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遗憾之事
戴洛闻言，忙即一敛悲容，微笑说道：“我们都没事儿，大家都好着呢！”
“这样就好！”陈缘义轻舒一口气，微微一笑。
陈缘义踌躇半晌，忽肃穆凝声说道：“戴兄，我重伤难愈，恐怕难逃一死了！”
“不，你不要这样说！”戴洛连连摇头，悲情难掩。
“戴兄，不、不必为我伤心！”陈缘义宽慰一笑，“我、我能为皇上而死，为朝廷而死，这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
陈缘义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青水剑之上，双目之中情感杂陈，似有万千之语将要诉说。
戴洛当即便会意，游目四望，发现曹季亦在身旁，心想不知曹季是否知晓太极门中事，还是不要提及为妙！
戴洛柔声说道：“陈兄，你是否担心家庭故事？”
“恩！”陈缘义自然知道曹季在身旁，有难言之隐，但好在戴洛能会其意。
戴洛此时心中愈发感到悲痛伤感，陈缘义不仅仅代表着他一人，其更肩负着父母家仇甚至于光复太极门的壮大事业，若是陈缘义死去，非但无法为父母报仇雪恨，恐怕太极门都会从此一蹶不振，迎来灭顶之灾！
戴洛沉吟片刻，凝声说道：“陈兄，你家中皆是忠勇之士，青水剑更是家传之宝！”
“皇上，依草民之见，您如今身无佩剑，不如这青水剑便由您使用？”
明桢皇帝的佩剑紫婴剑，如今已交给岳正刚，青水剑此等上品宝剑，所代表的更不只是寻常之剑，更是太极门历代相传之物，甚至于已成了太极门掌门的象征！
若是青水剑流于江湖四野，被不轨之人窃得，太极门势必更为混乱，说不定坠入邪道，甚至自此沦为其余势力的帮凶！
戴洛和太极门张秋水、陈缘义都是故交，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知己，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代为保管青水剑，青水剑在皇帝手中，任谁都不能公然作乱。
陈缘义明白戴洛的一番苦心，便自含笑不语。
明桢皇帝沉吟片刻，凝声说道：“好，青水剑便由朕来保管，缘义，你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儿么？”
陈缘义凝眸张目，默然不语，有难言之隐。
明桢皇帝见状，豁然起身，目光掠过众人，说道：“除戴洛、晴茹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待命，没有朕的旨意，若是擅自闯入，杀无赦！”
“臣等遵旨！”领了圣命，众人各自退下。
军营之中，仅剩下明桢皇帝等四人。
明桢皇帝凝眸望着陈缘义，说道：“朕知你有难言之隐，如今别无他人，但说无妨！”
“皇上！”陈缘义此时神色紧张，浑身也仿佛有了气力，竟自坐起身来，沉声说道，“恕草民先前有所隐瞒，草民乃太极门掌门陈一鸣之子，而这青水剑也是太极门相传之物！”
“太极门？”明桢皇帝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所谓的江湖中有太极这样一个门派，他们素行侠义之事，不追逐名利富贵，实令人敬佩！”
“皇上谬赞了！”陈缘义此时没有精力和明桢皇帝扯那么多，直入主题，说道，“太极门中前些日子发生变故，草民此时的状况，实在说不清楚，只是草民要提醒万岁您一句，一定要小心曹季，此人野心膨胀，里外勾结，其目的正是我帝赤江山！”
“什么？”明桢皇帝虽心中怀疑过曹季居心叵测，但是却并无实锤，更不会想到曹季竟会野心膨胀到积郁江山社稷，甚至到了内外勾结的地步！
明桢皇帝凝眸说道：“陈缘义，曹季如今可是厂公，更兼有数个重职，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陈缘义心头一阵血气上涌，极力压低了声音，沉闷说道：“证据？我父母丧命怅魂谷便是证据，王顺英他居心叵测，使尽阴谋诡计便是证据，这一切我都亲眼所见！”
陈缘义说得言辞激烈，心头一急，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咳嗽不止。
明桢皇帝忙即扶着他，轻拍他的后背，说道：“你不要着急，朕知道了！”
“皇上，草民今日为了万岁，为了江山社稷，死不足惜！”陈缘义泪水如泉涌，悲声说道，“但是草民父母家族之仇，却不得不报，否则我死不瞑目！”面部皮肉均攒成一团，甚显凄厉。
“好好好！”明桢皇帝忙即点头，说道，“缘义，事已至此，你不要激动，这件事儿朕一定会详查，如若果真属实，不必你说，朕自会严肃处置！”
明桢皇帝双眉微蹙，若是一切真如陈缘义所说，那么今日内贼叛反，是不是也和曹季有关呢？或许可以让岳正刚等人从这方面入手，查查看！
“皇上，其中更为详细的事情，恕草民不能在此说明！”陈缘义回眸望着戴洛，说道，“但是我都已告诉戴洛，他们为了我也曾详细调查过，剩下的事儿，便由他们来告诉你吧！”
“好！”明桢皇帝忙即说道，“你先躺下好好休息！”
戴洛和明桢皇帝扶着他躺了下来，明桢皇帝回眸对晴茹说道：“晴茹，让太医们进来吧！”
“是！”晴茹领命，便即照做。
片刻后，太医等诸人复又步入营中，曹季亦随同而往，来到皇上身旁，甚显关怀，说道：“皇上，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明桢皇帝别的不知道，但是知道曹季为人十分机警，甚至有些狡诈，在他面前可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神色，便说道：“小曹子，朕不要去休息，缘义他为了朕都伤至如此，朕还怎么休息？”
明桢皇帝不顾曹季，对院令说道：“你们还不快快诊治？”
“是！”太医们得了命令，便又四处忙活，准备药膳等诸多事务。
时光如水，不止不息，方才的西天余晖此时已全然不见，天穹已被一张硕大的幕布所笼罩，没有半点星辰光芒，营帐之外，风沙裹卷，吹括不息，仿佛鬼哭狼嚎般肃杀至极。
第465章 忠勇报国（上）
明桢皇帝命曹季和岳正刚先行入延林镇中准备居住之处，而他和戴洛等人，依旧担心陈缘义的伤势，便同太医一起在营地之中，不离不弃，相依为伴！
如此一直到了午夜子时时分，明桢皇帝有些困顿乏累，正自双眼迷蒙之时，那太医院院令焦急地走到身前，跪地拜倒，沉声说道：“皇上恕罪，臣等已经尽力，可是陈少侠还是去了！”
明桢皇帝瞬时便即清醒过来，虽然早知会有如此结果，但仍旧悲痛万分！
明桢皇帝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朕静静！”
“是！”太医院院令等人知道此时皇上的心情极为不好，于是便匆匆退下，以免皇上将怒意迁到他们身上，再惹下无妄之灾。
戴洛和晴茹等人在陈缘义身旁，看着一位知心朋友就此逝去，心中无不是滋味，但是他们二人，此时已无泪可流，只是觉得心头仿佛有万斤重的石头压着，压得喘不过气来！
明桢皇帝凝眸望着陈缘义的尸身，半晌过后，悠悠说道：“戴洛，我想你们和朕，应该不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吧？”说话间，回眸望着戴洛。
戴洛在这一瞬间，如遭雷亟，浑身一颤，不知如何开口。
晴茹在一旁微微一笑，柔声说道：“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桢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和顾忌，事到如今，一切都如实说了吧！朕和你们的相识，是不是你们一手策划好的，或者当日在群山岗之中的行刺，是不是也是你们几人谋划得？”
戴洛闻言，当即便跪倒在地，拜首说道：“皇上英明，一切都瞒不过皇上，那一次确实是草民等人的计谋，当时我们也早已知道您的真实身份，这一切都是草民的主意，和茹儿无关，皇上要杀要挂，草民绝无怨言！”
晴茹听了戴洛所说，一阵急情上涌，亦即跪倒，说道：“皇上，我们如此做都是为了皇上您的安危，并非是心存不轨，戴哥哥他为了万岁爷您的安危，屡次涉嫌，甚至还蒙冤入狱，还请皇上您不要责罚他！”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人冲入营帐之中，凝眸望去，原来是谭歌。
谭歌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恭声说道：“臣谭歌参见皇上！”
“谭歌？”明桢皇帝冷冷一笑，说道，“朕并未宣你，你擅自闯入，所为何事？”
“皇上！”谭歌在地上一拜，恭声说道，“方才微臣无意听到皇上所言，此事微臣也有牵涉，这一切也都是微臣授意的，若是皇上您真要降罪，便让臣来领罪吧！”
明桢皇帝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人，良久不语，三人心中均砰砰直跳，感觉时空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大气也不敢喘。
片刻后，明桢皇帝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三个，还真当朕是傻子不成，朕昔日还略有怀疑，今日缘义他死去，将太极门中事告诉朕，朕前后的事情都明白了！”
明桢皇帝长叹一声，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扶起戴洛，说道：“戴洛，你的好意朕自然明白，朕怎么会怪罪你呢？”
戴洛抬眸望着明桢皇上那俊美却又白净的面庞，心中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
“晴茹！”明桢皇帝来到晴茹面前，因男女有别，不宜伸手搀扶，便挥手示意其平身，淡然一笑，说道，“天下各色人等千千万，此等事情，便是热血男儿都不能够决然为之，你虽为女子，但是所行侠亦忠勇之事，令人敬佩！”
“皇上！”晴茹微微一笑，飘然起身，柔声说道，“您过誉了，我其实并不关心什么家国大事，在我心中，戴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只要是他愿意做的，无论什么，我都一定陪在他身边，帮他达成！”
“茹儿！”戴洛回眸看着晴茹，微微一笑，尔后又对皇上说道，“茹儿她不知大小，直言无阻，还望皇上不要介意！”
“哈哈哈哈！”明桢皇帝朗声一笑，说道：“晴茹她方才所言朕的确要在意！”沉吟片刻，忽朗声笑道，“这样吧，待将鞑子驱逐出境，西北边境恢复平静，内贼外患一举消除之日，朕便为你二人赐婚！”
“适时便在皇宫之中为你二人办下一个盛大的宴礼，如何？”明桢皇帝说道。
“草民叩谢吾皇万岁万万岁！”戴洛拉着晴茹，跪倒在地，叩谢皇恩。
明桢皇帝微微一笑，尔后又摇头轻叹，说道：“但愿那一天早日到来吧，我想缘义他也想看到你们成亲的那一天！”
三人回眸，看着陈缘义的尸身，各自均是感慨万千。
明桢皇帝凝声说道：“戴洛、晴茹，你们和陈缘义都是故交朋友，我们在外行军，恐怕不能将他的尸首带回京城好生安葬！”
“这样吧！”明桢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将他暂时安葬在这里，待还朝之后，朕择选一个日子，为其在京中设下牌位，并赐其封号，如何？”
“皇上！”戴洛轻声一叹，微笑说道，“皇上大恩大德，陈兄他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欣慰万分！只是陈兄他是江湖中人，若是为其设置牌位，再赐其封号，这会不会······”
确实，江湖之人四海为家，宛如飘萍，生死皆视作淡然，好像确实没有游侠被赏赐封号，专设牌位，以供吊念的。
明桢皇帝摇了摇头，说道：“戴洛，此事你们不必管了，曾经在司马迁的UU小说，有刺客列传，在朕当朝之下，更有陈缘义这般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和朝廷基业舍生忘死之人，朕自当要使其名扬天地之间，以之为世人楷模！”
戴洛沉吟思忖，心想如此倒也好，陈缘义他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正义殒命，确实无愧于世人之楷模。
戴洛抱拳敬言说道：“皇上考虑周到，草民万不能及，草民便替陈兄，叩谢吾皇圣恩了！”说着拜倒在地，叩首行礼。
第466章 忠勇报国（下）
明桢皇帝轻声一叹，俯身扶起戴洛，凝声说道：“如今天气已逐渐转暖，逝者已矣，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只不过如今尚有些军务需要处理，朕先行离去，你等待此间事宜处理完后，便来见朕吧！”
“是！”戴洛恭声说道。
“谭歌！”明桢皇帝回眸看着谭歌，说道，“你带人配合戴洛，务必注意安全！”
“微臣遵旨！”谭歌领命。
明桢皇帝长叹一声，便即在随军护送下朝营帐外走去，将欲走出营帐之时，忽然止住步伐，回眸望着戴洛，说道：“依朕之见，陈缘义是为朕而死，是为保卫延林镇而亡，不如在城中择选一处地址，为其立碑，以供吊唁！”
“这倒是个好主意！”戴洛思忖片刻，便点头说道，“皇上圣明，一切但凭皇上吩咐！”
“这件事朕便交给你和谭歌具体负责了！”明桢皇帝轻声一叹，便即拂袖离去。
“草民、微臣恭送皇上！”戴洛和谭歌在身后齐声说道。
明桢皇帝已率军走远，戴洛等人将帐篷收束，一番整顿后，亦即入城而去。
如今虽距入春越来越近，但是西北边塞，寒风括地，夜晚深沉，仍旧寒冷，戴洛和晴茹二人并肩相伴，心中甚感凄凉。
延林镇如今已为中原众军收复，城中百姓共近七成遭到了鞑军的血腥屠杀，城中一片死气沉沉，甚显凋敝。
延林镇作为边陲小镇，最高长官是戍军长史，只是戍军长史大人在护城之战中，已然阵亡牺牲，戍军府亦曾被作为鞑子风将军布施号令之所。
戍军府中，原本的一应侍卫仆役均被调走，毕竟戍军长史大人都战亡身死，原本的忠心护卫，自然不为鞑军所容，被烧杀殆尽，能够存留下来的人，想必多是叛徒，即便不是叛徒，也绝对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不堪重用。
明桢皇帝高倨于座，曹季在身旁端着茶水，贴身服侍，岳正刚则在身前肃立，满面凝重之色。
明桢皇帝凝声说道：“如今各方消息如何？”
岳正刚俯身恭声禀道：“回禀皇上，延林镇上下已尽数清点，那日身亡的鞑军将领名为风将军，是勃尔巾丝汗手下的四大猛将之一，曾立下战功赫赫！”
“风将军？”明桢皇帝沉吟片刻，淡淡一笑，“没想到身为鞑军四大猛将之一的他，就这般被戴洛擒拿，殒命我军之手？”
“戴洛年少有为，非但武功高强，更有为国为民之心，将来若是为我等所用，必是朝廷栋梁之才！”
“嗯，此事朕不是没有想过！”明桢皇帝轻声一叹，说道，“只不过江湖中人，行事身不由己，四海为家，也不得勉强！”明桢皇帝摇头轻笑，“此事不急，日后再议！”
“岳卿，你方才所说鞑军四大猛将，除了风将军之外，剩余三人现在何处？”
“回禀皇上，剩余火、雷、电三大将军，如今正带军分作数路，原本想以合围之势攻下延林，和风将军回合，只是如今延林镇已被收复，他们正在四外边儿落入两难之地！”
“好！”明桢皇帝冷冷一笑，说道，“鞑军自恃聪明，却不知我们在他军中亦有埋伏。”
帝赤王朝如今为周边各个番邦所觊觎，甚至便如鞑子这般，更加无所顾忌，开始公然侵犯边境诸城，岳正刚作为王朝老臣，更统领上下诸般军卫，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定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是以鞑军之中，也早有内线埋伏，如此诸般事情行将起来，便事半功倍。
岳正刚禀报道：“只是如今尚无勃尔巾丝汗的消息，勃尔巾丝汗作为鞑军大汗，行事素来老辣沉稳，而且武功高强，精通骑射之术，在西北一向有极大的势力，如今他消失不见，臣担心······”
明桢皇帝轻声一叹，说道：“岳卿你也不必过分紧张，正所谓群策群力，鞑军本就人员紧缺，此刻更是群龙无首，我们便先紧紧盯着其余三大将军，若是可以，逐个击破！”
“适时我们将鞑子的兵力悉数掌控消灭，勃尔巾丝汗即便天神附体，也孤掌难鸣，不足为虑！”
“皇上所言极是！”
“不过关于勃尔巾丝汗的踪迹还要严加寻查，一旦得到消息，速速回报与朕！”
“臣遵旨！”
“好了！”明桢皇帝甚感疲倦，便说道，“若无他事，你便退下吧，朕要好好休息了！”
“臣遵旨！”岳正刚担心皇上的安危，虽然他自退下，但是皇帝居所内外，仍然有亲信军卫严加看守。
明桢皇帝目光掠过贴身服侍的曹季，冷冷说道：“小曹子，你也退下吧！”
曹季闻言，怔忡片刻，微笑说道：“奴才告退！”
待人员离去，明桢皇帝便自和衣躺在床榻之上，神情之间可见悲凉。身为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虽能号令天下，但是却不能尽得人心，面对内贼叛乱，明桢皇帝甚感无奈，如今之际，除了戴洛等人，能够信任的也只有岳正刚了。
且说此时戴洛等人业已入城，城中一片荒凉，道路两旁仍有陈尸，行走其间，有些凄冷瘆人的感觉。
戴洛回眸对谭歌说道：“谭兄，为陈兄择选墓地的事儿，你什么意见？”
谭歌轻声一叹，说道：“延林镇以东有一片林荫，其下埋有英魂忠骨无数，他们都曾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奉献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戴兄，若是你没有意见，不如就将陈兄安葬于林荫深处，如何？”
“忠魂英骨，长寄余生！”戴洛沉吟半晌，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陈兄是太极门的后人，太极门一向秉承江湖道义，素行忠勇之事，他安葬于此，既无愧于太极门先祖，更有如此多的英雄相依相伴，也是极好的了！”
谭歌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既然戴兄你不反对，那我即刻便着人办理此事，待落定后，再通知你！”
第467章 计起黄风（上）
谭歌长叹一声，说道：“此时战事虽已有所缓和，但形势仍然危急，我们恐怕在此耽搁不了太长时间，便要离去了，所以这件事还是从速处理妥当为妙！”
“具体入葬事宜，若是戴兄你信得过我，便交给我处理！”谭歌凝眸望着戴洛，目光中似有几分深意，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皇上的安危！”
谭歌言下之意甚是明了，便是陈缘义既已死，戴洛和晴茹二人在此亦只是徒增伤悲，不如陪在皇上身边，以为保护，毕竟皇帝的安危，方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戴洛自然明白，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危，但是陈缘义这样一位知己朋友俶尔逝去，一时之间仍旧沉浸于悲痛之中，难以抽身脱离。
晴茹回眸看着戴洛，微微一笑，伸手挽着他的胳膊，柔声说道：“戴哥哥，我们去找皇上吧！”
戴洛凝眸望着晴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尔后说道：“谭兄，既是如此，便有劳你了，我等先行去拜见皇上，待此事成后，您再通知我们！”
“戴兄放心！”谭歌微微一笑。
如今已是深夜，明桢皇帝已经沉沉睡去，戴洛和晴茹二人在侍卫引领下来到了戍军府厢房处暂时住下。
一夜无话，甚是平静。
然而此时，西北边陲达木城，一众鞑军已然坐卧难安。
当时勃尔巾丝汗率领四大将军合力将达木城攻占，此后勃尔巾丝汗便即带着少数精英鞑军，挥师往西南黄风城而去。
风火雷电四大将军中，风火雷三位将军分作三路，继续南下攻城而去，剩余的电将军，则带领众军镇守达木城。
电将军为人激进好战，骑射功夫皆是一流，除此之外更擅使霹雳之物，其率领的军卫皆有雷霆之装，在沙场征战，战斗和防御力皆极强，除此之外，手中的光电弓弩，以西域边陲数种秘制毒药淬炼浸制而成，寻常人等一旦中箭，仿佛被激电透穿，极为痛苦。
由于电将军率军上下战斗力超群，在鞑军中一向被尊为王者，其实力更是逾超其余三大将军。
勃尔巾丝汗何等精明，鞑军作战，必须东西南北合纵连围，非是如此，千秋伟业实难实现。
在部署的战略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东西南北几处核心城市，如今达木城已被占领，鞑军一路南下，中部核心方清城亦被攻占，再往南下，便是延林镇。
南北之路，其实已极为危险，至于东西向，黄风城有勃尔巾丝汗亲自前往，而黄风城中更是势力混杂，若是各方势力于此交战，黄风城失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风将军战死，南下之路瞬间被腰斩，火、雷二位将军以方清城为中心，分向东西进攻，部署方方面面，极为到位。
鞑军上下如今已经知道中原皇帝亲自率领众军大举攻来，当务之急，便是要在稳住阵脚的同时，能以渐近之势向外拓展势力，最起码面对中原浩浩荡荡的军卫，不至于满盘皆输，全军覆没。
勃尔巾丝汗此时已然进入黄风城中，黄风城乃西北边境重城，极为繁华，四方商贩骡队往来不绝，一派生机。
勃尔巾丝汗作为鞑军大汗，原本乃是敌人，黄风城此时却仍归于帝赤王朝所辖，敌军首领怎能擅自深入帝赤王朝的边境城邦之中？
然而黄风城由于天高皇帝远，虽皇权至上，却终究难以覆盖至此。何况黄风城位于边境，诸外邦势力多生活于贫瘠之地，资源紧缺，而黄风城无论是金玉粮矿，亦或是其余诸般资源，不仅仅是自给自足，而是非常充盈。
如此久而久之，黄风城不顾朝廷旨令，数次自我修改外商律，如此城中百姓和外邦之人的贸易往来逐渐频繁，当地也有不少豪富大贾，实则都和外邦势力有所勾连。
作为北方最为善战的鞑军，对各种资源的需求自是极大，是以在黄风城中，勃尔巾丝汗的地位非同一般。
黄风城如今的戍军长史黄大人，实际上是一个不通军务，全无学识，不谙兵法之人，只是无奈其在朝中有势力，故而便谋得此职，在此任职数年间，实是赚得盆满钵盈，富贵异常。
趁着夜色迷离，寒风括地之际，勃尔巾丝汗在军士护卫下步入戍军府。
勃尔巾丝汗如今不过是知天命之龄，生长得极为魁梧，颌下胡须宛如密密丛林，面上肌肤黝黑枯皱，但是两只眸子透射出道道精光，极为逼人。
戍军长史黄大人看到勃尔巾丝汗，微笑说道：“大汗夤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黄大人！”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说道，“自我军和你等合作以来，你的生活宽裕了不少嘛！”勃尔巾丝汗游目四望，但见戍军府的正堂之中极为豪奢，所用木材皆是上等，几乎不亚于皇宫后廷。
勃尔巾丝汗依稀记得，他甫来到戍军府，看到四外皆是木制建筑，其内家具陈设，均显得非常简朴，根本不似是一城之首，长官居所。
勃尔巾丝汗冷冷一笑，如今的戍军府，和昔日相比，真可以说得上是焕然一新了。
黄余风听了勃尔巾丝汗所言，也是微微一笑，回道：“大汗和我们往来频繁，如今各自为利，可谓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嘛！”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拈起茶杯，抿了一口，尔后淡然说道：“黄大人，我大半夜地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和你唠嗑闲扯！”
“不知大汗所为何事，但说无妨！”黄余风面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凝声问道。
“我也就不和你弯弯绕了，如今本大汗率众军已攻破达木城，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这······”黄余风闻言，双眉倏然倒蹙，沉吟半晌，忽抬眸看着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带着疑问说道，“大汗，这些日子本官偶感风寒，每日都卧榻养病，实不知外界诸事！”
第468章 计起黄风（下）
黄余风口中所言尽是胡说，如今西北战事乃头等要事，同属西北边陲重城的黄风城，自然也要考量到四外的战事如何，绝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讲真，黄余风还真的不想掺和到这件事儿中，黄余风原本任戍军长史之职便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但说到底他还是朝廷所封，雄据镇守一方的大将，如若战火真的绵延至此，非但他多年所积累的财富面临付之一炬的险境，便是他本人，也都不得不率军和鞑军作战，而这场战斗，更是他极为不愿的。
若是黄余风不对鞑军作战，甚至是联合鞑军对中原军卫作战，便是背叛朝廷，谋逆造反，明桢皇帝若是得知，自不会放过，这可是株连九族、万死难赎其身的罪过。
当然若是黄余风顺依中原众军，誓死和鞑军相抗，无论其结局如何，对黄余风而言，都难逃厄运。
黄余风在黄风城中敛财数年，更私通鞑子等外敌势力，即便在此时随同皇帝作战，立下战功，也难以赎其历历之罪，无论如何，是免不了一死的，若是皇上大发慈悲，说不定能留个全尸。
至于鞑军，他们一向好战嗜血，贪财逐利，无论他们的侵吞霸业能否达成，他们都不会容忍黄余风这样一位前朝之臣，何况还是一位混迹边陲，知事甚多之人。
黄余风如今避开勃尔巾丝汗的目光，并不和他正面相触。
勃尔巾丝汗闻言，朗声一笑，说道：“黄大人，你这话如今说来，便好像笑话一样，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勃尔巾丝汗冷哼一声，说道：“中原当朝皇帝数年来不理政事，帝赤王朝气数已尽，而我军骁勇善战，本大汗更是征战无数，思忧国事，入主中原的便应是我们！”
“黄大人，中原皇帝常年缩在深宫内廷，不敢出来，这次可是一个绝好机会！”勃尔巾丝汗阴恻恻一笑，说道，“我们抓住这次机会，除掉皇帝老儿全然是易如反掌！”
黄余风闻言，在寂冷寒夜之中，额头上已然冷汗涔涔，他轻咳一阵，说道：“大汗，我们皇上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你们所能理解和想象的，皇上同行的大军便有千千万，莫说是刺杀皇上，便是近身，都属妄想！”
“哼！”勃尔巾丝汗冷笑一声，说道，“中原不就是依仗着人多嘛，本大汗亦率有数万精军，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他们！”说到这里，勃尔巾丝汗笑容更深了几分，凝声说道，“除了你我之外，本大汗还有其余高手相助，甚至便连皇帝身边儿，都有我的眼线儿！”
“只要听本大汗所言，其余之事，你一概不用操心，有朝一日，本大汗问鼎中原，定好生褒奖你！”
“大汗，你还有什么打算？”黄余风甚感好奇，难不成勃尔巾丝汗还有其他谋略涉及？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说道：“这你不必操心，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合作，你意下如何？”
黄余风闻言，眉头攒成一团，实难下定决心，黄余风不是傻子，他总感觉他如今的命运已注定好了似的，无论如何决定，终难逃厄运，实是举步维艰。
黄余风沉吟半晌，心中思忖道：“事已至此，我若是还待在这里，免不了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不如带着金银细软，先行逃去？”
黄余风想到这里，便自一笑，说道：“大汗，此事事关重大，不知您可否容本官考虑数日呢？”
“好！”勃尔巾丝汗深望他几眼，轻声说道，“本大汗便给足你时间考虑，从今天起，你就在戍军府后院住下，平日没有本大汗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入，待你处理妥当之后，派人传信儿，我自会去找你！”
“勃尔巾丝汗，你······”黄余风闻言，登时拍案而起，他这样做是什么，说是给他时间考虑，实际上不就是公然收走了戍军长史大人的权力，更将自己软禁起来吗？
黄余风的拍案而起，勃尔巾丝汗看在眼中，甚是平静，两只眼睛宛如古井无波，似已料到。
黄余风厉声说道：“勃尔巾丝汗，你说到底仍是外邦之人，如今更是我们皇上和朝廷的敌人，在我们黄风城中，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你给本官出去！”
勃尔巾丝汗依旧高踞于座，面色傲然，他冷冷一笑，说道：“黄大人，你说完了？”
勃尔巾丝汗目光一觑，紧紧盯着黄余风，沉声说道：“黄大人，你方才的无礼，本大汗不与你过多计较，至于这黄风城，无论是经贸外事，早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你只顾着敛财牟利，却不知道，如今各大商店门号，其背后都有外邦势力！”勃尔巾丝汗冷冷一笑，淡然说道，“至于军卫，你这黄风城中本就鱼龙混杂，实不相瞒，我军数千精锐已在四周埋伏，只要本大汗一句话，顷刻间，便能将你这戍军府夷为平地！”
“你！”黄余风闻其所言，还欲发作，却见勃尔巾丝汗挥了挥手，戍军府正堂瞬间冲出来十余名精锐护卫，他们都是鞑军之中一等一的高手，直接负责保护大汗的安危。
他们各自雄挎胡刀，甚显威武。
黄余风满是震惊，冷喝道：“来人呐，是谁让他们进来的？”一番急呼，却并没有半点回应，黄余风急噪交加，不知所措。
勃尔巾丝汗冷冷一笑，径自端着一杯茶水细品，尔后轻叹道：“黄大人，你好歹也是一个戍军长史，怎地慌慌张张，毫不冷静呢？”
“本大汗既然夤夜来到你这戍军府，自要做好万全之策，否则稍有不慎，被你们阴了，岂不是冤枉极了？”勃尔巾丝汗豁然起身，缓步来到黄余风面前，凝眸冷冷望着他，说道，“如今戍军府上下已为我掌管，至于你这个戍军长史大人，便听我的话，在后院好好琢磨一下！”
第469章 身不由己（上）
勃尔巾丝汗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愿意跟随本大汗谋施大业，本大汗必不会亏待你，但你若执迷不悟，那没有办法，我们不需要一个无用之人，你便在此自求多福吧！”
勃尔巾丝汗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便是说要么黄余风跟着他们干，要不就是死路一条，自己选择吧！
黄余风游目四望，如今正堂之中尽是鞑军高手，若是此时反抗，恐怕没有好下场，顿时便即摆出一副谄笑模样儿，点头哈腰，对勃尔巾丝汗恭声说道：“大汗，您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我自然万死不辞！”
“好！”勃尔巾丝汗凝目望着他，半晌后，忽朗声一笑，说道，“你只要为本大汗效命，将来霸业有成之日，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下官一定万死不辞！”身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黄余风虽戍军黄风城，统领众数军卫，但是他知道，由于这些年来中饱私囊，军备已甚是废弛，根本不是鞑军精锐的对手。
尤其是黄余风平素掉以轻心，戍军护卫并非集中于戍军府中，而是分散于各处，如此一来，勃尔巾丝汗若是率人控制住戍军府，黄余风必也会落入险境，沦为俘虏，这帮鞑子嗜杀嗜血，黄余风想着落入他们手中，便恐惧至极。
所以唯今之际，黄余风只能暂时屈从于勃尔巾丝汗，将来如有机会，再溜之大吉便是。
勃尔巾丝汗颇为玩味儿地看着面前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黄余风，淡然一笑，说道：“黄大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冷测测笑道，“中原皇帝虽率军前来，人数甚众，但是却奈何不得我们！”
“是是是！”黄余风只得弓身微笑，点头称是。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夜风呼啸，黄沙席卷，宛如鬼枭悲哭，甚是凄冷。
就在此时，倏然听到院外一阵急呼传来，原来是黄余风手下有急报呈上。
黄余风忽面露喜色，但还未开口，便听到勃尔巾丝汗中气十足地冷声说道：“门外之人，进来吧！”
勃尔巾丝汗下了命令，于是众鞑军护卫放那军卫进来，那人沉吟半晌，游目四望，甚显惊疑。
那人踌躇半晌，唇齿嗫嚅：“黄大人，这······”
“你不必惊慌！”勃尔巾丝汗豁然起身，来到黄余风身旁，回眸看了黄余风一眼，尔后又对来人说道，“我和黄大人是故交好友，此来是探访故友，有何事但说无妨，不必顾忌！”
“可是······”那人仍然唇齿嗫嚅，沉吟片刻，说道，“此事事关战事隐秘！”
黄余风听到这句话，也连忙符合道：“既是如此，大汗，您不如先在后院休息片刻？”
“你说什么？”冷彻的目光宛如极寒沉冰，当头砸来。
黄余风浑身猛然一颤，忙回眸对来人说道：“有何事速速报来，不必顾忌！”
“是！”那人浑身一哆嗦，沉吟片刻，忙即禀报道，“东北护城墙瞭望台方向，看到有众军压境，直逼黄风城而来！”
“什么？”黄余风闻言，登时大惊，忙问道，“你们可知他们是何来路？”
“他们挥舞的旗帜正是龙旗！”
“龙旗？”黄余风闻言，双眉凝蹙，宛如一个倒八字，面上更是难色重重，看起来整张脸宛然便是一个囧字。
龙旗是皇帝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皇权，当今天下，使用龙旗的只有中原正统王朝，以龙旗作为行军作战之旗，来者身份，便没有悬念了。
黄余风甚显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勃尔巾丝汗却高倨于座，手中抚着一只弓羽长箭，满面冷笑之意，片刻后，看了一眼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黄余风，淡淡说道：“黄大人，你好歹也是地方戍军长史，此等小事，何足忧虑？”
勃尔巾丝汗之语，在黄余风耳中便如冷嘲热讽，他冷冷回道：“大汗如此说，莫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哼！”勃尔巾丝汗拂袖起身，冷冷一笑，满是自得神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蒙虎！”
话音落定，有一相貌粗犷，身姿挺拔之人附耳来到近前，勃尔巾丝汗不知和他低语些什么，蒙虎便即领命去了。
勃尔巾丝汗为人深沉，老谋深算，行事可谓是筹谋至深，自不会带着几人贸然来此，除却他随身的一众精锐鞑军之外，他更在黄风城东西南北四方布置了兵力，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形成合围之势，黄风城自成为其掌中之物。
勃尔巾丝汗的势力极为驳杂，和西域更是关系匪浅，故而在黄风城以西，集合西域部分兵力，也早有埋伏。
勃尔巾丝汗身为大汗首领，自然知道鞑军和中原如今的战斗动态，中原大军大部都在东南一带，他们如今已经收复了延林镇，若不出所料，必然挥师北上，直占达木城。
而达木城已派重军驻扎守卫，即便中原众军浩浩荡荡，所向披犀，以他在达木城布置留守的兵力以及诸般防卫设施，也能有所阻缓他们的进程。
中原皇帝御驾亲征而来，肯定会随同前往，皇帝所到之处，必然也是将士环绕，众军拱卫，而黄风城，虽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是毕竟战事未兴，故而皇帝万万不会来此。
勃尔巾丝汗已做好了完全打算，即便其余战略不能实现，他也要拼尽全力将黄风城控制在手中，适时勃尔巾丝汗再对西域等诸般势力威逼利诱一通，必然能集结众多兵卫，在此和中原之军进行一场大战。
这场战事无论结果如何，勃尔巾丝汗都有相应之路，若是运气不好，他们不敌中原浩荡之众，那只得采用走为上计的法子，先行离去，反正鞑军一向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自身对环境的适应力极强。
当然如果运气好，他们不求着能将众数之军一举歼灭，只要能将皇帝老儿控制在手中，以为人质，将来无论何等事，均不足为虑，迎刃而解。
第470章 身不由己（下）
勃尔巾丝汗双眸微转，凝神思忖，他如今的计策可谓是万无一失，完美至极，此时他那两道厚厚的眉毛微微轩起，更显自得，无论是此地，还是皇帝身边，他都有势力和眼线埋伏，如此还有何足虑？
黄余风看着勃尔巾丝汗沉吟不语，面上带着几分诡异的冷笑，一派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虽仍怔忡，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如今之际，自身一切行动，都在他人掌握驱使之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说道：“黄大人，从今天起，戍军府前院仍由你来坐镇管理，但是后院由本大汗暂时接管，你等无事不得擅自进入，否则休怪本大汗翻脸不认人！”
“大汗，你这是······”黄余风闻言一惊，满不情愿，这戍军府自己在这儿生活工作了不知多少年，如今怎地自己的领地却任有他人摆布？
“黄大人，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勃尔巾丝汗扭头负手而立，沉声说道，“戍军府前后都有我的精兵看守，你不必打其他主意！”
“既然你我如今已是一家之人，便无需再客气！”勃尔巾丝汗倏然回眸，看着黄余风，冷笑说道，“你身为黄风城戍军长史，想必手下也是有些兵力的，虽不能和我军精锐相提并论，但好歹也能充数！”
“蒙熊！”
“属下在！”一个身材高挑，眉目威严的粗犷汉子答道。
“此事你便和黄大人交接一下，本大汗相信你能办好！”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便即拂袖阔步而去。
“属下定不辱大汗使命！”蒙熊得了命令，也不耽搁，当即便来到黄余风面前，和他办起军卫交接的诸般事宜。
黄余风如今已落入他人圈套，手中仅有的些许兵力，他实在不愿交到鞑军手上，但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黄余风看着身周围着的一圈身佩胡刀的护卫，别无选择，只得照办。
黄余风待处理完这些事情后，甚显落寞，便自在前院寻了一间房子，沉沉睡下。
今夜对于戴洛和以明桢皇帝为首的中原众军来说，是首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夜晚，大家都要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对于勃尔巾丝汗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今夜的黄风城戍军府，还有几个极为重要的客人将要造访。
勃尔巾丝汗举着一盏灯烛，正在后院小门后凝目张望，只待来客。
过了不久，夜色之中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步伐声，勃尔巾丝汗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几分笑意。
几道人影步入后门，在庭下驻足凝立，勃尔巾丝汗轻轻一笑，抱拳说道：“各位朋友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我们一路从东南赶至此地，跋山涉水，确实乏累至极！”说话之人手中拿着一支鬼头法杖，凝眸细看，正是相星君。
而相星君身旁两人，不正是归陀庄少庄主公孙楼和黄风城皇甫门门主皇甫雄吗？
虽时隔已久，但公孙楼仍不改其潇洒恣肆，放荡不羁的模样儿，轻摇折扇，朗声笑道：“您就是勃尔巾丝大汗吧？家父在庄中曾多次提及您！”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说道：“诸位请进屋里说话！”
众人来到屋中正堂，众侍从仆役招待相星君等人落座，勃尔巾丝汗则高倨座首，朗声笑道：“本大汗正是勃尔巾丝，想必各位也都知道！”
勃尔巾丝汗双眸微转，看着相星君，说道：“相星君，你在西域可是第一流的高手，实不相瞒，本大汗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呀！”
“大汗过誉了！”相星君闻言，微微一笑，颔首说道，“大汗您年青力盛，征战四方，所到之处，无人不是臣服敬然，当今世上，您无愧于英雄称号！”
“哈哈哈哈！”勃尔巾丝汗生平最为喜欢的便是征战四方，他眼中的乐土便是沙场，便是将一处又一处地方变作他的沙场，而那里的所有人，则都是他的奴役，都臣服于他和众军的铁蹄之下。
勃尔巾丝汗如今已是知天命之龄，中原有句话他听说过，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作为身份尊贵的大汗，他自然希望能得长生之法，能尽展其拳脚施展满心的抱负，所以曾经遍访九州八荒各地神奇异能之士，寻求长生之法。
苍天不负有心人，勃尔巾丝汗最终寻到了一处道观，听闻那里的道士有长生之术，于是便欣然前往，虚心请教之。
然而当地的道士在聊天之中知道了勃尔巾丝汗的身份，而这个道士，虽为出家之人，但是却并未完全脱身于俗世，对于如今帝赤王朝和北方鞑子的战事始终未止，而鞑子更是四处拓展其势力，铁蹄所到之处，均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道士心性难耐，便自直言劝谏勃尔巾丝汗，和他讲述了诸般大道理，譬如真正的长生之法根本不存在，唯有以一颗仁爱之心对待他人，以包容之心包容万物，方能涤荡心灵，延年益寿。
勃尔巾丝汗自然不信，欲要离去，道士却仍不离不弃，说勃尔巾丝汗他们如此妄造杀孽，实是天理不容。
勃尔巾丝汗听闻此言，当即怒气便腾腾直冒，若不是顾及到当地乃是道观，便要就地大开杀戒了。
这次求访长生之法的路途，勃尔巾丝汗铩羽而归，在他的心中，仍然没有改变征战四方，唯我称霸的理念，故而时至今日，在他的心中，征战四方是他最为耀目璀璨的功勋。
而此时相星君夸赞他征战四方，尽得人心，无愧于英雄称号，在他心中，实在是乐得很了。
勃尔巾丝汗笑声渐歇，说道：“相星君，本大汗虽征战四方，但是却在中原这块沃土上收到了极大的阻力，西域一向和中原商贸往来频繁，此次我约你前来，目的是何，想必你也清楚吧？”
相星君颔首微笑，淡淡道：“中原这块沃土肥肉，从一开始便尽在我们的眼中，大汗方才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471章 黄风聚头
帝赤王朝浩浩沃土，人口集中，百姓富足，西域曾经作为蛮荒之地，但是自同中原开启商贸往来之后，财富滚滚宛如潮水，奔腾不息地朝这边儿涌来。
西域黄沙滚滚，气候恶劣，不宜久居，而中原以北的广大地区，气候极度严寒，饶是鞑子生活日久，却仍无时无刻不向往着中原平原沃土，漫漫千里，江南水乡，婉转流肠的惬意生活。
如今西域势力混杂，而归陀庄作为西域第一门派，其势力范围极广，在整个西域极具号召力。
而鞑子长期被中原兵卫拒之门外，直至勃尔巾丝汗成为大汗首领，数次整顿内部军卫，并最终统一了鞑军各部，在鞑子中享有极高威望的风火雷电四大将军，也甘于屈居勃尔巾丝汗之下，唯其马首是瞻。
勃尔巾丝汗曾和归陀庄公孙庄主有过密切交往，他们早已将中原沃土，当作一块肥肉，予取予求。
而皇甫雄，既是中原之人，又在中原武林中享有一定声望，更是勃尔巾丝汗的一大助力，他们既由共同的目标，便自然能达成统一战线。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说道：“自上次一别，至今已有数载，诸位丰神俊茂，更胜从前了！”
相星君颔首微笑，凝声说道：“大汗客气了！”
勃尔巾丝汗淡淡一笑，凝声说道：“各位想必也听说了，此次中原兴师动众，便连皇帝老儿都不远万里，跋涉来此！”勃尔巾丝汗粗犷却带着几分稳健俊逸的面容升起一抹冷笑。
“大汗，这件事儿我听说了！”公孙楼轻摇折扇，笑说道，“大汗所率之军所向披靡，自达木城以南，所到之处百姓众民无不臣服，正如我爹所说，唯有此等骁勇善战的军士，方能给中原一个沉痛的打击！”
勃尔巾丝汗听了公孙楼之语，虽知他是吹捧，但心中仍然甚是自得满意。
然而公孙楼却话音陡转，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大汗所率众军，虽有征战之能，但是行军之中无不是流血漂橹，据我所知，如今各地已诸多江湖人士揭竿而起，奋而反抗！”
公孙楼言辞之间暗藏机锋，嘴角浮动着一抹笑意，然而开口却仍沉声道：“大汗率军征战四方，对付这些江湖之人恐怕多有不便呐！”
勃尔巾丝汗听了公孙楼一席话，旋即明白了他话众深意，这么多话到底不就是在说虽然鞑军战功显赫，但是仍然不敌中原军民一下，若是想要达成霸业，还离不开归陀庄的帮衬才是。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说道：“当然，既是千古伟业，自需要各位帮助才是！”
“诸位都是自己人，本大汗也就不弯弯绕了！”勃尔巾丝汗双眸一凝，沉声说道，“如今南方延林镇已被皇帝率军收复，他们必会乘胜追击，北上往达木城攻去！”
“如今黄风城虽暂得安稳，但是方才有人来报，已有中原军卫逼近而来！”勃尔巾丝汗说道，“我已派些许兵力前往拦截，诸位在附近也都各有势力，我们不如群起而合围，先行将攻来的军卫打败！”
相星君颔首微笑，说道：“大汗客气了，我们此来正是以表合作的诚心，归陀庄已有数十名上乘高手在黄风城外守候，除此外西域其余各势力共百人也都在待命！”
“好！”勃尔巾丝汗甚是欣慰，他手下所率领的多是征战的将士，并不如武林人士那般具有灵动性的特点，若是战斗能得了他们相助，便是事半功倍，成效亦甚显著。
皇甫雄轻拈胡须，凝眸望着勃尔巾丝汗，说道：“大汗，黄风城内居者甚多，若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将战火引牵至此，否则恐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当然！”勃尔巾丝汗点了点头，冷笑说道，“黄风城依山岭而建，一面高不可攀，其余四处则是黄沙弥漫，在黄风城更可眺望四周，如此不正是应了你们中原人口中那句‘天时地利人和’的话吗？”
“皇甫门主，你作为中原武林四大门主之一，本大汗甚是敬佩！”勃尔巾丝汗微微颔首轻笑。
皇甫雄正待回话客套一下，勃尔巾丝汗却又说道：“当今武林四大家族，唯你皇甫雄功力非凡，其余三大家族皆不能与你相抗！只是可惜得很呐······”
勃尔巾丝汗长叹一声，面露难色，说道：“只不过其余三大家族根本未曾拿你当回事儿，而且在中原，更有所谓的武林盟主！”
“上任武林盟主是戴梦尧吧？”勃尔巾丝汗问道。
“不错！”皇甫雄此时面色已略显难看，声音也沉沉闷闷的。
“此人据说食古不化，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而据本大汗所知，你堂堂皇甫门主，居然屈居于他的身下有十余年光景？”勃尔巾丝汗长叹说道，“你我虽是初次相逢，但本大汗早便听闻你的事迹！”
“相星君和本大汗都是故交，他在数日前的来信中将你近日的遭遇也已经一一说明了！”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说道，“放心，不就是区区一个武林盟主吗？”
“本大汗霸业攻成之日，便是赐你千军万马，也未尝不可！”勃尔巾丝汗言谈粗犷，豪气干云，仿佛便是当今天下之主，浮生尽在其脚下。
皇甫雄原本只是听说过勃尔巾丝汗的威名，他在年少之时，便显露出极为不凡的才干和机制，除却本民族的文化历史，诸般战事之外，更精熟中原历史上数次大战，尤其喜爱《孙子兵法》。
此后他便在青壮年之际，便统一了纷乱的鞑军各部，鞑军亦正以此为契机，开始逐步走向繁荣和强大。
皇甫雄沉吟思忖，如今他的处境已然十分危险，中原武林以少林为代表的诸正派，已然对他心存芥蒂，有了隔阂，至于其余各大门派，能尽为其所用者也并不甚多，若是单枪匹马地干，不免势单力薄······
第472章 来军覆没
除此之外，皇甫雄还有一重考虑，如今西北战事已然避无可避，作为西北边境重镇的达木城，很难不受到影响，他纠缠在此间，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在各方势力间游刃有余，这是最为困扰他的。
从皇甫雄本人来说，他并不愿意就此毅然决然地跟随归陀庄和鞑军行事，他们都是邦外之人，即便功败，也能做到身退。
但是皇甫雄却不能如此率性而为，他的家，正在黄风城之中，他的产业，亦是凭着黄风城的诸般生意来维系，而黄风城的主权，始终归于帝赤王朝所有，而他若是在此危难之际，背叛帝赤王朝，可想而知，将来如有机会，莫说中原武林在无他容身之地，便是朝廷，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皇甫雄思忖至今，也甚是迷惘，他遇到了和黄余风同样的困境。
勃尔巾丝汗看着皇甫雄沉吟不语，眉关紧缩，便淡淡一笑，凝声说道：“皇甫门主，考虑得如何了？”
皇甫雄“啊”了一声，抬眸看着勃尔巾丝汗，微笑问道：“大汗所言甚是有理，大汗如此器重慷慨，老夫定当全力配合！只是······”
“只是怎么？”
“我们如今所在之地是戍军府，黄风城的戍守长史，统领四方军卫，不知黄余风黄大人现在何处？”黄余风此人，平素在黄风城中和皇甫雄也是勾连甚多，平素二人有时狼狈为奸，共同牟利，有时却又互相猜疑揣度，以为提防。
皇甫雄如今方才想起来还有黄余风这样一位戍军长史，他倒是想看看，黄余风在这四方压力之下，会如何抉择。
勃尔巾丝汗闻言，沉吟不语，嘴角渐渐升起一抹笑意：“看来这伙人心中都各有打算，并不是真心想和自己合作，哼，可是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你们不得不听我的安排！”淡淡一笑，朗声说道，“你们来之前，本大汗已和黄大人碰过面了，黄大人他胸怀大志，并不甘心在此当个戍军长史，终了余生！”
“黄大人已派出百余戍军，前往城墙处阻击中原来军！”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说道，“有他们在城墙拦截，不更是为二位营造了良好之机吗？”
“西域黄沙滚滚，更胜北荒，行走其间的人定然毅力非凡，战意昂扬，而皇甫门主府中，想必更是高手如云吧？”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不如二位便派人前往支援一番？”
归陀庄和鞑子有过极为密切的合作，从勃尔巾丝汗父亲那代开始，归陀公孙庄主之父便和他有过接触合作，时至今日，他们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比较铁的。
相星君朗声一笑，说道：“大汗放心，我已率庄中护卫前来，即可便命他们前去支援！”
“好！”
勃尔巾丝汗朗声一笑，挥了挥手，身旁侍卫便自离去，片刻后倏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步伐声，勃尔巾丝汗拂袖起身，随同众人来到院中，共有十余名鞑军贴身精锐护卫。
此时又有人来报：“大汗，后门外有十余人聚集列队，不知是何人？”
勃尔巾丝汗淡然一笑，回眸对相星君说道：“我想那便是归陀庄的高手吧？”
“高手不敢当，无非是为大汗略尽绵薄之力！”相星君朗声一笑。
“好！”勃尔巾丝汗沉沉点了点头，尔后猛然一挥袍袖，厉声喝道，“诸位，你们都是贴身跟随本大汗四处征战的一流高手，今夜你等随同归陀庄之人，在黄风城四周埋伏隐匿，一定不要让其他人进入此城，知道吗？”
“是！”回声雄浑，声势滔天。
“皇甫门主，如今已是深夜，若是府中不便，暂时也无需大肆声张了！”
“好！”皇甫府中本就没有多少人手，其中的护卫管事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寻常泛泛之辈，若是将他们派往征战，若是死在战场，岂不是委屈得很？
时至今日，皇甫雄可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他的人手力量。
一切事情尽在勃尔巾丝汗的掌握之中，前途可期，但仍充满着变数，对于勃尔巾丝汗这等野心勃勃，立志要称王称霸之人来说，他生活在世上的唯一乐趣便是征战进攻，他也知道，此次中原军卫来人甚多，多得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勃尔巾丝汗自然知晓，他不能将如数众军尽然斩灭，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将皇帝老儿杀掉。
勃尔巾丝汗暂让皇甫雄离去，偌大的大堂中，灯烛已经燃尽，黑沉沉的空间里，只有他两道眸子，散发出一阵使人发寒的深邃目光。
略过此间不提，此次前来黄风城的中原军卫，原本是奉命保护此地，毕竟从目前探得的军情来说，黄风城还未失守，鞑军虽极为嚣张，但是也还没攻至此地，所以并美誉派出大部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数百人。
而帝赤王朝此次行军虽军卫极多，但是其中有不少是从地方抽调过来支援西北边境战事的，而如今的帝赤王朝表面上的一派繁荣，难掩其下的诸多陋习症结，各地的官员有极大的一部分好吃懒做，甚至中饱私囊，至于朝廷拨发的军费等物，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各地自然将其视为珍馐肥肉，予取予求，如此一来，军备废弛，虽在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了。
是以这数百名军卫，战斗力实在是堪忧，他们的将领亦不如岳正刚等精通兵法战略，是以仗着数百人的人数优势，便自朝地势极高的黄风城直接攻去。
如此不思战略，造成的后果自然惨重。
炮台的炮弹如雨点般轰隆隆坠落，尔后便如惊雷般倏然炸响，在一片血肉横飞之中，越来越多的中原卫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炮弹箭雨，纷纷繁繁，无止无休，甚至不需要勃尔巾丝汗委派的亲身精锐侍卫在旁隐匿作战，亦不需要归陀庄中人为其分忧，不过是几个时辰，待东方微微露出一点鱼肚白之时，战事便将止！
第473章 全军覆没
经过一晚上的激战厮杀，如今黑暗褪去，东方已露出点点鱼肚白，晨光熹微笼罩之下，整座黄风城四围，尸陈满地，血液倘然，宛如河水，显得肃杀凄凉，惨状骇人。
勃尔巾丝汗自在戍军府中高枕无忧，这场战事的大胜，他早已料定。
清晨天光刚亮，勃尔巾丝汗身旁的贴身护卫即返回戍军府，急传捷报：“大汗果然料事如神，中原之军此行人数虽众，但实不堪一击，我等在城外四周隐匿，根本便没有出手，经过一番炮火箭雨急攻，他们已全军覆没！”
“好！”勃尔巾丝汗面上并无过多喜色，仿佛这一切事和他毫无干系一般，片刻后，方冷冷道，“你等率引戍军府之人，一天之内，务必将尸首等处理妥当，如有漏网之鱼，格杀勿论！”
“是，属下遵命！”那人领了命，便即颔首退去。
如今中原军卫在这里惨白，一定会有哨兵将消息带给皇帝，看来黄风城的血杀之战，已愈来愈近！
黄风城作为边境之城，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其中更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所以近日，便可将黄风城暂时封闭，尔后便部署军卫，检查炮台箭楼等攻卫场所和设施，为不久后的黄风城之战做准备！
黄风城虽为西北边境之城，但自然地理环境却极好，也是方圆数十里内唯一有绿洲的所在，一条小河自西域一座山峰蜿蜒而下，流入城中，在城北缘形成了一处水草丰茂的绿洲之地。
除了黄风城之外，以西属西域所辖，尚有些许水源，以东则为广大的沙漠荒地，白日高温炎热，夜晚冰冷刺骨，实非人所待之地。
勃尔巾丝汗亲自率兵来黄风城，正是因为此地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他坚信，若是将黄风城控制在手，便等于和中原之军作战时有了主动权！
虽然前途仍是茫然，甚至以中原众数之军来说，收复黄风城也是早晚的事儿，但是他坚信，一定能在此役中给予中原众军重重一击，里应外合之下，除掉明桢皇帝应不是难事儿！
勃尔巾丝汗想到今后雄踞中原，风光无限，再也不需要在此荒芜之地四处奔走之际，面上的笑意便掩盖不住。
且说此时谭歌业已在延林镇为陈缘义竖立了碑文铭刻，明桢皇帝亲率众军，和戴洛、晴茹等人共来凭吊。
明桢皇帝亲拈一炷香，在陈缘义牌位之前供上，微微颔首，片刻后，凝声说道：“缘义，你我虽相识不过短短数余日，但是却有一种故友的感觉，若是你随朕凯旋回京，那该有多好！”
明桢皇帝自顾一笑，说道：“缘义，你可以安息了，朕绝不会让你白白死去！”明桢皇帝举起青水剑，沉吟半晌，清晨的日光照耀在剑面上，剑锋闪烁，宛如鎏金一般，“朕必以此剑，诛尽奸邪之辈，以祭你的英魂！”
对于明桢皇帝而言，此时的宫廷朝堂，实难有可信任之人，如陈缘义这般忠心耿耿，报效朝廷之人已实难再见，故心下既感伤痛，又甚惋惜。
戴洛和晴茹亦同时走近一步，他们和陈缘义均有相见恨晚之心，虽为初识，但却并不芥蒂，昨日种种，今心深种，然而已物是人非，心下自是怅然。
且说此时，突然一阵急报传来，明桢皇帝一阵揪心，听闻哨兵此声，其中仿佛带着焦急和慌张，难道战事又起纷争了？
明桢皇帝宏声说道：“何事进来禀报！”
那人一阵急跑，距皇帝数丈外跪下，行礼道：“奴才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可是前线有最新战事？”明桢皇帝凝眸问道。
“皇上，据前线来报，我军共派往黄风城数千军卫！但是如今······”哨兵显得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明桢皇帝通过他的面色，暗道一声不妙，黄风城原本并未遭到鞑军大举入攻，他原本想着能抢先一步保卫好这座边境重要的贸易之城，但是此时看来，难道他们已早有预谋？
明桢皇帝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到底何事，他们怎么了？”
“千余人前军覆没！”哨兵埋头垂首，使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明桢皇帝虽已料到结局或许不好，但是却没想到竟会落得全军覆没如此惨重的境况，他沉吟了半晌，身子有些颤抖。
身旁的岳正刚见状，甚显担忧，在旁虽想出言关怀，但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那哨兵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半晌，那哨兵战战兢兢地哆嗦了片刻，抬眸说道：“皇上，这儿有一封前线奏折传来！”
明桢皇帝瞧着这哨兵惊惧满面的样子，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好了，若无他事，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那哨兵领了命，便即匆匆退下。
明桢皇帝抄起奏折，细细看来，这是一个幸存者手书而成，尔后快马加鞭派人送往至此，奏折上的字体歪歪扭扭，甚至还浸染了血渍，所用纸张也非正规奏折所用，可见当时境况之危急。
明桢皇帝将奏折上书看完，面色沉冷深郁至极！
片刻后，明桢皇帝将奏折合上，恨恨说道：“好一个奸猾狡诈，诡计多端！”
明桢皇帝将奏折递给岳正刚，岳正刚亦即速读。
片刻后，岳正刚凝眸沉声说道：“皇上恕罪，此事是老臣考虑不周，致使众军枉死！”
“岳卿何出此言？”明桢皇帝闻言，摇头说道，“岳卿为朕分忧，为江山社稷不辞奔波，实是功劳滔天，何罪之有？”明桢皇帝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朕倒是小看了那群鞑子，他们竟抢先一步攻占黄风城并做了埋伏，致使上千将士全军覆没！”
“真是可恨，可气！”明桢皇帝握着手中青水剑的剑柄，胸中积郁着一股燃燃烈火，仿佛能将星河吞噬。
“皇上莫要动怒，还是要注意身子！”岳正刚关怀说道。
第474章 错综复杂
明桢皇帝摇了摇头，神态之间甚显落寞，倏然间，明桢皇帝双眸一转，回眸望着岳正刚，凝声说道：“岳大人，黄风城乃是中原和西域往来之间重要的商埠重镇，我朝一向对此地甚是重视！”
明桢皇帝沉声说道：“若朕没有记错的话，此地戍军府的力量，远胜过周边数镇，如何会被一群鞑子如此轻而易举地占领？”
岳正刚此时神色凝重，点头说道：“皇上所言有理，依这奏折中所言，我军还未入城即便遭到城中炮火箭雨纷纷袭击，而炮台箭楼，均由戍军长史大人亲自负责，怎地会拱手相让，为鞑子所占？”
明桢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话已至此，无非两种情况，要么便是鞑军攻势极猛，势如破竹，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即将黄风城攻下，尔后占领此城，对我军进行伏击！”
明桢皇帝摇了摇头，冷冷说道：“但依朕之见，这种情况近乎是不可能的！”
“岳爱卿，昔日你探得的军报，鞑军主力部队可是尽在北部？”
“不错！”岳正刚思忖片刻，说道，“如今除却风将军之外，其余三大将军分作数路，但是多聚集在正北以东几处地方，至于黄风城，以鞑军的进军攻程来看，还有一段距离！”
“如今鞑军首领是谁，你可知道？”
“回皇上，原本鞑军内部四分五裂，但是自从勃尔巾丝大汗成为首领之后，便即统一了纷乱的各部，并开始频繁向外扩张势力，和我朝北部边境诸城镇，也有过不少的争端了！”
“此人生性好战，熟读兵法，在鞑军中享誉不凡声望的四大将军甘居其下，可见其本人也绝不是平庸之辈！”
“好！”明桢皇帝点了点头，说道，“若朕猜得不错，此次攻占黄风城的计划，幕后的主谋应是这位勃尔巾丝汗！”
“何以见得？”岳正刚问道。
“如今我中原军卫行至西北，只用了几个时辰，便即收复了延林镇！”明桢皇帝凝眸说道，“延林镇之于鞑军，甚至之于西北这场战事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
“鞑军既不能控制此城，进而又失去了对南方诸地的控制，东西南北不能联通！”明桢皇帝言谈至此，微微一顿，凝神看着岳正刚，说道，“岳爱卿，你也是精通战事兵法的名将，若你是勃尔巾丝汗，你会如何？”
“臣明白了！”岳正刚登时恍然，说道，“勃尔巾丝汗以退为进，在我们以为黄风城如今暂时安全之际，突然大举进攻，如此一来，鞑军纵然失去了延林镇，但是却又掌控了黄风城！”
岳正刚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他们想以黄风城为跳板，进而挟制我军，简直是痴人做梦！”
明桢皇帝沉吟半晌，思绪纷繁，围绕黄风城又想了许多东西，半晌后，方自沉声说道：“朕心甚忧，此战恐并非我们所想得那般容易！”
明桢皇帝博览群书，除却文学诗书之外，更对兵法地理等均有极深的了解！明桢皇帝凝声说道：“黄风城居高临下，地势极高，四外一片荒芜沙漠，甚至没有一点可以遮挡掩护的地方，若是想要突围攻破黄风城，恐非易事！”
“而且朕还有一个担心！”明桢皇帝的表情愈发阴郁。
“皇上但说无妨！”此时除却戴洛、晴茹等人，其余皆被屏退，就连曹季，也被以其他理由打发了去。
明桢皇帝回眸看了一眼陈缘义的牌位，双目隐含深情。
戴洛看着皇上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道：“皇上可是担心有叛徒？”
“不错！”明桢皇帝目光望着戴洛，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黄风城戍军长史能严阵以待，莫说是勃尔巾丝汗悄摸而来，便是集大军而往，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将城攻破的！”
“皇上是怀疑戍军长史大人和鞑子之间有什么勾连？”岳正刚问道。
“如今尚不能肯定！”明桢皇帝长叹一声，说道，“但这也是一种极为合理的推测！当然朕忧心之处，绝不只是如此！”
明桢皇帝思绪纷繁，这场战事，原本以为并非特别困难，他御驾亲征至此，集结如此众数的军卫，还有何等惧怕之所在？但是如今想来，却哪有这么简单？
明桢皇帝凝声说道：“黄风城以西，即为西域，近些年来，西域那边儿是否安宁？”
岳正刚沉吟思忖片刻，说道：“皇上，西域和我朝商贸交往频繁，倒是并未有过什么争端，而且如今西域并无集中统一的王权势力，料想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愿如此吧！”明桢皇帝听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戴洛此时，却倏然回眸对晴茹说道：“茹儿，你说归陀庄他们先前造访中原，并且囤积马匹，和此事有无关联？”
“我······”晴茹闻言，还未细想。
明桢皇帝便即又说道：“戴洛、晴茹，还有何事？”
戴洛应了一声，抱拳说道：“回禀皇上，草民昔日在江湖中走动，曾和西域第一门派归陀庄有过些许接触！”
“归陀庄？”明桢皇帝凝神问道，“然后呢？”
岳正刚见状，便即说道：“戴洛，皇上并不了解江湖中门派等诸事，尤其是涉及到西域之地的，你便详细说说吧！”
“是！”戴洛抱拳点头，便将归陀庄这样一个在西域极有势力的门派向明桢皇帝详细介绍了一番，尔后又将曾经在江湖中碰到的归陀庄少庄主和地方官员有所勾连，并囤积马匹牲畜的事说了来。
明桢皇帝的双眉凝蹙，凝声对岳正刚说道：“岳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皇上，我朝明文规定，其余外邦无论何人，若是来访我朝，必要行严密的奏报觐见之礼，若是民间往来，虽并无禁止，但是却不允许当朝官员与外邦之人私相授受，若真如戴少侠所言，他们此点便已触犯我帝赤律法！”
第475章 心意决然
岳正刚说话之间神情亦甚是沉重，他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而除此之外，马匹更是作战必不可少的东西，莫说外邦之人，便是我朝之人，无论他是何等官位，都不能囤聚和私自宰杀，其余各般牲畜，也要依政令行事！”
言及至此，岳正刚长叹一声，说道：“皇上，依老臣之见，这归陀庄之人必然居心叵测，我等不可不防呀！”
明桢皇帝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岳卿所言有理，勃尔巾丝汗作为鞑军统领，常在西北一带游蹿，其必和西域等势力有所勾连！”
“看来黄风城此战，势必困难重重！”明桢皇帝此前数年虽不理朝政，但是也知道国内外形势风云变幻，本以为有岳正刚及一众大臣为其分忧，但是此时看来，形势不容乐观！
帝赤王朝面对周边各番邦势力的敌对，凭借着自身军备武器力量的强大，以及幅员辽阔，人群众多，无论是官方亦或民间都有大批仁人志士，保卫祖国，是以不曾遭到比较大的挫折和损失。
如今鞑军一者呼，最令人担心的就是西域各番邦势力趁乱而起，适时必难以对付。
岳正刚看着皇帝沉吟苦愁的模样儿，心中也甚不是滋味儿，自己统领朝廷军卫大权，数次征战沙场，保卫边关，但是如今还是让外敌入侵，心下甚是自责汗颜。
岳正刚俯首敬言，诚恳说道：“昔日皇上信任老臣，但是老臣却不能为皇上分忧，保卫江山完整，还望皇上恕罪！”
“岳爱卿莫要如此说！”明桢皇帝凝声道，“你是我朝中的兵马将军，若没有你，江山恐早已四散破碎！”
“唯今之际，我们是要尽快将失落于鞑子手中的诸城收复！”明桢皇帝冷哼一声，握紧拳头，沉声说道，“西北之境本即广大，鞑子人力甚少，若是想要尽数侵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上所言甚是！”岳正刚在旁应和道。
明桢皇帝轻叹一声，事既已发生，懊恼悔丧已是无用，不如接下来全力应对，也好让随同皇帝行军出征，却战死沙场的将士兵卫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戴洛和晴茹在一旁看着明桢皇帝和岳正刚二人的交谈和分析，心中对于明桢皇帝的好感大为上升，这样一位皇帝，全然不似昔日民间所传那般荒废无度，言谈举止之间，风度翩然，神思转动之间，更蕴含着大智慧！
二人心下均甚是欣慰，若是作为一国之首、九五至尊的皇帝能以身作则，心系家国百姓、江山社稷，那莫说是外敌入侵，即便再危难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明桢皇帝目光掠过戴洛和晴茹二人，沉吟半晌，方挥手说道：“岳卿，如今在这延林镇附近共有多少军卫？”
“回皇上，今晨已清点过，自将军往下，连带伙夫，共有三万余名！”
“我军数十万大军，如今仅剩下三万余人？”明桢皇帝问道。
“回禀皇上，其他还有众数军卫就近在附近驻扎，相隔不过数十里，若是皇上有何旨令，只需片刻，即能传达！”岳正刚说道。
“好！”明桢皇帝点了点头，对戴洛说道，“戴洛，如今黄风城已然失守，朕和众军需北上同鞑军其余三大将军作战，收复达木等诸城，但是黄风城则在最西，与朕行军路线已然远矣！”
晴茹听了明桢皇帝所言，心头倏然一阵慌乱，若有所思。
戴洛听闻明桢皇帝所言，亦神思一紧，忙凝眸敬言回道：“皇上言下之意是？”
“看来如今黄风城，除却部分精锐鞑军之外，还有西域归陀庄等势力！”明桢皇帝双目中满含深意，沉吟片刻，对戴洛说道，“戴洛，朕知你武艺高强，行走江湖间亦有诸多见闻，黄风城之于我帝赤王朝而言，意义重大！”
“但若是朕挥军前往，恐多不便之处！所以······”
戴洛虽平日有些单纯，但是毕竟在江湖中行走日久，听到这里，已明白皇上言下之意，是想让戴洛先行潜往黄风城，既可打探消息，还能在适当之机予以伏击！
晴茹此时一面玉靥已然花容失色，忙说道：“皇上，我认为此事不妥？”
明桢皇帝目光微转，凝眸望着晴茹，片刻后，淡然一笑，说道：“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妥？”
“皇上，陈大哥为保护皇上的安危，已长埋于此，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戴哥哥两人在你身旁，也好有个照应，毕竟以他如今的，莫说是寻常之敌了，便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恐也很难一击制敌！”
“不错，晴茹你所言确有道理！”明桢皇帝的确担心其个人安危，如今他愈发觉得身周危机四伏，尤其是曹季，实让人难以捉摸，表面上迎合欢笑，但是内里却恨不得避而远之。
“这一方面朕确实也考虑过，只不过思忖再三，朕还是觉得，你二人带着小众精锐，潜入黄风城，于朕和朝廷江山，均有更大的裨益！”
“可是皇上······”晴茹仍欲再言。
明桢皇帝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朕意已决，此事不仅仅关系着个人安危，更关乎着西域和中原将来的往来关系，关系着帝赤的江山社稷！”
明桢皇帝做出此决定之前，亦有过一番深思熟虑，不久之前皇帝刚刚遭遇一次关乎生死安危的刺杀内叛之乱，如真是曹季等人施展的诡谋，此时理应有所收敛！
而经过此役，皇帝身边的护卫自然进一步加强，如今身周尽是岳正刚的亲信将士，他们都跟随岳正刚征战南北，忠心耿耿，为了朝廷和皇上，抛头颅，扫热血，在所不辞，至于曹季，虽为贴身内侍，但是由于此时皇帝对他已并不信任，故而身旁的东西厂护卫力量亦大幅减缩，即便有，也不是皇上身边的一线护卫。
明桢皇帝思忖至此，方才略显清适地点了点头，于是便有了先前这一决定。
第476章 别离之情
明桢皇帝看着晴茹面色甚是惊惶不安，轻叹一声，柔声说道：“晴茹，我知你心中所想，此次前往黄风城，实是万分凶险，朕知你担忧戴洛的安危！”
“这样吧！”明桢皇帝回眸，对岳正刚微一凝目致意，岳正刚便即点头，随后带来了十余人，这十余人身着戎装，威风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
明桢皇帝微微一笑，凝声说道：“这十余人曾经均是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各有擅长，无论是刀枪剑戟、蜻蜓点水亦或是暗器投掷，点穴推拿，即便是放眼武林，都能数得上号！”
“他们先前在内廷当差，尔后因前线吃紧便随同岳大人上了战场！”明桢皇帝微微一笑，说道，“岳大人，你便和他们详细说说吧！”
“是！”岳正刚微微颔首，凝声说道，“戴少侠、慕姑娘，这十余人武功本即高强，揉和了宫廷秘本以及江湖各家之长，所学极为驳杂，而且在军中随岳某征战多年，一身铮铮铁骨，不畏艰难生死！”
“若是让他们随同你们前去，在身旁以为保护，我想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岳正刚点头说道。
戴洛自始至终并未说一句话，面色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明桢皇帝看他如此，以为他心中很不情愿，便说道：“戴洛，朕知不该难为你，但正所谓君命难违，圣旨如山，为了朝廷和江山社稷，你不得不为之呐！”
“皇上误会了！”戴洛抬眸凝望着明桢皇帝，片刻后，淡然一笑，说道，“我此来既是为皇上分忧，便无所惧，只是······”戴洛回眸望着晴茹，双目饱含深情，更有别样深意。
晴茹和他四目相对，亦微微一怔。
“戴洛，朕听你所言像是有什么要求？”明桢皇帝淡然一笑，说道，“无论你有何等要求，朕尽可能地满足你便是！说罢！”
“草民身无长愿，只是希望皇上批准，让晴茹伴驾而行！”戴洛凝声道。
晴茹闻言，不由身子猛然一颤，宛如风雨中的花朵一般。
明桢皇帝听后，亦双眉微蹙，沉声说道：“戴洛，你的意思是你带着这十余人一同前往，而让晴茹待在朕的身边？”
“皇上圣明！”戴洛颔首点头。
“不可以！”晴茹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下情绪，嗔目望着戴洛，嘟着粉嫩的小嘴，怪道，“你说了今后要陪在我身边好好照顾我保护我的，怎地今天就要反悔了？你这骗子！”
晴茹别过头，看着明桢皇帝，急声说道：“皇上，你一定不能答应他，凭他这榆木疙瘩脑袋，怎是勃尔巾丝汗和那西域归陀庄人的对手？”
戴洛听闻此言，并没有如何反应，心下却想着，晴茹所言确实有理，晴茹一人他确实担心，唯有平安地站在眼前，方能宽慰，至于勃尔巾丝汗和归陀庄，戴洛更没有信心对付他们，若论聪明才智，戴洛远不及晴茹。
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如今皇上身边虽有危机潜伏，但更有众军拱卫保护，晴茹或许在此更为安全一些，若是随他孤身前往黄风城，实有不可测度的危机险象。
明桢皇帝却只是对晴茹淡然一笑，尔后回眸对戴洛说道：“戴洛，朕知你一片心意，难得在此时此刻，你还能为她着想！”
“晴茹听命！”明桢皇帝凝声庄严说道。
“皇上，你怎么能······”晴茹何等聪明，闻言一急，
然而此时岳正刚在旁则忙即上前，厉目沉声说道：“晴茹姑娘，皇上和戴少侠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皇上既已决定，你还不速速听命！”
晴茹环顾四周，但见身旁那十余名将士正自肃穆而望，而此时身前所站的可是当今皇上，思忖再三，没得办法，便即俯首弓身，便欲跪倒听命。
戴洛心下一阵心疼，想要上前阻止，明桢皇帝忙即说道：“不必下跪，站着听命即可！”
晴茹依言站着，神情之间甚是沉郁，目光一瞥身旁的戴洛，带着一丝幽怨和嗔怪。
“朕即刻宣布，特封戴洛为潜将，这十余人尽归你的统领，平素以你马首是瞻！”明桢皇帝目光掠过他们，凝声道，“你们可听明白，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戴洛戴将军！”
“是！我等定以戴将军马首是瞻！”
“皇上！”戴洛忽一跃之间成为了将军，心下甚觉不可思议。
明桢皇帝向戴洛解释一番，所谓潜将，便是潜伏将军的简称，曾经并无此将军的官衔，今日不过是特事特办，见机行事，明桢皇帝新创立的。
明桢皇帝从身上摸出一块虎头符，递给戴洛，说道：“这是仿效虎符制作而成，虎符曾有调兵遣将之能，只是如今用者渐少，但虽是如此，这仿效虎头符却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明桢皇帝说道：“你有此虎头符，无论是黄风城，亦或是其余城镇的戍军兵卫力量，尽可由你调动！”
“戴洛！”明桢皇帝倏然沉声说道，“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声张，你等还是想些法子混入城中潜伏一段时日为妙！”
“草民明白！”戴洛点头说道。
“好啦！”明桢皇帝淡淡一笑，说道，“你等便无需在此耽搁了，片刻后收拾一番，若无他事，便往黄风城去吧！”
“是！”戴洛颔首点头，只是神情之间仍有万分眷恋和不舍，他的目光落在晴茹身上，尔后又回头对明桢皇帝说道，“恕草民斗胆，再求皇上一件事儿！”
“说！”明桢皇帝知道，无非便是晴茹的事儿。
“草民等人前往，但是茹儿在此无人照顾陪伴，还请皇上您能看护着她！”
“戴哥哥！”晴茹心中有些悲痛凄怆，看到戴洛对她的不舍，更是思绪纷繁，泪水上涌。
明桢皇帝看着二人此般情状，心下一时间也很不是滋味儿，轻叹一声，沉声说道：“戴洛你尽管放心，所谓君无戏言，朕一定保证，决不让晴茹掉一根头发！”
第477章 暗夜来客
明桢皇帝身为九五至尊，所谓君无戏言，他既如此说了，戴洛心下方能稍稍宽慰些许，只是仍有无尽的不舍和思念，以及此时即便有浓郁深深的担忧之情！
晴茹一双美眸充盈着晶莹泪水，她一颗芳心揪成一团，仿佛喘不过气来！
晴茹最是了解戴洛，他如今虽然一身武艺已属非凡超群，但是心性却还是单纯善良，这一点晴茹虽比他小，但是自幼跟在爹爹慕凌逍身旁，无论是在竹玉派还是江湖之中，均见识到了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是以晴茹如今的性格，也有一些古灵精怪，对待他人来说，总是存着极深的芥蒂之心。
此去黄风城，前途之凶险实难预测，且不说鞑军首领勃尔巾丝汗本就诡计无穷，老谋深算，极难对付。
西域以归陀庄为首的诸派势力亦纷繁复杂，公孙楼小人之姿，奸诈狡猾，便是晴茹有时亦防不胜防，至于相星君，武功之高强，在江湖中已可谓一流高手，江湖实战经验以及见历所闻更远非戴洛可比。
除此之外，更令人担忧的是，黄风城正是四大家族之皇甫家族雄踞多年的所在，戴洛和皇甫雄之间，已不仅仅是昔日灭门家族之仇，除此之外，更夹杂着武林之中的权力风运之争！
晴茹实不敢想象，戴洛此去黄风城，将要面临何等的险况遭遇。
明桢皇帝长叹一声，说道：“朕先行离去，命人为你等准备些许食物马队，你二人便告别一番吧！”明桢皇帝说罢，即和岳正刚及十余名兵卫离去，尔后指挥众军，稍作准备，将要动身。
一阵清风飘荡而来，卷起地上可见的黄沙微尘，戴洛和晴茹各自心中哀怆，甚感凄凉。
晴茹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紧紧盯着戴洛，片刻后，蹙眉嗔声道：“戴哥哥，你怎么可以擅自去黄风城呢？还不带上我？”
戴洛看着晴茹这副面貌，心中实是万分不忍，她虽平素刁蛮任性，看似无所畏惧，深谙世事的样子，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位及笄未久的少女，她在竹玉派本是千金之女、掌上明珠，但自从遇到自己，每日尽是颠沛流离，四处辗转的生活，所见所感，无不是凶险万分，危机四伏！
戴洛沉吟半晌，凝目望着晴茹那吹弹可破，宛如白玉般皎洁的面颊，柔声说道：“茹儿，你在此间要万事小心，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危！”
时光仿佛在此时戛然而止，二人一言不语，四外一片岑寂。
倏然间，戴洛上前一步，将晴茹揽在怀中，一股芬芳之香入怀，饶戴洛身为男儿，此时心头一阵酸楚，双目已然露出点点晶莹物事！
戴洛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存，片刻后，方柔声说道：“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切莫强出风头，无所畏惧！”
晴茹平素的刁蛮任性，在此时仿佛荡然无存，她紧紧依偎在戴洛的怀中，虽心中有万千之语，但到了终究只是缱绻依恋地唤了声：“戴哥哥！”
戴洛虽心中有无限不舍，但终究不得不和晴茹分离。
明桢皇帝命众人为戴洛一行人准备了车马，众人此行装作商队，一路向西贩卖皮毛等物！
晴茹目送着戴洛等十余人渐渐远去，两只美眸望穿秋水，沉吟不语。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西天一缕余晖柔和淡美，为山河装点了一层妖娆的艳红。
戴洛等人率军冒风前行，已然跋涉了数十里地，此时天色向晚，四外一片漆黑，狂风席卷黄沙，宛如野鬼凄厉哀嚎一般，满是肃杀之气。
戴洛勒住马缰，游目四望，微一顿挫，凝声对众人说道：“各位，如今天色已暗，前方是无尽的荒漠区，不如趁着此处尚有落脚之处，我们先在此休整？”
“一切但凭将军做主！”众人齐声说道。
“诸位不必如此，在外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以‘老板’相称吧！”戴洛淡然一笑。
“好的，老板！”诸位将士也都是聪明人，当即便照做了。
此时众人虽身处于荒漠，但是并未深入核心地带，只是在边缘徘徊，故而四周有一些前人所建的破屋草庙之类，原本为行旅之人提故宿头，只是日久下来，却已荒废了。
戴洛等人车马之上，放置有皮毛等诸般物事，破庙足够大，众人将皮毛等物挪至其中，好一番忙活，半个时辰后，方才收工，各自休憩！
戴洛孤身一人，思念心起，脑海之中又回想起晴茹的音容笑貌。
正在此时，戴洛余光一瞥，倏然间看到一条纤细的黑影掠过，戴洛神思一紧，忙即轻提梦尧剑，纵跃而去。
戴洛此时的轻功已然炉火纯青，双眸一觑，看到黑影中魅影一闪，梦尧剑登时森然出鞘，一绺青光宛如飞瀑乍然奔去，身随剑走，奔如惊雷。
戴洛倏然间嗅到一股似曾熟悉的芬芳香味儿，微一沉吟顿挫，那黑影便即侧闪避过戴洛的攻势。
戴洛沉吟片刻，将梦尧剑还鞘，双掌微起，施展明空掌法和其过招。
戴洛和黑影过招之间，淡然一笑，微一顿挫，手掌起处，登时将黑衣人面上丝巾扯下。
此时月光微明，晚风徐徐吹来，戴洛凝眸看着眼前女子，初始有无限的惊讶，但是片刻过后，即露出了极为灿然的笑容！
原来戴洛身前的女子，正是晴茹，此时的她，一身夜行劲装，身材曼妙有致，满头秀发，随风飘扬，清丽娇美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之下，浑身上下既有一股淡淡的芬芳香气，更有浑然的气质！
“茹儿，真的是你！”戴洛朗声一笑，便即扑过去将晴茹揽在怀中，伸手轻抚她的秀发。
戴洛方才和她过招之间，便觉得招式甚是熟悉，他毕竟和晴茹朝夕相伴，二人之间切磋武艺，更是寻常，戴洛对晴茹的武功路数可以说是万分熟悉。戴洛心中已有推测，或许此人便是晴茹？于是乎为了避免误伤，便将梦尧剑还鞘，以掌法相对。
第478章 春风送暖
戴洛施展明空掌法，便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的猜测。由于明空掌法极为奥妙，其中的路数更是极难揣测，寻常人等看到，几乎是束手无策，即便是一流高手，就算能拆下招式，但却也甚显慌乱惊忙。
戴洛和黑衣人交战数招，不禁微微一笑，这黑衣人在戴洛初始几招，几乎能巧妙避之，未显出丝毫慌乱之意，而看其对招路数架势，根本便是童叟翁亲传的明空掌法的拆招！
童叟翁为了戴洛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学习明空掌，领悟其中精髓，除了明空掌法的口诀招式教给他之外，更将所以拆解应对的招式一一相传！
童叟翁曾言明，当今之世，明空掌的奥秘除他之外，世上更无第二人知晓，至于拆解招式，更是童叟翁花费数十年时间方才领悟想出，以明空掌法此等上乘功夫，既然问世，最好的便是没有应对招式，如此方可冠绝江湖，是以童叟翁对他人可谓是只字未提。
童叟翁和戴洛曾虽只是初见，但是童叟翁观其人品德行，自是一等，他作为一代武学宗师，虽甚贪口，但却也不会因为鸡鸭等物便将其毕生所引以为傲的绝技传予他人。
童叟翁此前即已知道戴洛的真实身份，乃是备受敬仰却蒙冤而逝的武林盟主戴梦尧之子，自小家学便极为严苛，在外虽贪玩作乐，但是心中向善，极具侠义之心。而他对戴洛的一番观望查看，他虽则武功平平，但是资质超绝，更在幼时便打通了任督二脉，此等武学人才，可谓是百年不遇。
童叟翁对戴洛此子甚为满意，若是武功所学能尽相传授于他，将来他成长为一代大侠、忠勇之士，必亦能将其的武学发扬光大，做这样一位大侠的师父，也还是不错的嘛！
于是乎童叟翁才决定，以鸡鸭美食为由，将明空掌自招式口诀，及一应拆解之招一一传授！
曾经童叟翁传授之时，只是大略给戴洛说了听，并未详尽说明，更未提及拆解招式数字，而以当时戴洛的武学修为，自然不能尽然理解，他也是在今后历练之时，逐渐顿悟，原来童叟翁此后教给他的招式，正是应对拆解明空掌的法子。
戴洛自此之后的明空掌法便更为纯熟精深，此等拆解之法既是童叟翁相传，故而戴洛并未给任何人说，唯有晴茹，因为她实是太过聪颖，平素和戴洛练习明空掌时，戴洛让她以拆招相对，晴茹照做了，发现此等玄妙的掌法竟有招式可解，登时明白了定是童叟翁前辈昔日所传。
在晴茹的追问之下，戴洛看到不可隐瞒，便即说明此事，前头几招的拆解之法，晴茹在练功之时已即学会，至于此后数招，晴茹虽有心想学，但是奈何自身的内力经脉，并不适合修习此术。
晴茹虽有短暂的失落，但是却也并不在意，毕竟她可是竹玉派掌门慕凌逍的掌上明珠，竹玉派慕凌逍掌门向来以机智沉稳，足智多谋而著称，其所创的独门秘术，招式掌法更是纷繁复杂。
若不是晴茹本身贪玩儿，时常溜出去，以她的聪明劲儿，恐怕早已成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了，不过即便如此，她的武功仍然不差，在同龄人之中，已是中上水平。
戴洛看到晴茹初始几招的拆解之法，已然知道她的身份，此后扯下面巾，果不出所料。
戴洛方才和她过招之时，本还有几分生气，心想她果然不听话，居然溜了出来，但此时真的看到她那张在心中反复浮动的面容，心中的生气和责怪感登时如烟雾般消散，唯有欣喜和高兴。
戴洛高兴过后，将晴茹松开，双手放在她的柔肩上，凝目望着他，伪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茹儿，不是说了让你待在皇上身边儿保护皇上的吗？怎地这么不听话，居然溜过来了？”
晴茹此时并无那般顽皮刁蛮之感，她秀眉微轩，娇俏一笑，柔声说道：“戴哥哥，你还真舍得丢下我一人在那儿，而你独自去黄风城送死？”
戴洛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是去送死呢？”随同戴洛的十余名兵卫也都是好手，听闻金铁交鸣之声，便即奔来询问何事，戴洛游目四望，淡然一笑，说道，“大家不必惊慌，这是茹儿，都是自己人！”
“噢！”众将士闻言，微微一笑，便非常通情理地退下。
“看到没有！”戴洛挥了挥手，说道，“有这么多人保护着我呢，而我戴洛如今，可是堂堂的将军！”神态甚是自豪。
“噗！”晴茹掩面轻笑，尔后撅嘴带着嗔怪之气说道，“哼，此去凶险万分，莫说是鞑军，便是归陀庄和皇甫一门，都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戴洛摇了摇头，凝声说道：“你别岔开话题，你是怎么溜过来的，皇上可曾知道？”
晴茹嘿嘿一笑，面若桃花般绚烂，轻声笑道：“我怎么会溜过来呢？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什么？”戴洛甚显讶然，“皇上知道还放你过来，他不是答应我了要留你在身边保护好的吗，还说君无戏言，如今怎地却出尔反尔了？”
戴洛这一番话宛如爆炸筒般一连串说出来，他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非常惊讶，皇上怎地会放晴茹过来呢？
晴茹则是摇了摇头，凝目望着戴洛，撅嘴说道：“戴哥哥，你现在可是将军，怎地能随便口出狂言，编排当今圣上呢？而且你还说皇上出尔反尔？”晴茹面容娇俏，甚是可爱。
“咳咳！”戴洛一阵轻咳，说道，“好了，茹儿，不和你胡闹了！你快说，皇上为什么会放你过来？”
晴茹微微一笑，轻声一叹，说道：“吾皇圣明，他看着我在你走后茶饭不思，十分感动，而且他也知道，此去必然凶险万分，单单凭你一人，恐怕很难成事，便决定让聪颖智慧我过来，也好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