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火球浇头
顾雪想要的速度，并不是那种“我给你加个buff”，而是减少镜头的切换，强调动作的连贯性，从而使人物看起来更‘快’。
比如说漫画里有这么一幕。
一个战士和一个魔法师相约干架，彼此相距50米，魔法师开始咏唱魔法，战士向对方奔去，但在途中，魔法师咏唱完毕了，一个火球糊脸，战士猛地停下，一个驴打滚躲到一边。
这里漫画是怎么设计分镜的？
先给了两人对峙的镜头。
然后是魔法师释放魔法的特写。
火球呼啸而去的特写。
火球砸向地面爆炸的镜头。
最后才给到战士。
特写镜头下的战士一脸震惊，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炸开窍了，他终于察觉到了这样跑过去不行，所以也开始释放能突进的剑技，这时候，镜头变成望远镜头，战士蹲在地上，单手举起长脸，伴随着剑身开始发光。
镜头拉近，战士蓄势待发。
然后镜头又切回到了魔法师身上，又是脸部特写，瞳孔放大，然后镜头再次拉远，战士就突兀地出现在了魔法师身前，剑刃正对着对方的脑袋。
接着又是魔法师震惊的表情，但震惊完之后，他就气定神闲地一个转身，把战士的突进技给躲了过去，三连闪再次拉开了距离。
而战士攻击落空，转身之后紧接着又是同样一套准备动作。
上述情况就这样轮回个几次，直到一方放出绝招决出胜负为止……
怎么样？像不像回合制网游？
你拍一我拍一，拖沓且毫无紧张感，虽然漫画这种载体限制很大，但画成这样，说好听点是细致，但说难听点真的就是水，要不是知道这部漫画是在月刊上连载，顾雪真的有点怀疑白川莉奈是在水期数……
这种拖沓的打斗分镜设计，在漫画中，就已经饱受诟病被很多人吐槽了，更别说照着做进动画里。
到时候别说观众不满意，顾雪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所以她在设计分镜的时候，在尽量保持了漫画里的战斗战力系统的同时，把所有动作都‘加快’了。
还是刚刚提到的那一幕。
战士和魔法师对峙。
如果做进动画里，不会那么墨迹。
俯瞰镜头。
双方准备，蓄势待发。
魔法师开始咏唱。
战士也立刻微微下蹲，右手平举着剑刃，直接发动了剑技。
镜头移到战士身后，顿了一秒后，手绘的破空特效亮起，接着镜头直接往前推，跟着战士突进。
途中。
魔法师咏唱完毕，火球呼啸而来，正对着放置在战士身后的镜头，火球由小变大，近在眼前时。
平举着单手剑正在突进的战士在半空中直接猛地一个翻身，躲避火球的同时，落在了地上，用剑刃止住颓势的一瞬间，战士的右腿一踏地面，伴随着身后火球爆炸的火光，再次发动剑技向前突进。
镜头一路跟着战士向前推。
就在剑尖距离魔法师仅有几十厘米远的时候。
魔法师飘然转身，与战士和他的剑刃擦身而过，并靠着转身的惯性，抡起魔杖给了战士的后脑勺一击，最后三连闪拉开距离。
而战士，被抡了一击之后，重心不稳，但还是骤然停下了继续前进，右脚一踏地面，一个流畅得转身，挥了挥右手的剑刃，继续逼近又拉开了距离的魔法师。
就说这样。
突出的就是急迫感和流畅感。
魔法师不敢被战士近身，而战士也不敢让魔法师安逸的咏唱。
核心的战斗系统没有变，但这样做会好看很多，因为对战的双方都处于一种紧迫的状态中，而不是像漫画里的那样。
特写，震惊，然后又是法术特写，火球爆炸特写……
而战士也不会等到火球浇头之后，才想起自己火了，不是……自己会剑技。
现在顾雪负责绘制的第一集主角团们和魔兽的打斗卡也是同样的道理。
顾雪会在不改变结果，尽量保持漫画原作味道的前提下，将里面动画涉及到的所有关键打斗剧情，全都重置一遍，
战斗系统顾雪是没办法改变了。
她只能尽力在这种既定的框架下，把画面做得好看一点。
不过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因为顾雪设想的那些镜头，在动画制作中，都不怎么好画。
……
刷。
顾雪翻开底下的原画，稍微看了一眼前面已经画好了的原画，手动让画面‘动’了起来，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开始画最新的一张。
这是男主一行人初遇到魔兽，但还没有打起来的镜头。
她现在就要把魔兽给勾画出来。
魔兽在这一卡里，并没有剧烈的运动，所以还蛮好画的。
而白川梨奈绘制的漫画，不仅画的男人帅气，这类怪物画得也挺帅气的，顾雪喜欢这种帅气的怪物，她乐意画的情况下，速度就更快了。
大半个小时后。
顾雪将魔兽虎视眈眈的几张原画搞定了。
她翻开律表，在上面确定了每张原画停留的时间以及中割摄影的要求后，将画好的原画夹在其中，丢到了一边。
接着，顾雪揉了揉有些酸的右手，沉思了起来。
前面的两卡都只是铺垫，接下来就是正式的打斗卡了。
虽然分镜是顾雪自己设计的，但要让画面好看，确实麻烦。
想了想。
顾雪提起了铅笔，打算画个开头先。
首先。
镜头在主角三人组的身后，越过三人可以看到虎视眈眈的魔兽。
看到魔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男二，他拔出长剑，微微下蹲，接着手腕一拧，将剑身竖着的长剑翻过来，接着将左手搭在剑身上。
举着剑的右手往后退，按住剑身的左手往前推。
等男二的左手手掌触碰到长剑剑尖之后。
镜头切换，拉近给到魔兽。
一柄由能量构成的虚幻长剑在魔兽上方浮现，在半空中旋转一圈之后，刚开始还摇摇欲坠的虚幻长剑猛地静止不动，剑尖正对着魔兽，蓄势待发。
在动画里，这样的长剑还会出现第二柄，第三柄，第四柄……
181、毒誓
浮空的剑刃包围住了虎视眈眈的魔兽。
到了动画里，这就是长剑浇头了。
那这到底是是不是魔法呢……
emmm……
顾雪也不知道。
反正在原作中，这种战士的技能叫剑技，那就叫剑技吧，管他是不是魔法。
帅就行了。
将一柄长剑摇摇欲坠旋转一圈，再到剑尖对着魔兽蓄势待发的关键帧画了出来，接着顾雪又在第一柄长剑的周围画了几笔，把其他长剑的位置也勾画了出来。
每一柄长剑都让顾雪画出来不现实，而且也很没有效率，长剑都一个样，只是透视不一样的情况下，顾雪画好一柄长剑的关键帧，然后交给后期处理会省心省力很多。
将所有虚幻长剑的大致位置勾画出来后。
顾雪翻动检查了一遍已经画好的原画，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拿出了新的原画纸，扣在了定位尺上。
接下来就是比较麻烦的部分了。
冷静的男二帅气的释放了剑技，让魔兽不敢轻举妄动。
但刚成年，第一次见到魔兽的男主没有男二那种心态，他兴奋地踏出了第一步，不顾同伴的劝阻，开始向魔兽狂奔而去。
就是这个狂奔有些麻烦。
男主冲上去之后。
按顾雪绘制的分镜，就会是三个人以魔兽为主体，开始对魔兽车轮战，这是个连续性极强的镜头，但这种旋转镜头真的不好画。
最麻烦的就是背景了。
背景和原画是不同的工作，分别是两拨人在做，前者是静止图，要实现镜头移动跟着变化，根本就不可能。
这里如果想要解决背景问题，最省力的就是采用流背。
流背就是流线背景，颜色各有不同，但在动画中的表现效果都差不多，在动画中，表现人物移动太快，背景跟不上人物时经常会用到，这是一种演出方法，但某些时候也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比如说在背景复杂的地形，人物奔跑了起来，如果不采用这种方式的话，背景就会很麻烦，因为背景只是一张图而已，是不可能根据人物运动而变化的。
这里顾雪刚开始设想的也是用流背。
但现在她觉得不怎么合适。
主要是她感觉效果会很不好。
这场战斗，摄影机会以魔兽为主体旋转，既要将那套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战斗系统说清楚，又要将主角三人组的默契和感情表现出来，挺重要的。
但顾雪要是真的全力以赴的话，又有新的问题，这只是第一集……
第一集就背动砸脸，会不会给负责之后集数的工作人员增加压力，如果之后的集数效果不理想，观众们会不会觉得看错了动画之类的……
这些都是顾虑。
顾雪之前做《本大爷》的时候，可以洒脱，做《入侵》第十一集的时候，也可以洒脱，就是画作画回，就是要各种作画砸脸，但这部动画这么做不行，因为她是动画的监督，是整部作品的负责人。
顾雪看着桌上的原画纸，
有些纠结。
纠结着纠结着，顾雪就开始玩起了手机……
十多分钟后。
“不行。”
顾雪猛地惊醒，她放下手机，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柔软的脸蛋，开始尝试说服自己。
“要不……我之后要求严格一点，保证一下后面集数的质量？这样就算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而且观众们看完第一集，第二集只要水平在线，剧情展开之后，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忘记第一集，我只要更加严格地管控第二集的质量不就行了吗？”
“哪有做动画畏手畏脚的，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不管，我要把观众们先骗进来再说。”
一套三连说服。
效果显著。
顾雪已经重新拿起了铅笔，并弯下了腰。
当顾雪在纸上画出第一笔，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绘制速度开始加快，根本停不下来。
首先是男主起跑的准备动作，这一幕人物的轮廓顾雪很快就勾画了出来。
这一幕，顾雪放置摄像机的位置，有些刁钻，刚好放在了主角三人组的正侧边，将三人都囊括了进来。
这里顾雪要这么设置摄影机的位置，是为了连贯，以及要有一个参照物来突出男主的快。
顾雪构想的这个镜头并不复杂。
男主腰肢往后一仰，蓄力窜了出去，狂风吹起男二和女主爱丽丝的头发，两人面露无奈之色，但镜头并不会在原地停留，而是会快速略过这两个人，追上一直都在镜头里，但随着奔跑拉远距离，身影已经变成了一枚小黑点的男主。
这么设计镜头的优点有很多，可以直接将另外两位主角的反应在这个镜头里画出来，可以保持男主狂奔这个镜头的连贯性，不至于说男主窜出去之后，还要增加一个另外两人反应的镜头。
缺点当然也有。
就是这样搞的话，原画会很难画，画中割的工作人员可能会罢工……
角度刁钻且高速移动的镜头还要画背景动画。
想想都恶心。
最重要的是，这还只是开始，按照顾雪绘制的分镜，后面的镜头只会更加麻烦。
男主逼近魔兽，被尾巴甩飞的环境破坏镜头。男主站起再次冲向魔兽，顾雪打算采用第一视角。最后又是三位主角以魔兽为主体开始交替车轮战的旋转镜头……
都很难画。
但顾雪在落笔之后，所有顾虑就都忘了。
什么第二集，什么画工作人员会罢工，什么负责之后集数的工作人员会增加压力，她通通都忘了，她现在就想要画原画。
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还有下次……还有下次再炫技就诅咒自己让三原小姐坐三个小时的大腿！三个小时！
顾雪在心中恶狠狠地发了一个目前她认为对自己来说最恶毒的毒誓，然后便心安理得的开始全力以赴绘制自己负责的镜头。
……
就在顾雪带着“我不做监督啦~”的气势全力以赴开始绘制第一集的关键镜头时。
cdd动画工坊的另一端。
负责第二集分镜和演出的千石正在画分镜……但他还没落笔，眼皮就开始狂跳，他放下铅笔，揉了揉眉心，有些担心地看着今天只画了三个镜头的分镜纸，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182、我悟到了
其实千石绘制分镜的速度不慢，几个星期就将大部分镜头给画好了，他的理解能力也不差，大部分顾雪提出的意见和要求他都有执行。
但第二集最关键的bpart部分最后的分镜设计，他卡住了。
这部分分镜顾雪说得最详细，要求也最多，千石纠结了很久，就画了三个镜头而已，而且这三个镜头，他本人也不是很满意。
总感觉不对劲。
他坐在位置上，揉着眉心，等眼皮好不容易停下抽搐跳动后，他想了想，再次拿起了放在工作台上的耳机，播放起了顾雪那天在会议室里跟他说过的创作要求。
但半点用处都没有。
越听越迷糊。
千石目光无神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然后移动目光，看向旁边的分镜纸，用力挠了挠头。
头发掉了一地。
“啥啥啥，说得的都是些啥！”
千石摘掉耳机，靠在椅背上，有些痛苦。
分镜绘制，画面内容确实可以不用太具体，甚至潦草随意一点都行。
但前提是，分镜人员要知道自己画了什么，主要人物、台词和场景的时间空间关系要确定，不然画得再好，其他人不明白，也没有任何用处。
就比如说顾雪绘制的第一集，她随手勾画的镜头，连她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那她怎么跟底下的原画们解释？
其他人绘制分镜也是一个道理，分镜画得潦草，画得差，其实都没有问题，只要能在有人不明白过来问的情况下，解释清楚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任何问题，画得细致或者潦草无非就是交流成本的问题而已。
有些人甚至连画画都不会，都能画分镜当监督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千石不知道该怎么画，但也不敢随意应付画完分镜，顾雪的要求那么多，随意应付画完，到时候能不能通过先不提，就算通过了，他还是第二集的演出呢……到时候怎么跟原画们说？人家不明白过来问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失忆了，你自己看着办这样的话吧……
这样别说顾雪会不放过他了，千石也会不放过自己。
他是动画师，又不是欺诈师。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问顾雪，但……
虽然千石不是平冢雄，但他也是要脸的嘛。
问一个年龄比自己小，同时还很漂亮的女孩创作方面的问题，不就是承认自己不会画，不知道该怎么画吗？
真的很丢脸的……
“啊……”千石看着分镜纸，发出一声长叹。
“怎么了，是遇到好事了吗？”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调侃意味很浓。
“是啊，遇到好事了，你这是又要骗屎吃了吗？”千石头也不回，因为他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站在千石身后的朱池听到他的话，脸色猛地一黑。
跟锅底一样。
当时那个总作画监督辅佐屁话多还是个大嘴巴，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他的话传了出去，现在搞得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连厕所都不敢去，然后……他憋尿都快憋到得诱发精神性遗尿了。
现在他最忌讳的就是听到屎这个字。
简直就跟心魔一样……
“草他粑粑。”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朱池骂了一句，扭头就要走。
千石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不开玩笑了，轻声道：“我现在倒是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
刚刚还想快步离开的朱池慢慢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问道。
“……听说顾雪监督负责分镜演出的第一集开始制作了？你第二集的分镜还没有画好吗？”
朱池现在正负责公司制作的另一部作品，但顾雪担当《拥抱美好明天》动画的监督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他这次之所以会过来千石这里，就是因为在意。
虽然顾雪是导致他得吃屎先锋这个称号的罪魁祸首……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敌人，但这跟朱池钦佩她不冲突。
因为他也是原画出身。
而顾雪那么年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钦佩。
“如果画好了，我就不会跟你在这里扯淡了。”千石跟朱池也是多年的好友了，说话那是一点都不客气。
“实在不行就出去走走。”朱池并不在意他说话的语气，好意劝了一句，反正只要不提屎，一切都好说。
千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走不走的问题，就剩下这几个镜头了，总感觉能一鼓作气画出来，但真正拿起笔却怎么也画不出来，就算勉强自己画出来，感觉也有问题。”
朱池看了眼他工作台上的分镜纸，道：“去问问jk小姐呗。”
这个称呼是他上次去顾雪的老东家求顾雪接工作时听到了，叫着顺口又合适，他也跟着这样叫了。
千石没纠结朱池的称呼问题，他当然知道朱池指的是谁。
他摇了摇头，“这也不是问不问的事。”
朱池看了千石一眼，笑了笑，都认识那么久了，他当然知道千石的想法，他也没有继续劝他，而是说道：“不去问也行，去看看《本大爷》吧，最后一集jk监督有参与，虽然这是两部不同的动画，但至少题材是相近的，搞不好jk监督的某些制作想法会在里面有所体现。”
“……”
千石听到他的话，愣了愣，然后猛地拿起了手机，道:“对啊，我靠，你说得没错，我还没有看过这部动画。”
说完，他就不管朱池了，直接点开了视频网站，搜索出了动画。
朱池也不急着走了，站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看起了动画……
《本大爷》动画第十二集的前半段作画比较屎，千石看的时候，眉头皱起，瞄了几眼片名，再三确定自己没看错动画，才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然后……
动画后半段，画风突变。
千石看到男主一飞冲天的镜头，直接发出了一声卧槽，被惊得不行，然后就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沉浸在了动画里还是在想什么。
朱池站在他身后，看着手机屏幕，暗叹了一声，虽然他看过一遍动画了，但再看一遍，感想还是没变。
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动画短短二十多分钟，很快就播完了。
看一遍动画又被打击了一次的朱池叹了口气，看了眼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千石，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但他刚转身。
千石就突然大喊了起来：“我悟到了！我悟到了！”
“你tm飞升了都不用这样。”
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的朱池没好气道。
千石却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他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猛地抄起铅笔，一边开始画分镜，一边自言自语道：“什么叫决然，什么叫呕出灵魂，什么叫义无反顾，我都知道了。”
“……”
朱池有些好奇，重新转过身去，探过脑袋，看了眼千石正在画的镜头。
分镜不比原画，只要有灵感，画得潦草一点是很快的。
千石现在似乎就有灵感，虽然画得很潦草，但确实很快。
朱池默默在他身后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脸色越来越古怪。
又看了一会，朱池忍不住了。
“你确定……你真的明白了?当时我看过顾雪画的《入侵》第十一集分镜，不是……”
“少废话，确定，我无比确定。”千石不耐烦地扭头说了一句，接着脸上又浮现出了兴奋的神色，大声道:“你等着，我一会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神仙分镜。”
183、不行
千石冲朱池大喊完之后，便立刻扭回头去，继续画起了他口中所谓的神仙分镜。
那状态，就跟入魔了一样。
朱池嘴角抽了抽，站在他身后，索性就不走了。
他倒要看看，什么叫神仙分镜。
时间悄然流逝。
千石的头越来越低，右手绘制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也越画越潦草……
最后更是跟医生签名一样，完全没有了章法。
除了勉强能辨认出他的画的是人形生物……
朱池的嘴角抽动得更加厉害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神仙原画……
“好了。”
但千石本人似乎并不觉自己画得有什么问题。
将最后一个镜头画完，他立刻抄起桌上的分镜纸，递到了朱池面前，一副“你看看我多牛x”的骄傲表情。
朱池像看智障一样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分镜纸，看了起来。
果然……
大部分都看不懂。
朱池将那叠分镜纸快速翻到最后，沉默片刻，道：“神仙，能麻烦你解释一下你画的是什么吗？神仙。”
“……”还在等着被夸奖的千石脸上表情一僵，夺过朱池手中的分镜纸，讪讪道：“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我们都不是吃同一种粮食长大的……”
“……你信不信我买几根工业雷管跟你同归于尽！”朱池恶狠狠道，“马的，画得跟狂草一样，你不解释谁看得懂！”
“……“
千石有些不满，但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
朱池默默听着。
等千石解释完自己画的镜头到底是怎么样的之后，他摇了摇头，道：“这不太行。”
“啧。”
千石砸了一下舌，“算了，跟你解释有个屁用，你又不参与这部动画的制作，我先给jk小姐看了再说。”
说罢，他就要站起来。
“你给我等一下。”朱池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你这样真的不行。算了，我还是给你拿一下顾雪画的《入侵》第十一集分镜吧，我记得公司内部有保存。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样拿过去，会被喷，搞不好还会被直接推翻重来，为了不被打击，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我已经悟到了，别说了，就是神仙分镜，绝对没有问题。”
但千石似乎已经上头了。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再次站起身来，
“而且再说了，我又不是你。”
顺便还怼了朱池一刀。
“……”
朱池沉默许久，没有生气，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去吧……不过，小伙子，你真的对力量一无所知……”
朱池作为《入侵》的总作监，在顾雪负责的第十一集播放后，为了第十二集，他和中田智两人求爷爷告奶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下参照顾雪的分镜而设计的马戏镜头时，朱池就对顾雪的能力和乱来程度有了一个很深刻的了解。
在他心中，顾雪最厉害的一点，并不是画力，而是敢想敢做。
她可以丝毫不顾忌作画的困难，只要是她觉得表现力好的镜头，她都敢做，敢设计出来，因为……就算别人画不出来，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也能画出来。
有能力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这种“我就要这样的镜头，你画不出来，那就我来画”的流氓担当监督……想都不用想，对分镜和画面的要求肯定是极高的。
这是作画出身的监督在刚开始负责作品时的通病。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池刚刚才让千石再考虑一下。
但千石不领情，那就算了。
“我觉得……”看朱池表情严肃，千石反过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把顾雪给神化了，相信我。”
朱池看着他的脸，突然冷不丁地问道：“要是分镜不行不通过需要大改怎么办？”
千石笃定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初我负责《入侵》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我……”朱池不着痕迹地拿出了手机，大拇指轻点屏幕，漫不经心把千石往坑里诱导。
“你是你，我是我，tm的，不行老子也吃翔给你看！”对自己蜜汁自信的千石果然往坑里跳了。
朱池用力抿了抿嘴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千石微微提高音量，道：“我说，不行我tm也吃翔给你看！”
“好了。”
已经快要憋不住的朱池按下手机录音的暂停键，冲他摆了摆手。
千石骂了一句有毛病，踌躇满志地走了。
朱池默默将录好的录音发给了当时《入侵》的总作画监督辅佐。
然后，脸上开始浮现出了变态的笑容。
……
顾雪见到千石的时候，刚好画好了一卡原画。
“怎么了？”
她将画好的原画丢到一边，移动椅子转过身去，看向千石，有些不解。
千石自信地将整合起来的第二集分镜本递到顾雪身前，道：“第二集的分镜好了，麻烦你检查一下。”
“这样啊。”
顾雪点了点头，有些意外。
本来她还打算画好下一个镜头之后，去找一趟千石，但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对方倒是自己过来了，还给了她顺理成章检查分镜提出更加严格管控第二集质量的理由……
真是个好人啊。
顾雪感叹了一句，接过了分镜，并当场翻开检查了起来。
看顾雪没有让自己走，而是看起了分镜，千石也就不急着走了，在原地等了起来。
刷刷的翻页声响起。
看开头部分。
顾雪没露出什么表情，但看到千石最新画好的镜头时……顾雪的黛眉皱起，越看脸色越不对劲。
啥啥啥，这画的是啥啊！
看到她的表情，刚刚还自信心爆棚的千石突然有些慌张。
顾雪继续翻看下去。
艰难地看完最后一页，顾雪抬起头来，翻过分镜本，问道:“千石先生……请问这部分你画的是什么……”
千石：“……”
他很无语。
“偌大的公司却无一人懂我神仙分镜”的感觉油然而生。
叹了口气。
千石走近一步，无奈地跟顾雪轻声解释了起来。
顾雪听着他的解释，一边对照着分镜纸上的鬼画符……表情十分古怪。
继续听下去。
顾雪古怪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千石花了十多分钟将自己设计的分镜大概解释了一遍，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顾雪盯着分镜，沉默片刻，抬起头来，道：“这不行，不能这么画。”
184、又悟到了
“这不行。”
顾雪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千石听来，真的跟打雷差不多响。
而且这道雷还劈在了他的自尊心上。
千石深吸口气，看向顾雪，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怎么就不行了？”
虽然千石画好最后关键的那几个镜头的诱因，是因为看了顾雪主力作画的《本大爷》最后一集，但那只是诱因而已，让千石灵感爆发的诱因。他画的那几个镜头，其中有多少他的想法在里面，现在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很多。
顾雪看他这样子，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她翻动了一下分镜，轻声解释道：“前面的问题倒不是很大，主要是后面的鬼画符……不对，是分镜问题就很大了。”
“我并不是说你画得有多烂，而是你设计这些分镜的时候，太过于意识流了，明天你再看看，或许你连自己画得是什么可能都想不起来。”
“当然，你现在能解释清楚，所以这方面也不是不能补救的，但就算意识流的问题能解决，我刚刚听完你的解释，这么设计镜头的原因，也依旧觉得不行。”
“地下城这里的剧情，侧重点应该是悲剧的发生，而不是悲剧的结果，但你想要表现的似乎是后者，你前面铺垫得很好，但铺垫在最后全都浪费了，男主不该是这样的表现，他是个热血的人，并不是男二，你应该让他更加过激一点，而不是一味地渲染绝望的情绪。”
“还有就是打斗卡，这里前期要着重表现热血激燃的感觉，后期才是被实力碾压的绝望感，你前者没做到，后者做太过头了。”
顾雪翻动着分镜，把上面存在的问题都说了一遍。
她的记忆力还不错，虽然分镜纸上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但根据千石的解释，大部分是什么样的镜头她都记下来了。
千石慢慢冷静了下来。
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就是没吭声。
顾雪将分镜本翻到最后一页，微微仰头看向他，轻声问道：“怎么样？有新的想法了吗？”
千石看顾雪望过来，心中那点因为被否定而产生的不服气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马的。
监督这幅让人动心的样子做条毛的动画啊……
在心中骂了一句，千石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
“没有吗？”
顾雪想了想，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工作台，拿起了刚画好的那一卡原画，递到了千石身前，“这是我刚画好的一卡原画，这大概就是我心目中男主的样子，你可以作为参考，打斗卡的前半部分以及最后渲染的情绪都可以参考这个，如果实在不行，还是找不到感觉的话，我建议你再看看漫画。”
“……”
千石迟疑了会，接过了顾雪递过来的原画。
刚开始他也没多在意，打算就做个样子，翻翻看就好了。
因为他并不觉一卡原画能让自己茅塞顿开。
而且，其实直到现在，顾雪说了那么多，他还是觉得自己画的镜头没有什么问题……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翻动原画看了一遍。
千石没有茅塞顿开，但尿都快被吓出来了。
嗓子眼一路凉到了肚脐眼……
猛地抬头。
千石翻过原画，急促问道：“顾雪监督，你说的热血不会是这种镜头吧？”
还在翻看分镜的顾雪抬起头来，道：“大概感觉是这样没错，不过地下城部分的敌人邪龙更加巨大，所以压迫力要更加突出一点。”
千石沉默片刻，道：：“你杀我吧！”
顾雪小心翼翼道：“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肯定会有原画愿意接的，你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
千石看着顾雪的脸，退了一步:“分镜我画，演出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顾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现在换人有点麻烦……”
千石：“……告辞。”
说罢，转身就要走。
顾雪：“……”
“你给我站住。”顾雪稍微拿出了点监督的威严，严肃地叫住了他，“当初你自己主动提起要担当第二集的分镜演出，现在像什么样。”
“监督。”千石扭过头来，哭丧着脸：“剧烈运动，旋转镜头，大开大合，你还画背动……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被原画们记恨啊，也不想最后因为原画们画不出来，太过于赶导致质量不行，被看过第一集的观众们喷啊。”
他现在理解朱池和中田智两人做《入侵》第十二集的感觉了。
动画的某一集特别优秀，其他集数一般，真的会让人感觉特别烂的啊……
“少废话。”既然拿出了监督的威严，顾雪干脆就保持下去了。
而且送上门来的机会，顾雪不会让他白白溜走的。
“你过来，你既然没有思路，我再给你讲一遍，还是不明白你再问。”
顾雪说了一句，转动椅子，正对着工作台。
作为动画人的骄傲，驱使着千石走了过去。
顾雪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新的分镜纸，直接画了出来……
“压迫感，大概是这样……”
话还没说完，顾雪刷刷几笔就把邪龙的轮廓给勾画了出来。
随着述说，顾雪越画越快，最后干脆自己画起了分镜。
现在倒不像是在提分镜要求，而像是在跟千石说明演出时需要注意的点……
这是打算直接将千石逼上梁山。
千石：“……”
救命。
……
千石就算喊破喉咙。
也没人过去救他。
最后顾雪把后半最关键的十数个镜头全都给画出来了。
这方面千石没有了半点发言权。
连偷懒都不行了。
千石离开顾雪所在的位置时，就一个感想。
要完。
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千石一脸绝望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发现朱池还在。
朱池看到千石的身影，还没等他走近，立刻就问道：“怎么样？”
看起来比千石本人还迫切。
千石沉默片刻，一脸绝望道：“我悟到了，我死到临头了。”
“……”
朱池看到他的表情，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屎淋到头了。”
幸灾乐祸。
开心到说屎。
千石：“……”
185、姐姐哟……
“你屎淋到头了。”
朱池幸灾乐祸的时候。
顾雪刚好准备去上厕所，经过两人所在的过道，恰巧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
顾雪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们，俏脸上满是震惊，问道：“谁给那啥淋到头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对，不管是谁都好，快去洗洗啊！”
千石僵硬地扭头，看到俏生生站在过道上的顾雪，心态彻底崩了。
“草拟粑粑朱池，我跟你拼了……”
他心态崩了的直接表现方式就是想找朱池同归于尽。
千石扑了上去。
关键时刻，朱池脑袋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危’字，但朱池丝毫不慌，他淡定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快速掏袋……将手机掏了出来，同时按下了录音音频的播放键。
“不行，我tm吃翔给你看~不行，我tm吃翔给你看~不行，我tm吃翔给你看……”
录音开始循环播放，小半个公司都能听到。
惨绝人寰。
千石猛地停下动作，愣了一会之后，撕心裂肺地大喊道：“朱池，你算计我！
朱池笑了笑，一边按着手机上的音量加大按钮，一边说道：“李奶奶的，让你一口一口屎的叫，现在我们谁也别说谁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朱池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挺骄傲的……
接下来两人还说了什么，顾雪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都四五十岁，还跟个小孩一样……
而且动不动就说吃那啥好恶心……
顾雪瞥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远离了这两个在她看来，似乎像是异食癖的人，往厕所方向走去。
本来顾雪去厕所就是打算洗把脸，消除一下作画的疲惫感，没想到在半路，疲惫感就消除了大半……
真的……人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是哪方面的人才。
……
去厕所洗了把脸，顾雪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准备继续绘制接下来的几卡原画。
千石直接过来找顾雪检查原画，让她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干涉的理由，倒是让顾雪省心了不少，她现在可以放开手脚全力以赴了。
尽快完成第一集自己负责的关键镜头之后，顾雪就会抽出点时间监修检查第二集关键卡的原画工作，来保证第二集的质量。
至于这么做合不合适，顾雪没有考虑过。
前两集太重要了……虽然整部动画的集数在顾雪心目中都很重要。
但第一二集这种需要展开故事，塑造主要人物性格，并且会影响最终追番人数的集数，特别对待一点并不过分。
特别是在男主前期性格不讨喜的情况下。
顾雪就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在这上面。
每个监督的想法和侧重点不同。
顾雪估计男主前期那咋咋呼呼热血笨蛋的性格并不会受到所有人的喜欢，再加上他还是导致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顾雪想要尽快做完这部分剧情，同时尽力把这部分剧情做好，有吸引观众们继续看下去的想法，也有用优秀的音画转移观众们对男主的厌恶感的意图在里面。
这种剧情真的最忌讳就是拖和敷衍。
这对男主角形象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要是顾雪真的把第一卷做进动画，把主角团探险的剧情磨磨唧唧拖到五六集以上，顾雪敢保证，一定会有人吐槽这男主像智障……
这种咋咋呼呼又爱作死的男主……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毕竟每个观众的忍耐都有极限。
当然，这只是顾雪个人的想法。
不过这已经够了，毕竟她是监督，动画做出来要什么样子，会因为她的意志而变化。
除了尽快完成以及做好一二集的探险剧情之外。
顾雪还打算尽量让动画前期的男主讨人喜欢一点。
这也是她亲自下场画原画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顾雪要画的一卡。
是男主高速移动，逼近魔兽，然后被尾巴击中，狼狈摔飞出去后不服气再冲上去的镜头。
虽然男主确实咋咋呼呼爱作死，但在自己的，特别是在这个镜头下。
顾雪打算把主角画得‘可爱’一点，愣头青也好过傻缺啊对不对……
首先是男主俯冲向前被尾巴击中摔飞的镜头。
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和重，魔兽转身甩尾巴的动作关键帧要抓得准，这在动画里，几乎是一闪而逝的画面，但这一闪而逝的画面，要考虑的东西还蛮多的。
第一点就是男主被击飞出去时，男二这种人应该是能瞬间反应过来的，所以在男主被击飞那一幕里，一直都在充当背景浮在半空中的剑刃会落下，这里后期需要加特效，顾雪把自己的要求详细地写了出来，并在原画上稍微画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效果和剑刃落下的轨迹。
她大概想要的感觉就是‘万剑透体’。
接着就是男主摔飞的镜头，这里顾雪没有采用闪现的方式，既只看到轨迹，却看不到男主的身影这种画法，而是偏向于真实系。
男主被击飞，轨迹关键动作她都有画出来。男主先是头着地，撞在夯实的地面上，接着男主整个身躯因为重力的缘故弹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又摔落在地上，夹带着尘土一路向前飞，直接摔进了森林里，撞断几根腰粗的树木，最后背脊撞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男主才止住了颓势。
这时镜头切换，被激怒了的魔兽想要追击男主，被男二的炫酷剑技……或者说魔法困住。
然后镜头再次切换，气喘吁吁的男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土，锤了一拳身后的树干，骂了一句可恶之后。单手撑着地面，身体向前倾，整个人弓起，这里大概顿半秒钟后，伴随着男主背靠的参天大树因为他蹬腿借力而猛地崩断，男主像是人体导弹一般，朝魔兽撞了过去。
镜头也在此时切换成第一视角，画面高速移动，背景往后退，被困住的魔兽快速放大，直到将近占据大半张原画时，镜头切换成望远镜头，在半空中的男主举起右拳，一拳砸在魔兽的脑袋上。
环形气浪炸开。
魔兽一对前肢因为拳头重力的缘故一个不稳，往侧边一滑，头颅撞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男主落地，挥舞了一下右拳，气喘吁吁地说上一句‘还你了’。
大概就是这样……
顾雪构思出来还挺容易的，但画起来……
emmm……
有点麻烦，而且现在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快凌晨十二点，差不多该回家了。
但顾雪现在就想要一鼓作气画出来。
她拿着铅笔，考虑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给姐姐顾柔发了条信息。
“姐姐哟，我是你亲爱的妹妹呀……”
186、如果
“怎么啦？”
顾雪发过去信息，顾柔很快就回复了，看着语气似乎还挺好的，反正顾雪在脑补下，觉得她的语气挺好挺温柔的……
所以，顾雪趁热打铁，快速编辑了一条说明自己目前情况的信息，眼睛一闭，把信息发给了顾柔。
但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顾雪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再次点亮手机屏幕，编辑了一条短信，打算给顾柔发了过去。
“姐姐哟，我是你……”
但她一句话还没打完，顾柔的信息发过过来了。
“我亲爱的妹妹，如果今天你超过一点到家，我保证把大门的锁换了，同时加条门闩，把窗户焊死，你看我已经叫好师傅了……放心吧，到时候姐姐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短信的最后，是一张图片，上面是顾柔发信息让人找换锁师傅的聊天截图。
顾雪:“……”
沉默了一会。
顾雪手指开始飞快敲击手机屏幕。
“我回去我回去我回去！我回去还不行吗！”
一气呵成，重重点下发送键。
顾雪靠在椅背上，浑身像是脱力了一般。
叮。
顾柔的信息很快就回过来了。
顾柔：“回去就好，不过你也不用耍小聪明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
顾雪一副“可恶，竟然被识破了”的微妙表情，咬了咬嘴唇，回复告诉了姐姐顾柔自己的位置，然后丢下手机，举起小拳头一拳锤在了工作台上。
咚。
桌子耐久-1。
接着就是连续攻击。
咚咚咚……
-1，-1，-1……
姐姐真的是太麻烦啦！
顾雪狠狠发泄了一通后，将脑袋靠在工作台上，开始长吁短叹了起来。
……
顾柔比顾雪想象中要来得快，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虽然被强迫回家，但顾雪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倒不至于赌气，乖乖下楼，乖乖上车，打算乖乖回去了。
就是绷着张脸，让人感觉她有点不开心……
顾雪在副驾驶座坐下，关上车门，系好了安全带。
顾柔扭过头来，伸出右手掐了掐顾雪的柔软脸蛋，柔声道：“干嘛，生气了吗？”
“是啊！”顾雪猛地侧过身来，双手也揪住了顾柔的脸颊，用力捏了捏。
“……”
顾柔也不急着启动车子了，她放开顾雪的脸颊，双手举起，抓住顾雪纤细的手臂，轻声道：“你不要怪姐姐，你一个人深夜回家实在是太危险了。有时我两三点钟回去，发现你还没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既怕你别人欺负，又怕你在路上遇到危险，还担心你在路上被人拐了……”
“停停停！”
顾雪挣脱开被抓住的手臂，看着顾柔纠结的漂亮脸蛋，早就什么气都消了，但她嘴上却不认输，“什么都担心，你当我是小孩吗？而且你自己天天都晚归，你先反省一下……算了，不要说这些了，回家吧……”
说来说去，其实两姐妹的情况都差不多。
但顾柔天生自带“压制顾雪，让顾雪的反抗度减少”的光环，而顾雪说她则完全就不管用，所以每次都是顾雪吃瘪。
很让人郁闷。
“嗯，回家。”
顾柔看她重新恢复成了往日模样，倒是开心了不少，笑了笑，重新握住方向盘，启动了汽车。
“……”顾雪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笑脸，也无声地笑了笑。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开了一段路之后，顾雪才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对了，姐，你今天跟我回家，不用呆在公司没问题吗？”
这段时间顾柔一直都很晚回家，比顾雪这个动画监督还夸张。
本来还挺开心的顾柔听到顾雪的话，脸上的淡笑突然消失了，她用握紧方向盘，故作轻松道：“没关系。”
“这样啊……”
顾雪点了点头，托着腮帮，看着车窗外面，并没有发现顾柔的异状。
……
车子一路疾驰。
回到家。
顾雪刚走进家门，就直奔浴室而去。
最近天气开始变热了，虽然车上和cdd动画工坊公司内部都有空调，但路上并没有。
出汗了挺不舒服的。
顾雪走进浴室，关上门，双手掀起t恤的下摆，刚要脱下衣服。
“你要洗澡吗？”顾柔突然推开了浴室的门。
顾雪抓住t恤下摆，扭过头去：“嗯，你要干嘛？”
“……要一起洗吗？姐姐也想洗澡。”
顾柔一边问，一边走了进去。
“什么叫一起洗！出去啦！”
顾雪被吓了一跳，快步走到顾柔身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往外面推去。
“诶……”顾柔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我们不是姐妹吗？你怕什么？哦……不用担心，就算你比姐姐更加壮观了，姐姐也不会生气的……”
“谁计较这个！”顾雪脸蛋微红，“出去！”
“明明小时候……”
“你都说是小时候，现在都多大了，你给我出去!”
顾雪用尽力气，将一看就知道是来逗她的顾柔推了出去，接着瞪了她一眼，用力地关上了门。
砰。
站在浴室门外的顾柔看着紧闭的浴室门，轻轻舒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想到刚刚顾雪的反应，本来糟糕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
顾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柔正在客厅里看着手机，表情很凝重。
顾雪一边用毛巾擦着长发，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没事。”刚刚还一脸凝重的顾柔发现了顾雪，立刻收起手机，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接着右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顾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柔理所当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毛巾，双手捧起，帮她擦起了长发。
“哈……”
顾雪任由顾柔用毛巾搓揉自己的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顾柔看她这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但接着，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很快就收敛了。
沉默片刻。
顾柔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最担心的事给问了出来。
“小雪，如果，我是说如果，姐姐没钱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啊？”
顾雪花了一点时间理解顾柔的话，接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还钱吧？没有！我没钱！你把我卖了都没有五十万……”
“想哪里去了。”顾柔用力搓了搓她脑袋，“不是这件事，我是指……如果姐姐破产了，你会回家还是继续跟着我？”
“……”顾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别说不吉利的话，而且……什么回家跟你……这里不就是家吗？”
顾柔：“……”
187、就叫一下
“而且……就算破产了也没关系啊，大不了我养你，虽然五十万我现在拿不出来，但让我们两人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看顾柔沉默着不说话。
顾雪大气地拍了拍胸脯，出了承诺。
“……少大言不惭了，把姐姐我的五十万先还回来再说这种话。”
看到顾雪这幅样子，顾柔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终于开口说话了。
“诶。”听到她的话，顾雪不着痕迹地往侧边挪了挪。
顾柔也挪了挪，重新凑近顾雪，拿着毛巾用力搓了搓她的脑袋，没好气道：“躲什么躲！还养我，你那个什么动画工作室连五十都拿不出来……”
顾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总会有的嘛。”
其实工作室拿得出来，做完《小魔女学园：魔法游行》之后，yuki工作室其实还剩下了不少的钱，但这些钱顾雪还要为之后做准备，在顾柔不缺钱的情况下，顾雪根本就不打算还钱……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借钱给你，帮你把工作室创立起来。”顾柔赌气道，“刚开始还骗我说自己成立工作室就可以想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但实际情况比你给别人打工还过分，一天比一天晚，今天还想耍小聪明彻夜不归，我……你快还姐姐钱！然后把工作室关了！然后给我好好在家呆着……”
顾柔越说越气，也越来越激动。
顾雪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尝试转移话题。
“呀，姐姐你是不是胖了？”
顾柔：“……”
一会后。
“疼疼疼……”顾雪一边脸颊被揪起，她仰起脑袋，开始求饶。
顾柔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揪着顾雪的脸颊，没好气道：“你刚刚说什么？”
顾雪一本正经道：“我说我胖了……”
“那么说是我听错了？”
“嗯。”
“我耳朵很好！”
“……“顾雪忍不住了，“你们都好麻烦！不就是胖了一点吗？干嘛那么在意？”
“你们？”顾柔愣了愣。
“yuki工作室的一个女同事。”顾雪有些郁闷道，“一说起这些，就跟你的反应一样大，我就不明白了，胖一点就胖一点呗，又不是不能见人，反应那么大是干嘛啊，你看我的心态多好，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种事。”
听到顾雪说是女同事。
顾柔松了口气，放下了心来，不过紧接着，她听到了顾雪后面那句“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种事”，有些气结，“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胖过，过年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胖了三斤，你体型却一点都没变，营养全跑到胸上面去了……”
“屁！你给我住口！”
顾雪顾不上脸颊疼不疼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开始逃避现实。
被捂住嘴的顾柔视线下移，沉默片刻，又看了看自己的，摇了摇头。
“啊……”
顾雪恼羞成怒地扑上去。
……
顾雪虽然一顿操作猛如虎，但在顾柔面前，她每次都只能吃瘪……
但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放松心情确实不错。
玩闹过后。
顾雪将脑袋靠在顾柔的肩膀上，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了，虽然生理上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感觉到困了，但在精神层面上，顾雪自我感觉无比的好。
“姐，你不会说真的吧？食品公司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想了想，顾雪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虽然她觉得不怎么可能，但仔细想想，刚刚顾柔的神色确实有点凝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柔玩笑道：“放心吧，就算公司破产了，我也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真出问题了吗？”
听她这么说，顾雪开始担心了。
顾柔揽住她的脑袋，轻笑道：“有点问题，不过不大，很快就能解决了。”
“好吧……”
顾雪应了一声。
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一个yuki工作室的运营都让顾雪头疼不已，她想要帮顾柔根本就不可能，对于这一点，顾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根本就没有经营才能，yuki工作室她完全就是在硬撑着，同时三泽广和三原千纱从旁协助，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而且实业和动画公司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顾雪总不能说去帮顾柔画宣传图吧……
“我们两姐妹还真是奇怪啊。”
想着想着，顾雪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顾柔听明白了顾雪的意思，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是你奇怪，我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你能好好享受生活，但你呢，开个工作室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顾雪傻傻地笑了笑，“刚开始我完全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后来之所以成立工作室，大概是因为责任吧，毕竟当初是我一时冲动害了他们，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毕竟工作室都成立了，总不能看着它倒闭吧？”
顾柔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顾雪翻了个白眼，“而且也不算受罪好吧，我也挺乐在其中的，毕竟我喜欢动画。”
“……“
顾柔眼角余光瞥了眼顾雪，轻轻叹了口气。
这点她也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柔才会让步，不然她肯定不会让顾雪这样胡闹下去，更不可能每天只是催促顾雪回家。
她说的换门锁焊窗户，她是真的能做出来的。
只是顾雪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放心吧。”看顾柔唉声叹气，顾雪小声安慰道:“《拥抱美好明天》这部动画完成之后，大部分时间我的工作地点应该就都会在yuki工作室了，到时候时机成熟，我会把上班时间改正常，那时你就不用费心了。”
“……你别又骗我。”
顾雪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放心啦。”
“那说好了。“
顾柔微微侧身，揽住顾雪的脑袋。
然后两人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不过并不突兀。
大概是因为相处久了，现在顾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那种害怕面对顾柔的感觉了。
“果然啊。”
顾雪突然笑了笑，感叹了一句。
“嗯？”顾柔用脸蛋蹭蹭她的脑袋，有些疑惑。
“没什么。”
顾雪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顾柔立刻问道:“怎么啦？”
“没，就叫一下。”
顾雪伸展了一下坐久了有些酸的修长美腿，笑得很开心。
188、经历
相声有四门功课说学逗唱。
动画也有四门功课，那就是唱，跳，r……抱歉，搞错了，这是篮球的四门功课……
正确的应该是能爆肝，能氪命，有责任心，以及对动画制作有那么一点点的爱。
这就是顾雪理解的，想要进入动画行业的人需要具备的特质。
至于画力技术之类的，你真的铁了心要进入动画行业，不能做原画，你可以做中割啊，中割都画不好，你也可以考虑往其他部门发展，再不济，做制作进行也行，这也是进入动画行业，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也不比原画差。
因为说到底，动画制作是集体作业，个人的实力当然重要，但只有一个人的话，是做不出来动画的。
顾雪自己画原画的时候，确实很开心，但她日常做得最多的工作，还是当个监督者。
这并不算有趣，至少对于顾雪这个原画出身的监督来说是这样。
她更喜欢画原画。
但这些她都必须去做去适应。
《拥抱美好明天》的制作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问题，其他集数先不提，就算是顾雪画的原画，也遇到了个不小的问题。
她画的原画没问题，时间也没问题，她很快就画好了，但原画到画中割那一步遇到了麻烦，负责中割的工作人员罢工不愿意画了……
最后没办法，制作管理那边的人员协调了一下，给了四倍的价格，对方这才勉勉强强答应接下工作，第二天从自己的住所抗着睡袋继续来上班……
为了这件事。
那个体型圆鼓鼓的制作主任木上还找顾雪抱怨了几句，大概意思就问她为什么不采用3d，而是要手绘背景动画，这样大家都很痛苦之类的。
把顾雪说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个问题其实当初做《入侵》第十一集的时候，顾雪就被人问过。
当时为了男主驾驶机器人沿着大厦拉升的马戏镜头，顾雪特意让3d部门做了个背景模型，然后对照着画。
那时候负责建模的工作人员就问她为什么不直接用3d。
这个问题……顾雪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要回答的话，大概就是她身为一个原画师的奇怪坚持吧。
3d发展迅速，做得好完全就不输手绘，顶尖的3d甚至可以模拟出手绘的质感，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但……顾雪以前做得最多的是原画，那怕现在担任监督，她其实还是对手绘有种谜一般的执着。
这种执着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顾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制作主任木上的问题。
好在，对方也不是真的来找茬的，小声抱怨了几句，就离开了。
然后就是整体风格的问题。
在木上来找顾雪之前。
《拥抱美好明天》的总作监就跑来找了顾雪几次，大概意思就是顾雪画的原画太过于狂放耀眼了……放在一集里面会非常突出，其他作画人员又没有顾雪那种实力，然后就会显得特别烂，整体风格就会不一致。
适当的修正是必须的，但问题是这些原画都是顾雪画的，而她是监督……
总作监怕被喷，在顾雪面前跟个鹌鹑一样，支支吾吾，很让人无语。
搞得顾雪是恶魔一样……
总之就是一堆问题。
但动画制作就是这样。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问题都有不少，顾雪天天不是在做决定，就是在做决定的路上，还有就是开会，各种会议，后面集数的分镜会议，演出会议，美术会议，摄影会议等等……
挺痛苦的。
但大体上，动画制作还是按照日程在制作着，有些小延误，但问题都不大。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八月底。
顾雪负责分镜演出的《拥抱美好明天》第一集，进入了收尾阶段。
而yuki工作室那边，早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完成了《小魔女学园：魔法游行》的制作工作。
small公司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发行方，把首映改在了北美那边的漫展，至于他们是怎么说服的，顾雪不清楚，也不在意。总之现在《小魔女学园：魔法游行》是做好了，只等上映日期到来。
而yuki工作室随着《小魔女》完成，工作重心也跟着偏移了，目前工作室的主力人员都在开始准备制作《拥抱美好明天》的第六集。
至于为什么是准备而不是正式开始制作……主要是因为负责分镜的顾雪现在很忙，还没画出来分镜，而三泽广画出来的分镜，不出意料的被顾雪否了……
顾雪现在的事情有点多。
目前比较急的就有三件事，第二集声优录音，op/ed的分镜制作，第六集的分镜制作。
事情只能一件一件地去做。
声优录音这件事无论如何顾雪都是要到场的，所以在考量之下，顾雪只能暂时放下其他两件事。
……
8月30号。
顾雪暂时放下了其他事，再次来到的试音选拔声优的时候，就来过一次的录音工作室。
因为《拥抱美好明天》第一集分镜画得比较快，准备工作也比较快，所以制作周期比其他集数要久，加上顾雪负责了大部分麻烦原画，加快了进程，所以第一集的录音早在月初的时候就完成了，现在要录的是第二集。
这次顾雪不是一个人过来，除了系列构成兼第二集的脚本叶霍之外，跟着还有第二集的分镜和演出千石。
不过……相比较于之前，现在的千石脸色不是很好。
顾雪每天忙完睡一觉就能变得元气满满。
但千石自从开始了第二集的制作，就变得很憔悴。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脚步轻浮。
活脱脱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这几个月，千石经历了什么，他最清楚。
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
亦步亦趋跟在顾雪后面。
千石看着顾雪的背影，肠子都悔青了。
你说当时自己嘴贱什么啊，让中田智负责第二集不就好了吗？装什么x？
……下次我要是再嘴贱！再装x，我就天打雷劈！
千石掏出几粒速效救心丸，灌入口中，恶狠狠地发了个毒誓。
走在他旁边的系列构成叶霍，看千石咬牙切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几个月他的经历，叶霍也有所耳闻，但叶霍做不了什么，顶多保证不笑出声来……
189、不共戴天
顾雪一行人进到录音工作室的时候，其他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cdd动画工坊的内部制作人武田之外，还有宫本文慧。
顾雪在这之前完全就没有收到消息，所以进去看到宫本文慧时，非常惊讶。
“这边。”宫本文慧和顾雪对视了一眼，朝她招了招手。
顾雪迟疑片刻，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系列构成叶霍以及《拥抱美好明天》第二集的演出分镜千石也在附近坐下。
“听说第一集快要收尾进入v编阶段了？”
顾雪刚坐下，宫本文慧立刻就问了一句。
“嗯。”顾雪点点头，“差不多，因为第一集开工比较早一点。”
“哦……”
宫本文慧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笑着问道：“那质量怎么样？我可是放手让你去做了。”
“你要是想提前看的话，最终v编的时候可以来cdd动画工坊。”
顾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了个太极。
动画这种东西，做得好不好，见仁见智，无论多烂的动画都有人喜欢，无论多好的动画也有人不喜欢，顾雪不敢保证宫本文慧一定会满意，具体观感如何，只有她自己去看过后才知道。
宫本文慧调侃道:“那我可就要抱着期待了。”
“请一定要抱着期待。”顾雪回了一句。
虽然不敢保证她一定会喜欢，但气势上不能输。
不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没有信心，这一点也很重要。
宫本文慧盯着顾雪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顾雪也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推移。
声优们也陆续到场了。
所有声优进去录音棚之前，都会在调音室的门口跟顾雪他们自报家门打招呼，对于这种事顾雪刚开始不怎么适应，但现在就好多了。
这集最后一个声优走进了录音棚。
顾雪确定到齐之后，准备交代音响监督一些需要注意的点，让音响监督进去跟声优们说说，正式开始录制。
但她还没开口说话，宫本文慧就抢先说道：“再等一等，还有一个人要过来。”
“还有人？”顾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宫本文慧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解释什么。
顾雪看她不愿意说，想了想，没有多问，而是转头跟音响监督说明了一下脚本上需要稍微改一改的台词以及需要注意的点。
等音响监督进去录音棚跟正准备录音的声优们说明后，顾雪便耐心地等了起来。
等啊等。
音响监督都说明完，出来好一会了。
宫本文慧口中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顾雪的耐心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有些不满，“宫本小姐，要不先开始吧。”
宫本文慧掏出手机，轻声回道：“抱歉，请再等等吧。”
顾雪：“……”
又十多分钟过去。
人还是没有出现。
顾雪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抱歉，稍微再等一下。”
宫本文慧看出来了顾雪很不满，道歉了一声，同时开始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对了，第二集的制作怎么样了？”
“很好！”
因为耐心被磨光了的缘故，顾雪的态度有点冷淡。
“那他……”
对于顾雪的态度，宫本文慧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顾雪看宫本文慧欲言又止，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去，发现她正看着的是猛嗑速效救心丸的千石……
“你有完没完了。”顾雪看着千石，有些好笑，“不就是让你稍微严格一点管控原画吗？至于天天拿着瓶糖装什么速效救心丸吗……你也不怕得糖尿病……”
千石：“……”
他又往嘴里塞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发现挤不出，只能嗑多几粒‘速效救心丸’以示尊重。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还稍微严格……底下的原画们个个都准备跳劈我了好吗！
第二集的作画监督都拿把水果刀放在工作台上了！
还稍微……
千石越想越气，但他又不敢bb，只能继续嗑所谓的‘速效救心丸’。
坐在千石旁边的系列构成叶霍看着他手中贴着‘速效救心丸’条子的瓶子，一脸震惊地问道:“原来是糖吗！？”
千石看了他一眼：“干什么？你要吃？”
“……“
叶霍沉默许久后，伸出了手。
千石给他倒了几粒。
叶霍缩回手，看着掌心中像是小泥团一般的‘速效救心丸’，想了想，将其全部倒入了口中。
刚开始，叶霍表情平静，但越嚼，他的表情就越奇怪。
最后。
“啊呸。”
叶霍将嘴里所谓的‘速效救心丸’全都给吐了出来，蛋疼道：“狗屎……竟然真的是糖，还是榴莲味的！”
顾雪：“……”
宫本文慧：“……”
“……你们动画制作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就在顾雪看着千石和叶霍，有些无语和嫌弃的时候，调音室的门被推开。
开门的人刚好看到了叶霍随地乱吐东西的举动，似乎有些不满。
顾雪抬起头来。
终于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是谁了。
白川梨奈，漫画原作者。
她依旧一副金发混血败犬的模样，除了披肩的长发束成了马尾，其他变化都不大。
顾雪看到了她，叶霍当然也看到了。他望了望地上自己吐出来的榴莲味速效救心丸……有些不好意思，左右张望了一眼，赶紧找来了纸清理了一下地面。
顾雪没阻止叶霍，毕竟这事本就是他做的不对。
不过……顾雪对白川梨奈也有些不满，什么叫“你们动画制作的人都是这样的”？
说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加上刚刚等了那么久。
顾雪一肚子的不满，干脆不理她，扭过头去，示意音响监督让录音棚里面的声优开始录音。
音响监督照做了。
但宫本文慧不知道是不是嫌不够乱……
她朝还站在门口白川梨奈招了招手，道:“来，这边。”
白川梨奈听到宫本文惠的话，沉默了会，朝众人鞠了一躬，小声说了一句“抱歉来晚了”之后，真的走了过去。
然后，宫本文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立刻往侧边移了移，在自己和顾雪的中间让出了一个位置。
白川梨奈坐了下来。
顾雪:“……“
调音室能坐的地方就那么大，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肩靠着肩，要是之前还好，但现在顾雪总感觉怪怪的。
就像两个仇人被迫坐在了一起……
不共戴天的那种……
190、求知欲
虽然感觉像是两个仇人坐在一起，但两人毕竟不是真正的仇人。
顾雪经过最开始的不适之后，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不再关注旁边的白川梨奈，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录音棚里面。
声优已经正式开始录音了。
这方面其实顾雪懂得不多，不过她也不需要懂太多，耳朵能听到声音，能判断那个地方该用什么情绪，声优表现得有没有什么问题就行了。
有时顾雪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不说话。
音响监督也会叫停里面的声优，比如这会男二声优念台词的时候，声音太过于尖锐了，和原作中男二的性格不相符。
音响监督稍微说了一句。
里面的声优立刻谦逊地道歉一声，重新开始。
然后再念同样的台词时，那个知名度不错的声优就调整过来了。
这方面，他们真的是专业的。
大部分能参与录音的人都很专业。
就是……男主的声优长野永悠的问题比较大一点。
他的经验不是很充足，毕竟入行的时间太短了，跟其他人还是有些差距。
可他又是动画的主役，他一旦卡住，其他人就没办法继续念下去。
比如现在。
“侧边。”男二的声优淡淡说了一句。
“没问题……看我……我的！”
长野永悠念台词念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突然顿了顿。
这些小瑕疵日常说话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是为动画配音，这样当然不行，音响监督立刻按下了控制台的通话键，道：“请重来一遍。”
长野永悠露出惭愧的表情，透过玻璃朝调音室里的顾雪鞠了一躬，接着又朝录音棚里的其他声优们鞠了一躬，拼命道歉了几声。
他也不能不道歉。
正规的录音，声优不是说完自己的台词就可以了，而是一堆人坐在录音棚里面，按照台本将台词演绎出来，
本质上，他们其实跟演员对戏差不多，一个人在一段失误，所有在这一段里出场的声优都要重新来过。
这种情况多来几次，再好脾气的声优也会受不了。
但问题是男主的声优长野永悠真的没经验，一失误就紧张，被叫停之后就更紧张了，录音的效果也变得更差，然后又被叫停。
直接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再一次叫停长野永悠，音响监督揉了揉眉心，扭过头来，看向顾雪，用商量的语气道：“监督，要不跟第一集一样，把长野先生留到最后吧。”
顾雪：“……”
这种情况在录《拥抱美好明天》第一集的时候，就出现过，当时采用的做法是让长野永悠留下来，等所有人录完之后，他单独再录一遍。
这种情况对于新人声优来说，很常见。
但动画的主役被留在最后面，其他人开始配音顾雪总感觉怪怪的，而且……这对长野永悠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打击都是巨大的。
所有人都走了，自己还在录音，会觉得丢脸失去自信是人之常情。
顾雪可不想中途声优跑路了这种事情发生。
所有她考虑了一会，没有答应音响监督提出的要求，而是说道：“请让他再试试看，实在不行，我进去跟他说一下。”
你进去说又有什么用啊……
音响监督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按下控制台上的通话键，无奈道：“请再来一遍吧。”
录音棚里面的声优们又来了一遍。
果然还是不行。
顾雪想了想，示意音响监督稍微等一下，接着拿起台本出了门，走进了录音棚。
……
调音室里，顾雪走后。
宫本文慧透过玻璃看了眼正在跟声优说着什么的顾雪，接着扭头望着眉头轻蹙的白川梨奈，轻声问道：“怎么样？”
“……”白川梨奈拿起桌上的脚本翻了翻，没有说话。
宫本文慧笑了笑，继续道：“没必要赌气，顾雪虽然很年轻，但感觉不是那种自大的人，动画方面你相信她一次也未尝不可。”
“……我记得漫画里没有这一幕。”
白川梨奈终于开口说话了。
……开口表达了不满。
宫本文慧无奈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顾雪回来了。
她只能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闭上了嘴。
顾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回到了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就带着期待的神情示意音响监督继续开始录音。
音响监督点了点头，让声优们继续开始录音。
声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了调音室。
非常让人意外的是，这次男主的声优长野永悠竟然一次就过了！
录好一段。
音响监督扭过头来，看向顾雪，不敢置信道：“顾雪监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靠，真的有用啊……
“他就是太紧张了，基本功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开导安慰了一下他就没问题了。”
音响监督：“怎么样的安慰这么管用？”
“再录不好就炒了你。”
音响监督：“……”
其他人：“……”
“开、开玩笑的啦。”顾雪看其他人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跟他讲了一下我具体设想的成品画面，让他代入进去试试看而已……”
音响监督：“……”
怎么总感觉监督在骗人……
“请继续吧。”
看音响监督不说话又不做什么，顾雪催促了一句。
音响监督狐疑地看了顾雪一眼，继续主持起了录音工作。
接下来。
男主的声优长野永悠就像开了挂一样，状态出奇的好。
几乎都是一次过。
音响监督也越来越好奇顾雪是怎么做到的，她有点怀疑顾雪跟长野永悠说录不好就抄了他是真的，但他没有证据。
录音工作稳步进行着。
终于。
第二集录到了顾雪心目中最关键的地方。
男主自断右臂歇斯底里冲向邪龙的那一幕。
长野永悠这里表现直接爆炸了。
带着决然和绝望，感情透过声音真的有好好传达出来，虽然录音用到的是没有上色的原画线稿，但顾雪想象着完成画面，很满意。
长野永悠突然爆炸的演技，把男二的声优吓了一跳，忘了台词。
“……”
被惊得不行的音响监督录下了长野永悠刚刚的台词，接着连让男二重新录音这件事都选择性遗忘掉了。
他扭头看向顾雪，脸上充满了求知欲。
191、谢谢阿姨
看着满脸求知欲的音响监督。
顾雪沉默片刻，道出了实情：“我跟他说……‘你看到外面那个凶神恶煞的音响监督没有？他说再录不好就要抄了你，我据理力争，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所以接下来请一定要加油’这样的话……”
“……”
“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会生气的。”
一脸正气凛然的音响监督小声bb了一句。
顾雪轻声道：“我知道，但你看远泽先生（男二声优），他虽然一脸淡定，但他现在心里慌得不行，所以还是请你赶快让他重新录一遍吧。”
“……”音响监督扭头看了眼录音棚里面确实一脸淡定的男二声优，嘴角抽了抽。
转移话题的功力不错啊，监督……
“请快点开始吧。”
顾雪又催促了一遍。
音响监督看顾雪似乎很迫切地想看看男主声优之后的表现，也没有再纠结了，识相地转过身去，准备重启录音。
但不是所以人都像他那么识相。
“我觉得男主这里的表现不会这样。”
白川梨奈甩了甩马尾，扎着头发的缎带也随之扬了扬，看着挺可爱的，但说的话一点都不可爱！
顾雪：“……”
发现顾雪望过来，白川梨奈接着道：“而且在漫画中，我也没有画这一幕。”
“我也觉得有些欠考虑了，虽然是深夜动画，但这种桥段确实有点过火。”
一直在装死武田p突然开口帮腔。
“……”
顾雪看了两人一眼，深呼吸口气后，道：“你们是来捣乱的是吧？”
“首先是你。”顾雪瞪着白川梨奈，“当初脚本会议说得那么大声，不会参与到动画制作中来，永远不承认我做的动画。那现在你是来干什么？我一直跟你强调漫画和动画不是同一种东西，当初脚本会议我说什么你都反对，让你提意见，你说除了不能砍掉第一卷，其他都随我。现在第一卷被砍是既定事实了，你又跑出来跟我说漫画怎么样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了？你母亲吗？什么都要惯着你？”
“你！”白川梨奈被顾雪一顿数落给说得脸红耳赤，随后恼羞成怒炸毛道:“这是我画的漫画，我才是最了解漫画人物心情的人！而且要不是宫本姐让我过来，你以为我会过来吗！”
“这是改编作品，不是漫画，我尊重你创作的漫画，但也请你尊重我。”顾雪不咸不淡道，“如果你确实觉得不合适……你看，宫本p不是在这里吗？你跟她说，让她把我炒了。”
“还有武田p。”顾雪又看向武田，“你知道你一句欠考虑，会害多少人加班加点累死人的改图吗？不知道你问问你旁边的千石先生。我监督的作品，我非常清楚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怎么样的，能不能播，播出去的效果如何，我都会负责，不劳烦你费心了。当然，你要是觉得我不适合担当这部动画的监督，你也可以跟宫本p说，让她把我炒了！”
“什么欠考虑，没有这一幕，你们那么多意见，干脆让你们当监督好啦。”
最后，顾雪还小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调音室的所有人都听到。
其他人：“……”
现在是顶头大佬闹矛盾，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行啦，什么炒不炒的。”
看没人说话，宫本文慧只能率先开口。
她拉了拉顾雪，道：“坐下吧。”
顾雪腮帮微微鼓起，“漫画里没有这一幕。”
白川梨奈：“……”
宫本文慧轻声道：“我说了放手让你去做。”
“突然坐下欠考虑。”顾雪依旧站着。
武田：“……”
宫本文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在确定你搞砸之前，内容方面没人能指手画脚，我也不行。”
“……”
顾雪沉默片刻，猛地坐了下来，扭头看向宫本文慧，笑颜如花道：“谢谢阿姨。”
狐假虎威真开心呀。
宫本文慧：“……”
她抬起手，轻轻掐了掐顾雪的脸蛋，没好气道：“你就是个聪明版的亚可！”
顾雪无语道：“……我谢谢你啊。”
宫本文慧并没有听出顾雪是在反讽。
她放开顾雪的脸蛋，话里有话道：“要谢谢我，还是等到动画播放之后再说吧。”
顾雪点了点头，看向录音棚，不再说话。
宫本文惠的意思很明显，她现在给了顾雪那么大的自由，到时候如果真的出现问题，比如说动画第一集播放恶评如潮之类的，承担绝大部分责任的就会是顾雪。
到时候顾雪的压力肯定也是巨大的，不仅仅是观众们，还有在这里坐着的武田和白川梨奈都会向她发难。
搞砸了对于顾雪的名声也会是一个打击，《小魔女学园》众筹大成功的光环会消失，顾雪之前所有的光辉履历也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至少在资本眼里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这些顾雪都很清楚，所有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刷。
就在顾雪看着录音棚，有些出神的时候。
刚刚被顾雪说得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白川梨奈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口方向走去。
顾雪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耍这种小性子。你的意见依旧非常重要，我会选择性的去听，之所以是选择性地听……”
“是因为你不了解动画制作，你只会反对，却不会提解决办法，这是最蠢的表达不满的方式。还有就是，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请你不要否定其他动画制作人员的努力，制作这部动画的不仅仅只有我，你现在离开就是对其他人最大的不尊敬。”
“……”
听到顾雪的话，白川梨奈身形顿了顿，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千石、叶霍等人，慢慢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我对其他人没有意见，我只对你有意见，我觉得这部动画选你当监督就是最错误的选择，可惜我没办法改变。”
说罢，她继续往门口走去。
但走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另外，谁说我要走了，我是去上厕所！”
微微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白川梨奈甩了甩马尾，扬长而去。
顾雪：“……”
死傲娇。
192、关系
顾雪借宫本文慧的势将武田p和白川梨奈怼了一通之后。
接下来就没人敢继续乱提意见了。
对，在顾雪眼里，他们真的是在乱提意见。
武田p看她不爽说的那个无厘头的尺度问题先不说，白川莉奈身为原作者，顾雪很愿意尊重她的意见，但前提是她能把话讲清楚。
顾雪在做《本大爷》的时候，反对拒绝接下三泽广分发的镜头，只说他太乱来，是因为顾雪是原画，是动画制作人员，而且三泽广有求于她，她可以这么说。
但白川梨奈不行，她只是原作者，在觉得动画制作组做得不对，面对的是动画的核心人物监督的情况下，至少要在反对之后，给一个确切可行的建议，而不是只说我反对。
毕竟，现在又不是黑帮开会，顾雪也没有问谁赞成谁反对……
比如说《re:0》的原作者强烈要求第十八集一句话都不能删，并提出这样是为了表现486真实地面对内心的黑暗，坦率地纠正过去的错误，真诚地寻求他人的帮助，顺便突出一下蕾姆的温柔和可爱之类的……这么说，哪个监督会不给几分面子？
要是他只说‘我不管，我的小说就是这样写的，你就要这么做’。
那这就不是建议，而且蛮横了。
这种情况，其他人顾雪不知道，反正她一定不会听原作者的。
这是原则问题。
而且顾雪又是那种认为漫画是漫画，动画是动画，两者应该区别对待的人，所以……
当初顾雪跟宫本文慧说的那句“如果你要动画完全按照漫画来做，我并不是合适的人选”这句话，真的不是在推脱或者自抬身价。
她听到原作者不同意自己砍掉第一卷的做法时，就预感自己会和对方发生矛盾。
当初开脚本会议的时候，顾雪试着努力过，她费了很多口舌打算说服白川莉奈，让两人不至于闹僵。
但最后失败了，等白川莉奈眼带泪光说之后不参与动画制作的时候，顾雪无语的同事，其实也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她能放开手去做了。
谁知道白川莉奈现在又出现了……还把第二集顾雪觉得最重要的一幕给否了，还只说漫画里没有这一幕。
顾雪真的想听她的意见都难。
白川莉奈有理有据还好，顾雪一定会听，她根本就不抗拒其他人的意见，比如说叶霍最开始定大纲时提出让男主队友提前出场的做法。
顾雪完全能接受。
退一万次来说，就算顾雪不能接受，白川莉奈说得有道理，顾雪也可以跟她慢慢商量，但她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什么都不能改……
动画还是我的崽呢！
这就是顾雪真实的想法。
实话说吧，如果白川莉奈能提出一些可行的建议，顾雪真的很愿意听。
谁愿意无缘无故跟她闹僵啊……
可惜，白川梨奈从厕所回来之后，听着顾雪给音响监督下指示和提各种要求，一直都处于欲言又止的状态中，却什么都没有说。
……
录完断手的那一幕之后。
男主的声优长野永悠大概是找到状态了，接下来录音越来越顺，虽然小问题还是有，但基本上再录一遍就没什么问题。
声优的状态在线，录音顺畅的情况下。
三个小时，就将第二集的ar搞定了。
声优们从录音棚里鱼贯而出，和调音室的众人打完招呼，陆续离开。
了却一件急事的顾雪也站起身来，松了口气，准备走人。
《拥抱美好明天》第一集预计在下周也就是九月初v编，而第二集也会在下周完成所有的原画工作，目前第三集已经开始制作，大概会在九月中旬完成原画工作，其他集数也在稳步进行着，等第三集差不多完成后，十月份动画就要播了。
往后工期会越来越赶，顾雪现在急着想回去画第六集的分镜，尽快让yuki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开工，争取拉长工期慢慢磨把第六集做得更好一点。
所以顾雪也不等其他人了，朝刚好过来打招呼的两个声优点了点头，跟其他人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录音工作室。
千石和叶霍等其他人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最后调音室里就只剩下宫本文慧和白川梨奈。
“走吧。”宫本文慧拿起随身的包，站起身来。
白川梨奈依旧坐着，手中拿着《拥抱美好明天》的台本，没有回应宫本文慧，而是喃喃道：“我的漫画到底会被改成什么样子。”
宫本文慧：“……”
“宫本女士，我能不能……”
“不能。”宫本文慧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现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而且我之前跟你说过了，顾雪对故事的把控能力还是有的，请你先相信她一次，至少等动画播出后再说。”
“……”
白川梨奈双手用力握紧台本一角，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道：“但这是我的故事。”
宫本文慧轻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真的换下顾雪？”
“……”白川梨奈仔细看了宫本文慧一眼，接着沮丧的耸拉着肩膀，“你不会同意。”
“我确实不会同意，连动画都没有看到，就撤掉对方，这对一个刚晋升的监督打击太大了，我做不到，而且……我其实觉得她现在制作动画的思路是对的，漫画我是看过，但刚刚听到顾雪要求声优演绎出来的效果……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看过漫画，现在她制作的是一部原创动画。”
白川梨奈：“……”
“走吧。”
宫本文慧看她不出声，又叫了她一声。
“那这就不算漫改了。”白川梨奈依旧没有起身，倔强地摇了摇头，“你说觉得她正在制作一步原创动画，那这就不是漫改了，动画现在跟我漫画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
“我不会让我的漫画粉丝去看动画。”白川梨奈咬了咬嘴唇，“因为这跟我的漫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只是个名字一样的同人作品而已！”
193、十月初
“喜欢漫画的人，绝对不会喜欢动画！”
白川梨奈似乎怕说服力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照现在的情况，估计顾雪也不会让你去宣传……”宫本文慧叹了口气，“她现在的做法，就是要舍弃掉部分极端的原作党粉丝，去吸引更多的路人观众，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说法也没错。”
白川梨奈：“……”
就这样……？
“走吧，别想那么多。”
宫本文慧不知道白川梨奈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大纲的书面资料我都有过目，实话说，其实主干剧情跟原作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剧情的演出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而已。”
“……”白川梨奈沉默了会，接着微微仰头看了宫本文慧这个大boss一眼，有些幽怨和无奈。
当初从编辑口中听到这个大boss喜欢自己的漫画，她真的很开心。
但对方……似乎喜欢过头了。
当初决定动画制作的时候，她就曾经隐晦地向宫本文慧表达过对剧情删减这个问题的想法。之后的某天，宫本文慧发信息跟她提了一句监督候选人的做法是要砍掉第一卷，她当时立刻就回信息说这样不妥，建议她再考虑考虑。
但最后……监督的人选还是没变。
宫本文慧摆明了就是站在敌军那一边！
她内心想法更倾向于认为顾雪是对的……
可恶。
大boss都叛变了！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有些郁闷白川梨奈在心中埋怨了一句，放下一直捏着的台本，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她也不继续发牢骚了，因为已经没有用了，她打算用实际的行动来捍卫自己的漫画。
宫本文慧看她站起身，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她向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背对着白川梨奈的宫本文慧突然就轻笑了起来。
刚刚白川梨奈的不满和幽怨她当然察到了，她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当初顾雪说自己不会按照漫画来做，她也犹豫过那么几秒钟，但最后还是决定要选她，原因很简单，因为白川梨奈的这部漫画她确实很喜欢，也正因为很喜欢，所以漫画有什么缺点她也很清楚，她希望动画没有这样的遗憾。
不过……宫本文慧那时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要是顾雪顶不住压力，选择完全按照漫画来做，她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失望，但完全不会有什么损失。
现在顾雪顶住了压力，一意孤行地要按自己的想法来做，为此不惜和原作者闹僵，宫本文慧其实没有想过，因为她看顾雪不像是那种强硬的人。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宫本文慧也不在犹豫，她决定彻底相信一次顾雪。
为此她甚至站在了自家旗下漫画作者的对立面上。
她现在很期待。
动画就要播了。
如果做得好，其实什么都好说。
如果做得不好……宫本文慧暂时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大概……那时候，自己就不是会有一丁点失望那么简单了，而是会很失望。
……
顾雪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在调音室里发生的一切。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她现在是真的没时间纠结这些事情。
马不停蹄地赶回cdd动画工坊，顾雪立马就开始绘制起了第六集的分镜。
《拥抱美好明天》的第六集其实比第一集更麻烦。
因为这集就是打打打，打个痛。
打斗卡或者运动卡一直都是动画制作中最麻烦的部分之一。
而分镜要设计动作，还要兼顾打得好看，表达人物情绪等等之类的，就更加麻烦了。
这一集的分镜顾雪花费的时间比绘制第一集分镜的时间要长很多，大概画了八天，才将初稿定了下来，之后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反复修改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这才交给了三泽广，让他先看一遍。
期间顾雪还参加了第一集的db录音，第二集的原画检查工作，第三集的后期会议，检查第四第五集的一原和l/o等等……
等三泽广啃完第六集的分镜之后，顾雪又回到了yuki工作室，跟他详细说明了自己这么设计分镜的意图和想法，将第六集该怎么做细无巨细都交代了一遍。
三泽广全程苦笑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就把自己画的，已经改了七遍的分镜给悄悄藏了起来……
等yuki工作室这边开完作画会议，就要正式开始原画绘制工作时。
顾雪终于闲下来了几天。
因为法定假节假日到了……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十月初。
再过一周多一点，动画就要播放了。
顾雪趁着假期，好好休息了几天，也趁着机会跟三原小姐去外面逛了逛，等继续上班的那一天，顾雪已经完全休息好，满血复活。
十月四号。
上班的第一天。
顾雪跟第一集的制作进行来到了编集室。
第一集要v编了。
明天就要送到电视台。
所谓的v编其实就是加制作人员名单，将格式做成能直接在电视上播的视频，这一步声音画面已经全好了，顾雪对第一集也很有信心，照理说她不来都可以。
但生活总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嘛。
而且这毕竟是第一集，顾雪还是来了。
v编的工作人员们正在给画面加上制作人员表，顾雪等着他们完成，有些无所事事。
但她不想离开，虽然动画的op/ed分镜还没有画完……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的tv动画，第一集是没有op和ed的，op/ed会在第二集播放前制作完成，再加上去。
当然，有时也会有意外发生，比如说地球的《打工吧！魔王大人》就拖到了动画中段才把op给做了出来……
顾雪现在负责《拥抱美好明天》时间上来说，不算很紧张，op/ed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算出现问题……
大不了就爆肝自己一个人画出来好了。
正因为抱着这个想法，顾雪才不急着离开。
她就坐着玩玩手机，看看沙雕网友们的日常，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屏幕，权当是在治疗节后综合征了。
可惜。
顾雪悠闲的时光，并没能享受多久。
才一会。
顾雪沙雕图都没能看几张。
《拥抱美好明天》的制作主任木上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194、偷鸡不成蚀把米
“监督。”
制作主任木上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并立刻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顾雪将手机放下，看向他。
木上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和原作者闹矛盾了？”
“矛盾应该算不上，就是吵了两句……”顾雪摇了摇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点意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木上苦笑一声，“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拿着的漫画杂志递到了顾雪身前。
顾雪看了一眼。
这是大桥出版社旗下的月刊杂志，《拥抱美好明天》就是在这上面连载，而今天正是这本杂志发售的日期。
顾雪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长舒一口气，接过漫画，直接翻到了连载漫画《拥抱美好明天》的页数。
把最新话看了三分之二，顾雪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好的地方一直都很好，差的地方也一直没有改正……但这跟动画没有什么关系，动画的剧情也做不到这种地方。
正当顾雪有些奇怪，想要问问看木上到底有什么不妥时。
她翻开了最后一页，终于知道木上口中的意外是怎么回事了。
在这一期的卷尾语上。
白川梨奈写了这么一段话。
“《拥抱美好明天》的动画正在制作中，但监修的职位我已经辞掉了，制作组那边也已经同意了我的做法。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我的想法没办法传达给作品的监督和其他主要的staff们，对此我真的十分抱歉。ps：动画的作画人员和声优们，请尽量让爱丽丝，亚瑟，欧文等等这些要在动画中登场的角色贴近漫画的感觉，真的拜托你们了。”
白川梨奈说得很隐晦，她也不能不隐晦，毕竟还有个编辑卡着漫画原稿。
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表达不满，同时隐晦地表示动画可能和漫画不一样，她并不满意。
顾雪：“……”
实话说，看到这段话的时候，顾雪挺无语的。
但也不至于太过于激动。
因为这种事，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而且之前在地球，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先不说那些二流的漫画家，就算是画《死神》的久保带人，都表达过对动画制作组的不满。
当时《死神》的剧场版动画地狱篇制作时，久保带人是编剧和制作总指挥，至少在staff名单上是这么写的。
但在剧场版dvd发售的时候，久保带人附了一段留言，大概意思就是他很想丢掉制作总指挥这个头衔，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参与度不够，和脚本家见面，讨论着关于电影的想法讨论到天亮，但最终的脚本却没有丁点他的想法在里面，他的想法完全就没有传递给监督和其他staff们。
他还真的去跟制作组提了要去掉制作总指挥的头衔这件事，但那边告知他已经在编辑，不能更改，至于为什么他的想法没有传递给监督和其他staff们，制作组也给出了理由，大概意思是换了一个脚本，时间不够……
久保带人附的留言，措辞没有很过激，但通篇都是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
花q，制作组……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顾雪心情还算平静。
她将漫画杂志合上，递还给了制作主任木上，轻声道：“不管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当初脚本会议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了，这件事其实没有谁对谁错，我们只要做好动画就可以了。”
“真的没关系吗？”木上接过漫画杂志，还是有些担心。
“嗯。”
“她在推特上也说了一遍这样的话哦。”木上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推特，将屏幕对着顾雪，又补充了一句。
顾雪看了一眼。
相比较于没办法留言的漫画卷尾语，推特上能实时留言，白川梨奈说这番话，她的漫画粉丝是怎么想的，立刻就能看到。
推文下面，大部分都听出来了白川梨奈是在表达不满，他们有的表示顾雪太过分，有的表示漫画就很好为什么要改动，有的则是在喊白川梨奈老婆……总之，大部分粉丝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会坚定地站在白川梨奈这一边，他们不会动摇之类的……
“放心吧。”稍微将留言看了看，顾雪抬起头来，依旧不是很在意，“晚点我让我们家的佐藤绘衣教她做人，让那帮沙雕网友们换换老婆！”
木上：“……”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而是。
佐藤绘衣……是谁？
你的化名吗……
他很想这么问顾雪，但他又想到顾雪不是那么自恋的人，所以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而顾雪看木上不说话又不愿意离开，以为他还是担心，便耐心地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没办法改变了，就算我愿意低头，现在她的话也说出去了……而且，放假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我和白川梨奈的冲突是必然的，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很较真的创作者，除非我不担任监督，或者她对动画制作不闻不问，否则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
“但现在你让我退出不可能，白川梨奈现在也放不下动画，那就没办法了，留给观众们去选择吧，毕竟这是给观众们看的动画。”
木上：“但她的话会不会……”
“不会，这点请放心。”顾雪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打断了他，道：“假如，你是某部漫画的粉丝，很喜欢漫画的那一种粉丝，然后有一天，漫画的原作者隐晦地表达了动画可能会不好看，你是会打定主意不看，还是会去点开第一集看看有多烂？”
木上想了想，苦笑道：“我会去看一眼……”
“这就对了嘛，大部分观众其实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都会想去看一眼到底有多烂……所以白川梨奈现在说的话，虽然会影响风评，但问题不会很大，真说起来，其实白川梨奈现在正在帮我们宣传。”
说到着，顾雪顿了顿，接着元气道:“所以不用担心，虽然她宣传来的人，都是抱着挑刺的心来看动画的，但他们能来看就行了！我会把大部分人留下来，让白川梨奈偷鸡不成蚀把米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