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捅了秘书窝
第一位找上门来的前秘书叫宋青，她是邢思明三年前的秘书，总共在洪山烟酒干了八个月。
宋青高挑身材，头发烫成妩媚的波浪，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她进入网侦办大门便自行找地方坐下，娴熟又优雅地点起一支烟。
“小帅哥，来一支吗？”她风情万种地笑问陈星辰，难以想象她曾经做过给人打杂的工作。
陈星辰婉拒，问道：“你为什么会找来这里？”
宋青微笑：“听说洪山烟酒的老板死了，我来看看。如果他死透了，我就往他棺材上吐两口吐沫。”
陈星辰皱眉：“你们有仇？”
“邢思明，他是个变态！”宋青收起笑容：“邢思明是为了洪家的财力才和他老婆结婚的。他表面上婚姻美满，其实只是为了做戏给他岳父看。洪亚宁是个乖乖女，可以装点门面，但是在床上很无趣，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说着又笑起来，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十分撩人。张义浩忍不住赞叹一声，被左一倩和叶盈盈的目光瞪成了筛子。
陈星辰清清嗓子：“你是说你们发生过关系？他逼迫你了？”
宋青微笑：“说发生过可太礼貌了。我给他当秘书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不放过我。更多的细节估计你不好意思听。是不是逼迫？哈，我当时无依无靠，为了工资什么都答应，他不用逼迫。”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她耸耸肩：“算是拜他所赐吧，我很快攒了一大笔钱，离开了这个地方，用他给的钱开了发廊，现在过得也不错。”
她还说了些别的，但信息不多，只是让张义浩特别激动而已。
第二个来访的秘书比宋青保守很多，名叫刘小媛，现在是个主妇。她的说法和宋青大同小异，也是听闻邢思明的死讯来看个究竟的。
“我在洪山烟酒工作过半年。当时我不想嫁给爹妈安排的对象，偷偷溜进城里打工。我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邢思明收留我，我还以为遇到了恩人。没想到
有一天他趁着公司没有人，把我按倒在沙发上，说我不听话他就送我回乡下……”
刘小媛说着流下眼泪，看起来多年前的旧事依然让她痛苦。
“他还说他真心喜欢我，只要继续和他那样，他会想办法离婚，娶我过门。我想我人都是他的了，只能这样下去。后来我才听人说，邢太太对他很重要，他怎么也不会离婚的，我才发现我真傻。我忍了半年，偷偷跑掉了。”
乡下女孩子大多有些保守的想法，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左一倩真想教训她几句，但是还是忍下来了。
刘小媛强打精神，微笑着说道：“后来遇到了现在的老公，和他搬去别的地方过日子。现在也算过得不错。”
连没心没肺的张义浩都不敢出声了。默不作声的刘启给她递上一杯水。
刘小媛说了谢谢。
陈星辰停下记录的笔，说道：“你肯说出这么私密的事情，太感谢了。”
刘小媛受宠若惊一般：“我只是觉得，不能让邢思明这样的真面目就这么埋藏起来。所有人都说他好，其实是被他骗了！我一定要揭穿真相！”
刘小媛走后，侦探社里的人个个唏嘘不已。
张义浩也说不清是讽刺还是羡慕：“邢老板涉猎真广啊！从妖艳贱货到清纯村姑，一个都不放过。”
左一倩狠狠骂了一声：“人渣！”
张义浩抗议：“你骂邢思明就骂他，别冲着我说啊！”
“我骂你们两个！”
安静很久的叶盈盈忽然问道：“这两个女人的话可信吗？”
张义浩说道：“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事情经过很清楚，不能有假吧？”
左一倩同意：“宋青就算了，刘小媛是把最私密的事情拿出来说，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呢？”
刘启也点头：“她们看起来很真诚。”
叶盈盈对刘启说：“你就是被所谓的真诚骗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讲述的时候一直盯着我们的脸看
！”
左一倩皱眉：“不应该吗？”
叶盈盈摇头：“人在描述一段遥远回忆的时候，目光通常不会直视前方，也不会集中于一处，因为大脑的注意力很有限，在花大量精力处理回忆时就没有时间控制视线。相反，如果是陈述一段准备好的说辞，这个人会盯着听众，观察反应，确认谎言的效果。”
“所以，你觉得这两个女人都在撒谎？”左一倩问。
叶盈盈耸耸肩：“真话假话掺杂吧！出身地和现在的去向那些应该不是假话，毕竟一查就能知道真假。”
张义浩说：“只凭目光就把她们打成骗子，这不够有说服力啊！”
叶盈盈气鼓鼓地叉腰：“每次都说我的证据没有说服力，可是每次我都对了呀！”
左一倩对两个秘书十分同情，特别是刘小媛，怎么也不能相信她是个骗子。
她问一直不出声的陈星辰：“你怎么说？”
陈星辰看了大家一眼，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得知刑思明死讯的人如果有信心要报告，为什么不是去找警方，而是我？”
张义浩说：“因为警方无能谁都知道！”
陈星辰继续问：“那怎么能知道我是侦破的关键人物呢？”
左一倩恍然大悟：“外界并不知道你才是真正负责这件案子的人，所以一定是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两个秘书！”
陈星辰点头：“聪明。而且这个人知道师兄怀疑邢太太，而我意见相反，他希望接受师兄的思路。”
这个人是谁？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关于案件的进展？
他还没有把问题说出来，门铃又响了。把门打开，外面有一次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干练的短发，得体的套装和高跟鞋，看起来是个白领。
“麻烦预约侦探社吗？你好，我叫安琦，两年前在洪山烟酒当过秘书。有些事情很想告诉你们。”
张义浩拍拍脑袋：“我的天哪，咱们是捅了秘书窝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别样的故事
同样是邢思明的女秘书，安琦只做了一个月，而且她的故事截然不同。
“邢总对我很照顾。他本人是加班狂，但是从来不为难我，还说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特意嘱咐我早下班。他给我打车的钱，还让我到家后给他报平安。当时我有心在职场上大干一番，但是什么本事也没有，总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但邢总说我有志气，建议我学习外语，还帮我支付了培训班的学费。”
左一倩不由得怀疑：“他对你好过头了吧？”
陈星辰不置可否：“所以你现在在做翻译？”安琦自我介绍时说了她的职业。
“是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幸亏邢总当时推了我一把。”
“他对你这么好，为什么只在洪山烟酒干了一个月？”
安琦神情十分复杂：“就像你们刚才说的，他对我太好了，实在超过一个雇主对员工的好，所以我不免误会了……”
张义浩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你以为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不，邢总是个君子。我那时以为他对我有爱意。至于我……邢总虽然比我年纪大很多，但和他相处时非常愉快，所以我那时以为，我们是相爱的。我向他表白了……”
以为是两情相悦，结果是单恋，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安琦仍然难掩尴尬。
侦探社的人半是同情她，半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狗血恋情的后续：“然后呢？”
安琦笑了，当中夹杂着回忆和无奈：“邢总人那么善良，当然不会让我难堪。他只是说我太年轻了，然后在一个周末带我去了他家，一起吃他太太做的饭。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邢太太是个好女人，邢总更是很爱他的家庭，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妻女的事。”
陈星辰的八卦之心不强，不像另外那几个沉浸于感叹，而是追问：“所以你辞职了，离开了t市？”
“是的。表白无果，我面对邢总也是尴尬，还是离开比较好。但我没有忘记他对我的鼓励，搬去另一
个城市之后开始认真学了外语，现在可以接一些小的翻译工作了。”
说到这，安琦忽然悲伤起来：“可惜我没有机会让他看到我现在自力更生的模样，也没有向他说一句谢谢……”
陈星辰能理解她的痛苦，却不是个被他人感情左右的人。“对于你之前的女秘书，邢思明说过什么吗？”
安琦点头：“邢总说她们都是些可怜的女孩。t市是个复杂的地方，到处是豺狼，年轻单身又从乡下来的女孩子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猎物，他想尽可能的多帮一些这样的人。除了秘书这个职位，他也会招刚进城的女孩子担任像保洁、文员这样的职位，工资不高，但有地方住，算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我们找到工作就会离开，邢总也不会挽留。说起来，他真是很多女孩子的恩人。”
可惜这些受惠于刑思明的人并不总是感恩，在他死后反咬一口的也有人在。左一倩他们想起前两个来访的秘书，心里很不平。
陈星辰忽然严肃问道：“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安琦被他语气里的郑重吓了一跳，但还是坦白道：“一位警察联系到了我，并且给了我这里的地址。”
“姓李？”
“是的。”
陈星辰听完忍不住翘翘嘴角，又想起师兄摔上警车门时那老子眼里放下过谁的表情，不得不服李耀的倔脾气和软心肠。
“安琦小姐，多谢你。”
张义浩把女秘书送走，回来满脸郁闷：“为啥邢思明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到妹，我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还不行？”
叶盈盈把自己的化妆镜递给了他，算是给他的回答。然后她坐到陈星辰对面：“这个秘书说话不像掺假。”
陈星辰表示同意：“而且是师兄指路来的，应该没有陷阱。”
张义浩在听八卦的同时手也没停，把洪山公司历任秘书的名单整理了出来：“自打这位安琦小姐姐辞职后，邢思明再也没招过女秘书，用的都是男
助理。”
左一倩说道：“看来他是怕再招惹不该有的桃花。”
张义浩对邢思明这种能博得美女芳心却不采取行动的做法只有四个字的评语：暴殄天物。
刘启憋了半天，终于壮胆发声：“我、我觉得……邢思明真的是个好人啊！至少，他对那些女秘书没有恶意。”
陈星辰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是他同意刘启的判断，摇头是心中升起的另一个疑问：如果邢思明真的是个慈善的老板，为什么会被判官盯上呢？
难道是判官消息有误，错杀好人？
还是说，刑思明身上仍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星辰放下了笔记本：“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们找到了对的方向，案件的突破口就在这些秘书身上。”
“我们要把所有女秘书都查一遍吗？”张义浩的手指头都放在键盘上了。
陈星辰摇摇头：“没必要，何况现在再行动，得到的只会是假信息。”
的确，既然前两名登门拜访的秘书是被人故意派来泼污水的，说明想要蒙蔽视听的人已经在行动了。安琦是个意外，但以后得到的信息只会是加工品。
“那我们要怎么办？”
陈星辰还没有想出对策，张义浩反而大叫了一声。
左一倩头都要大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心理咨询记录被挂到网上了！”
几个人凑到屏幕前，看到一个专门传八卦绯闻的论坛，置顶热帖的标题赫然写着“删前快看！心理咨询师都不敢说，t市烟酒巨头的黑暗内心”
叶盈盈一看标题就不爽： “什么咨询师不敢说！是我们职业操守好嘛！”
点进去后是一百来张扫描的影像，正是刑思明在医院做心理咨询时的记录。
左一倩皱眉道：“这不是该保密的吗？怎么给挂出来了？”
陈星辰站直身子，告诉他们：“这是判官的下一招。”
第一百九十八章 操控大众心理
帖子里配的文字煞有介事：
一个人要是心里没有鬼，为什么在一年间看这么多次心理医生？！正常人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他为什么频繁换秘书？秘书全都远离t市？这里面没有钱色交易谁信！？这样的人还捐希望小学？他不配！！
下面的回帖同样煽风点火：
邢思明大力做慈善，看起来只是提升了企业的形象，其实是安抚内心的愧疚！还是为了他自己！
听说心理咨询贵得很，一小时要一千块钱以上，邢老板天天去，跟回自己家一样，佩服！
就知道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林总总，妖魔鬼怪全都现了形。
刘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图片，很困惑地望着陈星辰：“诊疗记录里没说什么啊！再说，孙医生不是说了嘛，邢思明心防很强，什么都没有泄露，网友是怎么看出来他变态的？”
陈星辰无奈地对他苦笑。
那些图片有多又模糊，根本不是让人细看的。它们存在的目的只是告诉网友，帖子里的言论有凭有据。至于看帖子的人，心理一旦存在先入为主的念头，一切证据都是在反复验证他们心中既定的结论：有钱人都是色魔，邢思明是个有钱人，那他一定变态阴暗！
至于少数一些冷静存疑的人，在这场铺天盖地的舆论狂潮里根本不敢出声，就算发出一点可怜的反对声，也会立刻淹没在鄙夷和谩骂的浪潮里，发帖子的人可以说是很懂操控大众心理了。
叶盈盈很喜欢邢思明一家，看得气炸了肺：“不过就是仇富的人借机发泄而已！真酸！”
陈星辰安慰她：“不要太当真，这个时代，水军多得很。”
张义浩飞快地浏览页面下的评论，说道：“有些像是机器灌水，有一些是真人发表的言论。看这个老兄，足足写了三百多字，只有一个主题：狂喷邢思明。水军和机器都不会这么投入感情的。”
左一倩摇摇头：“这些人，真是……闲的。”
陈星辰拍拍张义浩：“能追踪发帖者
的ip吗？”
张义浩答应了一声，手指飞快地动起来。不一会儿，他失望得撇撇嘴：“不是静态ip，可以追踪到是本市的地址，但是更具体的信息就没有了。账户是窃取的，没法追踪到所有人。有一种黑客，专偷僵尸号散步消息，这哥们应该是一个，而是是个老手。”
陈星辰问：“存在有人雇佣他们的可能性？”
张义浩双手一摊：“不是可能，是一定！这事儿已经是个产业了，毕竟现在流量为王。”
判官，为了赢下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不惜动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了。
陈星辰走到窗边，低声问不知藏在何处的对手：“我把你们逼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么他一定会继续紧逼，迟早让他们站在阳光下。
一阵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打断，看到是老师王定邦的来电，他不禁皱起眉头。
“老师，是网上帖子的事情吗？”
电话那头王定邦的声音带着气恼：“你也知道！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在市民里受到广泛关注，怕的就是造成舆情波动，你还给我搞这出！现在怎么办？删tie吗？那只会让市民更怀疑这是掩饰！”
陈星辰不得不辩解：“这是判官的反击。他们用这种招数说明我们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了！”
“判官！你的脑子里只想着判官！摄像头里的人影难道不是你的人公布在网上的？你想向判官发起挑战？？就没有想过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会对市里造成什么影响？”
“哦？”
“邢思明和市里领导来往密切，泼向他身上的脏水也会染领导们一身！”
陈星辰淡淡地回答：“我会证明邢思明的清白，到时候他身上的脏水会洗干净，别人更不会有。”
王定邦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他知道陈星辰说话做事看似随遇而安，但一旦认准死理就是一条筋。
“唉，我劝不了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很恶劣的影响！”
王定邦郑重其事地说：“三天，
市里只给我们三天。如果三天内查不出所以然，这个案子就会被压下去。星辰，为了真相，为了你要还给死者的清白，你也要抓紧！”
陈星辰点头：“我会的。就算市里领导要把案子压下去，我也会查出真相。”
王定邦总算笑了一声：“有这种魄力就对了！这才像我的关门弟子。”
停了一会儿，他放唤了声音说：“你和李耀怎么回事？”
陈星辰的脸色透出几分不自在：“怎么？师兄说什么了吗？”
李耀又不是逮着人就诉苦的祥林嫂，难道还向老师痛陈师兄弟内斗恩怨吗？
“李耀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对我说？但是我每次问他你查案的进展，他总回答得不冷不热。哼，我的眼睛看过多少人？还看不出你们之间出问题了？”
陈星辰挠挠头：“老师，这件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永远相信师兄。”
听了这话王定邦还是很欣慰的，他最怕这个宝贝小弟子恃才傲物，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小子心里还知道自己斤两。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合作，三天内，我要一个交代！”王定邦说完挂上了电话。
陈星辰思索片刻，拨通了李耀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陈星辰不禁怀疑师兄是不是就在等他这通电话。
“只有三天时间，你打算怎么做？”李耀连招呼也不打，而且听起来心情很差，可能也被王定邦耳提面命了一番。
“我要去医院，再问一问心理咨询科的医师。”
“哈，你对刑思明的噩梦仍然穷追不舍啊。”李耀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然后说道：“那就医院见。”
陈星辰还要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断了。
张义浩在背后偷偷摸摸地听了半天，说道：“你师兄真是典型的傲娇，傲娇毁一生啊……”
陈星辰面无表情：“不要废话了，这里没有人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走，我们去医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厕所幻觉
医院停车场，左一倩的奥迪和李耀的警车好死不死肩并肩停下，下车打照面时师兄弟相对无言，只好装作看不见对面的大活人，转身往医院里走。
邢太太好像已经等了他们很久，一直在病房门口徘徊，看到陈星辰便冲了上来：“网上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老邢绝不是什么变态！他和女秘书之间什么也没有！真奇怪，他对那些秘书不薄，怎么没有人站出来作证呢！”
说着说着，她又自责起来：“我这个做妻子的真不称职，竟然没有发现老公内心这么痛苦，居然要看医生！”
叶盈盈拍拍她的肩：“心理问题是普遍存在的，有些问题也不是靠家人就能解决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邢太太感激不已，说道：“只要你们能还老邢一个公道，我就算抛尽家产也无所谓……”
张义浩喜出望外，问了一句“真的吗？”
结果当然是遭遇全员白眼。
陈星辰找到了上次见过面的心理咨询师孙航，网上的帖子他也看到了，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在办公室里绕圈。
看到陈星辰，他算是见了救星：“陈侦探，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谨守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病人的**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出去，文件更是好好地保存在柜子里！我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网上。”
陈星辰看了一眼靠墙的档案柜，是很老式的铁皮柜。他问道：“钥匙你随身携带吗？”
孙航很尴尬：“钥匙太小，我都是放在抽屉里，怕丢。”
“就是说存在被人复制的可能性。”陈星辰回头看看办公室的门：“我想你也不会随手锁门。”
“当然不会，还有保洁要来打扫呢。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栋楼里的办公室都是这样。”
真是个马大哈！还说得理所当然。
陈星辰摆摆手：“我们不是来追究你丢失机密的责任，是来问你一些情况。邢先生有没有和你提过关于秘书的事情？”
说起职业领域内的事，孙航镇定了许多：“秘书？我
不记得。他只有一次和我提过，说以后都不想用女秘书了，怕耽误小姑娘青春之类。不过那是闲聊，并不涉及心理咨询。”
网侦办的人互相对对眼神，心想果然和安琦的说法对上了。
“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对这些女孩子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记忆？”
孙航思索片刻：“他的确说过。他说活了这么多年，又是在商场打拼，总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所以他想多做功德，算是对世界的补偿。就像上次我对你们说的，他问我很多因果循环之类的事，那根本不是我专业范围内的问题。”
一直旁听的李耀忽然插入谈话：“看来刑思明果然做过亏心事，否则不会被盯上。”
陈星辰当然知道李耀的意思是“被判官盯上”。
他只当没有听见，继续问孙航：“除了在咨询中，邢先生还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孙航缓慢地摇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一次，邢先生迟到了。我等了他十多分钟，打电话也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他有事来不了。没想到，我在卫生间里遇到了他，原来他已经在医院大楼里了，只是没有来找我。”
陈星辰感到这可能是引向刑思明内心世界的线索。
“在卫生间里，我发觉他有点不对劲，他极其痛苦，一直扶着水池干呕，整个眼睛都红了，把我吓了一跳！”
“然后呢？”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却根本不认得我一样，把我推到一边，说‘不要追他、不要追他’……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他一样。”
叶盈盈问道：“他是陷入某种幻觉吗？”
孙航点头：“看起来像。我当时还以为他吸了毒，不敢惹他，就回了办公室。半个小时后他给我打电话说抱歉来不了了，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李耀嘲讽道：“你倒真是个人精。”
孙航连忙摇头：“我可不敢当。我只是怕，怕名流聚会上有什么违法的东西，万一我知情了，很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所以上次我们来找你，你隐瞒不说？”陈星辰有点恼，这分明是很重要的线索，这个医师竟然为了独善其身而隐瞒。
“我怕啊，真的怕……”
李耀一向以怀疑待人：“那你今天怎么又想说出来了？”
“因为怕。事情已经把我卷进去了，我希望你们早日查清真相，证明泄露**信息不是我的错。”
李耀冷笑道：“就算抓到了偷资料的人，你也逃不掉管理不善的责任。警察不追究你，医院也会问责的。”
孙航顿时泄了气，叶盈盈很同情这个同行：“唉，想想你还违法做了催眠，这个惩罚算是很轻了。”
走出心理咨询科，陈星辰问叶盈盈：“心理问题会导致人幻觉吗？”
“当然会，很多精神类疾病都有这个症状，比如精神分裂。但是这些幻觉一般会让病人真假难分，例如他会看到我们这些真实存在的人，也会看到自己脑海里乡下出来的虚拟角色站在一边。”
张义浩打了个寒战：“真邪门。”
“从孙航的诊疗记录来看，邢思明神志一直很清醒，言语逻辑顺畅，没有出现匪夷所思的叙述。我觉得他不像是因为心理问题而产生幻觉。”
“而是？”
“药物。”
李耀顿时头大：“你不会告诉我这个案子后面还牵扯着制毒贩毒吧？”
真那样，让他三天破案就是逼他上吊了。
叶盈盈摇头：“不，是有人给邢思明下了药！”
侦探社的人一起吸了口冷气。
左一倩问道：“不可能，尸检报告上没有记录。”
叶盈盈说道：“那么下毒的人一定控制得很小心，给他用药的频率不高，剂量也不大。”
陈星辰若有所思：“给他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呢？让他神志混乱，造成自杀假象？但凶手显然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伪造自杀现场。”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陈星辰甩甩头：“我们去问邢太太吧！”
第二百章 相识过程
医生说邢子颜正在睡眠中，于是邢太太思虑重重，陈星辰等人的造访对她而言真是个慰藉。
听了陈星辰的描述，邢太太半天才说出话来：“有人给我老公下药？”
“对，”陈星辰拉过来一把椅子，“邢先生生前有没有用过什么补品？”
“补品？”
陈星辰已经向医院调查了邢思明的用药历史，邢思明身体大体健康，只是血脂略高，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所以如果他食用了致幻剂，更有可能是补品。
邢太太回忆许久，说道：“其实老邢一向不太在意养生这些，他总说都是骗人的。啊，我记起来了，之前他吃过一阵养肝的药。”
“什么药？”
“唉，英文名字，我说不上来。澳大利亚带的一种海藻。我老公血脂指数不好，据说那个海藻有用，而且纯天然，不伤身体，我就催着他吃了一阵。可惜他工作太忙，总不着家，慢慢的这事就放下了。”
“海藻是别人送的？”
邢太太非常意外：“是的。你怎么知道？”
这是当然，邢太太显然不了解外语和外国文化，而且他们夫妻俩都没有最近几年的出境记录。
“是岳洋送我们的。他之前在国外留学好多年，懂得比我们多多了。冰洁随口说起我老公的身体，他就专程跑去国外给我们买了这个，真不知道怎么谢他才好。”
“这个海藻现在还在你家里吗？”
邢太太不好意思地摇头：“总忘记吃，都放过期了，我就给清理了。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岳洋的一片好意。”
陈星辰和左一倩对视一眼，心想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想要拿海藻去化验是不可能了，只能从岳洋这个人身上下手。陈星辰问道：“岳洋和白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很巧。有一回冰洁去酒吧，被一个流氓缠上了，幸好旁边的客人帮他解决了麻烦。冰洁当时就对他很有好感，可惜对方拒绝留下号码。后来冰洁去公司里找她爸爸，恰好在茶水间遇再
次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岳洋！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邢太太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起来很向往白冰洁和岳洋的浪漫邂逅。
陈星辰他们却本能地闻到了做戏的气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侦探社的人心太黑还是富家小姐们太单纯。
叶盈盈早就觉得岳洋背后水深，现在果然验证，洋洋得意。
邢太太继续讲述：“岳洋是个留学高材生，学工商管理的，在外面漂泊好多年也每个对象。回国后应聘冰洁家的公司，很快出人头地。本来冰洁的爸爸就很器重他，听女儿说喜欢他更是卖力撮合。岳洋有点木，冰洁向他暗示好几次他都不懂，后来还是我这个媒人替她挑明了才成的。”
“竟然是白小姐追岳洋？”陈星辰没有料到这一点，如果岳洋是刻意接近，应该更主动才对。
叶盈盈瞥他一眼：“欲擒故纵啦。恋爱高手的惯用伎俩，你这种小处男是不会懂的。”
陈星辰无言以对。
还是查案比较适合他，他继续问邢太太：“岳洋在留学之前在t市生活过？”
“他没提起过。他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从前的事，就连冰洁也知道得不多。但是有一次老邢跟我聊天时说起，岳洋好像是t市附近的什么地方来的。”
“邢先生怎么会知道？”
“好像是因为口音之类吧。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从前这些夫妻相处的情景淡得没有滋味，现在再回想却很酸楚，邢太太有些说不下去。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居然是岳洋。
侦探社的人心里多了几分戒备，只有邢太太熟络地打招呼：“岳洋，真巧，正说到你呢。”
岳洋看了陈星辰一眼，镜片挡住了他猜疑的目光。他笑着问道：“说我什么？”
李耀挡住岳洋面前：“说你是邢子颜受伤现场的第一发现者，我们一会儿需要找你问话。其他的，案情相关，不能透露。”
李耀从来说一不二，全场每一个敢和他呛声。就算邢太太一万个
不明白，她也不敢问一个字。
岳洋说：“前台护士告诉我，颜颜醒了，我们去看看？”
邢太太的心瞬间飞去了重症监护室，其余人随后跟去。
陈星辰特意放慢脚步，和李耀走在一处。
“师兄，刚才谢谢……”
李耀加快步伐，根本不给陈星辰把话说完的机会。
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护士看了他们一眼，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人？最多进去三个！”说完拿来三套防尘服。
不多不少，邢太太、岳洋加上陈星辰进了监护室。
岳洋对陈星辰说道：“颜颜身体不好，陈侦探请不要吓到她。”
陈星辰走到邢子颜的床边：“摔伤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邢子颜看向陈星辰的方向，忽然睁大眼睛，又像刚苏醒时那样躁动不安起来。
陈星辰不求自己有孩子缘，但反应这么大真的太不给面子。
他努力把声音放轻柔：“小妹妹，你冷静……”
邢子颜反应变得更激烈，如果不是邢太太看得紧，她险些把输液管扯下来。
岳洋皱起眉头：“陈侦探，我说过了，你不要吓唬颜颜。”
陈星辰真不明白怎么得罪了小姑娘，但对小孩子没法讲道理，办法再多也用不上。
邢太太看着女儿万分心疼，冷声说道：“你们两位都先出去吧。”
岳洋向陈星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陈侦探，不要让邢太太为难。”
好轻巧地把错推到了陈星辰身上。如果不是邢子颜太痛苦，陈星辰绝不会轻易让步。
他离开重症监护室，关门时看到邢子颜已经平静下来，好像真是陈星辰刺激了她的神经。
但陈星辰万分确定，他从没得罪过这个小孩。
他不禁把目光放在了岳洋的背影上。
岳洋和他一起进出病房，在病房里站在自己背后。如果刺激邢子颜的不是他自己，那就只能是……
岳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百零一章 另有女友
第二天陈星辰又想去看邢子颜，虽然小姑娘情况好转，而且已经移到了普通病房，邢太太依然婉拒，叶盈盈苦口婆心地劝也没有用。
换做是别人，陈星辰总有办法撬开口子，但是爱护女儿的妈妈，陈星辰真的无可奈何。
看着铩羽而归的陈星辰和叶盈盈，左一倩非常担忧：“只有三天时间，为了探病就耗去了一天半，我们还能交差吗？”
陈星辰耸耸肩：“突破的关键就是邢家的小女孩，我确定。”他确信的样子让其他人无法质疑。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陈星辰开门，愣在了当场。
“师兄？”
李耀本来就是网侦办的稀客，何况在师兄弟冷战的阶段。
自医院闹掰后，陈星辰和李耀谁都没给谁好脸色过，各自坚持自己的立场，要像是较着劲一般，各查各的线索。
李耀瞥了一眼呆立当场的陈星辰，自顾自入内坐下，将一份文件拍在桌面上：“邢思明过去十年间工作方面的行程记录。”
警局可以查询公路和航空的通行记录，只要不是靠腿和自行车轮，警局都能查出过往行踪。
还是知道警局有些本事，陈星辰收起惊讶，读了一遍记录。
李耀显然已经做了研究，重点都画好了。陈星辰看到他做标记的一处：“邢思明在五年前曾经离开t市一周？”
张义浩飞快地查起资料，过了两分钟，说道：“当时洪山烟酒刚刚并购了一家体量差不多的公司，正是繁忙的时候，邢思明没道理离开的。而且没有资料记录他这个时间段去了哪里，他的助理和公司员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陈星辰皱起眉，邢思明是大人物，那企业最辉煌的时间段一举一动都该有狗仔盯着，秘密消失这么多天却不惊动任何人、不留下任何记录，简直不可想象。
除非他可以隐藏行踪。
李耀不客气地把脚搭到桌子上：“邢思明在这七天内的所作所为就是本案的突破口。他为什么被判官盯上，谁会盯上他，查
清楚这个凶手自然浮出水面。”
看到李耀得意的样子，张义浩不服气地说：“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找！”
李耀不无讽刺地看着陈星辰：“听说你这两天都在医院求见小公主殿下？只有三天期限，你还在个孩子身上下功夫？”
陈星辰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平静地回答：“邢子颜一定知道什么内情，对于破案必不可少。”
李耀挥挥手：“事实就是你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从现在起你们听我安排，把刑思明那七天里的去处，和谁联系过。想要在期限内破案，就给我行动起来。”
话音落下，网侦办的人没有动，都看着陈星辰。
气氛尴尬到凝固。
陈星辰说道：“不，师兄，我们要查岳洋的事情。你实在缺人手的话我跟老师说，让他找人帮你。”
李耀笑容冷下来：“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我是在想办法破案。既然我们各自有了线索，双管齐下会更快。师兄，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耀看了他半天，大约知道陈星辰意志难以撼动，只好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出了网侦办的大门，他十分郁闷，明明是来给陈星辰一个教训的，结果不但没有达成效果，他反而生了一肚子气。
办公室里，张浩义撇撇嘴：“逞威风！”
陈星辰拍拍他：“师兄只是想跟我们分享一下最新进展，又不会好好说话而已。”
左一倩恍然大悟：“所以你也告诉了他我们的进展？”
“礼尚往来。何况我们在医院毫无进展，什么情报也没告诉他。”
听起来陈星辰还赚了？
叶盈盈说道：“说起这事，我有点怀疑。邢子颜那孩子好像十分害怕岳洋。今天我们去探望时，岳洋也在病房门口，对吧？”
左一倩不禁怀疑：“他又在？他不是倍受器重吗？能有那么闲？”
陈星辰沉吟一声，问叶盈盈：“你也认为邢子颜害怕的是岳洋？”
叶盈盈点点头：“看来邢子颜真的知道些什么。我们得好好查这个姓岳的。”
“但是岳洋的过去成迷啊！我没查到叫特征相符的叫岳洋的人。”张义浩头疼得不行，虽然平时没心没肺，但在这个时间紧迫的关口，他还是表现出了责任感。
“他可能改了名字。”
这么一说，张义浩头更大了。
陈星辰微笑着说：“你忘了？邢先生曾说岳洋有附近郊区的口音。郊区居民普遍家境平凡，能供孩子读书的没有多少。所以，要么这孩子生在郊区稍有的富人家，要么自身极为优秀。”
张义浩豁然开朗：“不管哪一样，都不难找！”
说完他就扎入数据的汪洋大海中。
刘启怯怯地开口：“那个坏男友会不会伤害邢子颜？”
陈星辰说道：“我会让师兄加派人手。有邢太太在场，岳洋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不过，我们也得抓紧时间。”
“哈！星辰说得没错！”张义浩爆发出欢呼。
一群人挤到屏幕前，看到一张高中的毕业表彰大会的照片。照片上有一位中年人，应该是校长，他旁边站着一个捧着奖状的严肃少年，眉目依稀与岳洋相似。
但这个同学不叫岳洋，叫岳庆国，名字透着父母的年代感。
左一倩说道：“叫岳洋果然大气多了。看来是个穷孩子奋斗上来的。”
用岳庆国的名字去查，很快查到档案：岳庆国今年三十二岁，从t市郊区一所不起眼的高中一跃考上重点大学，在大学里依然是尖子。
继续查找他大学时代的资料，张义浩找到一个风格堪比九十年代windows的网站上，原来是大学里英文小组的网站。
网站上有一张组员合影，岳洋赫然站在中央，笑容里透着希望。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身材苗条修长，马尾辫搭在肩上，又迷人又清纯。她的目光正望着意气风发的岳洋。
原来那时候的岳洋另有女友。
第二百零二章 卡车车祸
根据照片下方的说明，岳洋身边的女孩叫许婧，比岳洋低一个年级。
刘启小声说：“许婧？好耳熟的名字。”
陈星辰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边的资料：“邢思明五年前用的女秘书，名字也叫许婧。”
难道只是巧合？
张义浩立刻追查叫这个名字的女性，最后，竟然是在t市交通局的资料库里查到了她。
张义浩惊讶地读起记录信息：“洪山烟酒公司秘书，死于卡车酒驾，事故日期是五年前。而且……是在刑思明踪影全无的那段日子！”
这绝不是巧合。
从判官角度来说，难道刑思明消失了一周是为了杀人？
“能查到事故细节吗？”
张义浩答应一声，过了几分钟，屏幕上呈现出一段道路监控视频。
根据视频时间，事故发生在深夜时分。黑幽幽一片的画面里，一辆卡车沿着公路开来，但是路线歪歪扭扭，车上司机显然喝大了。就在卡车将要驶出视线范围时，车子猛地一转，撞上了路边人行道。卡车冲劲极大，道旁的树被拦腰撞断，上半截枝干飞出去老远。
再仔细看，树后方有个人影，因为这一撞被狠狠甩飞出去。
陈星辰他们反复倒回来看了几次，在确定树后面的人是女性，应该就是事故的受害者许婧。
奇怪的是，许婧一直站在树后，没有任何走动。就算卡车已经冲向她的方向，她也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陈星辰闻到了骗局的味道。
“事故案卷怎么说？”
“肇事司机张某，某运输公司长途汽车驾驶员。当夜饮酒后驾车，运输货物到t市途中，在省国道出口处失去对方向盘控制，造成一名过路行人死亡。张某在事发后陷入昏迷，经抢救后恢复。张某涉嫌酒后驾车、过失杀人，已被监察机关起诉，后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陈星辰把案卷读了两遍，问道：“卷入案子的只有这个司机？”
张义浩反复检查几遍：“是啊，只有这个孙子。知道卡车负重大还敢酒后上路？出事他倒是有铁壳子护着
！嘁，死的怎么不是他！”他越说越生气，简直要砸键盘。
陈星辰按住他：“你先别急着骂人，把许婧的部分放大。”
陈星辰仔细看许婧的行为，最终露出惊讶的神情。
左一倩不明所以：“她做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她什么也没走。”陈星辰停了一下，“因为她在车过来之前早已死了。”
“她死了？”
“对。她早就死了，只是被绑在树上而已。”
左一倩晃晃脑袋：“这，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有人提前杀了她，然后利用货车司机制造事故现场？”
“是的。”
“可是凶手怎么知道该把许婧绑在哪里呢？难道他能提前预知司机要在什么地方失控？”
陈星辰声音冷冷的：“如果，那个司机也是假装的呢？”
张义浩飞快调出一个网页：“不可能！这里有肇事司机的酒精检测结果，他当时血管里的酒精浓度远高于正常值！”
陈星辰扬起眉：“难道你不知道，有的人喝了很多酒也能保持神志清醒？”
张义浩不服气，在网上查找半天，结果还真有这种体质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
陈星辰耸耸肩，他只是从前在病床上时读了不少医学相关的书籍。记得他看到这种酒精低敏体质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用来逃脱罪责还挺方便……
没想到世上真的有人把他的念头付诸实践！
“总之，这个司机可能只是配合凶手做了一场戏。他先故意喝多，然后开车上路，在约好的地方故意制造事故。而真正的凶手早在车祸前就完成了谋杀，用的应该是重物击打之类的方法，这样尸体上的伤痕才能与车祸吻合。”
说到这，陈星辰心里一动：重物击打？那不是和刑思明的致命伤很像？多年前许婧的死法与他相合，这是巧合，还是一种对过去的暗示？
要知道，判官最喜欢在谋杀时留下暗示！
叶盈盈着急地问：“那这个司机现在在哪儿？我们可以从他嘴里问出当年的真相！”
张义浩轻蔑地看她一眼：“这哥们儿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呢！明天就要交差了，你还有时间探监？”
陈星辰点点头。不止如此，司机肯配合做戏，肯定是收下了巨额好处，而对方更不会不留后手，只怕司机为了家人安全和确实拿到好处费也会守口如瓶。
叶盈盈很失望：“那怎么办？”
陈星辰说道：“不怎么办？买点好吃的好喝的，等我回来。”
说完抓起他衣服，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左一倩抓住他：“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了？”
陈星辰微微一笑：“这个案子快要尘埃落定了。大家辛苦了，放松一下吧！”
左一倩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搞什么呀！神秘兮兮的，就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吗？”
屋里面张义浩和叶盈盈已经正式进入放飞模式，成堆的资料早已被扔了一地。
左一倩想起一会儿打扫有多难就咬牙：“你们俩！是要翻天吗？”
叶盈盈摊开手：“星辰不是都说了嘛，案子快要告破。他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张义浩点头如胖鸡啄米，难得地和她同一阵线。
“倩姐，你还不点个外卖？这两天吃得太对付，我都瘦了。”张义浩扶着毫无变化的小肚子，凭着厚脸皮做出勇敢的发言。
“为什么是我点外卖？”
张义浩耸耸肩：“星辰在这他肯定也是让你买单。”
左一倩算是败了：“钱我出，好处落在陈星辰身上？怎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不过她也暗暗有几分开心，有陈星辰这个核心，侦探社的氛围越来越融洽。
张义浩他们在胡吃海塞的时候，陈星辰满头大汗地奔波。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李耀的电话：“师兄，派你的人抓捕岳洋，他就是这一案的凶手！”
电话那头的李耀迟疑了一下：“我离开你们那半天你就破案了？”
“师兄，我不骗你！你快动手吧！不然邢子颜要危险了！”
李耀重重呼气：“好！我倒要看看你查到了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五年前的悲剧
岳洋是在从家去医院的路上被捕，他的未婚妻白冰洁意图阻挠，被李耀一同扣住，带到了邢太太母女暂住的医院。
邢太太母女惊恐地拥在一起，陈星辰十分抱歉地看着她们：“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时岳洋被带了上来，邢子颜一看到他就惊恐地躲到母亲怀里。
陈星辰拍拍她，他抬头对岳洋说：“五年前，许婧的车祸，你是怎么查到真相的？”
岳洋冷若冰霜的面具被打开一道口子：“你们都查到了？”
“我不仅知道许婧的车祸，还知道你从前不叫岳洋，是为了给许婧复仇，所以用国外留学当幌子，改名换姓接近白小姐，最终的目的是接近邢先生。”
白冰洁怒道：“陈星辰，我警告你，你再侮辱我的未婚夫，我让你在t市活不下去！”
陈星辰淡然一笑，对岳洋说：“许婧遭遇杀害，却因为司机酒驾而没有人追查，如果你不把事实说清楚，她永远不能洗刷冤情，你甘心？”
许婧这个名字一次次地敲打岳洋的心，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精英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复仇野兽一样的目光。
“刑思明，他杀了小婧！我当然要复仇！我要让他吃一样的苦头！所以我给他下药，让他做噩梦，让他看到痛苦的幻觉！呵呵，就算死，我也要先折磨他一番。”
邢太太尖叫着扑上去，长指甲在岳洋脸色抓出五道红印：“你闭嘴！你污蔑我丈夫，我要你死！”
几个警察拉住了她。
陈星辰又问：“晚宴那天，你从白小姐口中知道邢太太不会陪在老公身边，所以从专用车库潜入了邢先生的办公室，用重物砸死了他，然后携带凶器逃逸，对吗？”
岳洋嚣张无比：“没错，就是我。复仇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转向白冰洁：“你真是个聒噪的女人，我不仅从你这得知了刑思明的动向，
还知道了通过私人车库的密码。多谢你，在我的复仇之路上帮忙许多！”
一字一句，像是雷劈在白冰洁心上，她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心爱的未婚夫只是在利用自己。
她没想到，她只是陪着邢太太送饭给她老公，无意看到密码设置是夫妇俩的结婚纪念日，然后随口当做了和男友的谈资……
“对不起，是我害了老邢……”白冰洁在邢太太的床头跪下来。邢太太已经哭得无力回答。
岳洋对陈星辰说道：“真没想到你没有被我的引导迷惑，而且查到了五年前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小婧大学毕业后就在洪山烟酒当了秘书。她能言善道，计算机和英语能力出众，刑思明很喜欢她，而且勾引她。她花在工作上的时间越来越久，结果有一天，小婧回来和我提出分手。”
岳洋苦笑一声：“我没有办法挽留她，只好踏上出国求学的道路。可是很快我听说了噩耗，她死于车祸。虽然我不能陪伴她，但我也不许我心爱的女人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他筹划了和白冰洁的偶遇，沉默又忠心地为刑思明夫妇排忧解难，暗暗收集各种信息，终于在酒宴之后结果了仇人。
邢太太抬起脸，满眼是泪：“许婧？你说老邢勾引她？不！他从没做过那种事！”
陈星辰示意邢太太冷静，继续对岳洋说道：“说到邢先生的秘书，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为了让我们相信凶手是邢太太，你特意买通历任女秘书，让他们来做伪证。你希望我把邢先生当做一个为**抛弃妻子的人，继而怀疑邢太太为情杀人。我没说错吧？”
到这会儿邢太太才明白自己曾经担了这么大嫌疑，吓得连哭都忘了。
岳洋露出怀疑的神色：“那你为什么没有中计？”
“这要多谢我的师兄。”
李耀猝不及防地被感恩，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陈星辰继续说道：“你几乎买通了所有秘书，但师兄行
动更快，让我们遇到一条漏网之鱼。你不会想到一位真心爱慕邢先生的秘书对我们说了实话吧？邢先生对她所有的秘书都是很好。”
岳洋冷笑道：“对那些女人好，只是刑思明求一个良心上的安宁而已！难道这样就能抹消他杀死小婧的罪恶？”
“够了！”白冰洁忽然大吼道：“岳洋，你真的错的离谱！你以为许婧是受了勾引吗？我看得清清楚楚，当年是她缠着老邢不放，还想逼迫他们夫妇离婚，那时颜颜才出生！许婧甚至说如果老邢不答应就向媒体控诉遭遇性侵！她只是想要上位的狐狸精，一些都是胡扯！”
“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如果不是刑思明，她怎么会抛弃我！”
“你把她当天仙，当然看不到任何缺点！但洪山烟酒每一个工作五年以上的员工都知道实情怎样！你只是从来不敢去查问！”
每一个人眼中都有自己的真相，因为认定的真相再也不接受与之不相容的证据。但刑思明杀了许婧，又死在复仇的岳洋手中，这是确定的。
陈星辰站在他们中间，说道：“无论过去的是非，邢思明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是你，岳洋，却把仇恨扩大到太多人身上。颜颜，你看到了什么？”
缩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探出头，指着岳洋：“他……要杀……妈妈……还推我。”
李耀听了冷笑：“还要加一条杀人未遂的罪名。”
他一挥手，警员就要带走岳洋。陈星辰拦住他：“最重要的问题，谁告诉你许婧的车祸是假象？”
车祸时岳洋根本不在国内，他怎么追查的真相？是谁给岳洋种下了复仇的念头？
岳洋冷冷翘起嘴角：“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陈侦探？他们曾经嘱咐我，如果有一天我被你抓住了，就转告你：你依然走在他们的剧本里。”
陈星辰抓住岳洋的衣领：“谁是判官？”
岳洋的笑容令人从心底发冷：“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第二百零四章 难得出游
不能捉住“判官”的尾巴令陈星辰有些失落，但是侦探社里另外几个早就乐翻了天。邢太太在为丈夫举办葬礼之后，给侦探社送来了丰厚的酬谢，他们这一群人就算不吃不喝躺半年也不用发愁。
多少年了？第一次点外卖不用自己买单！左一倩简直感动得要流泪。
“但是光吃也太没意思了，好不容易有那么大一笔钱，咱们得好好玩一趟！”叶盈盈熟练地剥着小龙虾，虽然抱怨没意思，但是她吃得最欢。
左一倩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去哪儿？”
两个女生就此展开噼里啪啦地头脑风暴：“要能购物，能看电影，能唱k……”“还要有酒吧，能跳舞，我想玩密室逃生！……”“酒店！”“游乐场！”
陈星辰和张义浩对视一眼，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叽叽喳喳中，刘启弱弱地举起了手：“我身体不好，医生说我骨质不好，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不能剧烈运动，以免骨折。肺不好，不能去空气不流通的地方。心脏不好，不能去噪音大的地方，更不能受惊吓……”
张义浩白他一眼：“医生怎么不直接告诉你去死！”
话音刚落就被叶盈盈一顿暴打。
刘启哭丧着脸：“你们去吧，不用带上我。”
陈星辰放下筷子：“不行，谁也不能少。”
张义浩没心没肺地吩咐刘启：“那我们玩的时候你就在外面等着！”
刘启小声说：“医生说我也不能久站或者久坐……”
第二天，侦探社全体踏上了田园牧歌之旅。
t市附近的天水镇前些年还寂寂无名，最近却成了旅游胜地。这里离山区近，还挨着水库，风光怡人，而且盛产蔬果，桃子苹果尤其闻名。而且这两年大力推广采摘和农家乐之类的项目，已经是t市人出游度假的热门地点。
就算没有如愿去成商业街，两个女生也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划船，一会儿摘水果。
陈星辰坐在岸边，刘启在他旁边，依旧安静无比。陈星辰看着靠岸的船，问他：“你
不去试试划船？”
“怕水，不会游泳。”
陈星辰把刚烤好的肉串递给他：“那吃点烧烤？”
“医生说致癌，不吃。我吃点水果就行。”
明明是迁就他才来到天水镇，刘启却还是最玩不开那个。对这一点陈星辰也没办法了。
他只好看向另一边的张义浩：“出来玩还放不下手机？都是我在烤肉，你不来帮忙吗？”
“嘘！别耽误我看小美女！星辰你也来看看这个！”
陈星辰凑过去，发现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自己的脸。
陈星辰的眉毛拧成一团：“小美女？”
张义浩赶紧解释：“别误会，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是一个网络主播，主要跟观众聊天，说得都是一些八卦，观众可以和她互动，留下评论什么的。”
他把声音公放出来，顿时一个甜甜糯糯的女声充满了陈星辰的耳朵：“听说这次破案的是一个侦探社哦，他们的社长就是这个叫陈星辰的人。看起来蛮帅的呢！而且这么聪明。好棒哦！兔乖乖就想找这样子的男朋友呢！”
“兔乖乖”是主播的网名。
听说兔乖乖喜欢陈星辰，直播的弹幕里一片哀嚎，完全盖住了主播的脸和陈星辰的相片。
陈星辰费力读着弹幕，发现全是向网红主播表白的。张义浩甚至给主播刷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礼物，声泪俱下：“小乖乖，你不要抛弃我啊！”
主播笑嘻嘻地说：“好啦，刚才是乖乖在开玩笑的啦！谢谢大家的礼物，乖乖最喜欢你们啦！记得刷礼物哦！”说着送上飞吻，从弹幕里看又是甜倒一片。
陈星辰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和一遍的感觉。可惜张义浩拒绝戴上耳机，让人甜出糖尿病的声音不绝飘来。
“你们说那个想当网红的副镇长啊？是呢，和我在一个平台，乖乖觉得他好讨厌哦！是当官赚得钱太少吗？为什么要来和我们抢流量呢？而且他又不好看，再怎么抢流量你们也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张义浩狂发弹幕，手指飞快：“我们永
远爱兔乖乖！”“萌即是正义！”
简直邪教……
陈星辰默默把凳子挪向刘启的方向，生怕有什么邪气沾上自己一般。
“你们在看什么？”叶盈盈忽然出现在三个人背后，她探头一瞧，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就知道男生没一个好东西，凑在一起就是看大胸美女。”
陈星辰和刘启赶紧摇头。他们是不是好东西随意，但千万不能被划分到张义浩那一类。
张义浩大喊：“胡说！我们家兔乖乖是贫乳！”
“……”
陈星辰咳嗽一声：“我们在……关心时事。好像是有一个镇长开直播吧……”
“那件事啊，闹得还蛮大。”左一倩坐下来继续讲：“巧了，就是这个镇子的副镇长。他在办公室开直播，好多人好奇政府大楼里面什么样就去看，收获不少粉丝呢。”
陈星辰皱眉：“这算是玩忽职守吧？”
叶盈盈一边吃肉一边叽里咕噜地说话：“不是办公时间啦！他下班之后做的直播。而且是推销天水的特产，那天用俩小时就卖出去好几个月的销量呢！我觉得这一招很聪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天水的桃子和苹果好吃了。”
刘启点点头：“这是真的。”
不烧烤不玩手机，他这半天就是在啃水果，绝对有资格评价。
左一倩叹口气：“不过，就算不是办公时间，也有人说他占用公共资源，毕竟政府办公室不是演播室，而且这一炮他本人也出名了，于是有人说他是博出位。唉，网上有些人说话确实难听。”
连张义浩都在百忙之中加入讨论：“他把我家兔乖乖从排行榜第一名挤下去了，是个混蛋！”
没有人理他。
不过众说纷纭，陈星辰倒觉得有趣了。“上头怎么说？”
“因为在网民里影响很大，纪委真的特意研究了这件事，最后判定不算违纪，毕竟他是为天水做好事嘛。”
“确实……”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与他们无关的八卦，兴趣过了，他们继续优哉游哉。
第二百零五章 假装自杀博眼球
两个女生带头，陈星辰他们把度假村里玩两个遍，又打牌到深夜，第二天快中午时才踏上归程。
一切顺利，直到开车离开度假村时却遇上了塞车。
左一倩心情暴躁，一个劲的按喇叭。“怎么回事？今天有这么多人度假？”
她可是很好地做了攻略，专挑游客少的时候来玩。而且经过度假村外这条马路很宽，一般是绝不会堵车的。
陈星辰看见面一条汽车长龙，不想在车里闲坐着：“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事。”
这时张义浩大喝一声：“且慢！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打开了直播软件，兔乖乖软糯的声音充满了车厢，车中人顿时白眼一片。
“兔乖乖早就说过了哟，这个人就是在抢关注！他抢走了兔乖乖的排行榜冠军，现在又假装自杀博眼球！兔乖乖讨厌他！兔乖乖不要和他比赛！”
甜腻的声音让左一倩牙根疼。她忍着腻味问道：“之前直播的副镇长要自杀？”
张义浩点头：“此时此刻，就在前面不远。看，还有人直播！”
他划到另一个直播间，这是一名围观路人正举着手机拍摄，在线观看人数有几万。
画面里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正站在高处，一身廉价西装被风吹得快要上天。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嘲笑：“跳啊！倒是快点啊！”“我们等着看呢！”
叶盈盈看了直咬牙：“这些人简直禽兽！自杀的人本就心态不稳，他们的风凉话真有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
刘启看了一眼画面，凭着过目不忘的空间感说道：“这是我们来度假村路上经过的水坝，就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下了车，只留沉迷直播的张义浩看车。
刘启带路，侦探社很快来到了事发地点。
这个季节是蓄水的时候，闸门关闭，上游的水存在闸门内，而闸门外水平面在几十米之下，就算是水面也无法缓和巨大的下坠之力。
水坝上是摇摇欲坠的男子，水
坝下的深渊像一张血盆大口。
水坝边一浪又一浪的嘲笑像是无形的推手，只要再加一把劲儿，水坝上的人就会坠落。
男子闭上了眼睛……
“慢着！”一个声音撕破了围观者的嗡嗡声。
水坝上的人睁眼，转头，看到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大学生同样站在水坝上。水库上的风很大，她纤细的身体像是要被吹走一样。
试图自杀者喊道：“回去！这里很危险！”
女大学生微微一笑：“你也知道这里危险啊！我叫叶盈盈，你呢？”
对方低下头：“我知道你的目的。不用来劝我，我的一生已经完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叶盈盈抓住话题继续说下去，她一定要想办法拖住自杀者。
自杀者凄惨一笑：“你肯定认识我吧？”
“我听说你是这里的副镇长，在本地很有名，可惜我是来度假的。”
“真抱歉，给你们的假期添麻烦了。”
叶盈盈抱起胳膊：“你自己都决定去死了，还关心我们的假期好不好吗？”
“天水镇这些旅游项目一大半是我牵头扶植起来的，在我心里就像孩子一样。来这里度假的人是天水镇的衣食父母，你们的体验对我而言当然很重要。”
“又是搞旅游，又是开直播，你还真是个好父母官。”
叶盈盈想起不远处还有一群起哄看热闹的闲人就来气，一个官员拼上老脸卖货是为了谁啊？这镇子上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来阻止的！
副镇长苦笑道：“我哪里算是好父母官？如果我是，也不会被上面撸下来了。”
叶盈盈好奇地问：“不是说业余时间直播不算违纪吗？怎么，你还是被免职了？”
“没有被免职，只是跟我说这阵子在家休息，先避避风头。”
“那你就趁机休息一下嘛！体验一下亲手培养的度假事业。”
副县长突然暴躁起来：“你懂什么！说是避一避风头，其实就是要我滚回老家！他们觉得我给政府丢了脸！但是组织说我无
罪他们没有把柄，所以用这个方法赶我走！”
叶盈盈被他忽然的转变吓住了，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有事实依据？”
副镇长的眼睛都红了：“猜测？怎么可能是我的猜测？我打电话，他们不接。我要回办公室，被保安赶走。就连想要拿资料都被禁止，他们说无关人员不得查看！”
叶盈盈越发觉得副县长的状态不寻常，可惜没有专业的测试手段，她不敢妄下结论。
忽然间，她余光瞥见大坝远处有人影晃动，回头看看，围观人群里的陈星辰正对她招手。
很好，警察已经到现场，而且按计划好的没有声张，正悄悄从副镇长背对的方向接近。
她刚才与副县长作那么久的无聊谈话，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现在，她的任务就是继续，转移副镇长的注意力。
叶盈盈清清嗓子：“其实，你能把直播做的有声有色，说明有娱乐才能啊，你不考虑转个行？”
这句话不知怎么踢破了炸药桶，副镇长抓着头发大吼：“转行！我怎么能转行！我从参加工作第一年就来到了天水镇！我把荒村变成了天水镇！现在他们要赶我走，那我算什么！一块用脏了就扔的破抹布吗！”
他越说越急，一步步逼近叶盈盈，血红的眼睛想要爆出来一般。
叶盈盈被吓坏了，连后退也忘了，想要逃跑时已经来不及，副镇长巨大的手狠狠掐住了她肩头，疼得她大哭起来。
陈星辰和左一倩大喊她的名字，但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围观者的大叫里。群情激奋，仿佛期待的好戏终于开幕。
所有人都以为副镇长自杀并且成功拖上一个垫背的，偏偏这个时候，副镇长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他的手仍然抓着叶盈盈，险些把她扯到水坝下面。
幸好有人抓住了叶盈盈。
陈星辰冲上水坝：“师兄！”
李耀白了他一眼，把惊魂未定的叶盈盈推给她，另一手提小鸡一样抓着副镇长。
“让你们尾巴上天！”
第二百零六章 祝福和感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叶盈盈和副镇长扶下水坝，李耀恶狠狠地赶走了围观者，马路终于平静了。
叶盈盈回过神来，东张西望地找人：“副镇长呢？”
左一倩实在服了她：“先顾好你自己吧！明天的头版头条差一点就成了：心理学家秀专业不成反陪葬。”
叶盈盈不理她，走到副镇长身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副镇长像是被抽掉了魂，瘫坐路边，配上那身质地粗糙的西装，实在像个破产的企业家。
李耀忍住踢人的冲动，冷哼道：“这姑娘为了救你差点搭进去，是男人的话好歹说声对不起吧！”
一言过后，副镇长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他抱着路边的栏杆，鼻涕眼泪蹭了一身。原本散去的路人重新又聚集起来，毕竟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成这样也是奇观。
李耀简直想打人：“说你不是男人，你还真不干男人的事！刚刚自杀的时候不是很威猛吗？”
叶盈盈挡在李耀面前：“不要再刺激他了！好不容易救下来，难道再刺激他去死吗？”
真是狗咬吕洞宾！李耀无言以对，去一旁点起香烟。
叶盈盈飞快地在手机上查找片刻，然后递给副镇长：“看看吧，这都是刚刚网友的评论。”
副镇长别开头，像是手机会把他吃掉一样：“快拿走！别靠近我，我不要看！”
这下连陈星辰都觉得副镇长言行过激了。他把屏幕强行举在副镇长面前：“好好看看，这都是一些支持你的人！”
副镇长慢慢睁开眼，看到手机上正在播放自己刚才被救的画面。下面的评论十有**都是祝福和感谢。
“这是帮我们带货的副镇长！千万不要有事啊！”
“现在很少有像他这么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了……”
“好人有好报！”
“好人一生平安！”
副镇长的脸色好看不少，他抹抹眼角，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耀实在忍不住调侃这位副镇长：“
你这个人，别人说几句话就走上绝路，又是几句话就乐得屁颠？男子汉大丈夫，至于么？”
叶盈盈义正言辞：“对你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有的人，他们真的在乎！别用你的不在乎去衡量别人！”
警界大佬李耀居然被叶盈盈抢白得无话可说。
陈星辰打破僵局，问道：“师兄怎么来得那么快？怎么没见到其他的警员？”
李耀冷笑一声：“等他们？这个怂包都被冲到下游去了！”
他无视叶盈盈的白眼，继续说道：“上头派我来这个地方宣讲。我正在路上开车，收到老师的电话，说你刚刚报警了。虽然不是什么案子，但还是让我来照顾一下。”
陈星辰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天水镇的警力只怕还不如t市，只是因为报警的人是王定邦的学生，才特意知会了一下这位泰斗。
“师兄来宣讲什么？”
陈星辰非常好奇上面为什么派李耀这个暴躁老哥来讲课，难道是教格斗？
说起这事李耀也满肚子的气：“科普一些基本法律知识。比如不许私搭乱建，不许占公家的土地种果树，不许打老婆孩子，不许随地大小便……”
“为什么是你？”
李耀呵呵一声：“因为我是个出名的警察，我说的话那些村口老头老太当一回事！”
陈星辰估计完整的理由是“李耀是个出名凶恶的警察，他的话别人都怕”。
“在哪里？我一定要去听！”陈星辰半是开玩笑半是真心期待，李耀给识字都难的村头大叔大婶讲课，那是一幅什么景象？
李耀当然拒绝：“镇政府大楼，你想进去还进不去呢！”
“我跟着你去，还有人拦我吗？”
“滚！你敢来我就给你踹楼下去！”
师兄弟俩闲谈许久，这时瘫在地上的副镇长猛地坐了起来。他抓住：“你能进镇政府大楼？”
陈星辰把发生在副镇长身上的事情讲给李耀，李耀一向不关心与案件无关的八卦，听了只觉得无聊，还发展
到自杀的地步更是不可思议。
不过在叶盈盈的逼视下，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不过就是市里一个警队队长，来天水办个任务，和你的上司说不上什么话。”
副镇长眼中的期待不减：“你们市里随便来个人，在我们镇子上都当是领导考察。你的话总比我的有分量。”
李耀叹口气，一个大男人这么求他，他心中也不忍。
他只好拨通镇政府接待处的电话：：“我是李耀，市里过来宣讲的……哦，路上出了点事，还没到……没事，不用接我，帮我转你们人事科，我有话要问。”
李耀半天没有说话，看起来电话那头在转机。过了一会儿李耀问道：“上面让我问问，你们那个搞直播的副镇长现在什么情况？不是说不违纪吗？怎么还没安排人家复职？”
李耀打开免提，电话那头传来官员独有的慢悠悠的腔调：“是这样，胡宏生同志的确没有违纪，但是这件事影响了我们镇的形象，影响了干部的威严，那是很大的忌讳！”
李耀本能地对满口官话的人厌烦：“所以你们镇从前形象很好？不能吧！如果全是你这样的官，形象好不到哪里啊！”
尴尬简直要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队长同志真会开玩笑，但这就是组织上的决定，组织也承受了很大压力，我们作为个人要体量上面的难处……”
李耀听不下去，挂了电话。
胡宏生，也就是副镇长，悲伤溢于言表。“我不懂，我怎么就被赶走了？”
陈星辰拍拍他的背：“离开未必不是好事。凭你现在的声望完全可以继续发展天水镇，也许挤走你的人未来还要求你帮忙。”
李耀难得说了一句窝心的话：“好汉总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要是改了哭哭啼啼的毛病，欢迎去市里找我，我总还认识些人。”
叶盈盈也点头：“你也可以去侦探社找我，我对你的心理状态非常感兴趣……也很关心。”
胡宏生无力地翘翘嘴角：“哈，谢谢你们。但愿你们说的会成真。”
第二百零七章 是挑衅还是预告
副镇长自杀的时间拖了大半天，加上笔录之类的杂事，陈星辰他们决定索性在天水镇再住一晚。
对于宅男张义浩而言，连上wifi哪里都一样，他像平常一样扎进了信息的海洋。只可惜他很少做正事：“和我家乖乖抢排行？我倒要查查看这个副镇长的底细！星辰，你来帮我看看！我们一起找他的黑料！”
同屋的陈星辰沉浸在手头的侦探小说里，听张义浩这么说，头也不抬：“干缺德事你怎么这么上进？你的乖乖知道你是谁吗？”
张义浩相信他的真情会有一天打动女神。
他找到镇政府的网站，上面记录着：胡宏生，1986年出生，本科毕业。参加工作后先任村官，五年内实现村民收入脱贫，得到“优秀干部”称号，得到组织肯定。现任天水镇副镇长。
陈星辰一心两用，听完一笑：“完美的履历，你要怎么挖黑料？”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几分惊讶的。八十年代的本科生含金量可比现在高多了，绝对的天之骄子。这样的人才仅仅当一个村官实在是太屈才，而且用了五年才得到肯定，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副镇长而已。
凭他利用直播带动镇子创收的灵活，胡宏生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陈星辰一边想着，一边瞥了一眼张义浩的屏幕。
网页上是年轻十岁的胡宏生的照片。他那时身姿挺拔，意气风发，虽然身后是一片荒地，但眼中脸上写满人定胜天的决心。
实在难以相信，这也是今天站在水坝轻生、抱着栏杆擤鼻涕的副镇长。
就算岁月是杀猪刀，这把刀也太嗜血了……
张义浩没找到什么线索，正要换个数据源，陈星辰按住他：“背景里的图案是什么？”
张义浩疑惑道：“背景？”
政府的网页设计相当老套，灰色的背景上贴着几张一点滤镜不加的图片，再加上毫无设计感的宋体字，连读文字都很费力，张义浩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图案。
“你过来！”陈星辰把张义浩拽到旁边，让他和电脑拉开一
段距离。
隔着大概两米远，张义浩终于明白了陈星辰的意思。
紧盯着文字时，张义浩只看到灰色的页面上深灰的文字，注意力根本不会放在页面背景上，只有拉开距离后，才能忽略页面上的细节，反而看清页面背景上浅灰色的图案。
看清后，张义浩的嘴巴合不上了。
“这是……五芒星？也就是说……”
陈星辰重重的点头：“对，判官。”
判官在政府的网站上公然留下了他们的记号？这是什么意思？是挑衅还是预告？
如果是挑衅，挑衅的对象是谁？
陈星辰吗？可谁能料到他会来天水镇度假，更料到他会隔着老远看胡宏生的页面？
如果是预告，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客房里空调的温度刚刚好，陈星辰却忽然觉得浑身骤冷，血管紧缩。
陈星辰深呼吸，冷静思考后，抓住一个问题：“判官是怎么做到修改网页的？”
政府机关在设计网站时肯定不会无故加一个五芒星标志进去，必然是判官悄悄改了网页。
张义浩已经在搜查中了，很快他发现了端倪。
“这个网站的管理员干脆回家种地吧！这密码安全性也太低了，五个数字就完事了！破解起来还不够下饭的！”
“你是说，判官的人黑入了管理员账户，然后对网页做了修改？”
“应该是吧！毕竟这样做最简单。这丑出天际的网页平时也没几个人看，估计也没安排运维人员检查。你稍等……”
张义浩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折腾好久终于一拍大腿：“这是登录服务器的历史记录，咱们看看都有谁修改过页面……”
屏幕上显示出零星几个ip地址，证明这个页面自打上线就没经过几次维护。
大多数地址是雷同的，看来是正版管理员留下的足迹，但有一个地址数字组合和其他全然不同。
张义浩挨个盘查一边，说道：“除了这个地址，其余全是天水镇的。”
“能追踪到这个特殊ip的来源？”
虽然这么问，但陈星辰心里不报期待。判官不是一般人，如果他们有胆子不抹去服务器上的记录，那就说明有信心不被追查到。
果然，不一会儿张义浩说：“不行，是网吧的地址。估计判官又是雇了某个接私活的黑客。嗨，哪个不开眼的？星辰你信不信，黑这破网站，报酬要是过三百我去吃屎！”
陈星辰不在乎张义浩想吃什么，他只在乎一件事：判官为什么要对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网站做手脚？
仔细检查过后，问题变成了，为什么要对胡宏生的页面做手脚？
因为陈星辰发现被修改了背景的只有介绍胡宏生的页面。
这个其貌不扬、官职卑微的小官员，有什么特殊的？
结合胡宏生今天展现出的神经质，陈星辰不得不相信这是判官计划的一部分。但这计划是什么？
陈星辰觉得自己又一次进入了判官的网，却看不清纠缠的丝线在哪里。
放下电脑，他拨通了李耀的电话，并且把网页的链接发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陈星辰先说道：“师兄，先不要怪我，你看看那个网页。”
半分钟后，电话那头的李耀开始骂娘：“大半夜的给我看他做什么！？你是嫌我睡得太好吗？”
“仔细看，背景里有判官的记号。”
电话那头冷静了，李耀正在深呼吸。
“你怀疑？”
“我不怀疑什么，只是觉得判官的下一步行动，会针对天水镇。”
李耀长出一口气：“我懂了。我的宣讲明天上午九点半开始。你们提前半个小时到，我接你们进去。只是我得讲课，没法帮你查案。”
“我懂。我也只是去旁听宣讲的，不会节外生枝。”
“那就好。”
李耀说完挂上了电话。
陈星辰合上侦探小说。那本小说写得很普通，看到三分之二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是现实里的谜题，他连一角都没有掀开。
第二百零八章 波诡云谲的官场
天水镇的政府办公大楼相当新，是这几年度假和水果创收有起色后盖起来的。外墙一水儿的大理石，楼内的陈设更是现代，陈星辰甚至看到了台球室。
阶梯会议室足够容纳三百人，投影屏幕大得要比上电影院了。李耀忍不住吐槽：“这镇上当官的有这么多人吗？”
陈星辰在第一排找了个座位，假装一副来为上司捧场的样子。
一看他是跟着李耀这个“城里人”来的，很快就有人来攀谈。
一个捧着保温杯的老干部坐在陈星辰旁边，自我介绍说是地方法院的。“小老弟这么年轻，和李队是什么关系啊？”
陈星辰乐得有人送上门来，淡淡说道：“警校毕业没多久，跟着李队查案，还不成器。”
“哪里的话！李队的威名我们都听说过，他下来办事带着小老弟，肯定是对你特别器重。”
陈星辰不卑不亢：“说笑了。只不过我出勤率高，总跟着李队，他用我比较顺手。”
老干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大概在评估李队这个跟班能知道多少内情。
他递了一根烟给陈星辰：“待会出去抽。说起来，听人事部的说……李队对老hu特别关心？”
陈星辰高了警觉。法院部门隶属司法系统，和人事部离得老远，与胡宏生更是没有瓜葛。隔着好几个部门，这位老兄不仅得知昨天李耀打了电话，而且还巴巴地来探听消息，可见天水镇虽然小，水却深。
陈星辰笑笑：“胡副镇长轻生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李队忍不住打听了一下。怎么？这犯了天水官场的忌讳？”
一顶若有若无的大帽子扣下来，老干部的热水都要洒了。“哪有哪有！市里的领导关心，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陈星辰点点头：“李队也是怕回去被上面问，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可就难看了。都是夹在中间办事的，多知道一点消息总是没有错。”
“理解理解……”
“放心，李队在警局干了十多年，他知道轻重。不该说
的话他不会随便和上面说的。”
老干部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今天就是来探这个口风的。
“对了，我听李队说，胡副镇长政绩不错，好多人都说今年要提拔他。”
“谁说的？”
“昨天给李队接风的人。李队问了副镇长的事，那个招待员对副镇长评价很高，信誓旦旦地说副镇长会升官。”
当然都是陈星辰随口编的。
老干部已经对陈星辰放松了戒心，听了这话不加掩饰地嘲弄道：“下面的人不懂事，胡说八道。小老弟，你跟李队说，千万别当真。”
“所以，胡副镇长不好吗？”
老干部呵呵一声：“胡宏生，的确有才干，但要升官可轮不到他。比他资历老后台硬的人多得是，他就把这个副镇长做稳就不错了。”
他瞥了陈星辰一眼：“你们警务部门的肯定明白吧？”
陈星辰想起t市警局的效率和水平，竟然无法反驳。
“老hu这个人也是，哪里的官场不这样？就他一肚子不平，总向上面提意见。说什么干部评优不透明啊，什么给民间创业的自由度不够啊。总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他行！”
陈星辰点点头，他确信胡宏生在这个圈子里是真的不受待见。
“安静！我要开始讲了！”讲台上的李耀没好气地冲陈星辰大吼，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震醒了。
李耀好容易才搞定这个最新式的投影机，心里窝火的不行，看到满屋子的人都是一副“我是来凑数”的状态，忍不住大吼一嗓子。
“不想听的都给我出去！”
陈星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幻灯片，office自带的模板，老掉牙的剪贴画和插入效果，他果断地站了起来。
“先走了，回头请师兄吃饭。”他向李耀挥挥手。
老干部下巴快要掉到地上，怎么跟班变成了师弟？这个小老弟到底是谁？
走出大楼，带着湿气的风让陈星辰打了个激灵，但他感觉不错，总比
听李耀讲五讲四美三热爱好。
政府大楼四周很空旷，而且禁止行车，他只好走上一小段再打车。
走了十几分钟，街道上终于有点烟火气，陈星辰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喧嚣。抬头一看，竟然有路边集市。
早上出门的时候左一倩还说让他顺路买点特产，陈星辰正愁不知道去哪找。
他挤入人群，看到大大小小的三轮和板车，车上载着形形色色的瓜果，车下是抹着汗珠的农民。
来这里买水果的人不少，除了陈星辰这样的游客，还有镇上的居民。
在市集中心，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星辰挤过去：“胡副镇长？”
胡宏生站在一辆小卡车的车厢里，正往车下搬西瓜。他的西服外套搭在车厢挡板上，领带塞到了衬衣缝隙里，实在有种暴发包工头上工地的感觉。
陈星辰还没问出究竟，胡宏生把他拽上车，指着一个地方：“看镜头！”
陈星辰浑浑噩噩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举着手机，正在拍摄市集上的景象。
“好多人哦！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人爱逛集市！我替大家尝尝这个梨！……这样太好吃了吧！比超市卖得甜多了！”
小伙子瞥见陈星辰，立刻凑过来：“今天在直播现场的除了卖货副镇长，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大名人！就是，陈——星——辰——连破奇案的青年才俊，让邪恶闻风丧胆的当代福尔摩斯！陈侦探，你来说两句吧！”
陈星辰猝不及防，但是镜头已经对准了他，他只好干笑一声，说道：“祝大家吃得开心……就这样。”
“说得好！”小伙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又去其他的摊位上拍摄了。
陈星辰松了一口气，问胡宏生：“你又搞了一场直播？你不怕……”
胡宏生今天的状态与昨天判若两人，在陈星辰看来就像时光倒流回了十年前，他又是照片上志得意满的大学生了。
“你想说组织上的批评？我怕，但不在乎了，该做的事总要做完！”
第二百零九章 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这个市集是我早就想组织的，可是上面总说场地要批，维护秩序的警力要批，反正处处碰壁，不过总算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休息的时候，胡宏生带着陈星辰来到一家小饭馆，勉强wei生，味道一般。胡宏生似乎常来这地方，老板跟他很熟。估计他平时中午饭就是来这里凑合了事。
胡宏生有些歉意地看看陈星辰：“今天辛苦你了。嗨，明明是来度假的，结果净帮我们搬箱子了。”
陈星辰汗流浃背，面前一晚酱黄色的炒饼都怎么动。他本来只想去打个招呼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帮农民大伯搬水果了。
陈星辰笑笑：“好在那位大伯送了我不少水果，我可以和左一倩她们交代了。”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竟然是万年宅家不接触外界的张义浩。
接通电话就是他的怒吼：“陈星辰！你这个叛徒！你怎么帮那个镇长和我家乖乖抢流量！？乖乖宝贝今天的排行又滑下去了！”
陈星辰挂断电话，对副镇长微笑：“看来今天的直播效果奇佳。”
胡宏生嘿嘿一笑：“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直播平台的运营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办下一场直播，我怕再被批评，一直犹豫。后来他们听说我要组织市集，就提议安排其他播主来采访，这样不是由我本人直播，但仍然能宣传天水。所以我答应了。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播主来，好几个似乎还是人气王。”
陈星辰明白那个热血小哥是哪里来的了，也明白兔乖乖怎么会排名下滑。
“现在天水镇是个热点，想要扩大受众的播主都会来。”
“真要谢谢他们。我一直以为做直播的年轻人都是好吃懒做，想挣快钱的，但是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他们大老远来直播，灯光化妆都很专业，我才知道这一行也有下功夫的。”
陈星辰吃了两口炒饼，小心问道：“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吗？你有组织的才能，就算在直播团队里当运营也不错。”
毕竟天水镇的官员都不怎么喜欢他，比如会议室里的老干部，照
陈星辰来看，还不如当个行走四海的播客。
胡宏生笑了，眼角现出深深浅浅的皱纹：“我不年轻了，最好的年纪给了天水，我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
窗外，一个穿着洛丽塔服饰的少女举着自拍杆经过，正在介绍沿途风光，显然也是平台派来的主播。
“年轻真好啊！无限可能。”胡宏生不误感慨。
沉默良久，他看看手表，收拾心情站起来：“我要回去帮忙了，你吃完回去吧，账我都付清了。”
陈星辰想要和他一起走，胡宏生拒绝：“算起来你师兄的宣讲该结束了，你不等他？”
他一说陈星辰才想起来，于是两人就此告别。
陈星辰把自己的位置发给李耀，约好一会儿汇合。
李耀出现在小饭馆的第一件事就是讽刺：“你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怎么，忆苦思甜？”
陈星辰问李耀要不要吃炒饼，遭遇鄙视。
“师兄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经过集市？有没有遇到胡宏生？”
李耀回想一下：“看到集市了，但没见到他。怎么，他又出事了？因为被坑了钱大哭不止？”
“不要开他玩笑了。”
陈星辰把刚刚与胡宏生的谈话转述给李耀，李耀冷笑一声：“我就说路上那些妖魔鬼怪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网络直播招来的妖精！”
陈星辰不太懂二次元，但还算尊重：“那不是妖精，那应该是cosplay之类吧！回去让张义浩给你科普。”
李耀挥挥手：“免了，我不想知道。那个小镇长别再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知足了。”他实在饿的难受，不能免俗地点了一份油腻腻的扬州炒饭。
趁着这个时候，陈星辰联系左一倩，让她收拾行李退房，大家集合一处回t市。
不知道为什么，左一倩他们耽误了很久。陈星辰正疑惑时，左一倩先来了电话。
“怎么回……”
“星辰，市政大楼这边！”左一倩的声音在发抖。
陈星辰“腾”地站起来：“
怎么了？”
“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副镇长，他站在楼顶！他、他要自杀！”
“怎么可能！他刚刚还好好的！”
陈星辰瞪大眼睛，小小的饭馆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李耀感到事态严重，脸色沉重起来。
左一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骗你！真的是他！警察已经冲入大楼了！”
“你稳住他，我和师兄这就过去！”
陈星辰正要挂断电话，左一倩惊恐的声音又传来：“没办法！这楼太高，我们的声音他听不见！我们度假没有带证件，警方不让我们加入行动！”
陈星辰强迫自己稳定心神：“跟他们说，市局的李耀和王定邦的学生陈星辰马上到。然后给老师打电话，让他想办法给我们出证明。”
李耀把钱扔在桌上，炒饭才吃一半，他现在倒是希望能消消停停把这恶心玩意吃干净。
“星辰，来不及了！”电话那头的左一倩哭了出来，
陈星辰已经冲出小饭馆，却听那边左一倩发出一声尖叫——
“倩姐，倩姐，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只有令人心慌的沉默，陈星辰等了仿佛一个世纪，才重新听到左一倩的声音。
“怎么了？”陈星辰的声音冷的像冰，他已经预感到了不幸。
左一倩的声音抖得厉害，陈星辰从没听过她这样的声音：“来不及了。他已经……跳下来了。”
为什么？明明刚才还一起谈笑风生，明明他看起来摆脱了阴霾！
陈星辰和李耀向市政大楼的方向飞跑，沿途路人比刚才少了许多，大约是去围观自杀现场了。
果然，大楼外水泄不通，李耀用尽一身蛮力才开辟出一条通道。
晃眼的警戒线围在楼外，人们议论纷纷。
救护车开离了现场，陈星辰注意到没有开警笛。
如果车上的伤员还活着，肯定是鸣笛开道。
左一倩找到陈星辰，眼眶红红的：“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第二百一十章 心理疾病
胡宏生跳楼身亡的事件事实清楚，无论是尸检还是现场监控都清晰地指明了死因：高空坠下造成的内出血。
直到警方和医院方面的人都散了，陈星辰仍然恍惚：副镇长真的死了吗？小饭馆里乐呵呵吃炒饼的副镇长，消失了？
夜深了，陈星辰没有困意，胡宏生之死给他造成很大的痛苦。从前他是直接见到死者，今天却是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走上绝路。
网侦办的人明白他的痛苦，全部留下来陪他喝酒，连张义浩都难得的放下了手机。
陈星辰喝下一口啤酒：“我竟然没有发觉不对劲……如果我再敏锐点，也许就能发现他的意图。”
“这不怪你。”叶盈盈说道：“很多心理疾病都隐藏得极深，患者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甚至比正常人更加阳光积极。别说你看不出来，连我都不行呢！”
陈星辰抬起头：“你怀疑胡副镇长有心理疾病？”
叶盈盈放下啤酒，说道：“我有这个怀疑。你们记得他第一次在水坝上企图自杀吗？原本他心态很平和，和我的交谈的态度也非常友善，但是，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他忽然暴怒起来，不然我不会差点被拖下去的。”
几个人仔细回想昨天，好像是这么回事。
刘启才喝了半罐啤酒，还是果味的，已经脸通红。但是他记忆力毫无衰退：“你当时劝他离开天水镇，当个网红，他生气了。”
陈星辰猛地一拍额头：“我今天也说了类似的话。不会是我推他走上绝路吧！”
叶盈盈没想到越劝陈星辰心病越重，赶紧灌他喝酒：“你为什么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如果他的死怪你，那罢免他的上司算什么？排挤他的同事算什么？兔乖乖那样恶意中伤他的吸血鬼算什么？罪全在你，他们反而清白无辜了？”
张义浩大喊：“不许你说我家乖乖！”
没有人理他。
陈星辰依然低头不语。
左一倩抓住他的手：“走！这么干坐着只会让人颓废！跟我来
！”
她二话不说将陈星辰拽出门去，叶盈盈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跟出去：“倩姐，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最后，是唧唧歪歪一晚上的张义浩坐上驾驶座。
左一倩对着张义浩耳朵大喊：“我们去胡家查个究竟！”
“听到了！耳朵要被你喊聋了！疯婆子……”
左一倩看过登记死者基本信息的表格，她当时就觉得有必要拜访死者家属，所以留心记了下来。
车子蛇行上了道路，幸好这是半夜，镇上也没有夜生活，张义浩大杀四方的车技才没有造成伤亡。
胡宏生的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老筒子楼外面刷着灰扑扑的颜料，空调悬挂的位置毫无统一感，一看就是商品房还没出现时单位统一分配的。
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几个人捉鬼一样爬到最顶层。
楼道里寂静如同古墓，只有一家门缝里透出光亮。
左一倩敲响房门，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哪位？”
“我们是胡副镇长的……朋友。”左一倩犹犹豫豫说出这两个字。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憔悴消瘦的妇人，看年纪和胡宏生差不多，模样怯生生的，烫着过时的卷发，一个很标准的家庭妇女模样。
“胡夫人？”
胡夫人没有请他们进去：“你们是老hu的朋友？他很少有朋友。”
陈星辰看着胡夫人悲痛的双眼，说道：“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我也只是在集市上帮他卖水果而已，朋友这两个字是我们自大了。但在我心里，我当他是。”
胡夫人端详着陈星辰的脸，神情放松了一点：“我在直播里见过你。进来吧！”
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入。
胡宏生的家很狭窄，一室一厅而已。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卧室里酣睡，模样甜甜的，看来还不知道父亲不在的消息。
胡夫人抹了抹眼角：“我中午收到了消息，你们是第一个来探望的。”她感到失礼，说道：“太晚了
，我没东西可招待你们，你们就坐会吧。”
陈星辰看到墙上悬挂的奖状，那是他当村官五年得到的嘉奖，他如此珍惜。
叶盈盈试探着开口：“胡副镇长平时脾气怎么样？”
胡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很温柔，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有时候埋怨他不上进，没法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他也不生气，还做法哄我开心。我知道，其实我怪他并没有道理……”她哽咽得快要说不下去。
虽然很心疼，叶盈盈还是要继续问：“他就没有暴躁的时候？”
“没有，对我一次也没有。”
“他有没有失眠，不愿说话，变得很爱哭？”
胡夫人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一直这样啊！从我认识他那时候他就有点忧郁，可能这也是我会喜欢他的原因吧。怎么，这有问题吗？”
叶盈盈摸摸头：“胡副镇长也有开心的时候吧？那是什么样子的？”
胡夫人回忆起丈夫时笑得特别温柔：“当然。他开心时像个孩子一样。我记得他直播成功那一天，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一个劲让我夸他，连我们闺女都嫌他吵了。”
叶盈盈点点头，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胡夫人，虽然只是初步的访问，但我觉得，副镇长患有长期的躁郁症。”
“躁郁症？”
“时而忧郁时而躁动，比忧郁症更难察觉，更难治疗。”
胡夫人用力摇头：“怎么可能！他看起来那么平静！你不要抹黑他！你想把他说成是个神经病，自杀是他发了疯？”
叶盈盈后退好几步：“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心理疾病并不等于神经病，谁都有可能遭遇，特别是天才……”
胡夫人猛地站起来：“你想说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称职？我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反而把他逼上了绝路？”
“不是，我没有这么说……”
胡夫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隔壁的小女儿呜呜地哭起来。
“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