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先生懂得真多
与李扶摇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上杉清的轮椅被东文真希亲自推着,走出了百闻馆的大门。
“清,明天你还来么?”
身后的李扶摇蜷缩在椅子上,用一种明媚的眼神看着上杉清的背影。
“会...吧。”
上杉清也没回头,淡淡的应了一句。
在百闻馆里...或者说在李扶摇身边,他的心神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那混着檀香味的女儿香,似乎能让人上瘾。
在这儿养伤,顺便思考一些事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扶摇只是这么问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任由厚重的木门关上。
门外站着一道人影。
是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穿着合身的西装,满头银丝打理的一丝不苟,手上带着白手套,面容清癯,腰间挎着和他装束风格差别有些大的古朴日本刀,正打着一把黑伞,静静的默立在雨中。
上杉清昨天之前没有见过他,这是芥川龙之介的“家臣”,当初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倾巢而出,夜战东文会本部,留守收藏品协会,带领“织梦网”为芥川龙之介锁定大江山的梦镜位置的,就是这位老人。
他叫上野三石,是个剑士,北辰一刀流内传皆传,属于修行者,同时也是收藏品协会的“调查员”,今年五十六岁。
上野家为芥川家服务已经有三代的历史,上野三石的父亲是当年大文豪芥川龙之介本人的家仆,他的儿子也为收藏品协会服务。
这也是上野三石深受芥川龙之介信任的原因,不过因为这位老人家的资质实在有限,剑术很一般,所以多数时间在帮芥川龙之介处理一些协会的杂事,而不是直接参与战斗。
这不,为了表示对上杉清的重视,这位上野三石就被芥川龙之介打发来在上杉清受伤的期间为他做一些琐事。
上野三石虽然岁数大了,但是为芥川龙之介做了这么多年类似于管家的工作,自然也有他的“工作经验
”。
看到上杉清被推着出了门,他马上微微鞠躬,温声问道:“上杉君,要去哪里?我去开车。”
上杉清看了看没有放晴**的天空,随口道:“上野前辈,去花月町!”
花月町在港区,地段比较偏僻,环境有些嘈乱,并不是港区一贯的干净整洁的形象。
这里是靠海的老街道,几十年前,在这里扎根生活的,是码头上的苦工和穷苦水手,这也是这里房屋破旧的原因,以这种阶层的居民的经济条件,也盖不起豪华的住宅。
过了几十年,这里的居民换了一代又一代,也有不少新兴产业在这里发扬光大。
比较出名的,是麻将馆和风俗店。
花月町是“花月组”的地盘,而花月组隶属于东文会,花月町的每条街上,都有一些小团体,做一些黑帮常见的营生,他们赚的钱,会向花月组纳贡,当然,这并不是花月组最大的经济来源收入,他们的产业是那些麻将馆和风俗店,日进斗金算不上,但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下车后,上杉清重新坐上了轮椅,东文真希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地方。
她脸微微一红,又强行压了下去,她相信上杉清不至于做出带她来逛风俗店这么离谱的事情。
在日本,风俗店是不违法的,但是***违法--不过,在这些黑帮经营的店里嘛...嘿嘿嘿。
钱给到位,你情我愿,法律也管不了那么宽。
出身极道的东文真希不会连这些都不懂,东文会本部旁的新宿歌舞伎町,就是无数男人醉死的温柔乡。
上野三石挺着腰站的笔直,和神澄一起,一左一右的为上杉清和东文真希撑伞。
东文真希推着上杉清,行走在因为暴雨而有些人烟稀疏的花月町街道上。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四点种,因为雨天,天空是阴沉的,街边的风俗店和歌舞町有不少已经点亮了暧昧的霓虹灯,随处可见袖口露着刺青的大汉抱着肩聚在路口,目光锐利的扫视着来往的行人,这应该是花月组出来看场子的“舍弟”。
也有不少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小姐姐打着伞,画着精致的妆容,却神色疲惫的行走在路边,然后一头扎进了某间风俗店。
寻欢作乐的客人也不少见,即使是大雨,也不能浇灭男人心头的**,不过自从东文真希来到这条街上后,基本已经吸引住了所有男性的目光。
她本身长得就极美,一身樱色振袖也引人注目,在总领东文会后,神情中有带上了淡淡的威严,这些加在一起,很能激起男性的征服欲。
若不是身后一左一右的护法看上去很唬人,恐怕早就有上来搭讪的了。
有不少黑西服的雅库扎看到了这个很有回头率的组合,都神色各异,那种脑袋灵活的,拔腿就走,神色匆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走了半条街,东文真希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先生,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上杉清饶有兴趣的环视四周,这种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还挺感兴趣的。
听到东文真希的问话,他随口答道:“嗯...”
“我带你来看看,这尘世烟火。”
说罢他扭过头看着东文真希,若有所指道:“你给我的计划书里,要取缔的东西太多了。”
“按那里面的标准,花月组应该算是被你放弃的那部分,他们做皮肉生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来带你看看,如果你放弃花月组,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上杉清转头向上野三石耳语了几句,要了一包香烟,然后按了轮椅上一个按钮,带着晃眼银光的轮椅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东文真希也只好加快了脚步。
几秒种后,上杉清在一个路口停下,这里三五成堆的聚着一个雅库扎小团体。
领头的人高马大,满脸横肉,面相凶恶,小弟给他打着伞,他抽着烟,像是监视领地的野兽,看到上杉清与轮椅这种奇怪的组合冲他来了,他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上杉清出口问他话。
上杉清从递出烟,表情很和善,语气也很礼貌。
“这位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也许是上杉清好看的皮囊太具有欺骗性,也许是这位雅库扎觉得一个坐轮椅的少年,实在是没什么威胁性,他咧嘴笑了笑,虽然笑容也有些凶,但还是接过了上杉清递出的烟,顺手把抽完的烟屁股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抽出一根香烟点上。
吞吐了一个烟圈,这位雅库扎才粗重嗓子开口。
“小鬼,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大少爷该来的地方。”
“不要因为好奇就惹上不该惹的麻烦,我们这儿不对未成年人开放的。”
“看在你的烟的份上,只是问一个问题的话,说吧。”
这个雅库扎很明显把上杉清当成了出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这种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这个小鬼背后带的侍女颜值有些惊人啊,在花月町这么久的时间,他还没见过比东文真希漂亮的女性。
上杉清语出惊人。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你有一天不在极道中讨生活了,你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领头的雅库扎身后几个小弟都勃然色变,眉头紧皱。
抽烟的首领倒是面色不改,只是随意的笑笑。
“这就是你的问题?”
“听好了,小鬼,我会一直为花月组效力,直到我死了,或者变成了一个没用的残废。”
他深深的看了上杉清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鬼,你不懂的。”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十二岁就跟大哥出门砍人争地盘,我今年三十六岁,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啊...洗不白了。”
“这一行就是这样,进来容易,出去难。”
“所以...离我们远点,听明白了么?小鬼?”
这个雅库扎用词和语气有点无礼,但却不算个坏人,甚至在极道中算个脾气好的,可能是拿人手短,也没有骂骂咧咧的。
东文真希皱了皱眉头,不解的开口。
“所以,你为什么要混黑道?为了钱么?”
“你身强力壮,做什么也能谋生啊,实在不行,去做点小生意,也比在极道中摸爬滚打,冒着随时受伤或者死掉的风险赚钱强吧!”
那高大的雅库扎抽着烟,看着东文真希的眼神有些不屑。
沉默的抽了两口烟,他冷哼了一声。
“小姑娘,你没有听懂我刚刚说的话么?”
“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我早就赚到了我这辈子花的钱,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猛然转头,朝一个小弟呼和了一声。
“喂,文吉,三郎那小子前几天让人砍了一根大拇指,握不了刀了,大哥不是说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去自己某个营生么?”
“他怎么样了,和这位大小姐说一说。”
被称为文吉的花月组舍弟阴沉着脸,狠狠的呸了一声,怒声道:“头儿,还能怎么样!”
“三郎在东街开了家关东煮的摊子,结果三天内没一个人上门,大家都知道他混过黑帮,还被砍过手指头,路过他的摊子都对他指指点点,说的话难听到我都听不下去,更别说去照顾他的生意了!”
“昨天,三木组的几个小子还去把三郎的摊子掀了!当初他们的大哥被三郎砍过一刀,这是来寻仇的,要不是我带人去得快,恐怕三郎得受点苦!”
“大哥今天刚让我把三郎接回来,让他在本部干点杂活,发他一点薪水,总比出去遭人白眼强!”
这个舍弟说话滔滔不绝,语气有些愤愤不平,上杉清却古井无波。
平民歧视雅库扎,对其敬而远之,这是日本的社会现象,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再怎么用冠冕堂皇的辞藻来修饰,黑帮就是汲取普通人的血汗为生的,有因就有果,这就是报应。
就像那个领头的雅库扎说的一样--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也没那么好做。
你平时收着人家的保护费,金盆洗手了还要人家不歧视你,这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东文真希好看的秀眉蹙在了一起,双拳紧握,凝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上杉清轻笑了一声,也没说话,就让她自己思考。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黑西服雅库扎,神色匆忙而惶恐的疾行了过来,在看到东文真希和上杉清的脸之后,他面色一变,惊色更浓,一路小跑,来到两人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同时口中大声问好。
“大小姐...不!会长!您好!”
“我是花月组组头花月京,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花月京的额头几乎都能触到脚尖,额头有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滚落,他偷偷的瞄了上杉清一眼,看到这个杀星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更慌张了。
昨天晚上,花月京就在东文会本部的评定间。
他是亲眼看到上杉清带人杀了进来,刀下斩人无数,极道的大小干部,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小姐怎么领着这个杀星来了...莫不是怪罪我没有提前站队,来兴师问罪了?”
“不是吧!没站队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最近也太倒霉了,今天要是能在那个杀星手下活下来,我一定要多去拜拜佛,去去晦气!”
花月京心中惊疑不定,而那个高大的雅库扎也惊呆了,他反应不慢,跟着自己的大哥也鞠了一躬,大声的问好。
东文真希正在出神,上杉清抬了抬手,示意花月京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花月京知道上杉清和自家大小姐关系非凡,自然从善如流的站直了身体,同时轻声问道。
“上杉大人,您和会长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花月组的本部就在前面,请进去说吧!”
上杉清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花月组长别误会,我可是听说了,东文前辈很器重你,说你懂规矩,明进退,该赚的钱赚,不该赚的点滴不碰,是个有法度的人。”
“所以,我带真希来看看,花月町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有打扰,还请勿怪啊。”
花月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着笑道:“上杉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您想看什么,随便看。”
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雨中回荡,也让东文真希回过神来。
上杉清口中问着花月京话,眼神却直直的与东文真希对视。
“花月组长,我是说假如。”
“假如东文会不再庇护花月组,会有什么后果发生呢?”
花月京闻言大惊失色,甚至说话都有些破音了。
“啊?!!”
“上杉大人,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是因为我去参加东文宇的评定了么?会长,请您听我解释,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当时只是想去敷衍过去罢了,当时和我想法差不多的组有不少--毕竟我们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要吃饭,得罪了东文宇,我们这种弱小的组,随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他诉苦的话没说完,就被上杉清打断。
“我在问你问题,不是你在问我问题。”
他说这话的语气严厉了几分,花月京不敢违逆上杉清的意思,只好苦着脸,语气低沉。
“在东京的极道,像我们这种组,都是托庇在大型的极道麾下的。”
“如果我们被东文会驱逐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九龙,或者关东联合的人上门吧,让我们臣服,上缴收益。”
“不答应的话...恐怕就是武力手段,我们不可能与他们抗衡的。”
“觉大人对我们很好,收益只让我们上缴两成,但九龙或者关东联合的人恐怕不会那么仁慈,恐怕至少也会要去一半...”
“羊毛出在羊身上--上杉大人,您知道的,我们花月组虽然做些**生意,但那讲究你情我愿,逼良为娼的事情我们是不做的,我们有这个底气,正是因为觉大人待我们宽厚,所以我们有余钱,不至于做哪些没有底限的事情。”
“可如果这里被别的黑帮支配,如果每月达不到他们要的上缴标准的钱数,我们可就要遭罪了,手下的兄弟们过不好,店里的游女们也会苦不堪言的!”
“说不定这份基业,就要丢在我手里了!”
“上杉大人,请您向会长说说情吧!我们花月组对东文会并无二心啊!”
上杉清挥了挥手,示意花月京闭嘴,然后对着有些迷茫的东文真希开口。
“这种结果,你想看见么?”
“你父亲真的是深谋远虑,为你留下了不少家底清白的组,花月组就是一个,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可堪大用的组,有不少在你的肃清清单上...”
“真希,有光就有影,这世上,有些事,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你不做,总有别人做,花月町城头变幻大王旗,但里面的买卖,不会变。”
“你不管这里,独善其身,你想过这里的人会怎么样么?”
“且不说那些极道中人会失去庇护,失去工作,失去经济来源。”
“在风俗店工作的女性,有不少都是迫不得已,因为各种原因,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才沦落到这一步的。”
“你让她们去打零工,她们一辈子也还不上债务,只会在穷困潦倒中死去,活的比一条狗都不如。”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上杉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凝重了几分。
“真希,你现在是一会之长,手下有无数人指望着你吃饭,你的一言一行,关系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身家性命。”
“所以,你做事之前,一定要谨慎考虑,思考周全后,再下决定。”
“有些事做了,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就像这里,你如果放弃了花月组,这里被别的极道接管,发生了更加黑暗的事,那些游女被剥削,成为赚钱的工具,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这份责任...谁来付呢?”
“你是东文会的会长,但东文不是你一个人的东文。”
“你...好好想想吧。”
东文真希明白了上杉清的意思,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先生...我太着急了,我会回去反省。”
“不过...”
东文真希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上杉清,眼眸中泛着奇异的色彩。
“先生懂得真多呢...”
“先生是怎么知道,风俗店的小姐姐们都是迫不得已,因为各种原因,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才沦落到这一步的呢?”
“您莫非常来这种地方么?”
“嗯...杏子小姐知道这件事,可是会伤心的哦。”
这回轮到上杉清懵逼了。
他有些瞠目结舌,目光中全是茫然。
重点是...这个么?
第一百零一章 鱼上钩
下午五点多钟,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雨势小了一些,却完全没有停止的征兆。
荒川区,一处并不算热闹地脚的居酒屋内,靠窗的卡座,上杉清坐在轮椅上,面前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丼,配菜有炸至金黄的天妇罗,一小碟煎饺,还有面善和蔼的老板赠送的一碟渍物。
那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老板还兼职厨子,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满是怜悯和同情,还有一丝丝的惋惜。
“多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残废了呢?”
“就算这样,女朋友还是不离不弃的照顾他,真是感人啊!”
这是上杉清从老板的眼神中读出来的东西,他懒得分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对面坐的是东文真希,面前是一杯冰激凌。
这家居酒屋出售的菜色可真够杂的,卖啤酒饮料的居酒屋上杉清见过,买冰激凌的可实属罕见。
一下午的时间,上杉清领着东文真希逛了逛花月组的地盘,还有附近几个隶属与东文会的极道组织的地界,东文大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最底层的雅库扎的生活坏境。
有的可怜,有的可恨。
他们从港区一直转悠到了荒川区,横跨了半个东京,到了饭点,上杉清便提出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他最近食量大增,在饭桶这方面,几乎可以赶超上泉凛了。
这点东西不过是开开胃,家里杏子还给他准备的丰盛晚餐。
下雨天,居酒屋的生意一般般,客人没有多少,只有零散的几桌客人在用餐,比较显眼的是两桌年轻人--他们一个个打扮的有些特立独行,有些像不良,反正应该不是正经黑帮。
正规的黑帮可不会奇装异服,让老大看到是会挨骂的,除非实力突出能力出众,否则乖乖的穿黑西服,留个寸头就完事了。
上杉清尝了尝面前的牛肉丼,暗暗点了点头。
味道一般般,不过用料不错,肉质很靠谱,跟价钱比起来,是良心店家了。
他抬头看到东文真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面前的冰激凌,随口问道:“在想什么?真希,你有点心神不宁啊。”
东文真希其实还处于今天下午的见闻带来的冲击中,她以前一直觉得,黑帮就是坏的,就是应该被废除的,东文会应该变革,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成为正规的企业会社。
可今天的所见所闻和上杉清说的话,却让她感触良多。
不光是她,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已的。
身为首领,要背负起属下的身家性命。
这都是逆耳忠言。
不过她不想让上杉清看到自己原本天真的一面,她认真的歪头想了想,罕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在想先生和风俗店小姐姐的事情。”
上杉清一口饭卡在喉咙,差点没噎死他。
下午的时候随便糊弄过去了,合着没完了是吧。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有的时候非常健忘,有的时候却对某些事情揪着不放。
他放下了勺子抬起的眸中有些无奈。
擦了擦嘴,上杉清叹了口气。
“好吧,跟你说说也无妨,也不是什么有新意的故事。”
“你知道的,我之前住在荒川,很便宜的公寓,住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之前我对门就住了一位从事...这种行业的女性。”
“九州人,欠了钱,来东京淘金的,结果追债的人不依不饶,父亲公司破产,欠下巨额的债务,母亲三番五次的自杀未遂,在医院躺着,医药费又是一笔负担,还有个上国中的妹妹,要她一个人养。”
上杉清表情有些沉重。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又是怎么背负起这些的呢?”
“白天去打好几份工,晚上要去陪酒,赚来的钱除了还债,所剩无几,一家人拮据度日。”
“在歌舞伎町的工作,占她所有收入的大头。”
“如果她失去了风俗店的工作...她和她的家人怎么办,就活该饿死吗?”
上杉清的问话,让东文真希无话可说。
沉默了良久,她才轻轻的问了句话。
“后来呢?”
上杉清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眼眸中满是回忆的神色。
“后来?后来她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挺佩服她的,虽然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惜我当时是个穷鬼,也帮不了她什么。”
“大概半年前吧,因为她的工作性质,那座公寓里有些下九流的混混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嘴上花花的,有一天,他们堵住了那个女孩,污言秽语变本加厉。”
“那勉强的赔笑,满脸的委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我动了手,把那些混混教训了一顿,下手有些重,可能吓到她了,不过她还是很礼貌的向我道谢,给我送了谢礼--一些不值钱的和果子,但心意我领了。”
“后来也许是怕那些混混记仇,来找她的麻烦吧,没过多久,她们就搬家了。”
上杉清转过了头,与东文真希对视着。
“这种人,太多了。”
“真希,有很多人,仅仅是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他们不应该再被鬼神视为猎物,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理由就是被选为了祭品--这太荒唐了。”
“...”
“抱歉,我有些失态,跑题了。”
东文真希抿了抿嘴唇,秀眉紧蹙,低声道:“先生,我可以帮她的...”
上杉清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帮不过来的,这种人茫茫多,东文会又不是慈善组织,我们可是黑帮...”
“好了,只是一些过去的旧事罢了,我看你这么好奇,就说给你听听,吃饭吧,一会儿你回去好好想想,东文会下一步的规划到底该怎么办。”
上杉清收敛了眼神,专注的对付起了面前的食物。
就在此时,嘈杂声在店里响起。
东文真希转头看去,不远处的两桌不良少年似乎吵起来了。
两帮人针锋相对,大声呼喝着,推推搡搡的,眼看就是要动手的样子。
奇怪的是,许多食客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司空见惯。
一转眼的功夫,两帮不良少年就扭打在了一起,碗筷桌椅噼噼啪啪的摔了不少。
东文真希皱了皱眉,就想起身去阻止他们。
然后,她就被上杉清按着肩膀坐下了。
少女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上杉清,上杉清却只是斜眼瞥了瞥。
“我说的话你总是记不住啊...我和小姐姐的故事你倒是惦记的清清楚楚。”
“我说了,做事前多考虑考虑。”
“这条街也是东文会管的,那两帮不良也给东文会纳贡,这条街是他们的地盘,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有些不和。”
“算了,那不重要,你看看老板的表情。”
东文真希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了胖乎乎的中年居酒屋老板。
她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老板的脸上有些无奈,却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反而在一旁大声,似乎在劝架。
胖老板的劝架没什么效果,很快,这两帮不良就分出了胜负。
赢得一伙,首领是个黄毛,他们今天人多,对面的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打了个惨。
“文太,你这家伙,我让你嚣张!”
黄毛骂骂咧咧的,拳脚挺利索,不太像经过系统训练,但应该是个街头斗殴的好手,他的对手嘴角挨了一拳,都出血了。
见到这种状况,胖老板心一横,猛地挥舞着手臂,插入到了战场,拦住了想要痛打落水狗的黄毛,大声喊道:“好了好了!阿蛇,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黄毛被胖老板抱住,象征性的挣脱了几下,倒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连他一起揍了。
与此同时,胖老板转头对趴在地上的文太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快,快走,后门开着。”
地上的不良动作麻利的翻身起来,狠狠的看了黄毛一眼,招呼着小弟战术性撤退了。
随即,黄毛不良团体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又继续坐了回去,还分出了几个人收拾着摔在地上的碗筷桌椅。
黄毛大大咧咧的对胖老板挥了挥手。
“三井大叔,你总是偏帮文太那小子,算了,今天我给你面子--打坏了的餐具算在餐费里就好了,再来一扎啤酒!”
胖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柜台打了一扎啤酒,送到了黄毛的桌位,无奈的叹道:“好好好,这一扎算我送你的,谢谢你给我面子--阿蛇啊,你和文太住一条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闹着么僵呢?”
黄毛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嗨,三井大叔你不懂,快去忙你的吧。”
胖老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去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这一切仿佛就只是一个小插曲。
上杉清看东文真希一脸的若有所思,几口扫荡干净了面前的食物,挥了挥手。
“老板,结账。”
胖老板脸上挂上了笑容,快步走了过来,算了算价格。
“承惠一千二百円。”
这真的挺便宜,上杉清痛快的掏钱,顺便像是闲聊一样,努了努嘴。
“老板,那些客人是怎么回事?”
胖老板是个健谈的人,苦笑的打开了话匣子。
“哦,你是说阿蛇和文太么?哎,他们都是住这条街上的孩子,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当初明明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就突然闹掰了,叫嚣着这条街只能由一个人罩,结果天天打架...唉...”
“不过,两个人都是好孩子,之前这里是生田组的地盘,据说是隶属于九龙源会的大黑帮,天天来收高额的保护费,阿蛇和文太领人把生田组赶走了,然后找了靠山,好像是个叫东文会的组,只是象征性的收我们一点保护费,还帮我们赶走那些来惹事的人,帮了大家不少忙呢。”
“客人,不要看他们很可怕的样子,其实都是不错的人,阿蛇家里经营街头的汽修店,文太家在街尾开杂货店的,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他们不是那些讨厌的雅库扎。”
看到东文真希一脸的若有所思,上杉清没有多聊的兴致,含蓄的笑了笑,付过账后,就被东文真希推着,走了出去。
“好了,我要回协会了,你也回去吧,明天开始,我陪你走走东文会的地界。”
“用眼去看,用心去聆听,用大脑思考。”
“对错是非,黑白阴阳,自己判断。”
上杉清挺苦口婆心的,现在的东文真希,虽然已经摆脱了一些雏鸟的稚嫩,但还是有些天真。
也不到这份天真完全的被俗世洗净,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但这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上杉清本人的三观,未必有多正确,他只是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听不听得进去,未来的路怎么走,还是要东文真希自己决定。
第二天,上杉清上午去百闻馆蹭了会儿书看,下午如约的和东文真希巡视东文会的地盘,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他们又去了同一家居酒屋,随意的吃了点东西。
上杉清似乎很中意这里的牛肉丼。
然后,他们又看了场好戏。
昨天打赢了的黄毛被文太带人堵了,这次他们人少,被一顿好揍,最后的亏又是老板出手,拦住了架。
“阿蛇,后门开着呢,快走快走!”
“文太!住手!”
与昨天差不多的剧情,只不过今天从后门落荒而逃的,是昨天赢了的黄毛。
上杉清没有在意这场闹剧,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居酒屋的门口,时不时看着半掩的门,脸上经常浮现思索的表情。
一夜过去,第三天的傍晚,同样的居酒屋。
胖老板已经和上杉清混熟了,看他来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就连牛肉丼里的牛肉也比以前多了几片,这已经是熟客的待遇了。
今天黄毛和文太一伙人都没在这里吃饭聚会,店里有些空旷,只有上杉清一桌客人。
饭吃到一半,上杉清余光瞥见了门口的人影,眯起了眼,嘴中念念有词。
“哈...果然是这里。”
“芥川和优一的情报还是挺准的,也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天。”
东文真希顺着上杉清的目光看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水的板寸黑西装,标准的黑帮雅库扎打扮。
领头的人带着墨镜,袖口露着大片的纹身,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进来明显不是吃饭的,冲着胖老板就直接去了。
“哟,三井老头,还记得我么?”
墨镜男说话的声音很大很放肆,大马金刀的拖了个椅子坐下,身后一排小弟站着,倒是架子挺大。
胖老板见到这人,脸色变了一变,陪着笑小跑出来,声音有些勉强。
“生田桑,真是好久不见,难得您大驾光临,随便点,这一顿我请。”
被称为生田的墨镜男阴森的笑了笑,很没有公德心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语气满是讥讽。
“怎么,把我当成乞丐了?”
“难道我是来你这儿要饭的流浪汉?”
“三井,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从现在起,这条街重新归我们生田组管,保护费还是以前的数目,先交三个月的!”
“要是不交的话...你知道下场的。”
胖老板一脸的为难,压低着声音道:“生田桑...可是我已经给东文会交过保护费了啊...”
墨镜男生田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都玩不起腰,等他的笑声渐歇,狠辣的表情很快攀上了脸庞。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了胖老板的脸上,生生把他打退了几米,扶着柜台才没摔倒,鼻子和嘴角都有血液涌了出来。
“什么东文会,一帮小鬼,找了靠山,只不过赢了我们一次,就敢这么嚣张?自称是东文会的人?”
“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那帮小鬼算账的!”
“东文会现在乱着呢,自顾不暇,还会有空管你们这些小鱼小虾?!”
“三井,今天你交不出钱,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你,权当杀鸡儆猴,让他们看看得罪我们生田组的下场。”
这才是绝大多数雅库扎的生存方式。
不讲理,蛮横,靠拳头说话,靠压榨平民为生,同情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这种人,也正是东文真希最痛恨的。
少女长身而起,想要做点什么,却又被上杉清按住了。
上杉清眼尖,那些雅库扎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有几个眼熟的不良在门口探头探脑,有一个撒腿就跑,是去报信了。
“真希,稍安勿躁,这事有人管。”
“鱼好不容易上钩了,别让你吓跑了。”
东文真希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内心深处是无条件相信上杉清的。
于是,她缓缓的坐下。
不多时,砰的一声,居酒屋的大门被粗暴的推开。
大批的不良成群涌了进来,领头的是上杉清曾经见过的黄毛和文太。
墨镜男生田明显是有备而来,在人数上并不处于下风,有些雅库扎腰间鼓鼓囊囊的,可能还带着武器。
他看到这群不良冲了进来,一脸的畅意笑容,是大仇即将得报的表情。
胖老板捂着肿了半边的脸,有些痛苦的大喊:“喂,阿蛇,文太,快走!去报警!”
他这话没人搭理。
文太和黄毛脸上都有伤,都是出自对方之手,可现在,他们却站在了统一战线。
文太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怒道:“走什么走,走了留你在这里挨揍么?去把大门关了!”
他一声令下,有几个小弟听话的关上了居酒屋的大门。
黄毛也不甘示弱的踏前了一步,面对着人数不少的半寸黑西服,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半点示弱的意思。
“好啊...手下败将们又回来了,还敢动手打人?”
“艹!”
“...”
“三井大叔!今晚,你家的后门,不用开了!”
话音未落,这个黄毛小子利箭般的蹿了出去,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了墨镜男的肚子上,将他踢飞了老远,撞到了一片桌椅。
雅库扎们都没反应过来。
他视那些黑西服如若无物,根本没在怕的。
等生田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一脸狰狞,头破血流。
然后,混战爆发了。
热血上头的不良和居心叵测的雅库扎在居酒屋里打了起来,一片鸡飞狗跳。
迎着东文真希问询的眼神,上杉清微微笑了笑。
“他们是生田组,隶属于...源会。”
“源龙海的手下。”
“我跟源会有仇,我也答应过刘龙人,要帮他干掉源龙海和善信吉龙。”
“宣战,是需要一个借口的。”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愤怒咆哮着的墨镜男。
“东文会经历了变故,肯定有满怀野心之人想来试探试探,有没有油水可以捞。”
“再加上我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天天坐轮椅也被不少人看见...”
“有人会按捺不住的。”
“优一给过我情报,说源龙海对于荒川区东文会的几条街有些觊觎之意,最近蠢蠢欲动。”
“那是个脑子里只有钱的蠢货。”
“他们想要动手,肯定选个最弱的地界试探,看看东文会的反应。”
“如果踢到铁板,就认怂,如果欺负到软柿子,就扩大战果--传统的黑帮生存法则。”
“喏,就是这里了。”
上杉清转动了轮椅,正对着一片混乱的战场,眼中的笑意意味深长。
“真希,有鱼上钩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了却恩怨
战局有些焦灼,这些不良身手不错,那些雅库扎也不都是炮灰,两帮人打得有来有回的。
不过继续打下去,这家店恐怕要遭殃了。
上杉清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悠悠道:“差不多是时候,毕竟那些不良也挂的东文会的名头,让人知道了东文家的大小姐看着自家人被欺负,不太好。”
“门关好了,鱼跑不掉。”
“真希...你去。”
他淡淡的交代了一句,东文真希早就坐不住了。
东文的大小姐现在和当初也截然不同了,继承了变革者之魂,东文真希也同样继承了坂本龙马最擅长的北辰一刀流剑术。
逆刃船中她向来是随身带着的。
少女一身樱色振袖飞舞,如同一只翩然的蝶,手中锋刃出鞘,脚步进退间,避开了那些雅库扎的无差别攻击,顺手就撩到了一片。
屋里的雅库扎,一共不到二十人罢了。
超凡者的战力跟普通人比起来,差距太大了,这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正在和黄毛打得不可开交的生田就是下一个被欺负的。
东文真希就是冲他去的。
袖手一推,船中一击迅雷般的直劈,径直的命中了生田的后心,他吃痛惨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船中架上了他的脖子。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凉意,生田惊慌失措的抬头,对上了东文真希沉静的眼眸。
随即,上杉清悠然的驱动着轮椅,挪了过去。
他俯下身,将周围人或是惊愕,或是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淡然的开口。
“生田桑,对吧?”
“知道我是谁么?”
生田的眼神就告诉了上杉清答案,他明显不认识上杉清。
也对,东文一役,上杉清的名头在极道中算是响彻,但也不是一个小炮灰组织的首领都能认得他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指了指东文真希。
“那你认得她么?”
生田的眼神也有些茫然,不过他看到了樱色振袖上的东文家纹。
震惊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浮现,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东文家纹...你们是东文会的人。”
上杉清举重若轻的气势,让围过来的不良和黑西服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有些深邃。
“啊,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她是东文真希,我嘛...我叫上杉清。”
“东文家的变革者和剑鬼!!”
这话让上杉清皱了皱眉头。
“剑鬼啊...”
“真是有些无聊又中二的绰号。”
他叹了口气,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
“我问,你答。”
“源龙海让你来这儿滋事的?”
生田知道自己这会撞上的茬硬到能扎死他,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这种层次的人,不知道超凡者界面发生的事。
但东文会的少年剑士,率众攻入东文会本部,肃清叛逆,亲手斩杀东文宇,这种传说已经在极道中流传开来了。
就是眼前人!
上杉清努了努嘴,向东文真希递了个眼色。
于是,船中带刃的一面,深入了生田的皮肤,瞬间就血流如注。
鲜血流逝带来的冷意让生田头皮发麻-人总是怕死的。
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是...是源大人让我们来收回被东文会夺走的几条街!”
“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上杉清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摆了摆手,示意东文真希放下船中。
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上杉清心情看上去不错。
“可以,你挺痛快的,那我也不为难你。”
上杉清环视了一圈,眼神诛心夺魄般的锐利,与他对视的雅库扎纷纷低下头去。
“你这些臭鱼烂虾,我也留他们一条命。”
“你回去给源龙海带个话。”
“东京都极道御三家,想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和气生财。”
“既然他源会对东文会先下手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好了,从今天起,东文会和源会正式宣战--我一定会砍了他的脑袋,送他去见他那个短命的弟弟。”
“听明白了么?”
生田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形势比人强,这位东文家的大小姐强的跟鬼一样,那位名副其实的剑鬼还没出手,就自己带这些人,完全不够看。
大人物的事情,让大人物解决,他这种小人物,跑腿传个话就是极限了。
忙不迭的点头,被上杉清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生田站了起来,带着手下拔腿就跑。
等他们出了居酒屋的大门,上杉清看着胖老板肿了半边的脸,才如梦初醒,向东文真希问道:“啊,我把他打人这茬忘了。”
“...”
“回去报信,应该用不着手臂吧?”
“他是那只手打得这位老板来着?”
东文真希面不改色的接道:“右手。”
上杉清了然的点了点头,提高了音量。
“听到了?神澄,我要他留下右手。”
话音未落,负手站在居酒屋门外,和上野三石一起站岗的神澄眼神一变,有些凶戾的气息弥漫开来。
腰间妙法村正一瞬出鞘,片刻便归。
跑出数十米远的生田身形一滞,一道红线在胳膊上裂开,一条右臂整齐的被切了下来。
他大叫了一声,痛的流出了眼泪,也不敢回头,弯腰捡起了断手,掉头就跑,狼狈极了。
上杉清拍了拍手,饶有兴趣的转头看着东文真希。
“呵,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的,毕竟按你以前的理念,这人罪不至此。”
东文真希抿嘴露出了一个不显眼的笑容。
“先生,他是敌人,这里的是朋友,我不至于连这点都分不清。”
上杉清满意的微微颔首,嘱咐道:“那这里的善后事宜你处理一下,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这几天下来,东文会的地盘我们也转了一个圈,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心里有数。”
“加油吧,真希。”
“不要怕出事,我会帮你兜着的,毕竟...现在我和东文会,可是难以分割了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文真希俏脸一红,继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上杉清没再啰嗦,顶着不良们崇拜和忌惮的目光,操控着轮椅,在上野三石的陪同下,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荒川区,一条偏僻的小巷。
上野三石打着伞,上杉清在伞下眯着眼打盹儿。
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十几秒后,车在巷口停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就踱步进了小巷。
上杉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
“哟,刘,来的挺快嘛。”
来的正是九龙的少主刘龙人。
刘龙人耸了耸肩,惜字如金道:“你找我,肯定有事,不必客气,说吧。”
上杉清微微点头,开门见山。
“我有事跟你说,电话里说不安全。”
“...”
“我今晚要去砍了源龙海,你做好准备,接手源会的遗产,别让别人摘了桃子。”
刘龙人剑眉一挑,目露讶色。
“你...?”
“你不是受伤了?”
上杉清展颜一笑,轻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痛快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运动一会儿还有些疼,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东京极道都知道我受了伤,源龙海正好对我疏于防备,我今晚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已经代表东文会跟他宣战了。”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我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刘龙人默默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行,我陪你去,要多少人手?”
上杉清连连摇头,并没答应。
“开什么玩笑,你去了还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九龙组不能容忍同门相残么,你别被人抓着由头打下来。”
“你啊,今晚就高调一点,在公众场所露个面,权当不在场的证明,这活儿,我去干就行。”
“你放心,我查清楚了,源会没什么超凡者,你的人手我不需要,我摸进去,直接宰了他也不花什么功夫。”
刘龙人皱了皱眉,不太放心的说道:“你的实力我自然知道,但是斩杀那么多的凡人,你就不怕沉沦么?”
上杉清神秘的笑了笑。
“哈,我也不是孤家寡人了啊...”
“没必要什么都亲自动手嘛。”
看上杉清信心十足,刘龙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约定。
“那就多谢了,我先回去。”
上杉清一挥手,算是告别。
“谢什么,你替我挡下善信会的人,我也没跟你道谢啊。”
“这是说好的事情,我这人优点不多,讲信用,算一个!”
夜色已深,大雨未息,不见月色。
夜黑风高暴雨,完美的杀人夜。
上杉清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祭典上用的狐狸脸儿面具,戴在了脸上,和他的一双狐狸眼儿真是相得益彰。
他慢悠悠的,像是遛弯一样,走到了一栋独门大院门前,仰头看着门上的标志,砸了咂嘴,左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右手小臂上鬼面刺青。
有几个看门的黑衣人,正打算来驱离上杉清,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青衣人从身后突袭制住,随后干净利落的被绞首,晕死了过去。
这是上杉清向李扶摇借的人,他本来想动用一些收藏品协会的人手,结果芥川龙之介手底下的人不太精通暗杀,干活的动静太大,不太适合今晚的工作,反而是太岁帮的青衣众,在叶三的调教下,算是全才,可堪大用。
这不,源会本部的守门人,也算是黑帮中的精锐了,不声不响的就被铲掉。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踏门而入。
源会本部的深处,生田捂着缠着绷带,已经做过简单处理的手臂伤口,面如死灰的跪坐在源龙海之前。
源龙海本来就阴沉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
“宣战?他真是这么说的?”
“...”
“他一个坐轮椅的残废,凭什么说这种大话,四分五裂的东文会,为什么敢和九龙叫板?!”
“哼,现在的东文会和九龙组起正面冲突,输的一定是东文!”
“你先下去吧!去治治伤,看看能不能接回来。”
源龙海倒是没有拿手下撒气,生田如逢大赦,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源龙海坐在日式房间的蒲团上,眉头紧锁,思虑着对策,咬牙切齿的念着上杉清的名字。
他不想,也不敢跟东文会彻底翻脸,一个源会,代表不了九龙组。
在他念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开门声打扰了他的思维。
他头也不抬,有些愤然的说道:“不是让你去治伤么?还回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以为生田又回来了,态度变得恶劣了几分。
源龙海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直到明晃晃的刀光晃得他眯起了眼,他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猛地抬头,入目的是带着狐狸脸儿面具的少年轻笑的脸。
他看不真切面具下的容貌,但是根据身上的打扮,气质,还有手中的剑。
一个人名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上杉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出口,他才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冷汗密密麻麻的沁满了额头。
“你想干什么!”
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色厉内荏。
上杉清咧嘴一笑,理所当然的开口。
“源会长真是说笑了,我当然是来报仇的。”
“想喂我吃枪子,还烧了我的家,您该不会以为我转眼就忘了吧?”
“我这个人啊,心眼小,记仇!”
他挥了挥手中的剑,笑容变得越来越充斥着恶意。
“我说过,源会长。”
“东京都最近乱的很,夜路黑,难走...”
“今天算你倒霉!撞了鬼,要丢命了!”
源龙海面皮一跳,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掏出手枪,砰砰砰三声枪响。
上杉清手中的鬼切微微一动,也是三道雪亮的刀光斩出。
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普通手枪的子弹,不难拦下来。
火药味似乎是挥剑的预兆。
随即,他进步上前,轻巧的一击袈裟斩,源龙海拿枪的手臂被齐根斩落。
上杉清的衣衫上沾染了点点血迹,他却根本不在乎。
弯腰捡起了源龙海的手枪,上杉清歪了歪头,很正经的对源龙海说道:“源会长,我这个人,讲道理,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
“你让人打了我一枪,还烧了我的家。”
“我还你一枪,然后也烧了你的老巢。”
“我们这就算扯平了,恩怨两清,童叟无欺。”
“你看如何啊?”
没等有些惊慌的源龙海说话,上杉清一弯腰,手枪顶到了源龙海的嘴里,直直的摁下了扳机。
子弹从后脑贯穿出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难闻的味道蔓延开来。
随后,一阵汽油味把血腥味给压了下来。
上杉清把手枪一丢,收起了鬼切,甩了甩手,信步走出了屋子。
门外,数十位幽灵般的青衣人肃然而立,他们中有不少人手持着油桶,正在往四周的建筑上泼洒汽油。
有些索然无味的叹了一声,上杉清轻声吩咐了一句。
“烧了吧,这里是独门独院,又下雨,火势蔓延不开,应该不会波及到他人。”
“让整个东京都看看,对我,对东文会出手的下场吧...”
上杉清背着手,眼眸微抬,看向了深沉的夜色,眼中狠戾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师父说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功毕一役。
他现在已经和极道搅和在一起了,虽然有收藏品协会和不少盟友作为后盾,但后续的麻烦,肯定不会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怕他。
极道中,最重要的,是敬畏。
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他和源龙海本来就有仇。
杀身破门之仇。
此仇不报,怨气难消。
火光冲天而起,上杉清与雨中离去。
今夜,偿还因果,了却恩怨!
第一章 委托
今天又是周五。
下午三四点钟,应该是下午茶的时间。
上杉清确实在喝茶,不过不是红茶,是...凉茶。
他最近基本赖在百闻馆里不走了,他发现,李扶摇简直是百科全书,比什么搜索引擎好用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搜索引擎不会告诉他平安时期纵横天下的妖王有那几位,不会告诉他逢魔之刻引起的梦镜潮汐波动,不会告诉他有多少恶鬼曾披上神袍,又有多少神明已堕为恶鬼。
当少女托着腮,轻描淡写的说出许多史书上都没有提及的秘辛之时,上杉清总会觉得三观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了冲击。
今天也不例外,百闻馆的门开了一半,屋外斜风细雨,不见夕阳。
啜饮了一口提神醒脑的茶,上杉清有些百无聊赖的倚在轮椅的背上。
从上周末到这周五,可能是他两世加起来最悠闲的几天。
悠闲到他都快懈怠了。
上个周的这个时候,他和东文真希第一次见面,与大江山的鬼族手中将其救下。
而现在,他说的话已经在东文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命运和生活,都是很奇妙的东西。
李扶摇还是搬着椅子,坐在上杉清的旁边,慵懒的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书--上杉清不知道那是什么书,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
两人间的气氛很和谐,甚至透着几分温馨。
就在他以为今天也会在平静中度过的时候,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装作随意道:“扶摇,有些冷,关上门吧,最好锁上。”
“好不容易偷几天懒,可别有不速之客来扰我清闲。”
李扶摇挑了挑秀眉,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调笑意味的笑容,虽然准备站起身去关门,不过动作却很慢。
然后,就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骤然加快,紧接着,一根墨玉手杖就先映入了上杉清的眼帘。
“我说,上杉君,你这指桑骂槐的,我可听得懂。”
芥川龙之介苦笑着象征性敲了敲门,踱步而入,微微颔首跟李扶摇打了个招呼,就把目光投向了上杉清。
“也亏你能坐的住,东京都的极道都乱成一锅粥了。”
上杉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极道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是指昨天真希开始精简东文会的事情么?我看过了,被肃清的都是些鸡肋和毒瘤,有害无益,早早丢了是好事。”
芥川龙之介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雨水,虚着眼,摇了摇头。
“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是在说,九龙源会会长源龙海昨日深夜被枪杀在本部,源会化为一片火海这件事。”
上杉清连眼皮都没抬,看着青花瓷的茶杯,仿佛能看出花来一样。
“喔,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哟,善恶终有报,公道在人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这话的语气是没有丝毫欺负的棒读,简直是将不在乎这三个字写在脸上。
芥川龙之介心中的无奈之意更浓。
难道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就不能有个正常人么!
“...”
“算了算了,随便你吧。”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九龙组总会长九世龙心称病不出,源龙海的家底被刘会火速接手了,善信吉龙在九龙评定上借此发难跟刘龙人针锋相对,结果被那位九龙少主罗列出了源龙海的罪状--他本来就不干净,如此反击之后,善信吉龙暂时拿刘龙人没办法,九龙组的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过,善信吉龙居所的防卫加强了许多,应该是防着你呢。”
上杉清木然的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下了逐客令。
“嗯,我知道了,传话辛苦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别挡着我看雨景。”
芥川龙之介有种错觉,上杉清跟他说话的语气,已经跟工藤优一越来越像了。
他可不能这么走了,连忙开口。
“不,还有一件事。”
“上杉君,你也休息一个周了,帮我做点事怎么样?”
“这雨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这话稍微提起了一些上杉清的兴致。
“哦?你的意思是...这场雨,有猫腻?”
芥川龙之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点了点头。
“有猫腻,猫腻还不小--东京此前从没有在这个季节有过这么大的连绵不绝的雨势。”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七天的大雨,已经快要达到东京排水系统的极限了,现在东京各个区都积存了程度不一的积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普通人的工作学习,政府很着急。”
“这种程度的雨,那些人工停雨技术根本不管用,不过公务员也不全是笨蛋,他们找到了平安京东京分部的阴阳师,想让他们把这场雨停了。”
阴阳师最早的本职工作,就是天文立法,占卜祭祀,对于那些有真本事的修行者,求个雨,唤个风是老本行,随手为之的事情。
上杉清看了一眼屋外不见小的雨势,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不能说完全失败...”
“你没发现今天的雨势小了一些么?”
上杉清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没完,干脆的摇了摇头。
“没感觉,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问题就在这里。”
芥川龙之介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疑虑。
“东京二十三区,别的区的雨势都有不同程度的缓歇,只有荒川区,依旧是暴雨如瀑。”
“那些阴阳师都和见了鬼一样,不禁丢了面子,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可以解决区域级的精英阴阳师亲自出手,设坛画符,引动风雨,结果无功而返。”
“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鬼神作祟。”
“虽然有几分推脱责任的意味,但我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话,事情性质就变了。”
“政府负责跟超凡组织接洽的负责人挺干脆的向我们发起了委托,让我们解决这件事。”
“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上杉君,这场雨下的荒川主流的水位线都上涨了不少--如果这雨再下一段时间,荒川决堤,整个东京恐怕都要被淹了。”
“新选组不擅长做这种事,阴阳师又碰了壁,政府找到了我们,想让我们处理这件事。”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上杉清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爱莫能助啊,芥川,我受了伤,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动就全身疼,实在干不了这个活,你去找优一吧,他脑子活络,随便推理推理,就把这事解决了。”
他只是想出言挤兑挤兑芥川龙之介,当初这位芥川君可是得罪过他,他这人心眼不大,逮着机会就想报复一下。
若是芥川龙之介真没办法,这事他肯定会管的。
毕竟收藏品协会在夜战东文一役中,是切实的站在他身后的,芥川龙之介敢冒着风险,来梦镜为他助战,这份情他领。
芥川龙之介幽幽的叹了口气,并不意外上杉清的回答。
“好吧好吧,确实是我欠考虑了,大战过后,你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事。”
“工藤最近和他的那个女朋友打得火热,太宰又去花天酒地,我最近忙着检测东京都还有没有大江山鬼王的信徒,实在是找不到能处理这件事的人了。”
“我回去问问调查员里有没有敢接受这个任务的人吧,如果没有,我就把这个委托推给别的超凡者组织,希望他们能搞定。”
“就是可惜这三千万的佣金了...那些政府的吝啬鬼难得的大方一次,以往他们可都扣得令人发指,恨不得白嫖我们的超凡战力。”
上杉清的动作顿了一顿。
“等等!”
芥川龙之介转身离去的动作被上杉清喝止。
坐在轮椅上的上杉清眼珠一转,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我记得我当初签的合同里有提过,如果完成协会的任务,除了【业绩】,还能获得佣金的抽成?”
“比例是多少来着?”
芥川龙之介立马会意,口中飞快的回答。
“调查员是百分之十,收藏家是百分之二十,如果是你的话...我给你百分之三十。”
“协会的账是我管的,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
“三千万的百分之三十啊...”
上杉清摸了摸下巴,突然利索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芥川龙之介手里的文件夹,随手翻看了起来。
这里有政府提供的一些情报,还有芥川龙之介简单的调查结果。
“是这样啊...”
“你怀疑有鬼神的信徒在准备仪式,这场雨就是征兆?”
“也不是没有道理...”
“行了,东西放这儿,你回去吧。”
“我顺手就给你解决了,哎,闲久了,人都快生锈了,活动活动筋骨也是不错的嘛。”
芥川龙之介听到上杉清的口风松了,并没有太高兴,而是有些挫败感。
合着...他堂堂东京收藏品协会会长的面子,芥川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还不如几百万円日元有价值?
...
太欺负人了!!
第二章 上野家
可能是被毒舌的工藤优一特训出来的结果,芥川龙之介并没有纠结很久。
“喂,我说,你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了,不必那么在乎钱了吧!”
“东文会的一半收益不是被那位大小姐送给你了么?你也算是东京的有钱阶级了吧!”
他还是吐槽了一句。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随手将轮椅推向了芥川龙之介。
“你没穷过,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懂什么人间疾苦。”
“饿肚子的感觉你体验过么?”
“这玩意还你,用不上了,短时间内我不对善信吉龙下手,用不着装残废了。”
芥川龙之介接过了看上去来一套汽车人变身都不过分的超现代化轮椅,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你愿意接这活就好。”
“你现在有收藏家的正式权限,除了那些调查员,你可以随意动用收藏品协会任何下属成员,不用和我打招呼,有需要你直接让上野联系就好。”
“他为芥川家服务了一辈子,,资历够,能力强,那些琐事他会帮你处理好。”
上杉清深以为然的点头。
上野三石被派来照顾了他五六天,确实做事很周到,让他体验了一把有管家使唤的少爷生活。
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行,那这件任务就算我和上野前辈合作喽。”
芥川龙之介看上杉清痛快的答应了,松了口气。
这场不同寻常的暴雨,虽然到目前为止,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阴云--他总觉得这场雨里透着蹊跷。
那些阴阳师们把责任推脱给鬼神,恐怕歪打正着了。
“上杉君,上野他岁数大了,实力也并不算出众,要是发生战斗,你多照顾他下,他那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伤病了。”
上杉清听了这话,饶有兴趣的盯着芥川龙之介,口中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么,芥川,你原来是一个这么体恤下属的人么?”
“明明当初想招揽我,还先给我来个下马威,我还以为你是个利己无情的资本家呢。”
芥川龙之介扶额长叹,没有辩解的意思,只是眼神中有些怅然。
“无情的资本家?这点我并不否认,上杉君,我也不跟你说冠冕堂皇的话,我是很功利的人,有才能,有背景的人,在我这儿就是有很高的评价,比如你和工藤,无能者在我这草芥不如。”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上野...他是不同的。”
“上杉君,上野一家,都是为芥川家生,为芥川家死的。”
“上野今年五十多岁了,妻子早逝,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看着他娶妻生子,本应有个不错的晚年。”
“可当初我与收藏品协会总部接洽,准备以芥川家的名义,在东京建立收藏品协会的分会之时,他让儿子来帮我忙,那位上野君确实是个人才,将特遣队和特工打理的井井有条。”
“东京的收藏品协会从无到有,他功不可没。”
芥川龙之介的手掌猛地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结果,在一次对鬼神的收容行动中,因为我的失误,没有发现他儿子被鬼神蛊惑,陷入了沉沦这件事...”
“没过几天,他儿子在家中发生异变,被鬼神夺取神智...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最后被赶到的调查员击杀...”
“那天以后,上野就变得沉默寡言,很少笑了...”
芥川龙之介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罕见的悲伤表情,让上杉清有些讶然。
“他不怪我,甚至还宽慰我,但我很内疚。”
“上野把儿子交到我手上,说是要为芥川家,为我尽忠的时候,我拍着胸膛承诺过,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我...食言了...”
“上野什么都没说,接替了儿子的工作,替我继续打理收藏品协会的事宜,作为调查员亲自上阵与鬼神搏杀,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当初总部派来了不少调查员,想要从我这里分权柄,被我们俩联手全部压了下来。”
“现在,我翅膀硬了,也该让他休息休息了,所以才让他跟着你。”
“你也说了,我不像是什么好人,可能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喜欢什么。”
“上杉君,在我见过的人里,最能担当的起好人两个字的,就是上野了。”
芥川龙之介的目光深邃,陷入了回忆当中。
“上野的儿子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女,现在是他们爷儿俩相依为命。”
“我感念上野一家的忠义,给他开的薪水是按收藏家的标准给的,可他至今仍然过的贫寒,他住在荒川区,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每天坐电车上下班,一点路费都要节省。”
“他用所有省下来的钱,在东京开办了一所孤儿院--相关的手续还是我帮他搞定的,他无偿的接济,收容那些因为在鬼神灾害中失去了亲人,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说,他的孙女失去了父母,还有他。”
“可那些因为鬼神肆虐,而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又能依靠谁呢?”
“就让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这是他的原话。”
“我曾想在资金上给他支持,但数额过大的时候,他就不接受--他挺固执的,坚持无功不受禄,我拿他也没办法。”
芥川龙之介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了一步,很正式的鞠躬。
“上杉君,上野岁数大了,但他不愿意离开收藏品协会,不想退休,他很坚决的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要和那些夺走他儿子性命的鬼神斗争到底。”
“我劝不了他,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跟着你。”
“你很强,能保证他的安全,你的信念也和他符合--斩尽天下恶鬼,这也是他的夙愿。”
“上杉君,我的家臣就拜托给你了,请帮我照顾好他吧!”
上杉清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才抬头微微一笑。
推开门,透过雨幕,他对着坐在不远处,轿车驾驶室里的满头银发的上野三石喊了一声。
“上野前辈,芥川给我找了个活儿,明天你陪我去做事。”
“这任务酬金很丰厚,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如何?”
上野三石听到上杉清喊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吩咐,很麻利的撑伞下车,等他听清楚这几句话,有些愕然回应道:“上杉君--我分您的酬金,这不符合规矩...”
他话没说完,对上了上杉清清澈的眸,又看了看挂着浅浅笑容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明白了什么。
嘴唇嗫嚅了几下,这位年岁已高的剑士没有拒绝,只是深深的鞠了个躬。
“是,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
上杉清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
“行,上野前辈,今天你先回去吧,我搭芥川的便车回协会,多陪陪你家孙女,从明天开始,我们可能会很忙的。”
片刻后,上杉清回到百闻馆中,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
“难得你这么多愁善感。”
“你放心吧,好人,就该有个好结局。”
“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第三章 荒川
在东文真希彻底的掌控东文会那天晚上,妖刀姬的妖魂,已经悄然归位。
百鬼绘卷上,手持妖刀狷狂而舞的少女,形影已经渐渐清晰。
而在捕获了酒吞童子的妖魂之后,上杉清画像旁,蜃气凝聚而成的鬼火已经来到了六朵的数量。
这表示他可以使用两次“心剑乱舞”,必要时,还能动用犬神真身,作为底牌,那人形高达一样的巨大神明之躯,是可以正面硬撼东照神君的存在,一般的牛鬼蛇神,他现在完全不惧。
现在,他的自信心比以前强了许多。
将装着调查资料的公文袋收了起来,上杉清打发上野三石先回去休息之后,理所当然的蹭芥川龙之介的车先回收藏品协会了。
既然明天要去干活儿,那么今晚他要仔细的梳理一下上次大战之后的收获。
那尊神坛神体,登神之阶,他虽然研究了几天,但是却没发现具体用途,他打算回去再尝试一下。
顺便,吞噬了酒吞童子的神魂之后,他已经开启了“鬼王酒吞之卷”以及“妖刀之卷”,现在缺少的,就是海量的蜃气将其点亮。
这场大雨的幕后黑手,说不准就是恰好送上门的经验宝宝。
上杉清巴不得这是神明作祟。
他冥冥中有所感应,似乎神明之力,对于他的登神之阶,更有裨益。
与李扶摇打了个招呼,上杉清离去之后。
百闻馆的主人微微抬眸,眼中青蓝色的微芒一闪而过,脸上若有所思的笑容变得有些灿烂,她轻轻的翻动着手中的书卷,口中自言自语。
“荒川的水位高涨,有淹没东京之危?”
“呵呵,敢在荒川的流域动手脚...真是胆子大的很呢。”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鹰犬,这么不懂事,难道是外来户?要是本地人,应该不会触那一位的霉头。”
“那位脾气暴躁,睥睨无双的河川之王,荒川之主...可还没有消失在这世上呢!”
...
荒川区,距离百闻馆并不算远的一条僻静街道,街道的两旁,是档次看上去不高,但颇为幽静,有年头的公寓楼。
这里是上野三石目前的居所,濒临着荒川途径东京的河流,这片公寓楼的环境有些潮湿,不过胜在性价比高,也成为了许多囊中羞涩之人租房入主的首选。
同样住在这里的,并不止上野三石一家。
路边,有一名青年撑伞而行。
这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可以称得上俊秀,但面色冷漠,甚至有些凶相,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有些陈旧,却打理的很干净的青色吴服,腰间挎着剑袋。
剑袋中应该是一把真家伙。
一般来说,在东京这种打扮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剑道场的工作人员,或者是cosplay的爱好者。
这青年很明显是前者。
他叫鸣海信吾,在荒川区一家古流剑道道馆担任教习,能拿一份不算微薄,但也没多富裕的工资。
他从高中毕业就开始干这份工作,到如今已经有十年了,也算是这行里的佼佼者,更是土生土长的荒川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
在暴雨的影响下,这几日,道馆来修业的门徒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下班的早,下午四五点,就已经快到家了。
没曾想,走在半路上,他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身为剑士的本能反应,他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在看到来人之后,才慢慢的松开,只不过有些秀气的眉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拦路的是一男一女,都西装革履,不过看上去是廉价西装,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假笑,这种雨天也没有打伞,任由暴雨把他们淋了个落汤鸡。
这一男一女先是一个很正式的鞠躬,然后双手递上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送到了鸣海信吾的眼前。
鸣海信吾下意识的接过来,眼神一凛,就被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请加入荒川教派吧!”
有些滑稽的花体字,突兀的红色颜料,让这条信息深刻的刺入了他的脑海中。
“...”
“是拉人入教的教派成员?”
这是鸣海信吾的下意识反应。
日本是个信仰自由的国家,这里教派林立,神道教,佛教曾经平分江山,但是到了近代,很多五花八门的教派如雨后春笋后冒了出来,屡禁不止。
这种教派说是“教”,不如说是一种“敛财工具”。
他们专挑文化水平不高的家庭主妇,或者老年人下手,用话术引诱,进行半洗脑性质的演讲宣传,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给所谓的神明收集“信仰”,只是为了将信徒的家财纳入口袋,条件优秀的,兴许还会被骗个色,这种事情在日本并不算少见,因为这些教派骗钱骗色而分崩离析的家庭也不在少数。
财团,政党,黑帮,教派。
这是日本各行各业都避不开的四座大山。
势力庞大的教派,与黑帮勾结,为某些政党提供政治献金,欺下媚上,花言巧语惑民,混的风生水起,规模日益膨胀,也不是一股可以小觑的势力。
最离谱的是,很多这种性质的教派,还是政府登记,是“合法”的,进行纳奉和“身体侍奉”,也是信徒自愿的,若是有人幡然醒悟,想要走法律途径挽回损失,在那些教派重金豢养的讼棍律师手里,他们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已经是危害社会安全的毒瘤产业了。
鸣海信吾觉得眼前的一男一女,恐怕就是这种教派的成员,第一步宣传教义,拉人入伙,掏空家产,然后榨干最后一丝可以利用的价值,最后丢弃掉。
这种套路他是司空见惯,屡见不鲜,荒川区的居民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鸣海信吾见识的多了。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要绕路离开,结果西服男锲而不舍又拦在他的面前,继续鞠躬,大声道:“先生,请了解一下我们教派吧,花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我们信奉的,是统御陆地河流,荒川流域的主宰者,守护者--荒川之主大人啊!”
鸣海信吾眼神一变,脸色有些在意。
荒川,源起甲武信岳,引入秩父山,经盆地,过长瀞溪谷,北行带大里郡、寄居町入关东平原,下游于熊谷转东南向,流入间川于川越市,过琦玉后再度东流,出隅田川,终入江户湾。
江户湾,就是现在的东京湾。
坊间传说,平安时期,荒川有水妖作祟,河流蔓延,覆没农田,民不聊生。
后有大妖横空出世,性情暴烈,实力惊人,以一己之力,压服荒川流域的水妖,使其不敢兴风作浪,让荒川流域沿途恢复了平静,人们得以安居乐业。
更有传言,干旱之年,荒川几度将竭未竭,农户将要颗粒无收,最后全赖荒川之主术法所救,百姓得以安度生活。
所以,荒川岸旁以居之人,将之奉若神明,祈求保佑。
其名为--荒川之主。
传闻荒川之主性格暴戾乖张,行事只凭个人喜好,但却一心镇一方水土,将便利给予施行水利,造福荒川之人。
听上去,也不是恶神。
荒川区的人,很少有没听过荒川之主的名号的,老一辈口口相传,流传甚广,甚至电视剧里都有他的踪影。
不过,在信仰淡薄的今天,到底有多少人真的信奉这位神明,就是个未知数了。
看到鸣海信吾神情有变,西服女心中一喜,踏前一步,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了起来。
“这位先生,荒川之主大人的传说,想必您也听过,我们教派谨遵吾主的信念,保护荒川之流域。”
“人类的过度开发,已经让荒川遭到重创了,河里的水质遭到污染,鱼虾发生病变,过度的使用也让荒川有些枯竭的征兆,长而久之,这条一直以来都庇佑我们的河流,会渐渐消失的!”
“我们的宗旨是--保护河流,保护荒川,保护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先生您也是荒川人吧,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荒川继续被这么破坏下去么?”
鸣海信吾手指敲打着剑袋,面上不见晴雨,看不出他的喜怒。
这西装女说的话,倒是冠冕堂皇,听上去像个环保组织。
也正是这种颇具正义感的话,能让许多人放下心防,深以为然,这也是他们被攻陷的第一步。
鸣海信吾没那么蠢,他飞快的扫了一眼手中的传单,基本都是荒川之主的一些事迹传说,还有最近荒川河流被破坏的惨状,以及长此以往下去会产生的严重后果,倒是字字触目惊心。
他稍微犹豫了几秒,还是将传单塞进了西装女的手里,冷漠的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信教。”
“别挡路。”
他用肩膀撞开挡路的西装男,想要离去。
西装女有些锲而不舍的苦口婆心:“先生,请再考虑一下吧,我们每天会在附近开设免费的演讲,您有时间不妨去听一听,我们是得到政府承认,登记在册的正规教派,并不是无良骗子,宣传页上有我们的官方网站,您可以上去验证一下...”
说着话,西装女又将传单塞进了鸣海信吾的手里。
鸣海信吾皱了皱眉头,为了防止他们死缠乱打,没有将这张纸丢掉,而是捏在了手里,脚步却没停。
可能是被鸣海信吾撞了一下,西装男有些火气,他冷冷的看着鸣海信吾的背影,脸上突然浮现了诡异而癫狂的笑意。
“你根本不懂的!”
“这场雨!这场雨就是荒川之主大人给人类的警示!”
“如果人类不停止滥用水利,破坏河流的暴行,荒川之主大人会召唤暴雨,驱使荒川,将整个东京变成一片沼泽汪洋!”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嘻嘻...哈哈哈!”
有些吊诡且奇腔怪调的笑容,让鸣海信吾回头看了一眼。
西装男狂热的眼神和诡谲的笑意,让他心中一突,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转过了头,脚步匆匆的直接离去了。
三步两步,他来到了居住的公寓楼下。
刚踏入楼道,他眼前就浮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鸣海信吾眼眸一动,主动打了个招呼。
“上野前辈,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面前正是被上杉清安排回来休息,准备明天工作的上野三石。
上野三石穿着一身工作时的西服,一头银发让他显得有些老态,但是精气神还不错,并不像垂垂老矣的腐朽之人。
他此时正弓着身子,在楼道拐角摆放的一出小小神龛之前,放了一碟水果,当做贡品。
日本的水果非常昂贵,这算是诚意满满的贡品了。
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上野三石闻声回头,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回道:“啊,是鸣海君,道馆的工作完成了么?”
“今天情况特殊,下班的早,从明天开始,就要忙喽,到时候小兔就要拜托信吾君照顾了。”
“小兔”是上野三石相依为命的孙女,上野兔,今年刚上国中,是一只小萝莉。
上野三石和鸣海信吾的关系很不错,他们做了很多年的邻居,上野三石知道这位少年的脾性,是值得信任的人,就连鸣海信吾在道馆的工作,都是上野三石找熟人求来的。
鸣海信吾的剑术很不错,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交流,算的上是忘年交。
看到神龛中供奉的神明,鸣海信吾神色一动,下意识的掏出了手中捏成一团的传单,轻声道:“上野前辈,我记得你经常供奉荒川之主的吧...你也信奉这个教派么?”
上野三石有些茫然的看了鸣海信吾一眼,接过传单浏览了一遍,一丝怒色在眉宇间浮现。
没过多久,愤怒就变成了无奈。
他喟然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传单上也有那西装男说的,对于这场雨的猜测,这是荒川之主给人类的警示,是东京沦陷的先兆,诸如此类的话。
“这都是假的,骗人的把戏罢了。”
“鸣海君,我是从小听着荒川之主的传说长大的,这位神明,护佑一方水土,镇守妖物,造福苍生,绝不是能做出水淹东京这种事情的恶神...”
“这场雨,是有蹊跷...但...”
上野三石再度叹了一声,没有往下说,只是露出了苦笑,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我相信鸣海君不会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蛊惑的,这些人难缠的很,走法律途径他们不怕,勾结黑帮,贿赂政府,像个刺猬一样浑身是刺,害人不浅,真是可恶!”
“...”
“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我去求少爷,让他帮忙处理一下这帮蛀虫!以神明的名利哗众取宠,骗取财物,也不怕神罚么!”
“哎...”
说到这里,上野三石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了,鸣海君,我最近认识了一位少年剑士,剑道水平真是出神入化,完全不像他那个年龄段的人。”
“据说他是新阴流当家,上泉秀川之徒,等有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的剑法暴烈刚猛,我都应付不来,但他说不准能和你棋逢对手,分个高下呢。”
鸣海信吾眉毛一挑,露出了有些兴趣的表情,点头答应了下来。
“嗯,等这场雨停,有机会的话,劳烦上野前辈引荐一下了,强大的少年剑士...有趣!”
“哦,对了,小兔应该在和信奈一起玩,一会儿就会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会送她回家的,请您放心。”
“信奈”是鸣海信吾的妹妹,鸣海信奈,高中生,是个人来疯,孩子王,经常带着上野兔到处疯玩,不过她人小鬼大,为人处世成熟,也能让人很放心。
上野三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迈着步,上楼回家了。
沉默半响,鸣海信吾弯腰,拿起了神龛前碟子里的一个苹果,随手擦了擦,咬了一口。
甘甜的味道充盈着口腔,他的脸上却没有因为甜味而露出的愉悦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抹不去的阴戾之色。
他看着粗制滥造的传单,口中喃喃自语。
“哈?真是有意思...”
“如果人类不停止滥用水利,破坏河流的暴行,就会召唤暴雨,驱使荒川,将整个东京变成一片沼泽汪洋?”
“我可不记得...”
“我说过这种话啊!”
第四章 人类的方法
恰逢闪电划过天空,惊雷随之响起。
一闪而过的雷光将鸣海信吾的脸色映照的晦暗不明,不过那一丝丝有些锐利的肃杀之气,是做不了假的。
他有些...生气。
空气中的潮气翻涌,仿佛凝成了实质的水珠,腰间跨着的剑袋被手指用力的握紧,骤然收缩,露出了一截剑柄。
上面铭刻着有些古朴大气的三个字。
“海国作”!
忽然,鸣海信吾耳朵微微一动,他眉头微皱,阴霾的脸色换成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本来有些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公寓楼道的门外,有些急促且纷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同样随之而至的,还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一大一小两只萝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当前一只小萝莉看上去就像小学生一样,留着很传统的公主切发型,一张小脸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她欢快的笑着,飞一样的跑进了公寓楼内。
背后一只大萝莉就有些狼狈,她要费心给小萝莉打伞,还要跟上这狂奔的小兔一样的速度,所以理所当然的淋成了落汤鸡。
不过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和精致的面容,即使被大雨扑面,也难掩她的美丽。
“兔酱,慢一点!不要跑那么快,很危险的!”
大萝莉苦口婆心,在看到鸣海信吾的身影之后,声音渐渐低沉,噘了噘嘴,没有说话。
小萝莉反而很开心的指着鸣海信吾,大声的打起了招呼。
“啊!是信吾哥哥!”
她几步冲了过去,抱住鸣海信吾的大腿,在他的吴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头发,笑眯眯的道:“信吾哥哥答应要教我学剑的,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么?”
“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
鸣海信吾扯了扯嘴角,勉强的扯出了一个刚刚好不至于吓哭小孩子的笑容,声音柔和了一些。
这是上野三石的孙女上野兔,他是看着这只小萝莉长大的,自然对她的态度很不错。
“兔酱,我刚刚和你爷爷聊了会天,他说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和果子哦。”
“你要跟我练剑,还是要回家吃点心呢?”
上野兔闻言,马上一个后跳,摇摇晃晃的站稳,脸上的表情之纠结了一瞬,就很夸张的张开了双手,一副兴奋的样子。
“吃点心!吃点心!”
念叨了两句之后,她转身就往楼上跑,跑到一半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
“信吾哥哥,信奈姐姐,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心呀~”
“爷爷做的点心相当美味~”
见到这兄妹俩如出一辙的摇头之后,上野兔也没强求,刚上国中的她到底抵御不住点心的诱惑,蹦蹦跳跳的就上楼去了。
等开门声和关门声都响起后,鸣海信吾才微微转头,俯视着大萝莉,挑了挑眉,平静的问道:“你又领着小兔去哪里疯玩了?最近附近很危险,多了很多鬼鬼祟祟的人。”
这只大萝莉是鸣海信吾的妹妹,鸣海信奈,高中生,但是个子出奇的矮,也就比小兔高一点。
鸣海信奈满不在乎的仰起头,回道:“去河边了,兔酱非要看看雨天的鱼儿是不是会比平时更开心,我就陪她去了。”
听到这话,鸣海信吾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河边更危险,我听说了,荒川的水位上涨,小兔那么小,她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上野前辈交代?”
鸣海信奈想要反驳几句,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
“傻大个,什么时候...荒川河边,对我们来说,算是危险的地方了...”
鸣海信吾摇了摇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道:“现在不比当初了。”
“而且...你应该叫我哥哥,小矮子!”
鸣海信奈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疯狂摇头。
“我凭什么叫你哥哥!哼,傻大个,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你是妈妈捡来的!”
“...”
“哦?是这样么?”
“下周的零花钱,你是不想要了?”
鸣海信吾眯着眼,一箭穿心。
大萝莉听了这话,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蔫儿了下来,有些恨恨的咬着牙,贝齿微露,仿佛生气的仓鼠,但还是很从心的低声叫了句“哥哥”。
没办法呀!
最近出了好多新游戏,没有零花钱的话,会很困扰的!
等我玩腻了新游戏,一定要这个傻大个好看!
心中闪过了自我安慰的念头,鸣海信奈的嘴噘的老高,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鸣海信吾没有管她,只是背过身去,轻轻道:“别闹,回家了。”
没曾想,他这一转身,手中花花绿绿的传单被鸣海信奈看了个正着。
她眼珠转了几圈,有些好奇的一把夺过了传单,没看几个字,就有些愤怒的压低了声线。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从哪里来的?”
“喂!你为什么能容忍这些人抹黑荒川之主的名声?!”
鸣海信吾木然的转身,漠声问道:“不然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少女狠狠的挥舞着手臂,一脸的义奋填膺,慷声道:“当然是去剿灭他们啊!”
“犯我荒川者,以巨浪将之粉碎!”
“就像你以前无数次做过的事情一样!”
鸣海信吾眼光复杂,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狠狠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
他看着捂着脑袋,面现不满的鸣海信奈,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说过,现在不比从前了。”
“小矮子,我们现在只是人类,只有血肉之躯,呼风唤雨,乘风破浪的妖力,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
“换做以前,我一个浪头,就能让那帮鸡鸣狗盗之辈尝尝冒用我名的苦果。”
“但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可...你还有海国作!我还有海虎丸!”
“我们又不是一点儿力量都不剩了,为什么要容忍这种事?”
手中紧了紧腰间的刀,鸣海信吾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显眼的冷笑。
“哼,我们拥有的超凡力量,现在可比不过那些人类中的超凡者,如果这场雨真是那个教派的手笔的话,他们背后一定有超凡者坐镇,甚至可能有鬼神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
“容忍?谁说我要容忍了?”
“你还小,你不懂。”
“我们可以...用人类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啊...”
第五章 何为登神
上杉清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现在还是暂时住在收藏品协会的公寓,那间属于他的道场已经派人去打扫了,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入住。
野原杏子踩着小板凳,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声,匆忙的回头,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张脸后,给了上杉清一个甜甜的笑脸,柔声道:“欢迎回来,上杉君--晚饭马上就好,请稍微等一下吧。”
上杉清有些疑惑的看了野原杏子一眼,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疑声道:“杏子,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么?”
他最近没有去学校的打算,借着受伤的机会,在家里休养,虽然他还是对文凭有些执著,不过被蜃气强化过的记忆力,让他根本无惧任何考试。
野原杏子不一样,这个小姑娘执著的想要去上学。
上杉清不知道的是,在野原杏子的心中,只要她变得更好,才能配的上优秀的上杉君--名校的毕业证,也是不可或缺的。
这又不是很过分的请求,上杉清思量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他托芥川龙之介找人把野原杏子转学到了上泉凛所在的女校,拜托阿凛帮忙照看一下她。
毕竟野原杏子身上可是身负妖魂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吸引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门。
有了阿凛在一旁照应,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上泉凛答应的很痛快,现在的野原杏子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行走的美食制造机,这几天下来,她的嘴早就被野原杏子养刁了,天天嚷着自己得了一种“不吃杏子做的菜就会死的病”,对于野原杏子的安全,她比谁也上心。
理所当然的,蹭饭就成了她也赖在这儿不走的理由。
上杉清倒是没感觉什么不妥,这间公寓大的很,不是之前他的小蜗居,房间多得是,也不会出现什么同居的尴尬场景,而阿凛也是帮他挡住了不少鬼神的功臣,更是活劈了茨木童子的夺舍之身,给她投食点好吃的也是应该做的事情。
“啊,学校放假了,因为雨太大了,下周也不用去学校,什么时候恢复上课要等通知。”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巴巴看着厨房的上泉凛抢答了问题。
“都影响到正常上课了么...”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政府坐不住了,学校都被暴雨逼得停课,下一步工厂,商户,岂不是都要歇业,这样下去,东京可撑不了太久。
而且,如果荒川真的水位上涨,发生水灾,那对于整个关东平原来说,也是罕见的灾难。
面色沉重了一些,上杉清习惯性的来到沙发上坐下。
上泉凛举着一盘点心,献宝一样的捧到了上杉清的眼前。
“清,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是白头发爷爷送的。”
上杉清眼前瞬间浮现了上野三石的身影。
“是上野前辈送来的么?”他顺手拿了一个塞到嘴里,味道确实不错。
已经在往餐桌上摆放碗碟的野原杏子小声的接过话头,肯定道:“是的,上杉君,上野桑人很好,经常给我们送一些礼物,我们缺少的日常用品,也是麻烦他帮忙买回来,转学的事情也是他出面办理的。”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晚饭过后,他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心神渐渐的沉入梦镜之中。
回到了熟悉的蜃气楼里,他站在自己的雕像前,苦思冥想了好久,但是还没想出这“登神之阶”的用法。
“明明能感受到到里面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可为什么用不出来?”
他喃喃自语,茫然的看着百鬼绘卷,又看了看自己的雕像,表情很是苦恼。
“怎么?你竟然不会用这玩意么?”
“他当初没给你留使用说明书?”
略带讥讽的男声在蜃气楼中回荡,对于这神出鬼没的插话,上杉清这几天也有些习惯了。
他连头都没回,红发鬼王自己从画中踏出,几步走到上杉清跟前,与他并肩站定,看着上杉清的雕像,笑容很是深沉。
上杉清耸了耸肩,叹道:“我没有和你斗嘴的兴致,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点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回去呆着。”
“你知道的,我虽然不能将你彻底消灭,但是将你封印画中,还是做得到的。”
酒吞童子皱了皱眉,有些无奈,他何曾尝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现在只能维持现状。
“这神像是要和百鬼绘卷结合起来用的。”
“喂,上杉,我们做个交易吧。”
“在这里呆了几天,本大爷全身都要生锈了--我告诉你这个的用法,你要是遇到了敌人,不妨让我出去放放风。”
“唤我真身,引我神魂--你做得到吧?”
上杉清做得到,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在吞噬了酒吞童子的神魂之后,上杉清可以短暂的召唤酒吞童子降临在自己身上,从而使用他的一部分力量。
但他从没有试过这项能力。
太危险了...
那可是曾经与他为敌的鬼王,贸然行事,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上杉清皱眉想了半响,微微摇头。
“我不可能让你附身在我的身上,不过我有别的办法。”
“我能让你出现在现世战斗。”
“你要是相信我,这交易就做了,你要是不信,那没得谈。”
酒吞童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你不像个说谎的人。”
“你听好了,这是登神之阶。”
“所谓的神明,必须要有信徒的支持,没有信徒的神明,是不完整的。”
“这座神像,就像一个信标。”
“在梦镜的海洋中,指引着信徒意念,来到你这里的信标。”
“不过...你这座神像,应该还有别的作用。”
“按理来说,你继承了百鬼绘卷,也继承了那个人身后的百鬼夜行。”
“那么,这副画卷上的鬼神,理应都是你的信徒。”
“沉下心神,利用神像作为媒介,联系妖魂。”
“你就会明白...”
“这为什么,叫登神之阶!”
第六章 星海
看着振振有词的红发鬼王,上杉清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在思考。
听酒吞童子的意思,这座神像,就是“神明”用来聚敛信仰的工具,也是“神明”与普通鬼神最大的不同之处。
对于“神明”,上杉清现在确实有些兴趣--以东照神君为例,是要比寻常的鬼神强上一截。
而听酒吞童子这么如数家珍,恐怕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尊“神明”。
大江山无穷无尽的鬼族,就是他信仰来源。
这可能也是他能在梦镜中孤寂的呆了成百上千年,还能保持神魂不灭的秘诀?
他皱着眉,摇头道:“可是,我并没有信徒。”
酒吞童子瞥了上杉清一眼,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不,你有。”
“你以为所谓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爱恋,崇拜,感激,信任,亲情...诸如此类,人类...不,生物之间的感情波动,你们口中的那些【羁绊】,就是信仰的产生来源。”
“能被称为神明的鬼神,都是掌握了将这份感情转变为力量的方法。”
“你们人类所谓的超凡之力觉醒,都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剧烈的情绪波动,因为在那种情绪下,人类的精神力会突破某个壁障,打破凡俗,成为超凡。”
“超凡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信念与觉悟,这是御使超凡之力的基本条件。”
“你是剑士,应该懂得,所谓的明剑心,不也是坚定信念,突破超凡的途径么?”
酒吞童子退后了几步,也不讲究的盘腿坐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酒碗,背后的鬼葫芦就像取之不尽一样,倒满了橙红色的酒液。
“越是强大的灵魂,提供的【信仰】就越庞大,也越有用。”
“若不是有大江山之鬼的支持,本大爷也算不上什么鬼王。”
“上杉...你小子身上牵连的超凡者之魂,数量可不算少。”
一口饮尽杯中酒,酒吞童子很畅快的呼出一口酒气,抬眸中醉意朦胧。
“去,想象自己与这神像化为一体,感受那些驳杂但是与你割舍不开的意念,接纳他们,分辨他们,然后...将其凝成你的力量!”
上杉清有些将信将疑,但其实却并不认为酒吞童子在骗他。
这位大江山的鬼王,现在妖魂被囚禁在百鬼绘卷中,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进壁画里关禁闭,他对自己没有威胁。
而这神像,应该对自己也没什么害处,百鬼绘卷从来没做过不利于他的事情。
上杉清打算稍微尝试一下,浅尝辄止,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他扫了酒吞童子一样,也没有避讳他,缓缓阖眸。
按照鬼王所说的方法,上杉清将自己的“意念”,慢慢的与神像联系了起来。
他在想象,想象自己处于那高台之上,亘古长存,享受凡人的参拜,与善男信女的香火。
在灵魂契合的一个瞬间,上杉清眼前一黑。
他仿佛在下沉,失重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烦闷恶心。
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水压,又好像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一秒,也许是无穷的时光。
四周的莫名压力倾泻一空。
他蓦然睁眸,入目之处却还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海底么?
一个念头在上杉清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中浮现。
下一秒,他知道自己错了。
些许微光,从四面八方渐渐亮起。
犹如萤火,也如星辰。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意识一瞬间清醒。
这里不是海底...
这里是星空!
那点点荧光,是距离他极为遥远,但却真实存在着的“星辰”!
光芒强弱不一,有的就像锁链,有的只是丝线,不断的延伸,从星辰之上,系在了他的身体中。
光的颜色也都不相同,有的是纯净的白色,有的是柔和的黄色,有的是刺目的红色。
而在他目光不能及的极远之处,又有隐隐约约的光点闪烁,仿佛那是另一片星海。
远处的事情,上杉清没有去管。
他仔细的感受着那光芒,许多纷杂的念头一齐的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选择了光芒最为纯白的一条线,这条线,也连接着一颗有些黯淡的星辰。
“今天晚上上杉君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呢...”
“只吃了一碗饭,是今晚上的菜不合他的口味嘛?”
“唔...明天做寿喜锅吧!上杉君挺喜欢牛肉的,正好上野桑之前送来过品质不错的神户牛肉!”
“说起来,明天是周末了呢,不知道上杉君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上杉君出门能带着我的话...”
“不不不!杏子,不能打扰上杉君工作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上杉君似乎加入了一个很厉害的组织呢!”
“可是...”
“我也想能帮上上杉君的忙呀...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阿凛呢...”
挤入他脑海的是有些熟悉的少女心事--这是野原杏子的心中所想?
上杉清马上对号入座,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辨认是谁轻而易举。
“不...也不是能窥视别人内心的程度,我只能知晓她心中提及到我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就算是...祈祷?”
上杉清有些啼笑皆非,这稍微有些随意和离谱,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他在野原杏子的心里,形象应该和神明差不多高大,他说什么,这只小白兔估计就能信什么。
类比成神明的信徒,那是不折不扣的狂信徒,给她个大主教当当都不为过。
他心念一动,意识随着那道光芒组成的线,飞向远处的星辰。
下一秒,他的眼前光芒大盛。
他回到了公寓里,现在身处一间粉色调的,一看就是少女的房间内。
他在用...野原杏子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上杉清心中一惊,有些担心会对野原杏子造成什么影响,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浮现了“回到蜃气楼”的念头。
然后,他就真的回到蜃气楼中了。
身后的红发鬼王依然在自斟自饮,面前的神像岿然不动。
一切如梦似幻。
如果他怀里没有多一只大胸小白兔的话...他说不准还以为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第七章 神与凡,船与锚
是的,没错。
野原杏子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了上杉清的怀中,在这他的梦镜世界,独属于他的领地--蜃气楼里。
他刚刚收回意念,似乎带回了礼物。
野原杏子吓了一跳,明明前一秒还在卧室边看书,边胡思乱想着,但眼前一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蜃气楼中鬼气森森,烛火明灭,壁画瑰丽,但是却略显诡奇,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地方。
特别是对面还有个**半身的鬼王在大口饮酒,用奇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
野原杏子几近失声,手忙脚乱中抱住了上杉清的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心中稍安,慌忙中抬头,就是上杉清微笑着的脸庞,让她心中的惊恐消去了一大半。
“上杉君...!”
“这里是哪里啊?我...我为什么...”
她声音有些嗫嚅,话没有说完,语气就低了下去,缩了缩小脑袋,躲在了上杉清的身后,用余光谨慎的打量四周的环境,不敢和酒吞童子对视。
上杉清抚了抚野原杏子柔顺的秀发,斜着眼瞪了酒吞童子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你别吓坏了小孩子!”
他这话一说,酒吞童子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野原杏子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
她稍微退后了一步,离开了那个有些温暖的怀抱,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我的年龄都够结婚了!”
野原杏子今年十六岁,日本法律曾经规定女性的结婚年龄是十六岁,不过在前几年就修改成十八岁了,但野原杏子估计不关心这种新闻,所以并不了解这个变动。
所以这话她说的理直气壮,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大胆的宣言,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连害怕也顾不上了。
酒吞童子没空理会小女儿的心思,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野原杏子,口中喃喃出声。
“果然如此,果然是你!”
“荒川之侧埋骨地,幽然而生萤光草...”
“这光芒,错不了的。”
上杉清转过了身,将野原杏子挡在身后,冷眼看向酒吞童子,哼了一声。
“你不早就知道她是谁么,对横田野下手,你不就是为了她?”
这话中蕴含的怒火显而易见,酒吞童子不是聋子,他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你在生气?”
“哈,为了一个凡人,生气?”
“...有趣。”
“小鬼,你听好了,秘仪者皆有取死之道,如果内心无懈可击,那么即使是鬼神,也难以惑其心神!”
“我被封印在梦境中这么长时间,能影响现实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了,可还是能蛊惑到那个凡人...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么?”
“...”
“算了,我何须向你解释。”
“你若有怨,等你想到能杀死我的方法,来试试就是,不过,我可不会坐以待毙!”
酒吞童子满不在乎的应付了几句,面上醉意涌现。
“我要回去睡一会了,你有什么话,赶紧问,这算售后服务。”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上杉清也暂时压下了有些起伏的心情。
“那幅星图,到底是什么?那些不同的光芒,又是什么?”
酒吞童子闻言,剑眉一挑,面上似笑非笑。
“哦?你竟然到了那一步?也对,如果没到那一步,你也不能把其他人轻易的拉入自己的梦镜中。”
“登神之阶上面,自然是...神国!”
“那是属于你的诸神星海,那里面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与你有联系的生灵。”
“光芒代表对你的【信仰】。”
“凡人的信仰,想要具现在星海中,需要极为虔诚的信奉,而超凡者的灵魂强大,即使信仰并不算虔诚,也能体现在星海之上。”
“我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原本属于他的登神之阶和神坛神体竟然能被他封印在百鬼绘卷中,直接交给你继承,这不合常理!”
“不过...他也一向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喂,小鬼,记得我的大江山么?”
“明明是我的梦镜,但是茨木和我麾下百鬼,也能在其中活动自如。”
“这就是踏上神阶的效果之一--你的梦镜,可以对信徒生效。”
“无论距离多远,他们都能借由与神明的精神联系,在你的梦镜中出现,比如这个小姑娘。”
“如果作为凡人,她自然不够格...但,她是不是凡人,你比我清楚!”
“勾连【神】与【信徒】,这是踏上登神之阶后,最基本的能力。”
“至于更进一步的,我没法跟你说,你和我,并不一样,百鬼绘卷不一样,百鬼夜行不一样,诸神星海也不一样。”
“后续的【能力】,自然也不同。”
“自己摸索吧。”
说罢,酒吞童子长身而起,信步迈向了身后的壁画。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的星海中,星辰的光芒颜色不同,又代表着什么?”
上杉清又问了一句。
酒吞童子脚步一顿,回头的脸上浮现了意思疑惑。
“颜色不一样?”
“这我可没听说过。”
“哼,你的情况特殊,这一切都来自于那幅百鬼绘卷,具体的细节,不要问我,我又不是无所不知。”
“对了,你不是跟那位百物语之主关系不错么?去问她!这世上少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疾声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些信仰凝成光芒,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让酒吞童子神色一动。
“有什么用?很多神明,可以将那份信仰凝成神力,当做一种高阶的超凡力量使用,配合神明的能力,又有不同的变化。”
“我的百鬼夜行,你也见过,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借助了大江山之鬼的魂魄,也算是信仰之力的一种用法。”
“不过...这不是主要作用。”
“你见过大海中的船么?”
酒吞童子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上杉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下意识的点头--他当然见过。
“梦镜,其实算是【精神世界】,是这个星球的【意识海】。”
“那么,在这片意识海中,神也好,鬼也罢,都不过是一叶孤舟。”
“船要停稳,需要【船锚】。”
“那份信仰,从生灵身上而起,自你魂魄中而终,聚拢在一起,就是属于你的...船锚!”
“来自于现世,穿越两界,牢牢固定住你灵魂的船锚!”
酒吞童子纵身一跃,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像,只留下他的声音在蜃气楼中回荡。
“至于船锚的作用嘛...你沉沦过么?”
“沉沦,就是大海中的风雨,来自于兴风作浪的海兽,亦或是喜怒无常的苍天。”
“但,如果船锚最够沉重的话,即使最猛烈的风雨,也无法将你的船掀翻!”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鬼神,都渴望成为【神明】的原因啊...”
第八章 杏子与莹草
上杉清算是个学霸。
学霸的联想与思维拓展能力一般都很不错。
刚刚酒吞童子的比喻,他听懂了--如果信徒达到一定的数量,就能将自己的灵魂锤炼的更加坚韧,从而避免沉沦,大概是这个意思。
嗯...也不难理解,通过“信仰”,来壮大“神明”的灵魂。
这么一想,神明需要信徒的祈祷,才能降临的理由,也能推断出来--因为这会让他们的灵魂更为强大,足够冲破梦镜与现实的桎梏。
唯一引得上杉清深思的,只有那句话。
沉沦,就是大海中的风雨,来自于兴风作浪的海兽,亦或是喜怒无常的苍天。
兴风作浪的海兽,可以理解成虎视眈眈的鬼神。
那喜怒无常的苍天...代表着什么呢?
他总觉得这句话饱含深意。
还有,扶摇她...真的连神明之事都了如指掌么?
要不,明天还是去问问吧...
上杉清最受不了这种满心疑云的感觉,他心里总是和猫爪挠似的,难受极了。
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野原杏子上。
此时的野原杏子,正偷偷的观察蜃气楼四周的壁画,他的注意力重点放在一身吴服,腰间跨刀,脸上笑意神秘莫测的上杉清自画像上。
还有那身边穿着淡雅蓝色浴衣,容貌像极了她的少女。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幅画面,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心情变得非常愉快。
也许是...和上杉君在一起的原因?虽然只是画像。
但是,只要看到这一幕。
那些有些凶恶的妖怪也好,光怪陆离的景象也罢。
都不重要了。
她的眼中,再没有其余任何事物的容身之地。
野原杏子少女的幻想,被上杉清有些残忍的打破。
上杉清很费劲的组织着语言,想要和野原杏子解释超凡,鬼神,梦镜,与神明。
不过,说到一半,他看到野原杏子毫不掩饰的茫然,就很干脆的放弃了。
算了,我弄那么麻烦干什么。
那是杏子啊。
重新整理了下思路,上杉清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换了种轻松的语气。
“杏子,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刚刚是我邀请你来做客。”
“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不寻常的能力。”
“那个红毛怪人你不要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客人来到这里,杏子要留在这里帮我吗?”
野原杏子果然疯狂的点头。
她心中更多的是小小的雀跃。
上杉君邀请我来这么重要的地方做客...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做外人呢?
她没有去想这里到底是哪里,她是怎么来的,刚刚的鬼王酒吞又是什么人。
上杉清说什么,她就信了,然后很乖巧的顺着上杉清的意思,没有半点违逆的想法。
野原杏子身上具有一切日本传统女性该有的优点,单纯,温柔,勤劳,并且以自己喜欢的人为中心,哪怕隔绝整个世界。
这些放到现在的社会,未必都是值得提倡的,但是却很讨人喜欢。
起码上杉清很喜欢。
眼见着野原杏子柔柔的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红着脸,也不说话,明显进入了害羞的小媳妇状态,上杉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摸着下巴,看着雕像,开始琢磨怎么能把这玩意的作用最大化。
假如野原杏子能进来的话...那么拥有背负妖魂的人,多半也能被他拉进蜃气楼。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再次陷入了灵魂同调状态,重新进入诸神星海。
这次,他仔细的辨别着那些星辰光芒中传递过来的意念。
熟人真的不少。
毫无疑问的有东文真希和刘龙人,这两位身负妖魂之人。
不过,东文真希的光芒,是淡淡的乳白色,刘龙人的则是橙黄色,上杉清感受了一下,只要他想,恐怕能轻松的将此二人拉入自己的梦镜中。
他没有去尝试,而是开始感应那些泛着红光的星辰。
意念如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他并没有钻牛角尖,而是很快的转移目标,开始详细的感应着这漫天的星辰。
就如酒吞童子所说,信仰丝线最为结实,看上去就不同寻常的,基本都是超凡者。
熟人不少。
得益于妖魂的东文真希,刘龙人,还有小杏子。
应该是用友情和信任链接起来的工藤优一,芥川龙之介,甚至还有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太宰治--上杉清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不起眼的丝线确实存在着。
再往下数,就有些多了,东文会的两把刀,那些东文觉亲卫队的成员,见识过上杉清威势的黑帮雅库扎,最近追随他的上野三石,甚至还有前几天,他和东文真希露了一手,震慑源会,顺便镇住的几个不良少年。
从耀眼,到黯淡,无数闪耀的丝线,织成一张紧密而又无所不在的网,仿佛将这宇宙包裹在其中。
沉下心,静下神。
眼眸睁开,星光敛入其中。
仅仅是一会儿,那有些庞大的驳杂混乱的念头,都要把上杉清逼疯了。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敞开心神,接纳星海中所有的生灵之念,他绝对会一秒钟之内就被冲击成白痴。
没等他缓一口气,他就听到了野原杏子的惊呼。
他匆忙后头望去,就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幕。
橙色,蓝色,青色的光芒,在野原杏子身上交替。
她此时正站在百鬼绘卷的壁画之前,与上面的“莹草”画像面对着面。
一刹那间,百鬼绘卷之上的莹草画像消失无踪。
野原杏子俏脸有些惊慌失色,本来的一身居家服,在流光溢彩之中,换成了一身合身的浴衣。
与之前上杉清在百鬼绘卷中见到的莹草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上杉清有些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
等他来到野原杏子身边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勃勃生机,充盈的力量,和犹如实质的蜃气。
恰好的对应了莹草身为妖怪,凝聚的百闻牌能力。
他愣了一会儿,眼神复杂的看着野原杏子,又看了一眼那登神之阶上的雕像,呼出一口浊气。
“原来如此...”
“这玩意儿,是这么和百鬼绘卷配合用的?”
第九章 调查
翌日。
土曜日。
雨势有了反复的迹象,上杉清深有感触,他的马靴出门后,至少有半截没入积水中。
东京都的下水道系统遭到了巨大的考验,这几天道路旁甚至可以见到被泡坏发动机的损坏车辆。
日本是个岛国,东京也经常遭受台风暴雨的侵袭,这里的排水系统是投入了大量资金,世界顶级的水平,但如今...也快撑不住了。
出门之前,开着的电视里,也不间歇的播放着这场雨的有关新闻。
各种专家轮番上阵,不靠谱的猜测层出不穷。
甚至,上杉清还在某位不知道是干嘛的专家口里,听到了一种很危险的说法。
他说,这是“神明的怒火”。
虽然这应该只是个玩笑,但是上杉清却想到了更多。
将这场雨推到风口浪尖,吸引社会舆论,让更多的凡人关注到这里,是不是就是始作俑者的最终目的?
冥冥中,上杉清想到了星图中虽然细小但数量庞大的丝线。
如果把这场雨当做神迹,来给普通人的心中埋下“敬畏”的种子的话,那么将他们转换成信徒,也会容易很多吧?
还有,若是在大雨即将冲垮东京之际,有一位“神明”所属的教派站了出来,平息大雨,拯救这座城市...
那他们,恐怕会成为英雄吧?
就算大多数人不会相信那么离谱的事实,不会相信这场雨会因为人力而停止,更不会相信这是神明的手笔。
但...只要有一小部分人上钩就够了。
再小的比例,乘以东京圈将近四千万的居民基数...
那也是很恐怖的数字了。
想到这里,上杉清的脚步莫名的加快了一些。
在其位,谋其政,食其禄,忠其事。
作为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他也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上野三石西装革履的撑伞等在了收藏品协会楼下的门口,看到等的人出来,他很迅速的将伞撑到了上杉清的头顶,快步的与他一起来到了车前,弯腰打开了车门。
上杉清其实很不习惯这种事事要人照顾的感觉,不过这么多天来,这是上野三石的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能...大家族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规矩森严?
嗯,芥川家算是大家族了,几乎执掌了半个日本的喉舌--笔杆子是能杀人的。
坐进了驾驶位的上野三石微微侧头,低声问道:“上杉君,我们去那里?”
上杉清略一沉思,斟酌着词句。
“嗯...昨天我就动员了荒川区的外勤特工,到刚才为止,也陆陆续续的受到了不少汇报讯息。”
手机被随手划开,微弱的光芒中,一条条文字不停的闪过。
“值得注意的信息确实有几条。”
“荒川区北部,这几天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件,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凶手都是在深夜挑人下手,杀掉被害人后,会将其开膛破腹,取走内脏,现场血腥,手段残忍,且充满了仪式感,警察无可奈何,外勤特工也没发现端倪,这算是一个疑点。”
“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凶杀案,应该不是巧合吧。”
“中部--哦?这个有意思,是在我家附近,那里的居民有人在深夜听到河中有奇异的声响传来,像是海豚啼叫,声音诡异,怀疑是妖怪作祟,报警后不了了之。”
“但是外勤特工前去查看呢,发现在河道里有明显的大型鱼类经过的痕迹--至少有成年鲨鱼那么大,荒川中不应该有那种东西的,这是第二个疑点。”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上杉清倚着座位,闭着眼,看似漫不经心,皱起的眉却说明他很在意。
“我听说,在荒川区,最近兴起了一个教派?”
“他们自称荒川教派,不但不敛财,还大肆的发放福利,诱惑很多人去听他们的宣讲,据说已经有了不少的信徒,打着保护环境的幌子,供奉着荒川的神明。”
“外勤特工混入了教徒中,传来汇报,这些人的洗脑能力挺强的,那些家庭主妇,老年人,还有一部分小孩子都已经渐渐的产生了信仰,并且...他们宣称这场雨,就是对人类的神罚。”
“真是应景出现的教派啊...你说他们不是蓄谋已久的,我都不相信!”
上野三石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他沉声问道:“上杉君,需不需要调动人手支援?我和几位调查员关系还算不错,可以请来帮忙,你有芥川少爷的同等权限,也可以调动特遣队的协助,武器库的热武器也可以任由你调用,请做决定吧,我会去安排。”
上杉清摇了摇头,笑容一冷。
“不急,八字没一撇,不必兴师动众。”
“让织梦网待命,外勤特工随时注意荒川区的动向,我们先去挨个看一看这几个地方,看看有没有得意忘形的小鬼再说。”
“要是让我抓着机会,就让织梦网直接撕开作乱鬼神的梦镜,我进去砍了他就是,何必那么麻烦。”
上野三石很懂分寸,他只是提出建议,并不是替上杉清做决定,他从善如流的点头,问道:“那...上杉君,我们先去那里?”
上杉清沉思片刻,嘴中吐出了一个地址。
“嗯...先去百闻馆!”
...
另一边,荒川区。
鸣海信吾穿着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装束,信步走出了公寓楼。
大街上人影稀疏,受到暴雨的影响,不少店铺都已经暂时歇业了。
他不急不缓的踱着步,穿着很古式的木屐足袋,但是很诡异的是...这一地的积水,竟然不能打湿他的鞋子与足袋半分。
他撑着伞,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里,林林总总的站了几个黑衣人,廉价的西服,显眼的刺青,燃烧的香烟和寸头,简直是把他们的身份写在了脸上。
这几个人见到鸣海信吾进来后,立马恭敬的鞠躬。
“师范!您辛苦了!”
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很严肃,像是见了老师的小学生。
鸣海信吾点了点头,开门见山。
“这么大的雨,把诸位叫来,真是不好意思。”
“事情我在电话里讲了。”
“总之,去闹出点事情来,给那个教派一些难堪,也不要太过分,害的你们进局子就不好了。”
“事成之后,我会给诸君一些薄礼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师范!请放心吧!”
“礼物就不必了,我们的剑术都是师范教的,为您做点事理所应当。”
“而且...一个三流的教派罢了,找个理由敲打敲打他们,本来也不是难事!”
“请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黑西服们匆匆离去了。
鸣海信吾低垂着眸,喃喃自语。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反应!”
第十章 江户源氏物语
鸣海信吾在一家剑术道场里担任师范,至今也有个五六年了。
他任职的道场,是上野三石联系的,那肯定不是那种教花架子的盈利性质道场。
那是教真本事的地方。
而如今的社会,用到剑道最多的两个职业,就是黑帮和警察。
鸣海信吾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剑术是一等一的强,话虽然少,教授门徒也尽心尽力,久而久之,自然认识了不少熟人。
有警察,更多的是极道暴徒。
仗义多是屠狗辈,这些极道中人,虽然并不值得推崇,但他们崇拜强者,对于有师徒名分的鸣海信吾还是非常尊重的。
所以,鸣海信吾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就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黑帮中人,让他们帮一点小忙。
去搅一搅那个所谓的“荒川教派”的局。
恶人还得恶人磨,黑帮上门收保护费,在日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借机生事,也容易的很。
这些极道中人,本来也看不上花言巧语骗钱的无良教会,在鸣海信吾的委托下,他们一拍即合,当即答应去找一找荒川教派的麻烦。
当然,鸣海信吾并没有指望几个雅库扎就能把这个教派驱散,他的目的也不在此。
他想看看,被麻烦找上门来之后,那个荒川教派的反应是什么。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骗子教派,目的是敛财,那倒是没什么,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他强行介入,有的受害者也会恨他入骨,以为他挡住了信仰神明的道路。
要是这种情况,鸣海信吾没打算继续管这事,被败坏了名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不比当初了,他没有那个余闲去管这种闲事。
但...如果这个教派没那么简单的话...
他说不得就要掺一脚了,盗用一位神明的名义,可是所图甚远。
他们...想打着荒川之主的名义,做什么呢?
这是鸣海信吾想要搞清楚的事,如今,他双管齐下,打算先摸摸这个教派的底,然后再做应对。
若是逼不得已...
他手中的海国作,也不是不能杀人的!
另一边,上野三石驾驶的轿车,在百闻馆的门口停下。
上杉清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就看到蜷缩在椅子里打瞌睡的李扶摇。
她在睡梦中似乎是卸下了防备和经常挂在脸上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然,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轻轻皱着的秀眉看上去惹人怜爱,像是一只休憩中的小猫咪。
不过,在听到脚步声后,小猫咪警觉的睁开了眼,在看到上杉清的脸之后,眸中又带上了些许睡意。
她慵懒的开口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没有等到上杉清回答,她就迅速的点了点头,自问自答了。
“哦,对,你今天要去做事,调查这场雨,怎么?遇到麻烦了?”
上杉清耸了耸肩,摇头道:“还好吧,收藏品协会的特工还算能干,情报都很有用,有不少疑点,挨个去查查就是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扶摇,你对【神明】,有研究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扶摇似乎并不意外。
“清,你要明白一点,这世上所有的【超凡】,都是基于精神层面的强大,或者更彻底一点,超凡与否,是灵魂上的区别,就算是以**力量见长的武道修行者,也是要以信念驱动超凡之力,反哺身体强度的。”
“神明亦是如此。”
“这世上本来没有神明,当某位超凡者得到的敬畏与崇拜达到了一个界限,他们的梦镜世界发生了异变,突破了【人类】的壁障,眼界变得很高,许多人的梦镜,在他们眼中,幻化成了星辰,囊括了所有生灵的整个梦镜世界,变成了他心中的星海。”
“而通过信仰,许许多多的星辰似的梦镜联系在一人身上,驳杂的超凡之力聚集,被他精炼,提纯,变成了比常见的超凡之力层次更高的力量--那股力量被称为【神力】。”
“这就是最初神明的由来,特别是在日本,万物皆可为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有人信奉,那么神明就长存不灭,历史上闻名的大名,天皇,武将,山野中的魑魅魍魉,甚至独特的天气现象,在得到人类的祭祀与信奉之后,亦可诞生神明的雏形。”
李扶摇轻掩朱唇,打了个哈欠,眼神悠然,话语意有所指。
“神明,并不一定都有多强,但基本都有难缠的手段。”
“那天被你斩与剑下的东照神君,他毕竟是人类之身成神,他在被奉为东照大权现之前,实力一般,水平有限,只是作为领导者存在,他的手段粗浅,连神明之躯都玩不明白,被你一刀了结,也是他命数如此。”
“但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弱成那样的。”
“哦...对了,超凡者中的链接者,其实就算是神明的雏形,他们的能力来源,也类似于信仰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不太建议你链接英魂,就算那会暂时的提高你的实力。”
“清,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如果上杉清没有记错,这是李扶摇第二次说这话。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这趟倒不算白来,现在神明的概念,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了雏形。
聚集信仰,化为力量,不一定都是强者,但都有难缠的手段。
这么听起来,也没什么。
上杉清心中本来就对神明寡淡的敬畏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上杉清心中一动,突然道:“我要去荒川区到处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李扶摇的眉眼马上弯了起来,脸上带着有些暧昧的笑意,柔声道:“呀,这算是约会邀请嘛?真是突然呢~”
上杉清苦笑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可惜却又被堵了回去。
“虽然很想答应下来,不过今天不行呢。”
“我妈妈之前从京都来东京看我,我好几天没有陪陪她,今天下午他要回京都了,我中午要和她一起吃个饭,今天没有时间哦。”
轻描淡写的说了个理由之后,李扶摇在书桌上翻了几下,取出一本古朴陈旧的线装手抄本,递给了上杉清。
“诺,这算是补偿吧。”
“你不是在找什么源氏三杰?”
“这本书应该对你有帮助。”
书的封面隐隐约约的能看清楚几个模糊的字迹。
《江户源氏物语》。
第十一章 丈母娘看女婿
《源氏物语》是一本书,平安时期三大才女紫式部所著的长篇小说,上杉清读过一些。
但是前面加上了江户两个字,他就没听说过了。
古时候的江户,就是现在的东京圈。
他大体翻看了几页,书的内容残缺不全,但是看上去像是一本日记。
将这本书收了起来,打算回去好好看看,上杉清很诚恳的道谢。
“多谢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替我向伯母问好。”
在李扶摇点头之后,上杉清就告辞出门,打算先去处理今天的工作。
他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摇了下来,叶三熟悉的脸出现在上杉清的面前,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对着上杉清做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上杉清还没回过味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李太岁穿着墨色唐装走了出来,斜着眼瞥了上杉清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反而殷勤的撑起了伞,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一位穿着振袖,温婉如水的美人被李太岁扶着下了车,露出了真容。
上杉清心思一滞,看到那张与李扶摇有个七八分相像的脸,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这就是李扶摇的母亲大人吧?
听优一提起过,这好像是一位大家族的小姐,叫...凤凰院宁宁?
嗯...应该是的,看着李太岁对着这位美人眼中的拳拳情意,上杉清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愣着,而是冒着雨上前鞠了个躬,行了个晚辈礼。
“太岁爷,您好,最近受了伤,事情还多,没能登门致谢,还请勿怪。”
上杉清指的是太岁帮出人手帮他那件事。
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凤凰院宁宁,语气更加的柔和恭敬了几分。
“伯母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上杉清,是扶摇的朋友,受到了她颇多的照顾,不胜感激...”
他话刚说完,李太岁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登门致谢就不必了,你小子离我家越远越好,最好再也别来!”
最近上杉清老是蹭在百闻馆里守着李扶摇的事情哪能瞒得过他的耳目?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呢,感觉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即将被这头狡猾的小猪拱掉,郁闷的很!
话音刚落,冷哼变成了闷哼。
上杉清眼见着凤凰院宁宁的纤纤玉手自然而然的摸上了李太岁的腰间,继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他看着都觉得疼!
不露声色的瞪了李太岁一眼,凤凰院宁宁脸上的笑容变得亲近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仔细的端详着上杉清,柔声道:“啊,你就是上杉君么,我经常听扶摇提起你呢。”
“扶摇他爹这个人呢,不会说话,脾气古怪,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开个玩笑,什么时候有时间,欢迎来家里做客呀,嗯...有机会的话,跟扶摇一起去京都玩玩也不错,京都的风景,可和东京完全不同,值得一观呢。”
“上杉君果然是一表人才,你是来找扶摇的么?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嗯...上杉君今天中午有时间么?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凤凰院宁宁对于上杉清的态度和李太岁截然不同。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知道,李扶摇认准了的人,恐怕不会轻易的改变,女儿明显对这少年情根深种,那这位多半就是自家未来的女婿了。
更多的原因是...她这几天看了上杉清的履历,平心而论,放到整个东京,也称得上优秀二字。
她是站在超凡者的角度来做出评判的。
而且,对于女儿的男朋友,父亲和母亲的态度,本来也会有微妙的不同,现在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一跳,不过却没有失礼,而是立马做出了应答。
“多谢伯母的好意了,我今天还有公事,恐怕要浪费您的好意了,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京都拜访您。”
凤凰院宁宁倒是没有坚持,她笑着点了点头,认同道:“嗯,男孩子嘛,事业是要比较重要一点,但是有很多别的事,也不要不放在心上哦。”
“上杉君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事业,这很难得,我和芥川家那孩子的父母都有过往来,工藤家那两位我以前也打过交道,都是风评不错的名门,适合你多多交往,朋友总是越多越好。”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呢,让扶摇联系我,凤凰院这个名字,虽然远在京都,但是在东京还是能.asxs.作用的,千万不要客气哦。”
这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实在是看的上杉清有些心里发虚,再加上李太岁那黑着脸的怒目而视,上杉清尴尬的笑着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凤凰院宁宁微笑着向上杉清挥手致意,看着他钻进了车中,等到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李太岁有些不忿的嘟囔道:“宁宁,你对那小子的态度也太好了吧!”
“你别看他面上彬彬有礼,其实也会不少花言巧语,当初在我面前一套一套的,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哼,我听说他身边还有不少女孩子绕着,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可不是扶摇的良配!”
凤凰院宁宁收敛起了笑容,没好气的白了李太岁一眼,轻飘飘的道:“怎么?都学你一样,嘴笨的不行,又犟得要命,就是好孩子了?”
“我看这孩子不错,懂礼貌,长相比你要强多了,叶师傅不是说他实力也不错?应该能保护好扶摇,小小年纪已经算是身居高位,朋友里有不少大家族的子弟,师父那儿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配我家扶摇算是门当户对。”
“至于身边的女孩子...”
“哼,我当初在京都,身边不是也有不少追求者?最后我还不是背着家族,跟你私奔了,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凤凰院宁宁的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
李太岁悚然一惊,背脊发凉,有些着急的怒声道:“不!这不一样!”
“你懂什么,实力强也不一定是好事!那个收藏品协会,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这小子可没看上去那么乖巧!”
李太岁吹胡子瞪眼的,有些生气。
凤凰院宁宁看着他,一撇嘴,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凶我!”
李太岁心中咯噔一声,嘴硬的一横脖子:“我没有!”
“你就是凶我!”
这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没有...”
李太岁已经明显的底气不足了。
“好,好,好!”
“当初在京都,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跟你背井离乡,连家族都不要了,为你打理生意,生儿育女,现在回家都要受人白眼,现在我成了什么都不懂了?”
李太岁一张老脸立马垮了下来,有些哀求道:“宁宁...我真没有...”
“嫁给你之前,你这榆木脑袋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哄我,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再过几年,是不是就要和我离婚,重新再娶一个什么都懂的女人啊?”
“宁宁!宁宁!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李太岁脸上的桀骜和不忿早就不翼而飞,留下的全是讨好的笑容。
“那里以后还凶不凶我了?”
“不了,不了,我不敢了!”
“...”
“那你就是承认你刚刚凶我了?”
等李扶摇觉得门外有些吵闹,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的是父亲举手发誓,一脸的欲哭无泪,许下了一连串的不平等条约的场景。
她无奈的笑了笑,好心的为可怜的父亲解了围。
“母亲,别在外面淋雨了,寒气重,对身体不好,进来说吧。”
凤凰院宁宁很给女儿面子,横了李太岁一眼,暂时的放过了他。
李太岁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女儿,但是看着李扶摇面上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古灵精怪之时,突然一怔。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同情上杉清了。
第十二章 好快的刀
上杉清坐进车里,迎着上野三石有些暧昧不明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有些狼狈的表情,淡然道:“走吧,上野前辈,该干活儿了。”
上野三石转过了头,发动车子,没有询问八卦,而是正经道:“好的,那么...上杉君,我们先去那里?”
上杉清思虑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逮捕杀人犯不是我擅长的工作,这件事等我找优一帮忙,他应该对这个感兴趣。”
“至于荒川中的大鱼痕迹,协会的那些专家都看不出结果,我去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那...先去看看那个荒川教派吧。”
“荒川之主...有意思,真是有些耳熟的名字啊...”
上野三石了然的点头,一踩油门,黑色的轿车缓缓离去。
收藏品协会毕竟是超凡者组织,又有不俗的财力支撑,他们麾下的外勤特工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再加上工藤家的武侦协助,关于情报这方面,东京都很少有能瞒得过他们的东西。
那所谓的荒川教派,虽然不至于被查的底儿朝天,但是主要活动的据点,早就被标记出来了。
之所以还没有人行动,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都在荒川区内,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写字楼门口,大雨天,天气阴沉,这栋写字楼只有二楼亮着点点灯光,显得有些诡异孤僻。
上杉清刚打算下车,就看到几个黑西服匆忙的从写字楼里跑了出来,他们连伞都没来得及打,嘴里骂骂咧咧的,奔向了不远处的小巷。
“唔,黑帮?”
“是来找麻烦的,还是勾结在一起了?嗯...荒川原来是源会的地盘,后来应该被刘会的人接手了,上野前辈,给九龙那边的负责人去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上杉清的话音刚落,上野三石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他现在反而不着急了,人就在楼上,也跑不了。
四周隐蔽的小巷里,时不时闪过穿着雨衣,目光警惕的黑衣人,那都是收藏品协会监视这里的特工,上野三石申请的两个班特遣队增员也即将到位,这是为了镇压那些可能被洗脑的教徒用的。
这位上野前辈,真是是一位很有经验,并且思虑周全的人,这些全部不用上杉清的嘱咐,他已经面面俱到的提前准备好了。
没等多长时间,上野三石挂了电话。
“上杉君,那边说不知道这件事,这种小教派,他们根本懒得管,九龙组最近组内动荡,刘会的会长,九龙的少主为了继位做准备,他们很少做这种多余的事。”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我觉得这些雅库扎和这个教派不像是一伙的。”
上杉清也深以为然。
正当他随手握起平放在后座的刀,打算下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西装男的身影在写字楼的门口一闪而过,身形如鬼魅般的加速,尾随着那些雅库扎而去。
可能是这个西装男没有注意到坐在车里的上杉清,他根本没掩饰自身的速度,所以上杉清很轻易的可以断定...那不像个普通人。
那速度都快赶上百米飞人了,在超凡者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凡人的标准里,可是十分罕见。
“让特工盯住这里,上野前辈,我们去看看,有意思,还没有下钩,鱼儿就自己跃出水面了呢...”
这两人的行动效率也很高,各自拿起了日本刀,丝毫不慢的坠在了那道人影身后。
那些雅库扎呢,就是鸣海信吾委托来惹事的黑帮成员了。
大概是十分钟之前,这些雅库扎气势汹汹的就冲着写字楼去了。
一个民间教派,这些黑帮成员还没放在眼里,在瓜分日本社会资源的四个团体里,其实所谓的教派,是最弱势的一方。
财团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政团则是操控民意和维持这个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行,社团黑帮盘踞在阴影中,在灰色产业缔造黑夜帝国,手底下也掌有一定的武力保障。
唯有教派,主要的手段是骗与愚民,虽然在敛财的方面,也许并不甘示弱,但他们只能依附在这三座大山之上,唯唯诺诺求生。
所以,即使这些不受待见的雅库扎,在鄙视链上,也高于这些教派一层。
一帮无良骗子而已。
于是,就这么五六个雅库扎,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写字楼的二楼。
曾经和鸣海信吾有过一面之缘的西装男和西装女此时正在一间布置的像教室一样的大房间里慷慨激昂的“授课”。
无非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
什么拯救荒川,保护环境,供奉荒川之主,庇佑信徒风调雨顺,心想事成--一般只要受过教育的正常人,都不会把这些老掉牙的把戏放在心上。
不过,随着那老套的话语,一股股奇异的音调混杂在其中,让在“听课”的信徒纷纷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
像是摇篮曲,轻柔,催眠,慢慢的渗入人的思维,润物无声。
他们眼眸中的灵光渐渐的消失,迷茫在其中蔓延开来,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那不像是人,在座的反而像是一个个的木偶。
这一切,随着那几个极道中人的破门而入戛然而止。
几声呼和之后,领头的雅库扎二话不说,上去一拳把西装男撂倒在地,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一脚踩在了西装男的胸膛上,根本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论惹事,他们是专业的。
鸣海信吾的委托,是尽量的让这个荒川教派丢尽颜面,阻止他们传教。
所以,这些雅库扎选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在信徒面前,把这些教派中人打一顿就是了。
这足以让他们颜面扫地。
确实,看着这暴力的一幕,几乎所有的信徒都如梦初醒,有的惊恐的起身逃离,有的拿出手机,似乎是报警了,有的在原地看热闹,还有一部分有些义愤填膺,但迫于极道中人的威慑力,也不敢前去伸张正义。
那西装男挨了一顿毒打,他倒也硬气,一声不吭,护住了周身要害,像个沙包一样,也不反抗。
西装女反而见机行事,打出了一通电话,便大声的抗议者,挡在了西装男的面前,用力的和那些雅库扎推搡了起来。
很明显,她不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这些雅库扎原本是属于源会手下的组,最近被刘龙人收编,可不算什么好人,他们本来也是来“做坏事的”,看到这西装女姿色还不错,不免调戏了几句,不过他们上面也有头目压着,太过分的事情不敢做,所以也没有将事情发展到avi的程度。
西装男看到这一幕,眼中怒火中烧,脸色狰狞的瞪着这帮雅库扎,双拳紧握,对这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同时也有些爆发的迹象。
不过他被西装女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了。
他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
这是在市区,大庭广众之下,闹大了,不好收场。
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望风的雅库扎跑了进来,招呼了领头的人一声,据说是听到了警笛,于是这帮暴徒非常娴熟的转身就溜,他们也不想正式和警察起冲突。
所以才有了上杉清看到的这一幕。
这些雅库扎前脚刚走,西装男就跳了起来,满面血污的他和西装女对视了一眼,拔脚就跟了出去,留下西装女一个人在安抚人心。
看起来,他是想要报复。
而西装女也默认了他的行为。
等上杉清跟着这一行人,转到一条小巷内的时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一道璀璨的刀光乍起,让人为之惊艳。
“好快的刀!”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