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背后之势
上杉清说这话的时候自信十足,脸上浮现了一丝很难看见的桀骜,剑士的凌厉气势一闪即逝,却也让正沉迷在上杉清侧颜里的野原杏子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工藤优一倒是见怪不怪了,有实力的人说话狂妄一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行,明天我去东大,借口考大学,拜访几个父亲的老朋友,不带手下的人去了,你陪我去,我们稍微绕一点路,今晚我再找人把消息散出去。”
“山本家那头蠢猪和源会的残党都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估计糊弄他们咬钩问题不大。”
“喂,你可做好准备啊,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托付给你了。”
“且不说明天他们可能会动用热武器,你也别小看源晴也了,那也不是简单人物。”
“源龙海就算再怎么废物,也是源氏的一支,虽然是分家中的分家,但他也有姓源的资格。”
“他敛财敛了半辈子,基本都投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源晴也自小被检测出了超凡资质,就被他父亲送到京都的源氏本部修行,一年也回不了东京一次,你应该知道,修炼身体的修行者还算依靠【资源】,某些超凡之物更是价值不菲,但总归用日元可以买到。”
“在他亲爹的全力支持之下,源晴也在京都也有不小的名气,在源氏的年轻一辈中也排的上名号。”
“我甚至听说...他被赋予了某把【鬼切】的使用权。”
“源氏本来就以锻造鬼切的技艺见长,配合上他们一族的剑术,还有神秘莫测的鬼兵卫,是个棘手的对手。”
工藤优一苦口婆心,上杉清抓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被赋予了...【鬼切】的使用权?”
又吞下了一个麻糬,上杉清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也太客气了。”
“来就来吧,你说还带什么东西啊...”
这没头没脑的话工藤优一秒懂,上杉清这是把战利品的获取都打算好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刚刚只是他例行的善意提醒,说实话,在见识到上杉清剑斩神明之时,他对于这位好友的“战力”就没什么怀疑了。
而京都的“源氏”跟收藏品协会本来也算不上朋友,他不至于圣母到为敌人担心。
沉吟了片刻,上杉清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源氏是个古老的家族吧?他们会不会通过别的渠道出手?比如...政界?”
上杉清的担心不无道理,源氏是日本最不可轻视的姓氏之一,它是日本皇族降为臣籍的时候所赐予的姓氏,通常是下赐给被降为臣籍的皇子皇女,意为系出同源,镰仓幕府创立者源赖朝,室町幕府的足利氏。甚至江户幕府的德川氏,其来源也都可以上溯至清和源氏的一支。
这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姓氏。
而日本这个国家本来也是“特权阶层”横行的国家,从古至今,俱是如此。
工藤优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笑道:“上杉大人,时代变了。”
“如今的日本,是财阀的日本,可不是贵族的日本了。”
“这个国家现在说了算的,是那些翻身做主的大商人,之前的四大财阀,如今的六大财阀,瓜分着任何一个行业的利润,那些贵族,华族,政治家,在金钱力量的面前,也得低下头颅。”
“人总归要吃饭的嘛。”
“源氏,藤原氏,平氏,橘氏...这些都是老古董了,我们没必要怕他们。”
“就算是他们掌握着一定程度的超凡力量...那也不足为惧。”
“财阀和政党把平安京和新选组牢牢的掌控在手里,不就是为了防备他们?他们受到的束缚多了去了,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
“要是那一二三四组团来找事,我们收藏品协会还有些忌惮,这些时代的眼泪...不要放在心上--有事芥川会顶着的~”
不知情的情况下,芥川龙之介又顶了一口大锅。
上杉清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一二三四...是什么东西啊?”
工藤优一先是有些不解,随后略一抚额,恍然大悟道:“是了...你平时和这种庞然大物不打交道,不了解也正常。”
“这个国家的顶级财阀之前是四家,他们个个都有渊博的历史,有的是传承已久的大名御用商人,有的把持船运,海盗出身,有的战后大发战争财,以军工起家,转行别的产业,风生水起。”
“在经历过经济大萧条之后,又有两家财阀乘势而起,与这些老牌财阀分庭抗礼。”
“那些历史悠久的豪门姓氏很有趣,连起来正好是一二三四,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一之濑,二阶堂,三井,四宫。”
“后起之秀则是凤凰院与御手洗。”
“这六个姓氏,在这个国家基本就代表着一切--日本,是财阀的国家。”
工藤优一重复了一遍这话。
上杉清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么收藏品协会的背后...”
对于上杉清的思维反应速度,工藤优一也不奇怪。
他嘿嘿一笑:“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也不瞒你,其实收藏品协会和东文觉的崛起之路差不多,都是借势而起,乘的东风!”
“当初收藏品协会总部找到在文学界有巨大影响力的芥川家的时候,他们只肯出【技术】,现在协会的那些真知者大部分都是总部派过来的,但除此之外,他们并不给我们什么支持。”
“恰好,那时候超凡者组织刚刚兴盛,新选组和平安京最早都属于【官方力量】,毫不意外的被政党和财阀渗透了进去,而新兴的两个财阀呢,被他们排斥在外,于是他们就想扶持一股力量与其对抗。”
“对于超凡力量,他们都尤其重视。”
“正好,我家老头子所在的党派,就是接受凤凰院和御手洗这两家的政治献金支持的,那是金主爸爸。”
“我和芥川从小认识,私交还算不错,我俩商量了一下,一拍即合,准备玩一票大的。”
“我家的势力范围是东京警视厅,警视厅和警察厅不一样,警视厅行政上属于地方政府所辖,由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监管,这个委员会直接对内阁负责...”
他看着上杉清开始迷糊的眼神,叹了口气,马上言简意赅。
“反正...警察厅下属的超凡者组织是新选组,基本已经算是那几家老牌财阀的鹰犬了,后来兴盛的这两家财阀为了扶持超凡力量以及政治力量与之对抗,便站在了我们的背后。”
“因为目前我们的力量不可或缺,所以我们没有受到那些金主的掣肘,行动还算自由,不过下一步么...哼,这事以后再说吧。”
“怎么样?够简练了吧!”
上杉清吃光了茶点,接过了野原杏子一直捧在怀里的保温杯,痛快的喝了半杯水,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却喃喃自语。
“凤凰院啊...”
“这姓氏怎么有些耳熟?”
第二十八章 山本宅
这个姓氏在他脑海中转了两圈,一张娇艳成熟的美人面孔就浮现在上杉清面前。
温柔娴静,与李扶摇有个七分形似,九分神似。
“艹!”
他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会错了...常年在京都,夫妻分隔两地,即使手下有叶三那种高手,也不能去和妻子长年厮守,只能在东京守着女儿养老,还碰不了其他行业的领域...
这其中必然有天大的阻力,但谁能挡得了那位麾下有青衣拥簇,好兄弟本领高超的太岁爷呢?
这简直都是小说里的主角模板了。
凤凰院财阀,有这个资格。
当然,他不是因为李扶摇的母亲,那位名叫“凤凰院宁宁”的长辈而惊讶,更不是吃惊于李扶摇背后还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吃惊的是...
那位太岁爷,被赶出国门,在日本混了几年,他妈的竟然拐走了堂堂六大财阀之一,凤凰院家的女子私奔,而且人家还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儿育女,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
那个容颜苍老的小老头...看不出来啊!
他凭什么啊!
上杉清心里有些戚戚然,倒不是酸,只是觉得这对他的三观产生了一些冲击。
嗯,他这种思维其实就是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要是他知道太岁爷的家庭地位,那恐怕也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不过...如果李扶摇的母亲大人真的是那个凤凰院的话,李扶摇表现得对收藏品协会的织梦网了如指掌也说得通了,啧...她果然没那么简单。
至于收藏品协会背后有财阀的支持么...上杉清早有预料。
他对日本的财阀是有概念的,前世的日本也是这样,区别只是财阀的名字不同而已,在这个国家,你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财阀的掌控,可以这么说,没有了政府,也许这个国家会陷入混乱,但没有财阀,这个国家会停止运作,进入灭亡的倒计时。
你要知道,连医院,铁路运输等等这种重要部门都大部分把持在财阀手中的国家,政府又能有多大的能量呢。
工藤优一被上杉清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手里的麻糬都掉地上了,他看着沾染了灰尘的半个麻糬,又看看已经光溜溜的食盒,眉头狠狠的跳动了一下,虚着眼不满道:“我说,你至不至于,不就吃你点东西么,怎么还吓唬人呢?”
上杉清的惊讶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和工藤优一说话没什么顾忌,横了他一眼,不在意的道:“怎么,饿了?来家里吃饭啊。”
“反正添一双碗筷又不费劲,就是不知道工藤少爷今晚有没有约会,我琢磨着都同居了,家里应该有人翘首以盼等着某人回去吃晚饭吧?”
工藤优一又被噎了一句,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得,我不当电灯泡,上杉少爷你就趁被柴刀之前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吧,我等着看你的笑话。”
“明天上午我来找你,等我的电话,别睡过头了!”
“那个被你故意放走的鱼饵有我盯着,你放心。”
虽然工藤优一这后两句话让人挺安心的,但上杉清还是冷哼了一声。
“看我的笑话...你想得美!”他喃喃自语着,但是想想李扶摇,又看看身边的野原杏子,他总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
沉默几秒后,他拍了拍野原杏子的小脑袋,强撑了个笑容。
“走了,回家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得野原杏子心里甜丝丝的,她柔柔的应了一声,仔细的收拾好了食盒和保温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上杉清的身后,脸上慢慢弯起了有些甜蜜的笑容。
“有点像一起回家的新婚夫妇呢~”野原杏子心里悄悄的这么想着,脸又慢慢的红了起来。
她喜欢为上杉清做三餐,茶点,还有夜宵,即使有些花样菜又麻烦,又费时间,能让她天天在厨台间忙碌。
她喜欢哼着歌把上杉清的衣服洗好,晾干,熨平,然后看它们被上杉清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样子。
她喜欢打扫干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因为虽然是暂时的,这也算是她和上杉清共同的“家”。
她更喜欢就这么偷偷的看着上杉清的背影,因为那并不算宽厚的后辈,能给她一种几乎上瘾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忘掉一切的烦恼忧虑。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喜欢。
仿佛日出东方,潮水涨落,月有阴晴圆缺,她钟意上杉清--这世界就该如此。
...
一间外表看上去算不上豪宅的复式一户建,山本凉介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这里虽然不起眼,但确实是山本宅,住这种低调的小房子,是山本家主人的个人爱好。
山本凉介其实早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这次回来其实是想探探父亲的口风。
山本凉介的父亲山本雄人如其名,是称得上“雄”的人物,他的警衔是警视监,是警察厅的次长,这个职位其实挺尴尬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做出什么样的政绩,说到底还是要看背后的资源。
山本雄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在警察厅混的风生水起,与某些黑帮和党派都有紧密的联系,又成功的和新选组拉上了关系,还和三井财阀的高层来往密切,在这一切的帮助下,他是有着实权的警察厅次长。
毫不客气的说,假如这届警察厅本部长退位让贤,那么下一任警察厅长官的肩章,基本板上钉钉的要落在山本雄的肩膀上。
那是独立于警察体系职介之外的超然地位,全国数十万警察的真正领袖,同样也可以压工藤家的老对手一头。
山本凉介黑着脸,来到客厅坐着看报的父亲身边坐下,他其实心里有些奇怪,自己的这位父亲大人平时忙得要命,经常不着家,结果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个时间点就在客厅悠闲的看报?
简直像是在特意等自己一样。
山本凉介没想太多,梗着脖子,露出了脸上的红肿,用一种竭力压制的平静语气说:“我今天吃了工藤家那小子的亏!”
虽然语气挺横,但这听上去,怎么也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回家找家长哭诉。
山本雄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道:“哦?你被一个十几岁的小鬼教训了,还挺理直气壮的?”
“怎么?你要不要哭两声,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去找工藤家那只老狐狸去讲讲理,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
山本凉介被父亲讥讽的脸涨的通红,随后又变得铁青,他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觉得已经得到了答案,心中恶狠狠的下了最终决定,明天不管什么家族反应,一定要把工藤优一整死,面上却只是气哼哼的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楼上走。
山本雄抖了抖报纸,抬眸看了儿子的背影一眼。
眼中尽是冷漠,并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那是一只行走的两脚兽,并不是他的血脉至亲,亲生儿子。
同时,他的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紫芒一闪而过。
第二十九章 上杉必须死
“等会!”
山本雄颇具威势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能是父亲从小到大的威严作祟,山本凉介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寒颤,顿住了脚步。
“工藤优一今天是为什么找你的麻烦,详细和我说说。”
山本凉介收起了有些惊慌的表情,装作不耐烦的转头嘟囔道:“因为荒川区一个小教派,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觉得那个教派也没什么问题,他突然带着收藏品协会上门,抓走了不少人。”
山本雄平静的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问道:“荒川教派,我知道,那个教派有一男一女两个负责人,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山本凉介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个男负责人他根本没注意,那个身材火辣的妞儿他倒是印象深刻,那天**一度他现在想想还是回味无穷,那个女人的一双大长腿像是蛇一样,将他缠的喘不过气,欲仙欲死,所以荒川教派出事后他才会那么快的赶到现场,也那么上心。
“男的不知道,没见过,那个女人好像逃走了。”
皱了皱眉,山本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略微提高了些声音:“你不是在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山本凉介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怒气上脑--我好歹是你亲儿子吧,这种事发生了,你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为什么逮着这种无关的小事追问?
他态度更恶劣的说道:“我不知道!我都被工藤家的小鬼踩着脸面打了,还留在那儿给他当出气筒么?”
撂下这么一句话,山本凉介没了上楼的心情,转身快步走到玄关,穿上鞋就推门离去,再也没有看父亲一眼。
沉重的摔门声响起,山本雄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带着点愤怒的情绪波动。
“这个废物...”
“收藏品协会已经插手了么,他们的情报果然灵通,这次试探也失败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查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山本雄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面色有些不健康的嫣红,恰在此时,他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山本雄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我。”
“是,出了点麻烦,不过应该没问题,这只是一次试探罢了,看看收藏品协会那些小鬼的敏感度。”
“我们的倚仗还是这场雨,你不要顾此失彼!”
“...”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怎么,你觉得你们雷神众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可以借力么?!”
“闭嘴,给我好好的在那里呆着,等我的消息!”
“能出手的时候,我不会落下你们的!”
“听好了,不听话的合作伙伴...我不需要,你下次如果还这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就先把你和你背后的神...一起先吃掉!”
一开始的语气还算平缓,到了最后,山本雄已经是在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听这些内容,电话的对面似乎是“合作伙伴”,不过这个态度着实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冷冷的斥责声后,电话毫不意外的挂断。
山本雄闭目养神了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报纸里夹杂的一张纸,面色复杂的挣扎了良久,最后将那张纸丢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不再犹豫。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啊...”他喃喃的道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躯,走向了书房。
...
翌日。
清晨五点,大雨未息。
荒川区一处偏僻的民宅公寓楼前,一辆轿车缓缓的停下。
纯黑色的雨伞先探出了头,随后下来的身影能明显看出这是一位岁数不大的少年人。
二十多岁,容貌普通,五官寻常,但却隐隐含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锋芒之气。
他面上不见晴雨,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剑鞘华丽的太刀。
他刚下车,就看到了在雨中静立的一位穿着黑西服的中年人,那人面上有一道贯穿的刀疤,并且半边脸都有很严重的烧伤痕迹,半个脑袋缠着纱布,纱布之下甚至还有血迹隐隐的渗出。
“少爷,您回来了!”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的眼眶甚至都有些泛红,给少年人鞠躬行了个大礼,随即就被对方扶了起来。
“弘树桑,辛苦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触动了源弘树心中悲伤的阀门,他咬着牙,低声道:“少爷,是我们没用...会长他...”
他话没说完,少年人一挥手,深吸了一口气。
“不必说了,父亲也是武家出身,踏入极道这条路,他也应该早有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这一生不算好,但也绝不算坏,此时归去,时也命也,你们不必介怀。”
“只是...”
“我源晴也身为人子,若是对杀父之仇无动于衷,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源弘树抿了抿嘴唇,犹豫道:“可是京都宗家那边...”
源晴也自幼被送到京都源氏宗家本部修行,颇受器重,源氏毕竟是古老的姓氏,也是规矩繁多的家族,他这时候前来东京,虽然说上去是为父报仇,但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拿捏着做文章。
将手中剑悬与腰间,源晴也摇了摇头。
“那些家老不同意与收藏品协会正式撕破脸,源氏现在不比当年,做事要看人脸色,收藏品协会背后有御手洗和凤凰院两个姓氏支撑,不是那么好动的。”
“父亲不该与超凡惹上关系的...那东文会的残局,那里那么好插手,我当初嘱咐过父亲,但他还是固执的不听...”
“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
“我是没经过同意独自赶过来的,临走还带上了【膝切】,这件事让宗家的家老发现,估计我会被直接逐出家门。”
“不过,无所谓。”
“京都,我本来没打算回去,这次我若是死了,也算死得其所,对得起父亲对我的付出,我若是活下来,我会留在东京,整顿源会,父亲的心血基业,我不能让他荒废。”
“毕竟都挂着源氏的姓氏,我们如果成功了,宗家不会多说什么的,我们要是失败了,也就没有再看人脸色的机会。”
“所以...”
“无牵无挂,破釜沉舟罢。”
源晴也低垂下了眼帘,在源弘树看不见的角度,有些狰狞的神色悄然在脸上浮现。
“血债还要血来偿...”
“那个上杉...必须死!”
第三十章 我的回合
必须死的上杉君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八点多钟才晃晃悠悠的起床。
他昨天晚上过了十二点在蜃气楼里研究了半天那本日记,可惜没有什么结果。
任他软磨硬泡,后续的内容,他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了。
无奈之下,他沉沉睡去,又在雨声中自然醒,去洗漱之后,在两位美少女的陪伴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正当他有些感慨最近生活是不是过于**了的时候,电话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
看了看来电显示,上杉清连接都没接,而是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到门口,穿好了特制的马靴,顺手将一旁挂在墙上的一柄制式太刀取了下来,挎在腰间。
“我出门了,凛,照顾好杏子。”
上泉凛随意的挥了挥手,可能是因为正在吃第五碗饭的关系,没空搭理上杉清,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
上杉清没有说反,这种关头,收藏品协会的总部也不一定安全,只有这位师妹是绝对可以信任,且武力值过关的,可以托付的存在。
对于上泉凛的回应,上杉清也见怪不怪,这位暴力美少女一直是这样,看见吃的比亲爹还要亲,吃饭的时候休想让她听进别的话。
他接过野原杏子递过来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衬的有些文绉绉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我中午有点事情,晚上回来。”
然后,他就在野原杏子糯糯的“路上小心”的声音里,走出家门。
野原杏子虽然表情与一往无异,但其实心里却有些担心。
她看的出来,上杉清多半是要赶赴一场厮杀。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女人,这一路走来,上杉清杀人斩鬼,基本很少有避讳她的时候。
在上杉清的身边,她不怕鬼神,也不怕恶人,称得上是无忧无虑,但每次看到这位意中人带着淡然的笑容,提剑奔赴战场的时候,她的心总是会莫名的悬起来,直到看到他平安回来,这份不安才会消失。
她怕的,是有一天,上杉清回不来了。
就像父母某一天突然没起床一样。
接下来的事,她不知道,也没敢想。
关上了门,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帘,半响后,才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声叹。
“我要是...能帮上上杉君的忙该多好啊...”
“就像阿凛一样。”
她转头看向上泉凛的背影,眼中全是羡慕。
一颗不寻常的种子,在野原小白兔的心里悄然发芽。
...
上杉清在一楼的大厅里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工藤优一,两人对视一眼,打了个招呼,像寻常一样互相损了几句,并肩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工藤优一坐在驾驶位,其余的位置空无一人。
上杉清略一皱眉道:“喂,连个司机都不带么,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他的意思是...这么简单的出行,怕人看出端倪,打草惊蛇。
工藤优一不以为意的发动了车子,摇了摇头。
“又没打算彻底玩阴的,这是阳谋,爱来不来,不来的话...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咯。”
“想想,击溃源会的罪魁祸首难得聚在一起,还没有任何帮手,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就算明知是陷阱,源晴也也会跳的--据我所知,那个人自持武力,有些自大,他是不会惧怕【埋伏】的,”
“刚从京都来的消息,源晴也与源氏家老闹翻,分道扬镳,偷了一把好刀,只身赶回东京都为父报仇,你说这种人...能忍得了这种机会从眼前溜走么?”
“大部分的剑士,可都是机会主义者。”
上杉清用剑的时候也算的上是“机会主义者”,但他其实不是完全赞同这个观点,不过看工藤优一说的笃定,也不好反驳,只是努了努嘴,没有接茬。
自持武力的不止源晴也一个人。
上杉清目前对于自己的实力,也算满意。
他这一世是个不折不扣的剑术天才。
天才是什么样的?
你考六十分,他考九十分,这不叫天才,这叫优秀的同龄人。
而那种平时不学习,考前翻了几页书,考试时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就走,最后拿了满分的,才叫天才。
在剑术一道上,不论超凡力量,能用剑技压制住他的,目前唯有他师父一人。
每经历一次血战,一次与鬼搏命,他对剑术的理解就又增加几分,再加上明镜止水之心的加持,他一剑出,无所畏惧,也少有破绽。
技巧有了,剩下的力量,百鬼绘卷也能帮他补齐。
所以,他还真的没把那个什么源晴也放在心中。
一路无话,轿车不急不缓的行驶在前往文京区的路上。
工藤优一故意绕的路,走的地方有些偏僻,本来就没多少人烟,再加上暴雨倾盆,平时熙熙攘攘的东京,竟然寂静的像座鬼城。
就在前方的道路之中出现了几个路障的时候,工藤优一有些兴奋的笑了笑。
“来了。”
“我猜他们也会选这里,道路狭窄,容易逼停,周围路况复杂,不易逃离,还没多少人,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袭杀。”
“喂,清,干活了!”
“我可全都指望你了啊!”
轿车缓缓挺稳,上杉清一言不发的下车,拇指一顶刀镡,日本刀出鞘三分,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剑柄。
说起来有些玄乎,但自从踏入超凡之后,他对于“杀机”与“杀气”,真的是有所感应。
那是一种莫名诞生于心中的凶兆,预示着危险与灾厄。
果不其然。
半秒钟之后,心有所感的一个刹那,上杉清拔剑而出。
一声晦涩且喑哑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蜃气在刀锋上蔓延,增强着这把刀材质的强度,火光一闪即逝,大口径的狙击子弹被闪电般的一刀斩为两段,小范围的爆炸在上杉清的面前轰然炸响,方圆数米内的雨水都略一停滞。
叮铃一声脆响,焦黑且被劈成两半的弹头掉在地上,被雨水淹没。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一声不太明显的枪响才幽幽的传了过来。
是狙击手的狙杀。
兔起鹘落之间,这一刀比声音还快。
不久之前,面对着大口径的狙击步枪,上杉清还被打烂了半边身子,依靠百闻牌才能苟住性命。
而现在,他全神贯注之下,能一刀劈开这种袭来的狙击枪子弹。
他的成长速度,已经碾压的这世上大部分的超凡者。
“源会就只会这么一招么,真是无趣啊...”
现在的上杉清不放心把工藤优一独自丢在这里,前去斩首狙击手,所以他选择暂避锋芒。
他已经瞄到了远处狙击手的位置,于是拉开车门,将工藤优一拽出来,准备转移阵地。
没走几步,堪堪避开了狙击的角度,他就觉得工藤优一的笑容有些异样。
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后,工藤优一笑道:“车子是防弹的,但是防不住那种大口径穿甲弹。”
“这一枪能杀人,击碎车身像是铅笔戳穿白纸一样简单,可绝难狙杀超凡者,他们的目的,恐怕是把我们引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
大街小巷中,数十位一身黑色雨衣的枪手蜂拥而出。
手枪,冲锋枪,自动步枪。
这些源会残存的杀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扳机。
枪声比雨声更密集,子弹比雨点更急骤。
工藤优一脸上的笑容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这种程度的火力覆盖,即使是超凡者也难以应付。
上杉清却没空变幻神色。
他剑眉一挑,毫不犹豫的竖剑与胸前,左手并剑指于剑身一抹,一缕蜃气缠绕不散,继而飞快的膨胀,化为一朵鬼火,纷然炸裂后,无数火花席卷了上杉清的身前。
他的身后,一尊犬首人身的神明虚影若隐若现。
他的身前,鬼火与蜃气组成的屏障列阵在先。
犬神之卷有三式剑技。
心斩斩心,恶即斩斩恶,都是各有奇效的杀招。
“守护”却是罕见的防御剑式。
不,与其说是剑式,不如说这是“犬神”这种妖怪心中的执念,他们特殊的御使蜃气的技巧。
上杉清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犬神,在乱世斩鬼,斩那些比鬼还要可恶的人,直杀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眼前尽是累累白骨。
可在某一天,犬神遇到了救赎。
是什么救赎,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从某一天之后,犬神的剑,便不在为了无所谓的杀戮而挥动。
取而代之的,是守护某个人,某件事物的信念。
那把犬神之刃,为守护而挥动。
所以,犬神最强的,不是攻,而是守。
从剑身中逸散出的蜃气凝聚成若有若无的阵势,仿佛铜墙铁壁。
漫天的子弹,在这蜃气墙中减速,停滞,犹如时间被静止了一样。
有个别子弹突破了这蜃气墙壁,也纷纷无力的滑落在地,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子弹暴雨,迎来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遮天之伞。
这一区枪炮鸣奏曲无功而返。
枪声渐歇,在那些黑雨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愕然表情中,上杉清咧嘴一笑。
“你们完事儿了?”
“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的回合了?”
第三十一章 你想救人?
不知为何,上杉清面对战火硝烟,心中从未有过紧张。
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手刃过鬼物,只要确认过是敌人,手中的刀从未留情,杀伐果决的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
当然,他的心理年龄也确实不算是一个高中生。
鬼火也是有消散的时候,这一式守护剑势,自然也有时效。
上杉清不急不缓的一手垂剑与身侧,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酒壶,浅浅的啜了一口。
自从他怀疑动用鬼火可能加速他的沉沦之后,他每次要动用百鬼绘卷之前,都要饮一口李扶摇送他的药酒。
这玩意儿就像救命良药一样,效果斐然。
琥珀色的清澈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了少许,随后又被大风吹起,飘零破碎在风雨中。
就仿佛下一秒,那些黑雨衣枪手支离破碎的身躯。
淡淡的蜃气被闪电般的身影冲破,一个刹那,上杉清鬼魅般的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就有沉闷的噗通声和压抑的无意义低呼在雨中响起,又很快被雨声掩去。
刚刚那段短暂的空档期,已经足够让上杉清记下所有枪手的位置。
然后,用了一式“一闪”拉进距离之后,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二十多名枪手,二十多下挥刀罢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挥二十刀用不了五秒钟。
雨水与血水飞溅,少年剑士的身影闪动间,有些狰狞可怖的一颗颗人头悄然落地,尸体倒在水泊中的声音沉闷而连绵不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枪手的队列就被上杉清杀了个通透。
“最后一个了。”
眼前的人上杉清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眼熟,面上有严重的贯穿伤的疤痕,半边脸都被烧的不像样子,虽然死到临头,但是看自己的眼神中依然是不甘,仇恨,与疯狂,唯独没有惧怕。
这是源龙海的死忠,源会若头源弘树。
“唔...是不是去让源龙海偿命的那天晚上,砍过这么一个人来着?”
“竟然没死么?命还真大。”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手中的刀剑并没有因此停滞半分。
那就再杀一次吧。
电光火石之间,利刃即将吻颈之时。
有些凌厉的破空声响,一道残影斜插而入,堪堪的架住了上杉清的刀。
上杉清看清楚了,拦路的也是一把刀。
未出鞘的刀。
上杉清手中的虽然是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太刀,但这并不代表这把刀就是什么残次品,放到外面,这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但他竟然连对方的刀鞘都没有斩断。
并且,上杉清隐隐的觉得,自从对面这把刀出现之后,他右臂上的鬼面刺青就有些滚烫发热,似乎在躁动不安,这股不同凡俗的温度在冰冷的雨天更为明显。
童子切安纲在兴奋...
那把“鬼切”,似乎迫不及待要被主人捏在手里,展露锋芒。
目光一转,对上了一双有些死寂的眸。
面相普通的青年穿着得体的剑道服,手腕稳稳的撑住了带鞘刀,架住了上杉清必杀的剑势,他眼神犹如止水,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隐约的嗅到一丝丝不可释怀的恨意。
上杉清心中一片雪亮。
源氏的那个剑士,恐怕就是此人了。
看来他的剑道修行倒也不是白费功夫,挥剑的时候,他能敛起心中的一切复杂情感,甚至平静的面对杀父仇人,让自己的剑不受影响,让持剑的手稳若磐石,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不过,上杉清没有夸赞敌人的想法。
“源晴也?”
疑问的语气,上杉清嘴里吐出一个名字,但心中却已经笃定。
“你想救人?”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带着些杀机的笑容。
然后,就在源弘树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没有在脸上消逝的时候,紫灰色的蜃气突然在上杉清的身后暴涨,瞬间成型,化为了一只硕大但有些干枯的鬼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一巴掌将源弘树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火焰燃烧**的焦臭味很快传了出来,源弘树的脑袋和泊油路做了个亲密接触,在鬼手毫不留情的“拍拍”之下,变成了一碗被打翻的豆腐脑--红的,白的,破碎的,都流了一地。
这人死透了。
源晴也的眼皮狠狠一跳,平静的眼眸中有丝丝波澜荡漾开来。
上杉清无所顾忌的撤剑,笑容变得愈发讥讽。
“如果是我,绝不会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连手下的一条狗都守不住,你练剑干嘛?不如去学跳舞好咯?”
“源氏的剑士,就这水平?”
话不算阴毒,但结合此情此景,却已经让源晴也心中怒火慢慢燃起。
源弘树是源龙海的左右手,也是看着源晴也长大的“老臣”,本来源晴也知道他没事的消息,还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但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是阴阳两隔。
刚刚他要是反应能再快一点的话...源弘树是不用死的。
如果他能挡住那只鬼手的话...
等等!
鬼手?
源晴也猛地后退数步,看着回到上杉清的背后,肆意握掌的鬼手,源晴也面色剧变。
同时,他手中的那把带鞘刀仿佛在回应他一样,也微微的颤动着,发出了一阵清脆剑鸣声。
源氏的“鬼切”,是大江山之鬼的宿敌。
源晴也的手上,是这世上仅存的几把鬼切之一--大将军源赖光的佩刀“膝切”。
上杉清的背后,是来自于大江山的鬼王茨木所留,货真价实的地狱鬼手。
两者相逢,针锋相对。
“大江山的鬼族气息,东文会的东文宇背后站的就是大江山!”
“难道...整个东文会事变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圈套,就是为了引父亲上钩?”
“你这混蛋...”
思想逐渐迪化的源晴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瞬间眼睛就红的和兔子一样,原本的心平静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愤怒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上杉清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微微摇头,没有了嘲讽的兴致,毫不犹豫的挥剑就斩。
这一刀是横斩,因为没有多少空间给他蓄力,所以只是一套组太刀的开头一式。
下一式是切是退,是劈是回,他都心中有所预料,这是新阴流雷刀的一贯宗旨,接下来就是疾风狂岚般的快刀。
源晴也见到这一幕,银牙一咬,也愤而拔刀,他手中的“膝切”呛啷啷的出鞘,带出了一抹寒光,夹杂着主人的怒火,迎向了上杉清的太刀。
短促的金铁交鸣声后,两道身影错身而过。
上杉清面色微变。
并不是因为他手中的剑被斩断,金属碎片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更不是因为他手臂被剑气划出的血痕。
而是...
刚刚这一刀,为什么那么像新阴流的...“一刀两断”?
第三十二章 鬼兵部
这个一刀两断后面,自然不可能接什么如意神剑。
这是新阴流内传参学兵法目录的第一编,入门剑技。
松腰送肩,用从上到下的刀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落,目标可以是对方的刀剑,也可以是对方的手腕。
新阴流基础剑技,光这一式,上杉清每天都要练习个数十遍,当然,是在蜃气楼里。
他简直是稔熟于心。
“不是说修的是源氏家传剑术么?为什么愤怒之时会下意识的使用新阴流的招数?”
“还是说这其实是源氏剑法,与一刀两断有些相像?”
用剑之法是有穷尽的,在日本的古流剑术中,找出相仿的招式也不算难,很多招式核心宗旨没变,去了另一个剑道流派,就换一个名字,这也很常见。
但...太像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上杉清拍了拍衣袖,收藏品协会的“制服”被这一剑划的零碎,甚至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同时,他手中的剑也只剩下了半截。
不得不说,源晴也的那把刀,是真的不错,寒光潋滟中敛藏的是锋利无匹的锐利。
不过...
同样锋锐的刀,他也不是没有。
工藤优一曾经说过,剑士都是“机会主义者”,这其实挺准确的。
两位剑士拼剑,通常都很难演变成缠斗,生死往往一瞬既分,所以...合格的剑士都会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比如现在,趁他病,要他命,源晴也一抖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一记斜撩的袈裟斩就想砍了上杉清的脑袋。
剑未至,剑气先至。
无形的剑气带起了呜呜作响的风声,斩碎了漫天雨幕,先袭向上杉清的左胸。
超凡者中的剑士,修的是“气”。
而“气”有两种作用,第一呢,是强身健体,改善身体素质,这也是超凡与凡人的本质区别。
第二呢...就是可以依附于剑上,亦可脱剑而出,成为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弑人斩鬼,所向披靡。
上泉秀川曾经为上杉清展示过剑气的力量,他随手一挥木刀,就击碎了十几米外的物体。
所以,虽然剑气无形,但上杉清根据那切开风雨的轨迹,就能大概判断出威力如何,来的方向又在哪儿。
心中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放弃了动用鬼火与百鬼之卷的打算。
就这种货色,实在是配不上大动干戈。
微微侧身,剑气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割断了他几根头发,泛着寒光的“膝切”接踵而至。
用无刀取么?一双肉掌来接这把超凡之刃,那未免有些太狂妄自大了,不过...无刀取也不是一点用没用。
说到底,这招新阴流的奥义,训练的是把控敌方剑势前来的时机。
夺刀法亦有三势,有简单粗暴的空手入白刃,亦有格其剑,伤其腕,继而夺剑的方法。
上杉清这时用的是后者。
源晴也这一剑的来路,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脚步一撤,身躯像不倒翁一样的歪斜,拉出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让源晴也来势汹汹的一剑落空,随即,上杉清的左手犹如灵蛇出洞,吐芯而行,死死的钳住了源晴也持剑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屈肘,火箭般的弹射而出,直直的砸到中源晴也的左胸。
一旁的工藤优一都看的牙酸,他仿佛能听到骨骼碎裂声响起。
他是看上杉清做过力量测试的,现在的上杉清,即使比不上上泉凛这种人形暴龙,但绝对也是怪物型力量,绝对突破的人类的极限。
胸口遭到重创,源晴也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双腿有些无力的发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上杉清也是剑士。
他不会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伸手虚握,手臂上鬼面刺青纷乱的色彩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他的手臂上蜿蜒流动,最后汇聚到掌心,百鬼为刀镡的童子切在他手中有些雀跃的颤动着,映射着刀身的寒芒。
没有丝毫停顿,挺刀直刺,上杉清的“鬼切”干净利落的传统了源晴也的胸腔,带起了一蓬血水。
两次错身,一个起落,胜负分,生死决。
来自源氏的天之骄子带着些不甘心的神色,软软的瘫倒在地。
工藤优一探头探脑的瞅了瞅这边,试探着走了过来,啧啧出声道:“这就完事了?”
“不是吧,这可是源氏年轻一辈中能排进前三位的剑士啊,斩过的鬼神也不在少数,就这么被你两刀劈死了?有些夸张了吧...”
“明明和你岁数差不多,各种条件也挺像的,我还指望着他能给你造成点麻烦,看你吃瘪的样子呢...”
上杉清扫了一眼前胸后背被他开了个大口子的源晴也,耸了耸肩。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这货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他凭什么能称得上源氏年轻一代排名前三的剑士?不是我看不起他,都不用阿凛出手,光论剑术,真希来都能给他上一课。”
“太粗糙了...那一式一刀两断,换我来用,绝不会只划出几道血痕--至少也得废对面一条手臂...”
上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甩了甩刀上的血水,做了个血振的动作。
他并非目中无人,只是觉得有些没尽兴。
说实话,这源晴也被工藤优一吹的实力惊人,再加上从日记里得知的“源氏”是个古老的超凡者家族,他下意识的就对源氏有些不少的兴趣,内心产生的期待。
结果今天见了面,交了手,发现是个一碰就碎的三流剑士。
他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满脸写着不愉快。
正在迈步前行的工藤优一突然一顿,脸颊的肌肉挑了挑,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同时,他高声喊着:“哈...他为什么算是源氏中的高手,你马上就知道了。”
“清,搞清楚,你面对的是超凡者,可不是剑士对削...你以为你赢了么?”
上杉清若有所感的回头,就目睹了源晴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低着头,却飞快的将手中的“鬼切”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这是干嘛?不想死于敌人之手而自尽了么?”
一个念头的功夫,源晴也身上异变陡生。
鬼切插进了他的胸膛,就像是钥匙插进了门锁一样。
一扇匪夷所思的大门...被打开了。
源晴也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角质化了一般,变得漆黑且反射着幽然的光,身上的剑道服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从他身体里莫名其妙的渗出,像是分泌物一样的黑色浓稠液体组成的铠甲。
一眨眼之后,源晴也的形象大变。
他全身上下被一套风格古老的兜铠给包裹了进去,他就像个战国时期的武将,全副武装。
那把插在胸前的鬼切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手里。
负甲持刀,胸前一个“鬼”字纹章夺人眼球,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上杉清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有些熟悉的词儿。
“源赖光的亲卫,鬼兵部,鬼兵卫!”
第三十三章 鬼王与鬼兵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念叨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一个闪身急步前踏,双手握剑,力透剑身,相雷刀八势行云流水的使了出来,整个人像是一团旋风,卷向了站着不动的源晴也。
他没那个雅兴等对面来个“变身”,战力爆表后再和他玩,这是什么东西,等他变成尸体之后再慢慢研究就是了。
叮叮咚咚,如同急雨敲窗,源晴也身上的黑色铠甲出乎意料的坚硬,向来吹毛断发的鬼切--童子切安纲竟然也只能在其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想象中的破甲戮身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上杉清眉头一皱,心中有两个应对的方案。
要么用恶即斩试一试,要么直接唤出犬神真身,把这鬼东西拍成小饼饼。
没等他做出决断,源晴也被面甲覆盖下的眼中突然红芒大盛,黑色的光焰一阵暴涨,连带着手中的膝切上也泛起了黑色的涟漪,这威势竟然生生的将上杉清逼退了几步。
工藤优一躲在车后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源晴也,口中没闲着。
“这应该是源氏引以为豪的鬼兵部,源氏掌握着锻造【鬼切】的方法,也掌握着锻造【鬼兵部】的方法,据说这是平安时期的大将军源赖光从阴阳术中得到的启发,传下来的秘术。”
“鬼切,是能够斩鬼的利刃,而鬼兵部则是能抵挡鬼切的坚甲。”
“源氏隐世不出太久,收集到的资料有限,这两种秘术,都是将人类或者妖怪锤炼成武器的方法,据说其中还要用鬼神之血作为辅料,成功率极低,不过一旦成功,受术者的实力会实现一个质的跃进。”
“哈,我明白了,怪不得源晴也好几年也不回家,他恐怕和源氏珍藏的某一件【鬼兵部】相性极高,所以被选中成为其的持有者。”
“平时源晴也可以用鬼兵部的力量御敌,但你的刀太快,他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结果触发了鬼神之器的护主特性,他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可以啊,清,加油~”
“今天要是赢了,掉的装备可不算少,大丰收喔~”
工藤优一并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说话都是笑嘻嘻的。
上杉清甩了甩剑上的雨水,眉头皱的更紧了。
“专门针对鬼切的铠甲?这源氏是有病么,自己锻造出鬼切,自己也要防一手?”
“...”
“莫非他们还担心兵刃会反叛不成?”
心中吐了个槽,上杉清叹了口气,微微凝神。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恶即斩有效的几率就少了不少,那毕竟是剑法,要依靠于剑才能施展,而鬼兵部能抵挡鬼切的锋芒,自然也能压制恶即斩的威力。
想到这里,在上杉清的一念之下,一朵幽幽燃烧着的鬼火在他面前悄然浮现。
要动用犬神真身,至少要用一朵鬼火作为代价,根据其存在的时长,上杉清还要供给更多的蜃气与鬼火。
不过...
对面的鬼兵部身躯已经膨胀了一圈,像个高达一样,手中的剑也寒光奕奕,看上去威势逼人。
要用高达打败高达。
须臾间,仿佛有一声怒吼响彻与这片天地。
鬼火塑形,蜃气化身,战意为魂,剑刃为骨。
犬首人身的蓝衣武士一脚踏出,大地都仿佛为之震颤。
凝成实质的犬神在上杉清的背后蓄势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斩碎对面的衣服架子。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嘴里喘息声有些急促,又饮了一口酒,才慢慢平复下来。
消耗还是太大了...
速战速决吧!
上杉清心意已决,便想挥剑而出,与犬神并肩而战,将对面套着一层乌龟壳的源晴也彻底斩与剑下。
就在此时,一声有些桀骜的男中音淡淡的在上杉清的脑海中浮现。
“喂,上杉,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有机会,让我出来放放风。”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不是源赖光手下的那些人形兵器?”
“这里让我来怎么样?你说过你有办法的。”
“无论是鬼切,还是鬼兵部,都是用大江山之鬼的血肉之躯凝练成的,我就算败于你手,也是大江山的鬼王,可不能让这种东西在我眼前耀武扬威啊!!”
这是一直寄宿在上杉清梦镜中的鬼王酒吞。
“他竟然可以主动联系到我?”
“...”
“而且还要主动替我迎敌?这不太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吧...”
“奇怪...”
心中念似电转,但上杉清确没有食言的打算。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这是他答应过的事情。
于是,缓缓的收剑,上杉清略一昂首,示意背后的犬神。
“这是货真价实的神明之躯,绝对可以承载你的神魂,我不介意借你用用。”
“不过...你要搞快点,太慢的话,我可撑不住。”
“...你让我附身一条狗身上?”酒吞童子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上杉清却没有惯着他的想法。
“首先,这不是一条狗,这是犬神,不知道救过我多少次的...犬神!”
“其次,我不是在和你商议,你爱来不来,没有你,我也能砍碎那个乌龟壳,你信么?”
沉默了一瞬,鬼吞童子喟然长叹。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
“放我出来,我的名字和画像都镌刻在了你的百鬼绘卷中,你应该能控制我的神魂才对。”
上杉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引。
顿时,四周妖风突起,一股赤红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剥离,毫不客气的冲进了他背后的犬神之躯内。
警惕的打量着鬼兵部的一举一动,上杉清一个侧身,走了两步,让出了一条路。
犬神的神明之躯在融合了赤红色的神魂之后,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的剧烈变化,黑灰色与红色的烟雾弥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没过多久,烟尘尽散。
底部张开血盆大口的鬼葫芦一马当先而出,重重的砸在了鬼兵部的左胸,将上面鬼字纹章和源氏龙胆家纹都砸塌陷下去一块。
而后,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红发**上身的雄壮男子慢慢的走了出来,他身上鬼气缭绕,一举一动都仿佛有冤魂呼啸跟随,面容冷峻,眼眸中是冰寒的杀意。
“果然是鬼兵部,为了克制鬼切而被制造出来的铠甲...”
“哈,当初为了锻造鬼切和鬼兵部,源赖光那个混蛋不知道屠戮了多少鬼族...”
“现在...就让我先报还一部分吧!”
第三十四章 防具加一
上杉清退了几步,对酒吞童子抢了自己的对手并没有很在意。
倒不如说,他对酒吞童子与源赖光的恩怨,也颇感兴趣。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他和酒吞童子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但起码能互相利用。
要知道,仅仅从那本日记中来看,百鬼绘卷的主人与源赖光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那么源氏的宗家,恐怕对他来说,也不会报以什么亲近的态度。
特别是将来他的百鬼绘卷瞒不住人了的时候。
现在,他能确定知晓自己百鬼绘卷存在的,只有李扶摇。
可以后...谁能说得准呢。
工藤优一见状,偷偷摸摸的蹭了过来,朝场中努了努嘴,有些兴奋的问道:“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芥川跟我说过,大江山的鬼王被你一剑斩之,已经神魂俱灭,连梦镜空间都坍塌了,他当时跟我吹了足足有三分钟,我耳朵都起茧了。”
“现在看来...他好像是在胡说八道啊。”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鬼神那里有那么容易被完全杀死,这不是你们告诉我的么。”
“其中的原因复杂,我解释不清楚,总之,大江山的鬼王被我封印在了我的梦镜中,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和我共生。”
“我杀不死他,他更奈何不了我,于是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了谈,达成了一些协议,暂时不急于打个你死我活。”
工藤优一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么?听起来像阴阳师的手段啊...这不是和式神一样么?”
上杉清表情一变,有些若有所思。
他被工藤优一点醒了。
是啊...
这像阴阳师的手段啊。
现在酒吞童子对他来说,岂不是像式神一样的存在?
莫非,那幅百鬼绘卷上的鬼神妖怪...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师父没有教给我这些,这是...我的手段。”
工藤优一玩味的笑了笑,略一点头,没有深究,也没有继续说话。
反而是上杉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我去去就回,你躲好啊。”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工藤优一耸了耸肩,没出现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津津有味看依附在神明之躯上的酒吞童子狂笑着迎向了鬼兵部,两者乒乒乓乓的打在了一起。
大概过了半分钟,上杉清就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蒙面人的身体,很粗暴的摔在了工藤优一面前。
“这是那个狙击手,你说过要把这场刺杀引到山本家的头上,刚刚没想那么多,没留手,这个是活的。”
“我想,这也许对你有用吧。”
工藤优一踹了这人几脚,见他没有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啊,其实用不到的,他们的电话我有录音,山本家的黑料我也准备的很足,伪造的证据也早安排好了,这口黑锅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不过,有个活口确实方便不少。”
“谢了,难得你这暴力狂手下留情。”
上杉清剑眉一竖,眼睛一眯,下意识就开始反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造谣啊,我向来菩萨心肠,待人以善,是个讲道理的人,什么暴力狂,纯属污蔑,再让我听见小心我砍你。”
工藤优一知道上杉清在耍宝,叹了口气,望了望对面的一地残肢断臂,无话可说。
就在他俩聊天的这会儿功夫,场中的战局已经一面倒了。
源晴也所化的鬼兵部手中的鬼切被酒吞童子的鬼葫芦的一张大嘴死死的咬住,根本挣脱不开,而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很没形象的一个膝顶把这尊机甲一样的铠甲怪物击倒在地,用膝盖压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双手连环的对其脸部报以老拳。
咣咣的声音犹如锣鼓震天,惨烈的场景好像喝醉了的酒鬼掐架,看的上杉清是直皱眉。
他可以理解,只是难以接受。
酒吞童子的梦镜--大江山崩塌了,他的实力肯定受到影响,那曾经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百鬼夜行”应该是没法用了,现在他依仗的,应该就是那个鬼葫芦,还有鬼族强悍的体魄。
而体术嘛...说到底就那么回事,有些堂而皇之的招数不一定有插眼,膝顶,撩阴好用。
起码在上杉清的眼中,那鬼兵部的气息,实打实的随着酒吞童子的一顿老拳逐渐的微弱了起来。
就是...这过程有点太朴实无华了。
这和流氓打架也差不了多少,上杉清曾经和东文真希一起看过两伙不良干架,这种招数屡见不鲜。
他皱眉看了一会,倒是放下心来。
鬼王就是鬼王,就算已经将近穷途末路,也还是鬼王。
他当初如果没有喝下那神便鬼毒酒,恐怕上杉清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能取胜。
气势汹汹的鬼兵部在他手底下不堪一击,根本没什么反击的余地。
“喂,酒吞,我说过吧,搞快点,维持这身体对我来说消耗太大了!”
酒吞童子似乎打得兴起,他想把这几天心中所有的郁气都发泄出来,才用了这么粗暴直接的手段。
听到上杉清催促,他有些不甘的啐了一口,恶狠狠的一拳,直接捣碎了鬼兵部的面甲,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微微张口,犹如鲸吸水一样吞了进去。
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放松,伸手一指,鬼葫芦受到命令,发出一阵怪异桀桀笑声,大口的啃在了鬼兵部的铠甲上。
由上而下,没过几秒钟,那活蹦乱跳,大有来头的鬼兵部,已经被这位大江山的鬼王生吞活剥了。
上杉清啧了一声,嘴唇挪了挪,还是没出声。
源晴也是敌人,敌人再惨的死法,他也不会同情。
反而是工藤优一有些惊讶的看着上杉清,高声道:“你不去拦一拦么?”
上杉清疑惑道:“啊?这个你也要活口?你有用?”
工藤优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的上杉少爷啊...那一身儿装备可是货真价实的鬼神之器,鬼兵部在外界从未流传,每一件都是源氏的珍藏,你要是搞一件来穿上,配合鬼切,那可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实力倍增不过分吧?”
上杉清闻言,面颊狠狠的抽动一下,几步走上前去,大喝道:“住手!”
可他看到的,只有和嚼零食一样活动着嘴巴的鬼葫芦和一地的黑色残渣。
“我说,鬼王君,你这么败家,是怎么维持大江山那么多年的?”
“我听说平安时期你们可是能堵着平安京门口的猖獗鬼神啊...你们就这么对待战利品的?”
酒吞童子伸了个懒腰,很痛快的舒展了一下手臂,斜了上杉清一眼,也许是心情不错,竟然解释道:“别想太多,源赖光是用源氏的咒文锻造的鬼兵部。”
“鬼切也许外人还能用,但鬼兵部源氏血脉之外的人不可能使用的。”
“你言而有信,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就受点累,帮你把源氏的咒文拔除。”
说着话,酒吞童子一挥手。
鬼葫芦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张嘴一吐,吐出了一件袖珍铠甲。
古式的日本兜盔,与刚刚源晴也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源赖光弄得这些东西都邪门的紧,糅杂了阴阳师的咒法,印有阴阳之阵,还有源氏的家传咒文,再加上鬼神之血与鬼神之魂为祭品,最后为其挑选一个主人,用主人的心魂温养兵刃和铠甲,保证这些鬼神之器可以日益变强。”
“作为代价,鬼切和鬼兵部的主人,除了那些惊才艳艳的强者,基本都是短命鬼。”
“你要是想用它防身,还是考虑清楚吧!”
说完这些,酒吞童子的身形一动,化为赤红色的烟雾消散。
上杉清有些嫌弃的捡起了上面沾满了不明粘液,就像是鬼葫芦的唾液一样的袖珍铠甲,打量着这件“鬼兵部”,神情闪烁。
“我可不觉的一件铠甲能斗得过我...”
“况且,我和源氏...已经不算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啊...”
第三十五章 出气
“行了,收工了。”
上杉清将袖珍甲胄很嫌弃的用雨水冲了冲,擦了擦,放进口袋里,随口对好友这么说道。
没曾想,工藤优一耸了耸肩。
“帮人帮到底嘛,上杉少爷,去帮我逮个人呗?”
工藤优一随手一指,上杉清顺着那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三楼的落地窗后,有一道面色惶恐的身影。
“山本家的少爷和你一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能看我横死当场的机会,他不会错过,今天这一切,恐怕都是他出的力,否则,我的路线不会那么容易泄露,那些热武器也不太好搞。”
“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找个不错的角度,亲眼看着曾经羞辱他的仇人...死于他的设计之下。”
上杉清一皱眉,表情有些不爽。
“会说话么你,我怎么就睚眦必报了,我那是恩怨分明!”
工藤优一虚着眼,看了看面前源会余党的尸体,又想了想那天晚上源会总部的漫天大火,很违心的假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恩怨分明的上杉少爷,搭把手吧,那蠢货要跑了。”
上杉清回头一眼,果然看见山本凉介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这倒没什么,不过...你一个人没事吧,这里不一定安全。”
伸手从领口拽出了一个古朴的怀表,工藤优一敲了敲表盘,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幽鸣声。
“别小看我啊,清,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总之,如果今天擒获山本凉介那个蠢货的话,对付山本家的底牌就又多了一张,是锦上添花...”
他话没说完,上杉清的身影一阵模糊,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那行,我去看看,地上那把膝切你给我收着啊!我最近在研究二刀流,正好缺一把辅刀!”
只留下他的话语在风雨中回荡。
山本凉介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堪比天上的雨云。
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面上的表情已经有些难看了。
倒不是怕上杉清的武力,他不信上杉清和工藤优一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那等于和整个山本家翻脸。
他和那个被源氏扫地出门的大少爷可不同,他背后可是有在警察厅根深蒂固的山本家作为后盾。
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如果被工藤优一抓住把柄,联合他那些黑材料一起捅出去,那他可能真的会被无情老爹彻底抛弃。
那个糟老头子在外面情妇可不少,私生子说不准也有一大把,随便扶持一个上位,也未必有多麻烦。
到时候自己现在的地位,享有的资源,可都是别人的嫁衣了。
眉头紧锁,面色难看的山本凉介几步走到了一楼的后门,刚推开门,就看到上杉清好整以暇的抱着剑,玩味的看着他。
“...”
“让开!”
山本凉介犹豫了一瞬,将“滚开”换成了比较客气的“让开”。
收藏品协会他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对于这些超凡者,他是又羡慕,又看不起,处于一种又酸又嫌弃的心态。
这很正常,他是大家族的少爷,养尊处优,生下来就站在了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他看别人的目光,总是高高在上的,就算他知晓了上杉清的实力,其实也并没有多惧怕他。
因为他心中有“底气”。
山本家就是他的底气,这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政客通病,他们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事情与人,就算掩饰的再好,那股优越感也藏不住。
就像现在,山本凉介笃定上杉清不会对他做什么,财阀和政党交锋,玩的是手段,而不是拳脚,私底下的招数再阴毒,也是常事,但大家见了面,肯定是笑嘻嘻的,互相给面子。
当然,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昨天工藤优一锤他那一顿他还记忆犹新,所以现在才这么客气。
只不过...他这客气的话,在上杉清的眼里已经基本属于“挑衅”了。
上杉清当然没有让开,他昨天仔细的看了看山本凉介的“英雄事迹”,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已经锋利如刀。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上杉清都自认不是一个好人--起码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你见过谁家好人这么毫不犹豫的动手砍人?
但他也有底线。
山本凉介,就是一个明显逾越了他底线的人。
“我听说,你为一些无良黑帮提供庇护,贩卖du品,骗一些小姑娘吸食成瘾,然后以此为把柄,让她们成为你的玩物?”
“最可恨的是...你玩腻了,就把她们打发到那些黑帮的手里,要么接客,要么拍片,成了你的敛财工具?”
“鬼神食人,你这种渣滓,比吃人的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么,都是该死的货色啊...”
上杉清摩挲着手里的剑柄,语气幽冷,杀机盎然。
他并不是替天行道,只是眼前这个纨绔少爷的罪行,让他很不爽。
山本凉介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上杉清一圈,冷声道:“别说废话,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你说这么多,有证据么?”
“有证据的话,去告我啊!”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和稀泥的言辞,但...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去以这种事情起诉山本凉介,那多半会无功而返。
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很多都是擦边球,自身隐与幕后,而且算“双方过错”,请个精英律师团,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上杉清微微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看来你不怎么了解我...”
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山本凉介没有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迎面而来的是快到他看不清的一巴掌。
上杉清全力出手,山本凉介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巴掌打飞了出去,半边脸像是吹起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张嘴一吐,带着血沫的几颗碎牙被吐了出来,紧接着是被血水呛得一阵咳嗽。
他蜷缩着身子,在雨水中支撑着俯身没有倒下,嘴中发出了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他整个人好像都被打懵了。
上杉清不急不缓的踱步过去,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
“报警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更直接一点的方法。”
“呐,优一是要个活的没错,不过...我给你留一口气,打一顿泄泄火,应该没问题吧?”
“我今天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欺辱一个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官二代,上杉清自然没什么心理压力。
他对于力量的把控已经能够随心所欲,此时上前一顿拳打脚踢,也能保证不要了山本凉介的性命。
不过...这位官二代山本警官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重了。
就在这时,上杉清微微一顿,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神一变。
山本凉介遍体鳞伤的身体,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的伤势飞快的痊愈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突然泛起了妖异的紫光,随后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鳞片。
就像是...
刚蜕皮完毕的...蛇!
第三十六章 惊喜
“哟,看起来有意外收获,看来正义的伙伴总是得到命运的眷顾嘛...”
上杉清自言自语的一句,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稍微后退一步,兴冲冲的看着山本凉介身上的异变,同时手已经扶上了剑柄。
他现在的状态可不错,山本凉介身上的气息不能让他感到半点凝重,甚至不如那个已经逃走了,但是身上有追踪器的蛇行女性。
“这是什么?”
“他被转化成了秘仪者?”
“不...不对,他可不像某位神明的信徒,他根本没有敬畏之心,就是个纨绔富二代。”
“难道是酒吞童子制造出来的那种...依附鬼神之魂的廉价炮灰秘仪者?”
“也不对啊,他的神智清楚,做事有理有据,不像是没有理智的样子。”
“有意思...有意思!”
“这难道就是那些外神的手段?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山本凉介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冷血爬行动物的竖瞳,身上的衣衫褴褛,是被上杉清打得,淤血和青紫色的皮肤已经开始片片龟裂脱落,淡而薄的紫色鳞片飞快的攀爬满了他的全身。
山本凉介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没有感受到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用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上杉清,咬着牙道:“你出完气了,我可以走了么?”
他倒是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
上杉清一耸肩,指了指地上的水泊,没说话。
山本凉介随意的看了一眼水泊,随即愣在了当场。
他的目光从恨意,到惊讶,再到慌乱,最后变成了惊恐。
双手摸着脸,感受着鳞片的粗糙感觉,他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
“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上杉清,山本凉介的眼眸中理智的神色已经一点一点的被恐惧和疯狂淹没。
兽瞳中有些猩红的光芒亮起,山本凉介无意识的握着手掌,张大了嘴,露出了变得细密而锋利的牙,以及变得细长的舌头。
他这时候更像一条直立行走的蛇。
上杉清看着他惊惧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心情舒畅。
这才是恶有恶报吧。
“你自己造的孽,我可给不了你答案。”
“也许...你本身就是个怪物呢?”
这句话触动了山本凉介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从人变成怪物,这已经让他脆弱的神经负重累累,这句话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的弦崩坏,不可理喻的破坏欲在心中高涨,无穷无尽的力量自身体里涌现。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刚刚山本凉介的话还算通顺,现在已经变成了有些含混不清的呢喃了。
“杀了你!”
嘶吼的呜咽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山本凉介化身的鬼魅放弃了交流,全身的骨头诡异的扭曲着,驱动着有些看着瘆人的身体,向上杉清扑了过来。
“嗯...速度一般,力量还可以,牙齿上似乎有奇怪的颜色,该不会是毒吧?”
“感觉比不上那个女人实力强,但...要比酒吞手下的虾兵蟹将强一点。”
“所以说,这是秘仪者?”
“他还是保有一定的理智啊,这是什么道理,没有信仰,还能保持理智的秘仪者?”
“真有这种方法的话,岂不是人人皆可超凡?”
“算了,带回去让优一和芥川研究研究,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操什么心。”
上杉清沉静的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心中盘算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这世上的力量,很少有不劳而获的。
就算是他动用的百鬼绘卷,也会有陷入沉沦的危机,莫名其妙的就变强,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以山本凉介的本事,就算把他榨干了,这二百多斤肥肉和灵魂都作为代价献祭了,也换不来多庞大的力量。
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异变发生的原因。
有一说一,比起普通人类,这时候的山本凉介可是碾压性的强,他的速度要比那些百米飞人还要快上一些,扑过来的动作还威势赫赫,看上去有些吓人。
上杉清连剑都没出。
布满了鳞片,有些尖锐的手掌双臂并用,掐向他脖子的时候,他轻巧的一个错身,正身变侧身,肩膀一晃一顶,荡开了那两条绵软的手臂,一肘顶到了山本凉介的左胸。
接着,他迅疾的反身掐住了山本凉介的后脑勺,将他往下一按,与自己的膝盖做了个亲密接触。
泰拳中常见的袭击。
并没有预料中的筋骨折断之声,他就像一膝顶到了淤泥堆里,力量被卸开了大半。
“还有这种能力?让我的评价稍微提高了一些了...”
转念一想并没有耽误上杉清多长的时间,他没有再给山本凉介挣扎的机会。
在山本凉介的身上一借力,他翻身腾空而起,利用全身的重量将其压服在地,重重的摔在水泊中,足下一踢,手中寒光一闪。
山本凉介的两只手被他踢到了一起,然后被鬼切贯穿,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闪电般的出腿,踢碎了这怪物的膝盖,上杉清想了想,从衣服内袋中掏出了电话拨了出去。
半分钟后,工藤优一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看到在地上扭动着身躯,不像人样的山本凉介,目光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荒川教派的余党?”
上杉清摇了摇头,没卖关子。
“这是你要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变成这样了。”
工藤优一语气一顿,沉吟片刻,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样啊...山本家的少爷变成了怪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山本雄,你这个老狐狸这次是要彻底折在我手里了!”
“我看你怎么解释!”
眸中阴谋的光芒闪烁,工藤优一的笑容变得有些莫测了起来,同时还带着点不怀好意。
上杉清不想管他的阴谋诡计,他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我这算是交差了啊。”
“忙活了这么久,工藤少爷不意思意思?”
工藤优一闻言,扬眉笑道:“啊哈?怎么,钱花光了?这都算任务的,芥川冤大头会给你报酬,嗯...应该还算【业绩】。”
上杉清拍了拍手,答非所问道:“我在【正仓院】里选择鬼神之器的时候,见到了几个不错的东西,不过我一个萌新,换不出来。”
工藤优一顿时了然,很大气的一挥手。
“这样啊,你早说啊,我之前就说可以帮你换的,我可是协会元老,能力又用不上鬼神之器,攒起来的业绩点数不要太多,你说吧,看上什么了,我换出来送你。”
“不过...我记得正仓院里没有什么入流的刀剑了啊?那把童子切安纲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了。”
上杉清没啰嗦,打了个响指。
“我要那套《富岳三十六景》。”
“没问题,小事儿,等我跟芥川打个招呼。”
“等等,我没说完呢...”上杉清接着说道:“还有那本《枕草子》。”
“这算我借你的,之后还你。”
“多谢了,我帮你把这玩意押回协会吧,我觉得他变成这样,和那个荒川教派脱不了关系,我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协会的真知者...说不准能研究出什么。”
工藤优一先点头认可了上杉清的建议,又没所谓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利用好山本少爷送我的大礼的。”
“至于正仓院的东西...嗨,什么借不借的,咱俩不至于把账算到这份上。”
“不过...又是书,又是画,你要那个干嘛,这两个虽然也算鬼神之器,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没啥用,难不成你要往文艺青年的方向发展了?”
上杉清瞄了一眼地上像蛇一样扭动的鳞片怪物,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我是不喜欢...”
“但有人喜欢啊。”
第三十七章 钢铁直男上杉清
从某些方面来说,收藏品协会确实是一个规章制度完善,拥有不俗的应对紧急事件能力的超凡者组织。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也有资本和财阀的支持,那神秘莫测的“总部”,更是功不可没。
协会的外勤特工出现场很快,洗地更是轻车熟路,满身鳞片,变成怪物的山本少爷被几个白大褂用一种很不同寻常的钢叉一样的器具在身上一点,就一阵痉挛,晕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像是待宰的肥猪,被压上了协会的押送车。
为了防止产生意外,上杉清亲自随车押送,和工藤优一一起先回了协会总部一趟。
工藤优一做事的效率是没的说,一共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就找了个规格外的囚室,给山本凉介暂时安了个家,顺便打了几通电话,要来了两把钥匙,打开了正仓院的门,取出了两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一大一小,一幅画,一本书,皆是名家珍品,富岳三十六景,枕草子的原本,放到拍卖会上,是有价无市的行情。
上杉清随意瞄了一眼,找了个袋子装好,和工藤优一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离去了。
工藤少爷接下来忙的很,估计要对山本家发起总攻,政治场上的不见血的硝烟味,也未必就比真枪实弹的战场差,这一仗要是赢了,估计工藤家在警察系统中就彻底的站稳脚跟,隐隐的有门阀的雏形了。
芥川龙之介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考虑到他大小是个会长,上杉清也没有管闲事的想法。
他现在可不是没事忙。
上野三石在家养伤,他也懒得再找人开车,索性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驱动着黑色的轿车远去。
一路无话,上杉清这辈子是没有驾照的,但是前世有,虽然日本的车是右舵车居多,不过以上杉清现在的反应能力,也不怕发生什么车祸。
娴熟的停车靠边,难得的打了一把伞,防止手里的传世名品被这场雨淋湿,上杉清快步的走进百闻馆的大门。
熟悉的檀香味道立刻萦绕在鼻尖,如画的少女依然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动着线装书的纸页,屋内有些昏暗,从窗户里洒下了几道不明显的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将她衬的朦胧且神秘,犹如画中美人,只可远观。
虽然已经看的熟了,但上杉清还是下意识的呼吸一滞。
现在这世道,容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多么美艳的脸,在三大邪术的加持下,也不难复制。
但是“气质”这个东西,却是与生俱来,虽然有些虚幻,但是决难模仿伪装的东西。
李扶摇就有一种不似人间浊物的气质,上杉清总有种感觉,就算眼前的人儿在某一个瞬间飞仙而去,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她不属于凡世。
轻咳一声,上杉清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坐下,寻一本闲书翻看,而是拉了张椅子--他的固定座位,在李扶摇的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将包装有些寒酸的礼物轻轻放在桌子上。
直到这时,李扶摇才微不可查的一抬眸,丹凤眼微微眯起,扫了上杉清一眼,嘴角弯起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没客气的素手轻舒,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打开,眼眸一亮。
《枕草子》被她信手翻了翻,就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看上去没怎么放在心上,那尺寸不小的富岳三十六景却被她小心的取了出来,仔细的端详着。
上杉清眉毛一挑,问道:“怎么?那是假货?”
李扶摇微微摇头:“正仓院里的东西可少有假货。”她一语道破这些东西的来历。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那本枕草子,眼神带着些疑惑,却没说话。
李扶摇却立马会意。
“这本书没什么意思,文笔细腻,辞藻华丽是没错,但不过是女子的伤春悲秋罢了,我看来实在是乏味无聊的紧,还不如我之前淘到了那几本安徒生原本童话有趣。”
“不过,也不算一无是处,如果我没感觉错,这里面应该藏着那位清少纳言的英魂,这是一枚传承之镜。”
“嗯...有些收藏价值。”
“这个就不一样了。”
白衣少女兴致盎然的将画卷在桌子上摊开,有些满意的欣赏着,同时也没忘了讲解。
“富岳三十六景虽然名字是【三十六】,但其实是四十六张画,葛饰北斋的晚年作品,浮世绘中的经典,想来不用我多介绍了。”
“这是货真价实的鬼神之器。”
“四十六幅浮世绘,以咒文隐隐相连,大部分作为【基石】,用来供奉那几张【瑰画】,那位葛饰北斋,也算是个天才人物了。”
李扶摇轻轻一弹指,一朵鬼火隐没在一幅画卷上,那是富岳三十六景中的“凯风快晴”。
只听得这一瞬间,屋外的雨势渐歇,阳光的强度变得亮了不少,只可惜过了几秒钟,又恢复成了连绵的阴雨。
这画卷竟然有短暂的改变天气的能力。
“凯风快晴,神奈川之浪,山下白雨,砾川雪...”
“啧啧啧,这个的价值比那本闲书要高多了。”
上杉清把话都听在耳朵里,但其实却只理解了一小半,他对这些书画着实不感兴趣。
“你喜欢就好。”
他只是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李扶摇站起来,俯着身,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画都收拢了起来,再次打量了一眼,心满意足的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比之前平添了几分笑意。
“送我的?”
“清~你知道么,在我的故乡,一般求人办事才送这么重的礼呢。”
“你这投其所好的礼物选的不错,有什么事说吧,不是太过分的话,我都可以答应哟。”
说着话,李扶摇的脸上多了一丝妩媚之色,让她的气质终于被拉回到了她应该属于的这个年龄段。
只不过...她还是小看了上杉清的直男程度。
“唔,我只是想借此来减轻我的一点...负罪感?”
他斟酌了半天,才用了这么一个有点不伦不类的词。
说罢,他也觉得有些不得劲,讪笑了几声,叹了口气。
“我啊,自小孤苦伶仃的,鲜有人对我好,所以一旦承了别人的情分,总是想及时报还回去,这种习惯都快成了一种心病了。”
“师父对我好,我替他将新阴流发扬光大,照顾阿凛,对他的吩咐,一向尽心去做,他好友的女儿,我都拼命去帮,虽然难以偿还授业之恩万一,但也算尽心尽力,心中无愧。”
“优一对我好,他让我帮的忙,我从无二话,就算对上那些财阀豪门,我也敢为他挥剑,心中无惧,亦不推脱。”
“...”
“你对我也好...三番五次救我于水火,点拨我一些我不懂的事情,但...”
“你用不上我。”
说到最后,上杉清的五官都快扭到一块去了,表情十分纠结,龇牙咧嘴的,好像强迫症患者犯病了一样,甚至还有点委屈。
这只看的李扶摇心中发笑,回过味来,又觉得眼前的少年分外可爱,和战斗时的淡漠冷血,平时的古井无波完全不同,十分有趣。
嗯...一如既往的有趣。
“看来指望你说几句甜言蜜语的我还是太天真了。”
李扶摇并没有客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却不见半点真的生气的征兆。
这份礼物虽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总归是用心准备的,虽然这也是上杉清一贯做事的风格,但还是让李扶摇的心情变得开心了许多。
上杉清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你要是想听甜言蜜语的话...我也...略懂。”
李扶摇很可爱的瞥了瞥嘴,很明显对这种生逼硬挤出来的结果不感兴趣,转化了话题。
“好了,东西我收下了,正好最近在研究浮世绘的画法,你这也算雪中送炭。”
“那么,善解人意的上杉君,如果真的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可要关门喽~”
上杉清讶异的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皱眉道:“今天这么早?”
“嗯,今天回家收拾东西,过两天要去一趟京都,你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我哦,所以有事不要藏着掖着。”
“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听到了这话,上杉清抿了抿嘴唇,下意识问道:“去京都?去京都干嘛?”
李扶摇没在意这个问题比较**,随口道:“妈妈那里有点事要我去处理,嗯...还有一个同学会要出席,顺便还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忙的呢。”
“花费的时间也可能比较长吧,事情办完应该就会回来。”
“有急事的话...电话联系。”
上杉清与李扶摇之间的语气就像寻常好友即将远游一样,并无不妥,但是上杉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总归有些心烦意乱。
这几天老是过来这儿消磨时间,似乎那淡淡的檀香他已经习惯了,骤然闻不到,还有几分想念。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展露出来,而是收敛住,微微一笑。
“嗯,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不过,你既然要远游的话...”
上杉清从腰间取下的酒壶,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到了桌子上。
“我这儿弹尽粮绝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帮忙补充一点儿如何?”
他这几天消耗蜃气的时候,都会佐以药酒辅助,效果显著,沉沦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侵袭他的意识了。
不过作为消耗品,李扶摇送他的小酒壶已经见底了。
这个要求并没有出乎李扶摇的意外,少女巧笑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往酒壶上一弹。
一声清脆的交鸣声响起,咕咚咕咚的水流声凭空而现,不多时,那小酒壶竟然已经满了。
这手无中生有让上杉清略微动容,他现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的蜃气楼倒是可以储存一些超凡之器,但这种药酒,他怎么也收不回去,不过这位他已经笃定“青行灯”之魂身份的少女,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也不奇怪。
冥冥中,上杉清就有感应。
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少女,真打起来,恐怕自己也不一定是对手。
她身上的秘密,更是比身为穿越者的自己还多。
只不过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且微妙,那些“秘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而不谈,有些事情一旦开诚布公,且不说会不会顺利,他们之间这种舒服且和谐的氛围,一定会被尴尬代替的。
上杉清也不是好奇宝宝,李扶摇不说,他真能憋着不问。
给上杉清补充好了“弹药”,李扶摇叮嘱道:“这东西没什么副作用,但是你也要适量饮用哦,小心染上酒瘾,变成一个酒鬼。”
“这种我自酿的花雕女儿红可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三叔就是这样,喝过一次后,喝不到了就和猫爪闹心一样,难受的很。”
上杉清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想到了刚刚李扶摇说的“甜言蜜语”,几句话就突然涌到了嘴边儿。
“上瘾啊...”
“嗯,我觉得比起酒来,还是酿酒的人,更容易让我上瘾呢。”
覆水难收,他话出口,才觉得有些轻佻,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对面的李扶摇明显楞了一下,也学着上杉清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晕红。
“你啊你...有时候像根木头,有时候也会讨女孩子欢心嘛~”
第三十八章 此乃神明
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上杉清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时间都安排的十分紧凑,谈情说爱都很难挤进他的计划里。
刚刚情不自禁的话说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苦笑着说了声:“抱歉。”
李扶摇眉眼弯弯的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俯下身,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表情,笑语盈盈,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你看,又变成木头了。”
接着,她在心中补充道:“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到处招惹女孩子了吧?”
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出口,于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啊,真是可爱呢~”。
语气轻佻,她倒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公子哥。
在之前的人生中,上杉清经常被称赞,有人夸赞他的容貌,有人对他的学霸属性服气,有人被他一柄木刀打得喘不过气,憧憬他的强大,但被人说“可爱”,这还真的是头一遭。
他想反驳,但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
李扶摇的俏脸离上杉清的嘴唇只有三寸,那吐气馥郁如兰到他直接能清楚的嗅到,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听李扶摇轻轻的撂下一句话,让他心神一震。
“嘛,清,刚刚的话我就当做赞美收下了喔。”
“不过...”
“我和你家里的小白兔比起来,谁更能让你上瘾呢~”
上杉清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李扶摇说的是谁。
肯定是野原杏子。
现在跟他有牵扯的女孩子不少,但如果这里出现的是别的名字,例如东文真希和上泉凛,他肯定问心无愧的立马在心中就能做出判断。
起码,到现在为止,他对师妹和东文家的大小姐并没有什么逾越的想法,只是当做“兄妹”和“师徒”的关系在相处。
但是野原杏子嘛...
上杉清这种胜负欲强的人,内心多多少少带点大男子主义,而野原杏子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成为一名日本传统妻子的完美人选--简而言之,很契合他。
对他言听计从,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家务全能,懂事守礼,颜值身材都是规格外,又一颗心全部系在他的身上...
最近这段时间,上杉清已经逐渐的习惯了这只小白兔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的痕迹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那他恐怕会难以接受。
说起来,他最初对野原杏子的感情,只是可怜。
但,怜爱,怜爱,由怜到爱,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还真有些心慌,有种被捉奸当场的感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莫名其妙。
他可还没来得及对小白兔下手,而李扶摇也没有立场说这话。
好在李扶摇只是轻轻一点,又轻轻放下,自己换了个话题,似乎也没想在上杉清这儿得到答案,这让他松了口气。
“好了,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可要关门了。”
“嗯...雨好大,你送我回去吧?”
上杉清巴不得从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脱身,他连忙也站了起来,可没走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扶摇,你对于...神明,了解的多么?”
“我是指那片星海...”
听到这半截话,李扶摇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表情终于严肃且认真了起来。
“这样啊...你终于也走到那一步了么?”
上杉清很会抓重点,这句话的关键词是“也”。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成为神明,其实才是抵抗神明的唯一方法吧...”
李扶摇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又叹了一句,伸出了纤纤玉掌,轻声道:“这个问题光说的话,很难解释的清楚。”
“我来带你看看吧。”
上杉清自觉的握住了李扶摇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感觉那温润如暖玉的触感,他就眼前一黑,斗转星移一般,眩晕感不停的从胸口涌到大脑,让他有些难受。
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十几秒。
很快,黑暗散去,上杉清恢复了五感,眩晕感也不翼而飞。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还在百闻馆内。
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百闻馆的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一些明晃晃的烛台,上面有深蓝色的蜡烛在幽幽的燃烧,发出青蓝的光芒,犹如阴间鬼火。
他没有惊慌,因为他还牵着李扶摇的手。
烛台密密麻麻的,将百闻馆的空间完全占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杉清总是觉得这里比之前的百闻馆要大上一些。
蜡烛无声的燃烧,袅袅的青烟四散。
檀香味和少女身上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却止不住上杉清的胡思乱想。
窗外的雨声...没了。
屋里的光线变得更暗了。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迹象,他应该是换了个地方。
这里...莫非是...
李扶摇轻轻的捏了捏上杉清的手掌,吸引过了他的目光,继而嫣然一笑。
“清,欢迎来我家做客啊。”
“这是百闻馆真正的样子,也是...我的梦镜。”
说着话,李扶摇素手一挥,四周的墙壁突兀的消失了。
没有了雨中沉默的街道和荒川区不变的景色...
屋外,是一片茫茫星海。
就如同上杉清在蜃气楼中通过登神之阶感受到的星海一样!
紧接着,李扶摇伸手一指。
一本墨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就凭空而现,漂浮在空中。
随着它的出现,四周蜡烛的火光疯狂的跃动着,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与此同时,星海中某些星辰突然光芒大作,刺的上杉清有些睁不开眼。
等光线尽敛后,上杉清面色一变。
四周变得人影绰绰。
围绕着蜡烛,有无数看不清面孔的青衣人正在绕圈行走。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却面色虔诚。
他们跪伏,他们叩首,他们顶礼膜拜。
对象是那些蜡烛,那本线装书,还有那如画的少女。
他们陷入了有些让人悚然的狂热。
他们一身青衣,嘴中念念有词。
像是禁忌的祈祷文,又像是献祭仪式的咒语。
但上杉清总觉得...他们在讲述一个...或者许多个故事。
随着听不清的呢喃声渐渐停歇,蜡烛突然无风而灭。
上杉清刚刚扫了一眼,心中了然,这里有一百个青衣人,一百根蜡烛。
蜡烛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只剩一根风中残烛,摇晃不定的燃烧着。
青衣人尽数跪倒在地,寂静无声。
星芒幽寒,烛火摇曳,气氛诡秘而离奇。
李扶摇终于松开了上杉清的手,上前了几步,伸手抓住了那本线装书,露出了封页上“百物语”三个大字。
而后,她一口气吹熄了仅剩的蜡烛。
蓦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黑洞吸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在上杉清的心头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秒,也许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一盏青灯悠悠的在上杉清面前亮起。
李扶摇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青白色振袖和服,手提一盏青灯,笑容神秘莫测。
青灯散发出来的光芒,重新照亮了四周的景与人。
李扶摇玉指一点,对准了那些青衣人。
“此乃信徒。”
她的手指划了个圈,示意信徒呢喃的这个过程。
“此乃仪式。”
然后,她举了举手中的百物语。
“此乃神器。”
她又指了指在四周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的青色光芒。
“此乃信仰。”
最后,她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容突然变得魅惑了起来。
“此乃神明!”
第三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算是比起百鬼绘卷里上杉清英姿风发的自画像,眼前的李扶摇也更像一位神明。
神与凡最大的区别,是“强大”与“神秘”。
别的都排在其次。
人总是敬畏神秘的,不在其理解范围之内的东西。
青白色的振袖似乎也在熠熠发光,青灯中仿佛有无数亡魂萦绕,明明只是少女稚嫩的脸庞,却有几分威严不可侵犯之感。
说上一句字面意义上的“女神”,真的不为过。
上杉清没有发呆很久,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种场面已经很难震撼到他。
他看着面前少女突然的变装,还有那涂着淡淡青色唇彩,充满了诱惑力的唇,轻笑一声,微微点头。
“如果单论美貌的话,你确实称得上是神明的级别。”
李扶摇想说的话被上杉清的突然发言堵了回去,她秀眉微扬,被这句话击中了心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怎么在一块木头和油嘴滑舌之间反复横跳,切换自如的?”
看着微笑不言,似乎比在现世放松了许多的上杉清,李扶摇还是觉得心中微甜。
女孩子被钟意的对象夸赞容貌,总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轻轻的一挥手,言道:“散了罢。”
百名青衣人应声而散,化为了青色的星芒,纷纷涌入了星空中不同的星辰之上。
露天的百闻馆里寂静一片,只有两人的心跳声依偎着跳动。
这一幕上杉清也不惊讶。
刚刚李扶摇给他做的演示,已经基本把神明变强的途径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了。
发展信徒,汲取信仰,举行仪式,供奉神器,从而在神明的道路上迈出下一步。
他曾经也在蜃气楼中成功的将野原杏子唤出,那可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信徒”,估计和李扶摇唤出这些青衣是一个原理。
关于“信徒”这一部分,他了解的七七八八,那漫天的星辰,就代表着生灵的“意识”,其中有超凡者,更有普通人,甚至还有数不尽的花鸟草木,飞禽走兽。
假如某个生命对神明产生了信仰,就会产生光线将这两颗星辰链接在一起。
久而久之,每个神明,都拥有一张星光织成的网,代表着他信徒信仰的强弱。
至于“仪式”,他确实缺乏一些了解,不过收藏品协会里肯定会有相关的资料,所以他也心中有底。
“神器”他也有,鬼切,鬼手,鬼兵部,现在这三种鬼神之器,都在他的蜃气楼里安安稳稳的放着,可攻可守,足够他用了。
如果用信徒的信仰之力祭祀这些鬼神之器,说不定还有惊喜的变化在等着他。
“所以,我欠缺的,只是一种【仪式】是么?”
“因为登神之阶,我已经拥有了勾连自己和信徒意识的能力,成为神明的最低一道门槛,我已经达到了。”
“所以...我接下来的目标...是成神?”
虽然他和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但是这种想法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神明啊...
即使在神明不怎么值钱的日本,这个词语也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会让人心生神往。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李扶摇看上杉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番苦功没白费,他一向聪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不必多言。
上杉清沉吟了片刻,伸手指着漫天的星海,迟疑的问道:“所以,这片诸神星海...”
“这片星海,就是梦镜世界的缩影,也是神明的战场与棋盘。”
李扶摇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来。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这种说法在很多童话故事里活跃着。”
“其实也不算错。”
“每个生灵,都拥有自己的梦镜,超凡者可以自由的进入自己的梦镜,但那些凡人,也是会做梦的。”
“梦中景,镜中人,就是意识世界。”
“通过各种途径成为神明之后,就拥有了宏观观察梦镜世界的能力,而旁人的梦镜,就是这一颗颗的星辰。”
“其实,神明的这项能力,基于其比超凡者还要强大的精神力。”
“亦或者将其成为【灵魂强度】。”
“只要你的灵魂足够强大,你甚至能够在这星海里徜徉,去别人的梦镜中串门,达到类似的【托梦】效果,当然,也可以强行闯入敌人的梦镜,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些对上杉清来说可都是新知识,默记于心中之后,他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这人略微有些强迫症,那种弄不明白的东西压在他心头,就会让他有些抑郁,特别是对于自身实力有关的事物。
两世的经历,这世界的危险,让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十分看重。
“谢谢...”
他道了句谢,是为了感谢李扶摇对他说了这么多。
提着青灯的少女笑颜如花,摇了摇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上杉清有些愕然的皱眉,试探的问道:“最后一次帮我么?”
青灯中光芒明灭,如水的眸中似有深情万种。
“不...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对我说谢谢了。”
“在我的家乡,家人之间互相扶持,是不必道谢的。”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报。”
这话语仿佛带着暖流,让上杉清的心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皱了皱鼻子,感受到这毫不掩饰的善意与情愫,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去,随意的换了个话题。
“那...扶摇,你可以做到么?”
“我是指,闯进别人的梦镜这件事。”
李扶摇抿了抿嘴唇,不以为意的笑道:“这要看对方的强弱。”
“弱者自然摧枯拉朽,破门而入,强者的话...就要敲敲门,看主人给不给机会了。”
“收藏品协会拥有自己的一套设备,还有专门的【织梦网】小队,配合他们,会增大闯入其他人梦镜的成功率。”
“嗯...算了,就给你演示一下吧。”
说着话,李扶摇从袖中伸出玉臂,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肉眼可见的青色光芒从百闻馆里发出,化作一道流星,驰去了星海中的远方。
与此同时,他心中剧震,似乎在蜃气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抬起眸来,正对上了李扶摇笑意盎然的眼神。
他心中顿时了然,放开了心防,凝神静气。
眼前一黑,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转。
温暖的小手自觉的重新捉住了他的手,让他倍感心安。
再度睁眸,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景色。
荒无人烟的古式日本街道,有些阴森的城下町和商业街,天上一轮金钩倒悬,海浪声此起彼伏,一座高楼耸立,不远处甚至能隐隐的看到海岸线。
上杉清的面前是厚重的大门。
门后是他所有的秘密,这些秘密他连野原杏子都不曾明说,那只小白兔估计也看不明白,但李扶摇不同,上杉清毫不怀疑,只要李扶摇来这里逛一圈,他的底细就会被这位神秘莫测的少女摸得清清楚楚。
赖以生存,且让他不断变强的百鬼绘卷,蜗居在此的酒吞童子,登神之阶的神明之像,还有墙上瑰丽的图画,和一张张效用神奇的百闻牌。
但,这位提着青灯的少女,是可以坦然的说出“我帮你,不是为了回报”这种话的人。
脑海中似乎有走马灯闪过,从认识李扶摇开始,一点一滴的经历全部涌了上来。
那从初见开始,就仿佛从来不会惊慌失色的淡然且美丽的脸,那身惊艳过他的旗袍,大江山中,倾尽全力为他开辟道路的娇弱背影,执掌青灯,高高在上的女神。
檀香混着酒香,似乎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难以磨灭。
如果连她都不能信任的话...
我还能信任谁呢?
这种念头在上杉清的脑海中一旦浮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有些释然的笑意在嘴角弯起。
伸手抚上蜃气楼的大门,微微用力。
门锁落下,门扉悄然开启,淡黄色的温暖光芒像水银一般倾泻了出来,照在还牵着手的两人身上。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欢迎来我家做客啊,扶摇。”
第四十章 百物语
自从发现了诸神星海,踏上了登神之阶后,蜃气楼已经经过了上杉清的一些改造。
这座高楼的顶部已经被他掩去,化为了无穷无尽的星空,乍一眼看去,倒是和收藏品协会的议事厅感觉差不多。
那是属于他的星海。
四周的壁画依然像往常一样,各有千秋的妖怪形象栩栩如生,配上黄铜灯台上的烛火,美轮美奂,又给人不同寻常的奇异感觉。
那座他本人的雕像也端坐在壁画浮世绘之前,昂首扶剑,一片睥睨天下的灼灼风华,看上去要比他本人还要霸气几分。
在看到那雕像的一瞬间,李扶摇的眼眸中,一股复杂的缅怀之色就一闪而过,继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她就像来好朋友家做客一样,脚步轻松,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将整座蜃气楼尽收眼底。
“嗯...挺像你的风格的,你平时是在这里苦修剑术么,我看地面上有不少剑痕...”
“不过,这也太苦行僧了吧,你连一套座椅都不准备么?”
“这样子可没法招待客人哦,而且...只是这样的话,被你召唤而来的信徒,可能也会对你缺乏一些敬畏。”
将手一挥,楼门紧闭。
上杉清听了李扶摇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刚获得了一些有关【神明】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在斩灭东照神君之后,我似乎获得了一些好处。”
“至于这些浮世绘...”
上杉清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看到李扶摇已经围着墙壁转了一圈,很随意的接话。
“百鬼绘卷嘛,妖怪名册的进阶产物,链接,聚拢妖怪信仰的一种特别的鬼神之器,算是妖怪成神的命门,平安时期不算是多罕见的东西。”
等她看到上杉清看她的表情愕然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声音放的很轻柔。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这世上的东西,少有我认不出来的。”
“再者说来...百物语,也算是妖怪名册的一种啊。”
“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本。”
“这种东西并不算是孤本,有名有姓的鬼王,多半都会保有一本妖怪名册,其中绝大多数都带有契合主人的某些强大的能力,有点像天朝那边练气士【本命法宝】的说法。”
“不过,相比起来,你这幅百鬼绘卷,无论是内容,还是规模,都有点吓人啊...”
看着一脸惊叹的李扶摇,上杉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吧。”
“这不是我的东西,但我至今为止,之所以在剑道中取得成就,都与它紧密相关,甚至我对付鬼神的力量,也多半来源于此。”
“一次两次还好,等时间久了,我有时候总是会想,这种【取巧】得来的力量,会不会是空中楼阁,在某个时候就轰然坍塌呢...”
“我现在甚至都没有踏入修行者的大门...”
他其实平时没这么多愁善感,但是在李扶摇的面前,有些心里隐秘的话就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李扶摇灿然一笑,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红唇轻启,似乎并不认同上杉清的说法。
“力量,就是力量。”
“百鬼绘卷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它属于一种特殊的鬼神之器。”
“就像你的鬼切一样。”
“你是剑士,当你挥剑杀敌的时候,手中的剑太锋利,难道会成为你的桎梏么?”
“关键的,不还是使用剑的人?”
“所以,你要是实在担心,也可以辅修一些修行之术啊,我记得新阴流有一套活人剑,是搭配杀人刀的练气功夫,吐纳心法,你师父难道没有传你?”
上杉清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的雕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师父说要去给我寻一枚最好的剑心种子,再让我踏入修行之途,他似乎对此不是很着急,相必也有他的道理吧。”
李扶摇了然的点头。
“剑心种子?应该是明心镜了。”
“没错,修行者踏入修行之路,须要向问心,明心,才能忠于本心,激发出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我当初练炁的时候,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上泉剑豪看来很重视你呢,明心镜的质量越好,效果就越好,入道后的本心就会越坚定,不但陷入鬼神沉沦的几率会降低,在超凡之路上也会走的更远。”
“那种品质上佳的明心镜,就算放到这个世界的范畴来看,也是有价无市的。”
“上泉剑豪既然不着急,那么他就是对你的资质有把握。”
“清,你不知道,超凡者的道路,几乎没有公平可言,修行者亦是如此。”
“天资好的,一日筑基,修气练神,不用多久,就可以拥有比肩神明的战力。”
“天资差的,问道数次,不得本心,囚与门槛之外,郁郁寡欢,对付个寻常小鬼都费时费力,这种人太多太多了。”
“上泉剑豪应该是确定以你的资质,只要过了问心的那道门户,就会鱼跃龙门,直上青云,所以才不着急吧,这种东西不像是武道修行,赶早不赶晚,需要的是勤奋。”
上杉清对这些不太懂,但既然李扶摇都这么说了,那基本就是事实了。
他颇有感触的点点头,低声念道:“是...师父一向对我很好...”
“所以,我也不能被外物的力量迷惑住眼睛啊...我可不能丢他的人...”
短短的几句话,他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嘴角的笑容也悄然弯起。
看到他这副表情,李扶摇的笑容也变得愈加温柔。
她看看那座雕像,又看看望着雕像的上杉清,两道身影重合,宛若身与影,浑然一体,密不可分。
“你不问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么?”上杉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意有所指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扶摇并没有在意,只是摇头。
“重要么?”
“你不是也没有问我...我的百物语是从哪里来的么?”
上杉清歪着脑袋想了想,轻笑了一声,点头重复道:“重要么?”
“嗯...是不重要。”
他自问自答之后,精神振奋了一些,话题引向了正事。
“扶摇,我有事要请教你。”
“可能是因为接受了前人遗产的原因,所以我拥有一些...特殊的【信徒】。”
“但我对怎么使用那份信仰之力一窍不通。”
“你说的,信徒,神奇,信仰,我都接触过,唯独【仪式】,我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了正事,李扶摇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使用信仰之力,我帮不了你,每个人的路不同,我不可能代替你走完。”
“不过...仪式是什么,我倒是可以详细给你解释解释。”
“你听过百物语的传说么?”
这问题上杉清可以回答,在初来乍到的那个时间段,他对于各种鬼怪志异特别感兴趣,曾经特意搜集过,百物语的传说在日本盛行,光是网上就有数个版本。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百物语是日本民间的一种习俗,多半发生在夏天的夜晚,它起源于何时以不可考,但兴盛于江户时代,是一种集体召唤鬼魂的游戏。
游戏一般在暗室内进行,大家点燃一百支蜡烛,一起讲关于鬼神的怪谈,直到说完第九十九个怪谈后,剩下最后一支灯芯。
相传这时若有人吹熄最后一根蜡烛就会引来鬼魅,所以往往说故事的人会心里有个警惕,轮到自己说故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变成最后一个,因为不知道说完第一百个故事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每次说到第九十九个,就会立即打住,没有人敢再继续说下去。
“青行灯”就是进行“百物语”游戏所使用的罩着青蓝色灯罩用以渲染恐怖气氛的灯,据说她是地狱的使者,冥界的鬼怪,会变成各种不同的样子,诱引许许多多的人们玩名为“百物语”的游戏,也许这是一种爱好,也许这就是她的力量来源。
还有其他纷纭不一的说法,但无一例外的,“青行灯”都是与“百物语”密切相关的,广为人知的大妖怪。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但是上杉清还是难以把大妖怪的形象和眼前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是听过咯。”
“百物语,就是一种仪式。”
“仪式,就是让信徒的星辰,在诸神星海之中,链接到神明星辰的一种途径。”
“仪式,法器,咒语...诸如此类,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一样的。”
“一个复杂的献祭仪式,一段冗长难懂的祈祷文,亦或是一座沾染着神明气息的神像,都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简而言之,这就是把神明的形象在信徒心目中树立起来的一种手段,只有这样,才能让信徒拥有称得上的信仰之力的情绪波动,并且将其传递给你。”
上杉清略一思索,就理解了。
只要是玩过百物语这个游戏的人,对于那盏烘托恐怖气氛的青灯肯定会印象深刻,很多年后,就算是鬼故事忘得差不多了,那盏灯也会牢牢的刻在记忆里。
假如在百物语的环节过后,再发生一些奇怪的,让人惊慌的事情,那么这种效应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酒吞童子曾经说过,只要天底下有一个人还记得酒吞之名,他就不会彻底的死亡,与此同理,只要青行灯的名声随着百物语的故事传遍天下,那么名为青行的大妖怪,实力恐怕也会水涨船高。
而他之前在李扶摇的梦境中经历的那些青衣人的狂欢举动,应该是更加具有针对性的一种祭祀活动,目的就是让青行灯的形象,在信徒心中根深蒂固。
用个通俗的比喻,仪式就是打电话时候的“拨号”行为,你不拨号,电话自然无法打通。
上杉清皱眉苦思了许久,最后无奈的摇头。
“啊...什么仪式,咒语,祈祷词,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么?”
“要我一点一点摸索着创造仪式,也未免太难为人了,这可比数学题难多了!”
对于所谓的“传播信仰”,上杉清非但没什么抵触,心里还挺想试一试的。
试试成为“神明”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登神之阶”,才是百鬼绘卷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要比那些百闻牌,蜃气,还要重要一些。
他有些抱怨的话刚说完,另一道声音回答了他。
“上杉,你真是死脑筋啊。”
“堂堂百物语之主都说了,方法有很多,你可以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嘛。”
“比如,一座带有神明气息的神像。”
“这个我可熟,你需要帮忙么?”
红发的大江山鬼王破画而出,倚着墙壁,带着难以言喻的神秘笑意,突然开口。
上杉清盯着突然大献殷勤的酒吞童子,没有立刻答复,而是陷入沉思。
第四十一章 送我回家
上杉清是相信酒吞童子所说的话的。
能只凭一个神像,就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工藤优一口中“上得了台面的秘仪者”的大江山鬼王,在活过的漫长岁月中拥有再多的诡奇手段,也不至于令人意外。
他犹豫的是...他想要的不是秘仪者。
横田野的死状他至今历历在目,那种不由分说,就让凡人付出生命的行为,他很厌恶。
他学剑变强是为了防身,为了和听不进道理的人讲道理,而不是一意孤行,持枪凌弱,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
这也是他如今依旧处心积虑提防着酒吞童子,且心中杀意未熄的根本原因。
东文会的祭祀仪式可以说不是他做的,那是东文宇与东照神君的阴谋,但那些转化的秘仪者,总归跟酒吞童子脱不开干系。
“呵...你是说那些秘仪者?”
“你要我把未曾谋面的凡人转化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我和那些吃人恶鬼有何区别?”
“那种神明,不做也罢!”
红发鬼王一耸肩,对上杉清有些冰冷的言语和毫不客气的态度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摇摇头。
“哼...你年纪小,见识浅薄,我不与你计较。”
“我且问你,全日本上下神社有千万家,其中供奉真神的,也十有二三,那些信仰,侍奉神明的巫祝,神官,巫女,更不在少数,他们也是超凡者。”
“但,他们的力量,并不来自于自身的修行,按照你们收藏品协会的划分标准,那些也是【秘仪者】!”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神明的恩赐。”
“那么...信奉鬼神来获得力量的人,和信奉神明来获得力量的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上杉清挺固执的,一般这种人,都很难被言语所动。
“我可不记得谁家神社的巫女神官以活人为祭,以杀戮为常,借此祭祀神明,来换取力量的。”
“弱肉强食,有鬼吃人,就有人斩鬼,我都可以理解,可你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拉着别人下水,也未免有些太强词夺理了。”
酒吞童子砸了咂嘴,他有些不善言辞,突然开口也是有所图,上杉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顿时词穷。
“没什么不同的,都是付出代价,区别只是代价不同而已,那些神官巫女,说好听点是笼中鸟,说难听点,就是两脚羊,只不过是用信仰换取力量的贪婪之辈罢了!”
上杉清嗤笑一声,猛地挥手。
“这区别可大了!”
“利己和损人利己,是完全的两码事。”
“我就是利己主义者,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但...损人利己,就是活该遭报应的事了!”
“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该被杀掉,成为什么祭品,什么饵食,这世上没有这种道理的!”
酒吞童子彻底哑火,只是悻悻的大口饮酒,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种事情,人与鬼神的立场不同,达成共识是很艰难的事情。
“算了,人在屋檐下,我不和你争论,我制造秘仪者的方法,只对鬼族有效,人类用了的话,就会变成鬼族一样的怪物,我也没说要给你这种方法。”
“我只是教给你将鬼气附着在物体上,勾连信徒和鬼神的术式罢了,这术式比什么咒语仪式简单粗暴多了,就是花费的鬼气有点多--你是剑士,你有那么多沾染自身气息的【气】来供你挥霍么?”
上杉清想了想那每天自动回复的鬼火,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还真有。
不过...无事献殷勤,这事儿可有点奇怪。
上杉清打量了一圈酒吞童子,眯起了眼睛,盯着他身旁的鬼葫芦,突然开口道:“看样子,吃了那个源氏的三流剑士,对你大有裨益啊。”
“我可想不出什么你对我示好的理由,除非...你尝到了甜头,并且还想更进一步。”
“我记得源氏那个废物被你的鬼葫芦囫囵吞了,鬼兵部你虽然交给我了,那么大一人可凭空消失了啊。”
“你说...他哪儿去了呢?”
张着狰狞的血盆大口,鬼葫芦左摇右晃,似乎看到了酒吞童子的酒碗已经空了,自动倾斜身体,顶端的葫芦嘴里流淌除了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液体。
晶莹如玉,橙红如血,看第一眼可能会有些惊艳,但是第二眼往上去,那些酒液的颜色,就有些瘆人了。
好似窖藏的鲜血,浓稠而深邃。
酒吞童子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鬼兵部和鬼切,和我们大江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那源氏剑士与鬼兵部契合度极高,对我来说,就是不错的补药。”
“怎么?正义使者要来批判我这食人恶鬼么?别忘了,一刀劈了他的...可是你啊!”
上杉清不为所动:“我没那么无聊,他是我的敌人,死了活该,没死我也得补一刀。”
“至于你说的术式么...”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就转向了静静立在一旁的李扶摇。
看到那手提青灯的少女微微点头之认可后,他才移开了目光,继续道:“这笔交易也不是不行...你要什么?”
“我可不信你送我这个是为了感恩。”
酒吞童子轻轻的拍了拍手掌,似乎忘了两人刚刚相争的不愉快。
“我的要求也不高,上杉,源氏是一个非常护短且不讲道理的家族,你杀了他们的人,麻烦绝对会接踵而至。”
“那么,如果以后源氏的人来找你麻烦,假如有我中意的对手的话...能交给我来对付么?”
“就像今天一样。”
酒吞童子的眼眸中只有三分狂妄,三分醉意,剩下的皆是晦暗不明的颜色,让上杉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非要说起来,还算是上杉清省事,占便宜了。
他看李扶摇并没有出言反对,自己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就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以...成交。”
酒吞童子二话不说,一打响指,一股薄而淡的红色雾气就涌入了上杉清的眉心,许许多多的记忆凭空而生。
等上杉清暂时消化了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酒吞童子早已经重新入画,他全程没有看李扶摇一眼,仿佛这位青行大妖不存在一样。
“扶摇,这东西...有用么?”
上杉清随意的挥手,丝丝的蜃气如星芒,如尘缕,自四面八方汇聚在他的手中,塑成了一座袖珍的剑士雕像,与蜃气楼中的登神之阶,神明之相一模一样。
李扶摇扫了墙上的壁画一眼,微微点头。
“有用是肯定有用的,只不过,要加点东西。”
说着,她素手轻挥,一朵鬼火诞生在她的指尖,继而随着她的轻点,覆盖到了袖珍雕像的脸上,化成了一个祭典上常见的狐狸脸面具。
“我说过了,要保持神秘,对于神明教派,其实很多超凡者组织都持有暧昧的态度,据我所知,收藏品协会就捣毁了不少不正规的神社集会,你作为收藏家,如果这张脸出现在某个教派的神像上,可就大为不妙了。”
“而且,神秘感会增强信徒的虔诚程度,更容易取信于人--你看,这卖相是不是就好多了?”
随着这白狐面具画龙点睛,整个上杉清的雕像确实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扶剑的动作凌厉而霸气,眼眸中漠然的神采有些让人望而生畏,神秘的白狐面具,更让他变得难以捉摸,气质有些缥缈了起来。
“嗯...我想想还有什么交代你的。”
李扶摇抱着肩,歪着脑袋在苦思冥想,随着她的动作,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振袖的衬托下,胸怀中划出了一道显而易见的波澜,看的上杉清有些脸颊发热,目光有些游离。
“嗯,对了,没有咒语和仪式的话,去取信普通人实在是有些难,现在的人可不太好骗,你不妨从超凡者入手,一个超凡者信徒,比上百位凡人信徒还要重要。”
“就采用小型集会的模式吧,你也可以再缔造一个伪装的身份,不以神明的名义掺和进去,而是伪装成你自己的信徒,这样就算你的存在被人发现,你也好脱身,不会吸引太多的注意力。”
“还有,你不是跟东文家的大小姐关系不错么?我听见她叫你先生了,你可以用东文会的名义,在社团里推广教派信仰,这在黑帮里不罕见,这个国家的极道迷信的很。”
“另外,最好取得一些财阀的支持,你也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个死党,他家在警视厅家大业大,成立正规教派的程序,他肯定懂,现在这世道,披一身官皮,总是好行事的,反正你的行的正坐得直,也不怕人查,用官方的身份作为遮掩也行。”
“对了,以你为原型的神明之名和神权你也得好好想想--比如【统帅鬼族的大江山鬼王】,【青灯渡魂的百物语之主】...名的意义在阴阳术中就至关重要,对于神明亦是如此,你要仔细斟酌。”
“...”
“大概就这些吧,有遗漏的地方想起来再跟你说,反正...神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收益越大,风险和付出就越多,这道理想必你也明白。”
“最后...”
李扶摇沉吟着,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双秀眉也蹙在了一起。
她再度横了酒吞童子的浮世绘一眼,也不避讳能不能被听见,直截了当的说:“那位大江山的鬼王,你还是小心一点。”
“我可不记得他是个屈居人下的性子,书上就有记载,平安时期,源赖光带手下鬼兵部讨伐大江山,欲将围困京都的鬼族灭绝,最后与鬼王酒吞激战数日,曾几度试图招降鬼王,让其效忠,却求而不得。”
“大江山原本鼎盛的鬼族在那一战中元气大伤,十不存一,鬼王酒吞重伤垂死,但源赖光没有击杀他的方法,只好将大江山的残余鬼神与鬼王一起封印在了梦镜之中,让其不得见天日。”
“最终,大江山只有战死之鬼,从无投降之鬼。”
“但现在看来,他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
“反正,他若是惹出事端,可能会是天大的麻烦。”
上杉清默默地点头,这观点倒是跟他不谋而合。
“哎...百物语之主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不用说那小子的剑,只要堂堂青行大妖出手,就够我喝一壶了,何必出言试探?”
低沉的男中音应声而起,虽然叹了一声,但却并无多少丧气之意。
李扶摇这时才展露笑颜,轻飘飘的回道:“最好是我多想了。”
“希望我这盏青灯,别在某一天渡了鬼王之魂!”
语气轻柔,话语却杀机四溢,带着丝丝的火药味。
酒吞童子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不屑于继续嘴炮,竟然沉寂了下去。
李扶摇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打算,她抿了抿涂着青蓝色唇彩的唇,稍微一低头,走前了两步,自然的握住了上杉清的手。
“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种事情其实很私人,我帮不了你太多。”
“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我们走吧~”
上杉清这时候脑子里涌入的新东西太多了,被搅的像浆糊一样,下意识就问道:“走?去哪儿?”
穿着青白振袖的少女神明双手背在身后,手中青灯微微摇晃,身体前倾,脸上的笑容明媚,嘴唇距离上杉清的脸只有两三厘米,如兰的吐息一个劲儿的钻进了上杉清的鼻孔里,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不是说了嘛,今天没人来接我啊。”
“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