的关系,接下来的画面就血腥了许多。
小斌甚至看到一个断手的老头冲到近前,朝其中一个汉子的大腿根咬去,最后满脸鲜血的仰天哭喊着什么,只是那声音太过悲怮,听不出具体的内容。
这些可怜的难民们生活本就已经够苦了,没想到在这样的炼狱里,还要被这群吃肉喝血的恶魔们,没日没夜的折磨侮辱,此时心中的激愤释放出来后,都是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等所有人的情绪都稍微缓解了一些,小斌才跳上一座高台。
“乡亲们,接下来几天,我朔方商会的人将会在城中几个招募点,召集大量的劳工修路,待遇是包吃包住,每个月再有一百五十文铜钱可拿,感兴趣的人可以于明日午时,到城中报名。”
小斌话音刚落,原本还抱头痛哭的难民们瞬间收声,然后一脸惊疑不定的朝小斌看去。
见状,小斌知道他们肯定是心有疑惑,或者干脆就不信自己的话。
果然,还不等他解释,就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是不是高句丽人又要攻城了?”
这人刚说完,现场便嘈杂了起来,不少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小斌,等待他的回答。
“大人,俺家里就剩下老母亲一人了,加入敢死队可以,但是能不能先把安家费给俺,俺想买点米面,让老母亲吃一顿饱饭再去死。”
人群中,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仰着头朝小斌喊道。
或许是因为小斌带人帮他们报了血海深仇,人群中不少男子都是神色微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接连走了出来。
“大人,也算我一个,我大狗没什么本事,那几个王八蛋害死了我媳妇儿和闺女,今日能够报仇雪恨,全赖大人相助,不就是打棒子嘛,算我一个。”
“还有我苏大强,老头子我也报名了,反正这辈子已经活够了,如今大仇得报,心里也没了什么牵挂,郎君帮我老头子报了家仇,我老头子这条命就是你的。”
“……对,我也报名,帮大人杀棒子去……”
眼见事情的走向有点偏,这些人明显误会了什么,小斌急忙伸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苦笑着解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真的没骗你们,我家郎君说了,商会要修路,从朔方到定襄呢,需要大量的工人,真的不是要拉你们去当什么敢死队啊。”
“……啊?”
“那,真是包吃包住?”
“真的包吃包住,而且每日三餐,中午必定有肉吃,每个月再有一壶酒。”
“……哗!”
“那,真的还有铜钱拿?”
“真的,真的,普通力工每月一百五十文,木匠、铁匠、泥瓦匠之类的工匠,每月最少五百文,最多一贯铜钱,干得好还有优秀员工奖励,最少都是一片金叶子。”
“……哗!”
“那啥,俺听说城中在派粮……”
“有,大家统统有份,而且你们问问那位大姐,刚刚我们就是去给她们家送粮的……”
第六八О章:加快进度
是夜。
王大锤正在屋子里锻炼身体,这是他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这些天白天太忙,只能晚上抽出时间来锻炼。
院子里,小豆芽与胡刘氏玩得正欢,忽然看到姐姐出现在院门口,小丫头高兴得扑了上去。
只是临近胡杏儿身前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僵,小短腿也止住了,大眼睛躲闪的偷偷瞄着胡杏儿,好像很怕她似的。
原本已经做好拥抱小丫头准备的胡杏儿见状,心头堵得不行,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又湿了。
抿着嘴,强颜欢笑道:“小豆芽吃过饭了吗?”
小豆芽双手攥在胸前,咬着小嘴唇慢慢点了点头:“吃,吃过了。”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容易忘事是没错,但也本能的会去规避一些苦痛的经历。
此时的小豆芽兴许是想起了那日胡杏儿对她的呵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贱种,但她还记得胡杏儿当时挥手要打她的画面。
或许是发现姐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小豆芽伸手拉着胡杏儿的裙摆,道:“阿姊,娘给你留了半只鸡,还有很好吃的羊排。”
胡杏儿见小丫头重新接受了自己,高兴的朝她点了点头,伸手直接将小丫头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小丫头的脑袋,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坐在青石板上收拾玩具的胡刘氏见了,不由得心头发酸,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渴望见到这副画面,只是没想到,整整等了七年。
“呵呵,别听小豆芽瞎说,那鸡汤和羊肉是她特意留给你吃的,连我想吃几块她都不让呢。”
胡杏儿见母亲也红了眼,心中百感交集。
小豆芽听到自己的‘计谋’被母亲当场拆穿,羞赧的朝母亲直挥手,好像想用手去把母亲的声音打断,这样姐姐就听不到了一样。
“傻丫头。”胡杏儿低头在小豆芽脑门上亲了一口,惹得小丫头直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屋内,听到声音的王大锤走了出来。
“王大哥。”
“哦,你回来啦,小斌呢?”
“小斌哥带着……”胡杏儿看了一眼母亲,说道:“小斌哥去后院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抓到了。”
王大锤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别有深意的看向胡杏儿,却见她双眼一眨不眨的打量着自己,那目光中的情绪有些……
“那,那就好,嗯,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吃饭吧。”
说完,王大锤直接闪身走进屋子,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见衣衫还算整齐,莫名的,竟是松了一口气。
门外,王大锤狼狈‘逃窜’的背影落在胡杏儿眼里。
神情微微错愕了半响后,胡杏儿忽然扑哧一笑。
“怎么了?”胡刘氏好奇问道。
“没,没事……”
···
···
这一日,定襄城头,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艇遮天蔽日而来。
原本正在排队领取接济的百姓们还以为天塌了,吓得四散飞逃,要不是城卫军的人早就收到王大锤的叮嘱,及时控制住了场面,现场非得出现踩踏事件不可。
而在皇宫最大的一片阅武场边上,王大锤一行人,包括贺白川、萧皇后,以及幸存的朝中大臣,都阵列在前,仰望着慢慢降落下来的飞艇。
贺白川虽然早就听说了飞艇的事情,但此时亲眼见到实物,还是被震撼得不行,语无伦次的说道:“王,王兄,这白云……”
“飞艇。”
“啊,是是是,飞云……这飞云好大啊,上面能,能装下多少人啊。”
“……你说话能不能不哆嗦,说了这叫飞艇,还有,这玩意儿可不是装人那么简单。”
“啊,哈嘿嘿,那,那王兄,能不能,能不能……”
“知道你想干什么,回头找个机会让你上去体验一把是不是,放心吧,马上就有机会了。”
“真的啊!”
“当然。”王大锤不耐烦的朝他应了一声,急忙道:“别说了,郎君要下来了。”
因为飞艇的螺旋桨还没有停下来,广场的风沙有点大,王大锤打断贺白川的问话后,直接穿过飞扬的尘埃朝飞艇小跑而去。
众人见状,都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正在他们踌躇不前之际,弥漫的风沙渐渐平息,飞艇上走下来一行人。
“义成?!”萧皇后第一个出声惊呼。
“唐公?!”接着是几个认识李渊的官员。
“哪个是郎君?”贺白川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为首的李渊和义成公主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特别是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的萧皇后。
李渊沧桑的脸上露出追忆之色,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兰陵萧氏之女,萧美娘的容貌和才情曾让多少世家贵族的公子哥朝思暮想?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渊当初决心起义,或许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自己得不到的女人。
与李渊不同,义成公主的脸色就淡然了许多,甚至看向萧皇后时,还隐隐有些不满。
“郎君!”王大锤朝李渊抱拳一礼,然后走到正在打量周围环境的席云飞身前。
席云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辛苦了,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王大锤尴尬的点了点头:“让郎君见笑了。”
“呵呵,这有什么,你过去的事情,我问过程叔了……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就一定会支持。”
“谢郎君!”
席云飞朝他笑了笑,而后将注意力放到萧皇后一行人身上。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萧皇后,果然漂亮……哪个是贺白川?”
王大锤朝人群中探头探脑的贺白川指去:“那个家伙便是。”
席云飞抬头看去,刚好见到贺白川一脸期待的神情,好像等待颁奖嘉宾上台的获奖者一样。
“呃,这家伙好像有点憨啊。”
“呵呵,憨是憨了点,不过人倒是不错,而且最关键的是,听话!”
“那挺好,既然你都觉得可用,那开发定襄的合作者里,就算他一个吧。”
王大锤感激的朝席云飞看去:“郎君打算将利益分出来?”
席云飞伸手朝贺白川打了个招呼,看着贺白川点头哈腰的搞笑模样,笑着对王大锤说道:“我们必须要加快进度才行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太累,还不如找几个听话的人一起合作,争取早点将半岛和倭国拿下来才是正经事,特别是倭国,那座岛上可是有一座金银山的……”
第六八一章:警告
“贺白川,见过郎君。”
“嗯,贺将军不必多礼。”
席云飞将躬身到底的贺白川扶起,笑着说道:“你的事情,大锤已经跟我说过了,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任何帮助过我的人。”
“谢郎君,谢郎君。”贺白川觉得席云飞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我们的事情明日再谈,到时候我会邀请其他合伙人到场,贺将军若是不善此道,最好带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免得到时候被那群老家伙占了便宜。”
席云飞好心提醒了一句,开发定襄他一个人虽然也可以,但是进度上不免要慢了一些,所以,席云飞打算把几个山东的世家带上。
贺白川心领神会,要他带兵打仗没有问题,但是这些勾心斗角的买卖把式,他却一窍不通。
“贺某知道了,多谢郎君提醒。”
···
“二郎,这里。”
不远处,李渊朝席云飞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见一下萧皇后。
席云飞本不想过去,但既然李渊有心介绍,总要给个面子。
“这位就是朔方席家二郎,别看这小子邋里邋遢的,心眼可不少。”
李渊半开玩笑的朝萧皇后介绍席云飞,而后又指着萧皇后道:“臭小子,叫萧姨。”
席云飞愣了愣,这就很有意思了,不让自己称呼对方为‘太后娘娘’,直接就是萧姨,李渊这老头子是要搞事情啊。
果然,李渊这么一说,义成公主和萧皇后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两人都看向席云飞,特别是义成公主,因为席云飞对萧皇后的称呼,直接预示着席云飞对整个大隋的态度。
好在,席云飞也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他了,只见他朝萧皇后微微颔首,道:“久闻萧皇后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要不是知道您跟我娘岁数差不多,我差点称呼您为萧姐姐了。”
席云飞这么一说,李渊三人都是神情一愕。
不过随之,李渊平静的点点头,虽然席云飞没有直接称呼萧姨,但也没有承认大隋的存在,而且,席云飞一个萧姐姐,直接就表明了态度。
在李渊看来,姐姐和姨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想必义成公主和萧皇后也都听得出来。
义成公主心中无奈,知道席云飞这是铁了心不想她杨氏称帝了。
倒是萧皇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义成公主说要去看望孙侄子杨政道,便带着萧皇后走了。
李渊望着她们的背影,脸上乐开了花。
席云飞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子,你这不厚道啊,明明自己有想法,还非得拉着我下水。”
李渊呵呵一笑:“没办法,谁让你的名气比我大,好歹让我也体验一下狐假虎威的感觉嘛。”
“切,老不正经……算了,说正事儿吧。”
李渊收回目光,看着席云飞,劝慰道:“这定襄城面积不小,人口也多,要是真的按照你的计划来,我担心粮价动荡。”
席云飞计划调动大唐河北道和河南道的物资,来补充定襄的衣食住行等各项需求,这不仅仅需要几个世家的帮助,同时也少不了朝廷从中协调调度。
李渊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从大唐大规模抽调物资,很可能会造成大唐内部粮价上涨,甚至出现有人恶意屯粮,趁机大赚黑钱的情况。
席云飞自然也知道这些因果关系,不过,他早有打算。
二人边说着,已经走到安排好的住处。
席云飞伸手一招,一个护廷队员走上来,双手递上一份地图。
摊开后,席云飞指着地图东北角的半岛,说道:“之前我让崔氏的人与高句丽人通商,趁机收集了不少情报,据说今年高句丽风调雨顺,可谓五谷丰登,眼看他们就要收成,您不觉得机会难得吗?”
“什么意思?”李渊神色微动。
席云飞笑着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奴役计划刚要开展,他们就来个大丰收,这不是跟咱们作对嘛,那些高句丽人不缺吃不缺穿,还叫我怎么奴役?”
李渊心有所感,吞了口唾沫,难以置信的说道:“二郎,这,真的要对高句丽出手了?!”
席云飞重重点了点头:“不错,而且宜早不宜迟,趁着他们丰收之际,直接把他们的粮仓都搬空了来养咱们自己的人,到时候高句丽人吃不上饭,自然会卖儿卖女,一箭双雕。”
“二郎就这么有把握,能够攻进高句丽?”李渊还是有点担心。
“把握嘛,还是有的,您等着看吧,柳擎天他们人一到,我就开始动手。”
夜里,一场小型的接风宴在宫中举行。
宴会上,席云飞无心歌舞,让王大锤唤来贺白川,三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贺将军,我记得定襄除了你们贺家,还有一个韩家,怎么今晚夜宴不见他们的人到场?”
贺白川喝了点酒,双眼微醺,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应道:“郎君说的是韩千寻那家伙吧,这家伙虎得很,定襄发生的事情早有人发信告知,但他就会装傻,怕是现在还守在栖风谷呢。”
“郎君,这韩千寻是前隋大将韩擒虎之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早年这家伙跟贺兄还是好兄弟来着,后来朝中那些狗官从中挑拨离间,两人打了几次架,现在关系闹得很僵。”
席云飞闻言,饶有兴致的朝贺白川看去,这家伙说起韩千寻,言语表情之间竟有几丝孩子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看来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和好。
“贺将军,我想请你亲自跑一趟,把韩将军接回来,我们接下来的买卖需要大量的人手,光凭你手上的两万人怕是不够。”席云飞朝贺白川直接吩咐道。
贺白川一听席云飞说起买卖,神情郑重了许多,道:“郎君有所不知,非是韩千寻那家伙不想离开栖风谷,而是迫于突厥人的压力,他只能在那边守着啊。”
“哦?”席云飞朝王大锤看去。
王大锤微微颔首:“自从我们占了朔方,突厥南下打草谷就少了一个突破口,定襄失去义成公主帮衬后,确实压力很大,特别马上就是秋收了。”
“原来如此。”席云飞一直呆在朔方,对外面的世道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往年突厥人就喜欢趁着秋收南下劫掠:“这样吧,刚好柳擎天他们还没到,你带着你的人去一趟突厥,给阿史那突利一点警告。”
王大锤眉眼一喜。
席云飞接着说道:“我会让诸葛青送你们过去,给你们三天时间,务必让阿史那突利看好他的人,你就告诉他,要是敢再纵容牧民南下劫掠,我就敢把他的汗庭平了。”
第六八二章:逗朕
长安城,太极宫。
站在太极门朝南的方向看,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
而路过钟楼后,有一道略小于太极门的宫门,唤作归仁门。
走进归仁门,有两座古香古色的宫殿群,左一座便是门下省所在,在它隔壁的宫殿叫弘文馆。
这弘文馆便是朝中官宦子嗣与皇室子弟读书写字的地方。
往日里,不说学生们废寝忘食的学习吧……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总体来说,那也是书声琅琅,耕读夜诵,学生们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自从门下省开设了通讯司之后,弘文馆的风气就变了许多。
以几个将军府的小子为首,其中带头大哥叫程处弼,是程咬金与正妻所出最小的儿子。
这日里,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家伙再次聚到一起。
“处弼,中午吃啥?”
“我怎么知道?”
“问问呗。”
“小六……”
“哎哎哎,别叫人回去问啊,多麻烦……你家不是也有传音器嘛,咱们去通讯司。”
“不要,你小子就会忽悠我,上次说好替我打掩护,看到人来,你小子跑得比谁都快。”
“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真替你打掩护了,你被打绝对不是因为被人发现了。”
“那我爹怎么知道我偷用宫里的传音器?”
“……兴许,你爹就是手痒了,你大哥不是不在长安嘛!”
“……”
“咦,那不是你爹嘛!”
程处弼闻言一怔,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扭头一看,还真是自家老爹。
只见程咬金风风火火的从门下省跑了出来,然后一个拐弯,从乾化门去了后宫。
“看程叔的样子,好像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你说会不会又跟朔方有关系?”
程处弼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别瞎猜了,还是进去背书吧。”
“哎,别啊,好不容易课间休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哼,你爹来了你也这么乖!”
···
···
立政殿。
长孙皇后正在帮李世民研墨,闲暇之余,李世民喜欢以笔代剑,一手飞白体的草书写下来,与战场之间短兵相接的武士无异,挥洒之间,铿锵有力,字字如槊刀劈砍。
“陛下,卢国公求见。”小力士黄安走出屏风,轻声禀告。
李世民动作不停,狼毫依旧如铁画银钩,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微微颔首,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宣。”
“喏。”
程咬金走进来的时候,迎面刚好碰上长孙皇后。
“见过娘娘。”
“呵呵,程将军辛苦了。”
“应该的。”
“陛下在里间书房等你呢,快进去吧。”
“恭送娘娘。”
走进书房,李世民正拿着那副字品评着,见到程咬金,示意他先入座。
“陛下,朔方发来捷报!”
程咬金脾气比较急,见李世民不急不缓,他就更加的焦躁,因此屁股还没坐下,嘴里的话就说了出来。
李世民闻言一顿,接着诧异的看向程咬金:“捷报?”
程咬金抱拳回应:“不错,正是捷报。”
“这次是谁倒霉了?”李世民神色微动。
程咬金走到书房左侧的屏风前,那屏风上挂着一幅地图。
“陛下,这次与之前情况不同。”
李世民见状,放下手中的卷轴,快步迎了上来。
程咬金指着地图右上角的定襄城,道:“就在刚才,朔方传来消息,定襄已经成为商会的第二个中转站,而且,云飞那孩子和太上皇等人此时就在定襄。”
“太上皇也去了定襄?”
“不错,我还听说那小子又折腾了一件奇物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程咬金不太确信的挑了挑眉毛,道:“只是情报上说,这奇物异常巨大,而且,而且能浮空。”
“浮空?”
“不错,朔方那边的人说,太上皇他们就是搭乘这奇物飞到定襄的。”
“飞,飞到定襄?”李世民低声呢喃了一句,神情间满是错愕。
“千真万确,我方才还特意去通讯司问了药师,得到了他本人的确定。”
李世民深呼了一口气,好半天才问道:“那奇物一次可搭乘多少人?”
程咬金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可是问了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具体的载重……陛下,您该不会也想???”
李世民慢慢点了下头,神色不定的说道:“看来你跟朕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不知道那奇物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咬金,你看朕,是不是亲自跑一趟朔方?”
“陛下要去朔方?”程咬金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错,这个想法朕早就有了,只是碍于体面,一直没好意思提出来,但是,如今的朔方日新月异,那些奇物更是层出不穷,先是无需畜力拖动的车子,再是这飞天的奇物,朕真的很好奇,到底那小子还有多少好东西藏着掖着。”
“可陛下,您如果亲自前往朔方,必然会引来各个世家的猜忌,到时候让一些用心险恶的人对您进行莫须有的恶意抨击,怕是会对陛下的声望有所影响啊。”
程咬金说的还算隐晦,李世民眉心微蹙,能够坐上今天这个位子,他自然也清楚这些。
他是大唐的皇帝,想要见谁,直接召见就是,哪有皇帝眼巴巴主动去见别人的道理?
只是,每次听到朔方或者席云飞又有什么大动作,他这心里就揪心的疼。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亲手将人给赶到朔方的,要是当初他对席云飞更看重一些,拉拢得更主动一些,做决定的时候更小心一些,是不是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呢?
想这么多没用,李世民知道自己当初的错误决定已经无法挽回,如今只能放下那颗高傲的自尊心,只要能够得到席云飞的帮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不管了,朕必须亲自跑一趟,只要能够打败高句丽,失去的威望就能重新建立,或许还能更上一步,让那些心不在我大唐的人看看,杨广举一国之力都办不到的事情,朕办到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说朕这个帝位有缺……”
李世民话音刚落,小力士黄安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陛下,通讯司急报。”
李世民与程咬金相视一眼,两人都是神情愕然,疑惑道“何事,快说。”
黄安将手上的折子递给李世民,“陛下请看。”
李世民接过折子翻开,看了一眼之后,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先是惊讶,再是纠结。
最后一脸古怪的看向程咬金:“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故意逗朕玩呢?”
程咬金闻言一怔,接过折子……
第六八三章:他叫李世民
折子上的内容很简单。
席云飞联合几个世家,即将对高句丽动手。
至于做什么,折子上没有明说,但是却提了几点要求。
不错,就是要求,而且是针对大唐,针对李世民的。
“陛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程咬金瞳孔一缩,朝李世民提醒了一句。
李世民呢,心中还有一些纠结和忐忑的情绪在。
“你就这么相信他?”
“说不上来,但这小子不是孟浪之人,敢提条件一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李世民眉心紧缩,神情变化莫名。
良久,重重吐了一口气,道:“好,朕就陪他疯狂一次,若是能成,朕封他一个异姓王又如何……”
当天下午,李世民紧急召唤朝中文武大臣议事。
得到消息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文臣都是找不着头脑。
倒是秦琼、尉迟恭等武将已经提前得到了程咬金的知会。
大殿之上,李世民还没到场。
秦琼几人拉着程咬金窃窃私语。
“知节,此事当真?”李勣呼吸之间急促了几分。
其他几人亦是神情振奋。
程咬金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对面探头探脑的文臣们,嘴角轻扬。
说道:“哥几个有点出息好不好,不就是训练一批敢死队嘛,看把你们激动的。”
秦琼几人相视一笑,道:“如何叫我等不激动啊,你小子,我看你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吧。”
“是啊,老程,十万敢死队,而且还都是高句丽人,我怎么听着这么玄幻呢。”
“那高句丽人不傻吧,凭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来给咱们卖命?”
程咬金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们懂个屁,这叫奴役计划,高句丽人怎么了,哼哼,你们等着看吧,不止是咱们军中会有高句丽人组成的敢死队,那些环境险恶的矿场里,也会布满高句丽人组成的矿工队,青楼姬馆里全部都是高句丽的小娘皮……”
秦琼咧嘴一笑:“这是要将高句丽人一网打尽的意思啊,举国上下来给咱们为奴为仆?”
“嘿嘿,就是这个理儿。”程咬金扬了扬下巴,道:“云飞那孩子的意思是,不能让半岛有任何一个高句丽人存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众人面面相觑,还不太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倒是对面一直偷听的文臣们,神色一动,虽然听得不是很全面,但都是玩脑子的人,从只言片语之中,就猜测出了席云飞的意图。
房玄龄与杜如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还真狠啊,要是真的让他做成了,高句丽怕是就断了传承,几十年后,新一代高句丽人出生,就会彻底融入我大唐,成为我大唐的一份子。”
“嗯,不错,只是这样,我觉得还不够。”杜如晦吧唧着嘴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效仿始皇帝,也给高句丽来个‘焚书坑儒’……”
“……你更狠!”
“呵呵,彼此彼此。”
不多时,李世民匆匆赶来,看样子情绪十分的高涨。
“众爱卿,朕有几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办,时间紧急,尔等应当竭尽所能……”
平时遇到大事,李世民都会跟他们商量着来。
今日却直接吩咐事情,虽然让部分不知情的人有些意外,但听完李世民吩咐的事情后,百官们却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相反,不少人神情错愕之后,还当场交头接耳,脸红脖子粗的讨论了起来。
一人计短,百人计长,更何况在场的还都是大唐的栋梁之才。
经过半个时辰左右的分工,大殿人去楼空。
空旷的殿内,就剩下国舅长孙无忌,还有程咬金在场。
“辅机,高句丽面积不小,若是真的打下来,到时候需要的官员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这事儿朕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长孙无忌的双颊红彤彤的,显然还没从方才的亢奋中走出来。
李世民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程咬金说道:“知节,益州的事情先放一放,朕打算派你亲领五万大军,即刻开拔北上。”
“陛下?”程咬金露出不解之色。
李世民眼中精光闪动,右手重重在龙椅上拍了一下,道:“高句丽若是能够顺利拿下,那百济和新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懂朕的意思吗?”
程咬金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还有此等安排。
不过,诚如李世民所说,既然高句丽已经不存在了,那还放着两个弹丸之地做甚?
长孙无忌神色微动,道:“陛下,为防止高句丽人蛰伏两地,臣建议对新罗人和百济人也要一视同仁才是啊。”
所谓的一视同仁,其实就是将对待高句丽人的招数,再用一遍。
李世民闻言,嘴角轻扬:“朕,正有此意。”
程咬金也点点头,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躬身抱拳道:“末将领旨!”
···
···
定襄。
刚刚建立起来的通讯司位于皇宫大内,此时,几个队员正在调试设备。
“李哥,长安那边发来急电,指名了要联系郎君,你帮忙转接一下通讯频道。”
“找郎君?谁?”
“对面说,说……说他叫李世民……”
皇宫,后花园。
席云飞正在陪木紫衣三女打麻将。
“三万。”
“六筒。”
“杠!”
“哎,等等……喂,谁啊?!”
“……”
“镇,那个镇?”
“……”
“啊,是您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什么,你要来定襄?我怎么敢不欢迎您啊,来就来咯……那行,回头见……”
席云飞神情古怪的收起手机,眉头微挑,有些纠结。
木紫衣三女方才隐约听到了‘朕’,‘李世民’的字眼,三女相视一眼,忍不住吐了口吐沫。
“二郎,出什么事儿了吗?”木紫衣见席云飞呆呆的看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席云飞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见柳如是和程钰琪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好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人想去朔方见见世面,我在想要不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三女抿着嘴不敢说什么,她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刚刚跟席云飞说话的人,可是这大唐的皇帝陛下啊!
“算了,先不纠结这些,来来来,咱们继续打牌,输的人晚上不能吃饭。”
(?Д?*)?:“哈啊,我不要……”
程钰琪歇斯底里的仰天大喊。
第六八四章:收钱之人
这一日,七月十五,中元节,又称鬼节。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鬼怪异志,聊斋这类的小说出现,说起中元节,百姓们能想到的就是祭奠先祖,还有放河灯,等习俗而已。
吃过午饭后,席云飞带着三女打算到城里逛一逛。
虽然定襄相比朔方来说要破败许多,但它还带曾经是一座大城。
应该有的商业街还是有的,尽管不是很热闹。
相比于优哉游哉的席云飞一行人,街上的行人大都行色匆匆。
走过一座小茶馆的时候。
“唉,哥几个抓紧一点,募工处的管事说了,午时一过就开始招人,咱们赶紧过去排队。”
“老大哥说得对,昨日去得晚了,轮到咱们的时候,就剩下清理沟渠的脏活,今日说什么也要抢到修路的活计,再不行拆旧房子也比挖沟渠轻松啊。”
“吃快点吧你,每次就你最慢,要是再耽误下去,怕是又要去掏粪了。”
“唉,谁让咱们哥几个没门路呢,我听隔壁屋的老张说了,他们跟着工头干,每天包三餐,每个月还有薪俸领取,干的活儿也轻松,不是拆老坊市,就是平整道路。”
“甭想这些了,人家在城卫军里有关系,才能被商会选中,当初我去应聘的时候,就是晚了一步,不然也能选为长工,比这天天打短工强多了,收入稳定又不愁吃穿。”
“我听说被商会招募的人都是塞了钱的,咱们要是有那个钱,还打什么工啊。”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席云飞没想到上个街还能听到这种事情。
“妳们先去胭脂店看看,我一会儿去找妳们。”
席云飞朝木紫衣说了一声,便扭头朝小茶馆走去。
这处茶馆虽然外面挂着一个‘茶’字招牌,但里头卖的吃食可不少。
席云飞看了半响,最后点了一壶酒,其他东西愣是没看上眼。
与里头吃饭的人不同,席云飞一身打扮虽然谈不上富贵,但也不是等闲人家能够见到的。
掌柜的亲自跑来招待,言语之间颇为恭敬。
席云飞看了一眼坐在门口吃饭的汉子们,指着那个说有人塞钱的汉子,道:“掌柜的,你去把那个人叫进来。”
掌柜愣了愣,席云飞这个要求有点奇怪,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门口突然出现两个大汉,看了一眼里头的席云飞,两人直接一左一右,将席云飞指着的那个人提溜了起来。
“唉,哎哎哎,你们放开我,干什么,干什么……”
“别废话,我家郎君有话问你。”
说着,人已经被带到了席云飞跟前。
那人见到席云飞也是一怔,方才席云飞进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公子哥。
“坐……掌柜的,上最好的酒菜。”席云飞指着对面的座椅说道。
压着那人的汉子自然是暗中保护席云飞的护廷队员,见状,其中一人掏出一吊铜钱丢给掌柜。
掌柜见这公子哥打扮的少年出手大方,恭敬的点了点头,便去张罗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张二哈。”
“二哈?”
“是,是的。”
“好名字……我问你,方才你说朔方商会招人的时候收钱,这事儿可是真的?”
席云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来闻了闻,眉心微蹙,端着没喝。
对面的张二哈听到他的问话,先是神情一滞,接着疯狂摇头:“不,不,不知道,小人……小人就是胡说八道,小人嘴贱,小人嘴贱……”
说着,还啪啪啪的自己扇起自己,那力道还不小,两下就打得双颊发红。
席云飞愣了愣,示意队员阻止他。
“你别怕,我不是找你问责的,只是想知道此事是否当真,若是真的,就是你检举有功,我不仅要赏你,还会让人安排你直接到商会任职。”
“您,什么意思?”张二哈吓得不轻,本以为席云飞就是那收钱之人,听到自己嚼舌根子,要来拿自己问罪呢,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席云飞将酒杯放下,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说朔方商会的人在募工时有人徇私舞弊,我作为商会的主人,难道不能过问嘛。”
“哈啊???”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非但不会为难,我还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说着,站在张二哈身后的队员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丢到张二哈面前。
呯的一声,显然这袋子里面都是钱。
“说出来,这些钱就都是你的,而且,我还保证你,还有你的朋友,都可以进入商会任职。”
躲在外面不敢出声的几个汉子闻言,都是神色微动,其中一个老汉看了一眼席云飞,浑浊的眼眸微微发亮,咬了咬牙,起身走了进来。
“贵人,二哈年纪小不懂事,您就别为难他了,不过,您想知道的事情,我老头子也在场,而且是亲眼所见,我可以为您指认。”
“老大哥?”张二哈扭头看向老汉,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他方才之所以不说,是怕以后遭到报复,他家里还有老小,就算席云飞给他一袋子钱,他依旧不敢出头,生怕为自己和家人招来祸事。
老汉在张二哈的胳膊上拍了两下,朝席云飞说道:“贵人请见谅,小张非是不愿配合,而是有苦衷,不过,您放心,您想知道什么,我老头子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您,只求您能够放过小张。”
席云飞被他们的操作搞懵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他是怕事后被人报复?”
老汉和张二哈面面相觑,二人都是欲言又止,这就是社会底层的无奈,面前这个公子哥根本无法体会他们的辛酸苦累啊。
两人虽然不说,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席云飞脸色很不好,顿了顿,朝其中一个队员说道:“你去把商会在定襄的负责人给我唤来。”
“是。”队员看了一眼张二哈和老汉,转身离去。
席云飞眉心紧蹙,手指在桌上缓慢敲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一辆马车缓慢停下,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
为首之人便是王大锤,身后还有贺白川,还有两个管事打扮的商会雇工,和几个贺白川的手下。
“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大锤看向老汉和张二哈,眼神有些不善。
席云飞没有理会他,而是朝他身后的两个管事看去。
“你们俩就是商会在定襄的负责人?”
“是,崔培生(王凌远)见过郎君。”
席云飞听到他们的姓氏,眉心微蹙,朝老汉说道:“你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他们?”
老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慢慢转身看去。
“不是,不……呃,是,是他!”
席云飞眉心紧蹙,怒上心头,循着老汉的手指望去,却见他指着的不是崔培生和王凌远。
方才进门的时候,贺白川身后的一个副官神色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见到那老汉指着自己,便知道东窗事发。
“药丸……”
第六八五章:祢尔南下
“贺兄,这事儿非是我不帮你,而是你那个手下犯了郎君的底线。”
王大锤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很无奈,又觉得在席云飞面前丢了脸面。
前几日,他还向席云飞推荐贺白川,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贺白川抿着嘴,道:“王兄,这事儿是我驭下不严,我也认罚,可是就为了区区几百文铜钱,犯不着把人抓起来关禁闭吧,我十倍赔偿还不行嘛。”
“不行,真的不行。”王大锤头疼的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贺白川,郑重说道:“贺兄,我再好言相劝你一次,以前的那一套真的别再折腾了,就为了那一点点好处,你,你这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你懂我的意思吗?”
贺白川吧唧着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手下,也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算了,别腻歪了,过段时间你就知道,我特娘的都是为了你好。”
王大锤拍了拍贺白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贺白川的几个手下,算是一个警告。
“那我还能跟你一起去突厥吗?”贺白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接着又问到北上的事情。
王大锤微微颔首:“去是要去,不过,得先等个人……”
···
···
苍茫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
几只白鹄正在小溪边觅食,清风吹拂,草地如麦浪卷席。
远处,几个帐篷围成一圈,中间升起了篝火,时而传来牧民们的欢声笑语。
妇人们在小溪边浆洗羊身上的污渍,油污顺着溪水往下游飘来,成为白鹄们的食物。
以往她们是不会这般耐心帮羊儿洗澡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雪白的羊毛能在商人那里换一个更好的价钱,而脏兮兮的羊毛已经没人要了。
汉子们骑在马上挥舞着马鞭,羊群乖乖的在小溪边排队等待主人的洗礼。
偶尔低头,懒散的吃着鲜嫩多汁的牧草,偶尔抬头,看一眼真在水里咩咩叫的兄弟姐妹,然后发出一两声回应,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这时,天边一阵轰鸣的马蹄声传来。
骑在马儿上的汉子们警觉性十分的强,立时汗毛竖起,从马背上抽出长弓。
妇人们也不洗羊了,跑在孩子身边,将他们抱进帐篷里,透过门帘朝外面张望。
轰轰轰,马蹄声愈来愈近,声势浩大。
就在西边不远的小山坡上,一排人影在烈日的蒸腾下,慢慢映入眼帘。
见到对方的打扮,警戒的汉子们松了一口气。
“是祢尔小王子!”
“欢迎王子殿下!”
突然出现的马队跑到近前,为首的棕色骏马神异非凡,高傲的扬起头,口鼻喷薄热浪。
“几位无需多礼,本王想去定襄城,几位可知道还有多远路程?”
骏马上,阿史那祢尔谦逊有礼,言语之间颇为和气。
牧民急忙点头,指着南方的一座矮山,道:“殿下越过前面那座山便能看到一条官道,沿着官道往南半日路程就能抵达定襄。”
“还要半日?”阿史那祢尔眉心微蹙。
牧民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阿史那祢尔身后的阵仗,试问道:“王子殿下可是要南下受粮?不知道我们哥几个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阿史那祢尔愣了愣,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个大胆的牧民,道:“怎么,你们还有心思南下打草谷,就不怕被大唐人反杀了吗?”
牧民脸上神情微滞,尬笑道:“殿下说笑了,大唐我们自然不敢去,可是,定襄有什么好怕的,前不久我们酋长还去过一次呢,打得那韩家的人节节败退,可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是吗?”阿史那祢尔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随即说道:“算了,之前应该是没事儿,不过,以后就不要再去了,免得你们丢了性命,到时候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们。”
“这?”牧民不解。
阿史那祢尔跳下马背,走到小溪边掬起清水往脸上抹了一下,道:“以后定襄就没有什么大隋了,朔方商会的人已经将定襄拿下,你们离得近,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做点买卖,总比你们南下劫掠好一些,毕竟是个长久之计,赚的钱足够你们富裕用度。”
“定襄被人攻下了……”牧民先是一怔,接着喜色连连的说道:“这么说,以后我们换东西不用托人去乌乐集市,直接可以去定襄?”
“呵呵,不错,你们部落的人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好经营,说不定这里能够成为第二个乌乐,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那,那真是太好了!”牧民们相视一笑,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阿史那祢尔重新跃上马背,朝牧民们微微颔首,挥动马鞭,带着马队继续南下。
望着马队远去的背影,牧民们心中雀跃:“得赶紧将这事儿告知酋长,我记得前两日酋长还邀请我们南下劫掠,这要是撞见朔方的护廷队,不止是部落,我们也要跟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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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日之后,定襄城北。
阿史那祢尔一行人终于抵达,望着城门口大兴土木的情景,心中不免感叹。
“或许这里会成为第二个朔方,看来本王也要早点布局才行,上次朔方就晚了一步。”
心中嘀咕了一句,阿史那祢尔带着人走进城内,城门口的士兵见他们是突厥人,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明显是收到了放行的指示。
刚走完狭长的城门道,迎面便遇上了一个熟人。
“祢尔殿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哈哈哈,没想到王队长竟然亲自迎接,真是太客气了。”
王大锤抱拳一礼,笑着说道:“祢尔殿下说笑了,郎君知道你要来,早就让我们密切关注,来,快快随我进城,郎君已经在等殿下共商大事。”
“哦?!不知是何大事,不瞒王队长,本王收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王大宝主事又说得不清不楚,不知道王队长能不能透露一二?”
王大锤笑而不语,调转马头后,才轻声说道:“此事还是由郎君亲口告知殿下为妙,不过,在下倒是可以提前告知殿下一个好消息。”
“王队长快说。”阿史那祢尔架马赶上,与王大锤并驾齐驱。
王大锤嘴角轻扬,道:“我家郎君要对高句丽出手,个中好处,想必殿下心知肚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