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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芒果毒奶     东京剑圣在线发牌txt下载     东京剑圣在线发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出师

    上泉秀川认为上杉清是剑道天才,但上杉清自己可不敢这么自大。

    他用一年的时间学全了新阴流的秘技,他心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是他有蜃气楼可以依仗,第二是他从小就学过“上杉家家传剑术”,那其实就是新阴流的早期版本,他的底子打得好。

    若是连小时候练剑的水磨工夫都算上,他也算练剑十几年的人,在他的零碎记忆里,他的父亲小时候对他非常严格,对他的剑道训练非常上心,这也让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但刚刚上泉秀川那一手破空剑,他可从来都没见过。

    当然,你换个普通人来,可能会认为这是什么整蛊活动,是机关,是魔术,但...上杉清不这么认为。

    他是砍过恶鬼的人。

    在他想来,这世上既然有恶鬼,那必然就有制衡鬼的手段,也有制裁恶鬼的人。

    否则这世界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早就成了恶鬼肆虐的乐园。

    那么...拥有上泉秀川这种剑术的人,会不会就是制衡那些恶鬼的人呢?

    上杉清一瞬间就想了许多,看向师父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上泉秀川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对自己这个少年老成的乖徒弟脸上的惊愕表情也很受用,伸了个懒腰,他站起了身。

    “想学现在也教不了你。”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撂下一句话,上泉秀川转身就走进了里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上泉秀川抱着一个纸箱走了出来。

    他重新坐下,将这个箱子往上杉清面前一放,然后又将一张还带着墨香的纸质卷轴拍在了箱子上--这卷轴上写着字,墨都没干。

    “好了,我给你写了个印可状,盖上了新阴流的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新阴流的免许皆传,清,你出师了。”

    “免许皆传”是一张证书,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不用得到允许将本门派本道场技能传给外姓人”。

    换句话说,就是将本门的剑术都已经掌握,并且到了可以开馆收徒的程度。

    而且,这不光代表着剑术炉火纯青,也表示这位弟子深受师门的信任。

    换到古时候,在上杉清这个年龄段就获得某一流派的免许皆传的,都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剑豪。

    比如冲田总司,伊东大藏,斋藤一...那都是名留青史的剑士。

    没给上杉清谦让的时间,上泉秀川将卷轴塞到了关门弟子的手里,然后拍了拍纸箱。

    “清,听说过居想会么?”

    上杉清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只在师父给他的视频上看过“居想无外流”的剑术视频,至于居想会,他从没听过。

    上泉秀川也不意外,开口解释了起来。

    “居想会是大概二十年前活跃的剑士组织,我也曾参与其中。”

    “这个组织是当初我一个修行无外流的剑士朋友发起的,他当时有志于补全无外流已经残缺的古谱,复原古流剑术,后来有不少志同道合之辈加入其中,居想会就慢慢的成为了一个古流剑士们相互交流,切磋技艺的集会之地。”

    “以前剑道流派中,门第思想很重,法不轻传,偷学别人的剑术被发现,一场真剑决斗是免不了的,但我们居想会的成员当时都是年轻人,思想比较开明,交流剑术也不藏着掖着,久而久之,居想会里就留下了大量的古流剑道资料。”

    上泉秀川拍了拍纸箱。

    “全在这里了,你拿回去,慢慢看。”

    “学剑忌讳博而不精,但我觉得你不会犯这种错,多看看别的流派的剑路,取长补短,不是坏事。”

    “至于刚刚那种破空伤人的剑术,需要很苛刻的修行条件。”

    “要通过真剑试炼,寻剑意,明剑心,麻烦的很。”

    “最重要的是,剑心觉醒的种子,我这里没有,需要去找熟人讨一些。”

    “恰好,居想会的老朋友们给我下了帖子,约我过几天去聚一聚,说有大事商议,我这周末就动身,一去访友,二去寻一颗剑心种子,让你能真正的踏入剑道的修行之路!”

    看着上杉清一头雾水的样子,上泉秀川微微一笑。

    他抬头望天,眼神仿佛能穿过屋顶,看向屋外黄昏的夜空。

    “清,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这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

    “有很多我们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威胁,将人类团团围住,在暗处磨利獠牙,伺机而动。”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辈剑士,还有手中剑可以依仗!”

    上泉秀川这话说的很模糊,语焉不详,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被他唬住了,但是上杉清心里和明镜似的,他心思电转,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师父应该也进过“鬼域”!

    说不定师父手刃的恶鬼,已经不计其数!

    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威胁,可不就是那些鬼物?

    上泉秀川叹了口气,正色直视着上杉清。

    “我们所处之地,是凡俗。”

    “凡俗之上,还有超凡。”

    “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超凡存在,不被凡俗所观察,所认可,但它们却是真实存在的。”

    “具体的,等我回来,引你进入超凡的大门之后,你再自己去看吧!”

    “我此去短则几周,多则数月,凛可能要拜托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那孩子自小被我宠坏了,我不在身边,我怕她翻了天,你还算能看住她,一切都拜托你了。”

    上杉清自然不会推辞,他听出来了,师父这次远行的主要原因恐怕是为了自己的“剑道修行”,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剑气外放,他不知道什么是超凡世界,但他相信师父不会害他。

    “是,师父,我会照顾好凛的,请放心。”

    上泉秀川欣慰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沉思了数秒,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清,你周末还在四处打工么?”

    上杉清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周六和周末每天至少要去打工八个小时,用来赚点生活费,他工作日晚上的时间留给了学习和剑道,周末不忙一点的话,经济状况会出大问题。

    “别去了,我给你找了个工作。”

    “我有个老朋友,是极道中人,他想为女儿请一位剑术老师,三番五次来请我,我不好抹了他的情面,本来打算去应付一下,结果居想会的聚会打乱了我的计划。”

    “正好你今天出师了,我打算向他推荐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去替我传授新阴流的剑术。”

    “你放心,你有我新阴流的免许皆传,去传道授业,没人能挑你的毛病。”

    “那老家伙是个有钱人,你只需要每个周六周末去两天,每天上两个小时的课就行了,他会付你不斐的学费。”

    “怎么样,你有问题么?”

    上杉清很恭敬的弯腰行礼。

    “没有,谢谢师父...”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这分明就是上泉秀川不想让他太累了,给他找了个轻快还来钱快的活罢了。

    他不是不分好歹的人,要不是有师父的面子,他这种年龄的人,就算剑术再好,能去哪儿能给人当老师?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那所谓的学费,只要师父吩咐一句,他也是要去的。

    师父远游,弟子服其劳,理所应当之事。

    上泉秀川微微颔首。

    “我那老朋友是个厉害人物,他是东京都的极道魁首,不过你不必怕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他那女儿我没见过,不知道资质如何,想来也应该不会太差,具体教什么,你看着办吧。”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这周末你就去。”

    “我会跟他打招呼,你在家等着,会有人去接你。”

    “去东文会,见了东文觉,报我的名字!”

    “...”

    “东文会...”

    听着这有些耳熟的三个字,上杉清微微低头,应了声是。

第十七章 神像

    上杉清有些艰难的抱着一大纸箱剑道书籍赶电车回家的时候,野原杏子刚刚做完了晚餐。

    她寄宿在东京都的舅舅家,她的舅舅叫横田野,是一位财务人员,做的是类似会计的工作,她的舅妈横田夫人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

    横田野的收入并不高,在东京都,算是中产阶级里垫底的,不过因为他和妻子并没有子嗣,能少支出一大笔费用,所以他们的日子也不算特别难过。

    在东京都,最贵的支出就是教育支出,比如上杉清所在的海城中学的一年的学费,基本就能搭进去一名普通中产阶级年薪的三分之一,这还不算额外的书本费,补习费等等乱七八糟的费用。

    养孩子真的很费钱。

    养野原杏子却并不怎么费钱。

    这小白兔的性格懦弱,从来不伸手要东西,在家里都很少说话,生怕给舅舅舅妈添了麻烦,被赶出去无家可归,再加上高中之前都是念的学费很便宜的公立学校,所以收养野原杏子,基本没给横田家带来什么经济压力。

    在上高中之后,她甚至能挣一些奖学金补贴家用,不过这些钱一般都被她刻薄的舅妈收走了,好在她舅舅每个月也会给她几千円的零花钱。

    野原杏子对这种生活其实挺满意的。

    横田夫人是有些刻薄,喜欢吩咐她做各种家务事,还时不时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看她那儿都不顺眼,但她寄人篱下,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横田野的性格懦弱,对她却也挺和善,毕竟是她母亲的亲弟弟,当初要是没有他收留野原杏子,那她说不定就要进孤儿院了,现在她起码还有个家。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横田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大概三个月前,横田野在某天下班回家之后,带回了一个奇怪的神像。

    他不顾妻子的反对,把家里小神龛里原本供奉的佛像丢进了垃圾桶里,摆上了新带回来的神像,并且天天虔诚的供奉拜祭。

    从那天开始,横田野就变了。

    他对家事漠不关心,对野原杏子和横田夫人冷眼相待,每天除了上班,回家就在神像面前跪拜,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

    以前每个月横田野还会给野原杏子几千円的零花钱,但自从横田野性情大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野原杏子说过一句话,零花钱自然也没有,这才有了她被不良少年追债的这码事。

    野原杏子最近在家里小心翼翼的,舅舅和舅妈在打冷战,自己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成为出气筒,遭到舅妈的斥骂。

    但她今天还是做了出格的事。

    横田家的晚饭都是她负责做的,今天她偷偷地做了多余的量。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宁,只要稍微的静下心来,脑海中就总会浮现上杉清微笑的侧脸,她觉得那时候被上杉清拯救的感觉好极了,那张清秀的侧脸已经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再加上班上同学的闲言碎语,纷纷在猜测她有没有和上杉清交往,让她又害羞,又有些期待--她长这么大了,还没有和同龄的男性亲密的接触过,现在到了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对本来就很优秀,还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上杉清产生朦胧的好感,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但野原杏子很自卑,她想的并不是“我可以和上杉同学交往么?”而是“我配得上优秀的上杉同学么?”。

    思来想去,她的结论是...配不上。

    她甚至都不敢对上杉清说一声谢谢。

    她对自己的不争气很不满,放学路上纠结了一路,她终于决定,明天去学校一定要找到上杉清,将那句“谢谢你救了我”说出口。

    她本来打算买点小礼物当做礼物,但实在囊中羞涩,也不知道上杉清喜欢什么东西,于是便想了个办法,打算晚餐多做一些,用便当盒偷偷藏起来,明天带到学校,当做给上杉清的谢礼。

    她观察过,上杉清总是去买面包当做午餐,没有带便当的习惯。

    做好了晚餐,将一些可乐饼,炸鸡块,章鱼香肠外加两个精致的饭团整齐的摆放在便当盒里,野原杏子嘴角弯起了浅浅的笑意,她对厨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希望这些菜色的味道能合上杉同学的口味。

    日本的便当就是这样,配菜一般都是这种冷吃也不会很难吃的方便即食菜色,但具体的味道,也要看烹饪者的厨艺。

    盖上了便当盒,将其藏在了橱柜里,野原杏子收敛起了浅笑,开始往外端菜。

    她是不敢当着舅妈的面做这些事的,横田夫人又刻薄又小气,让她知道这件事,先不说会不会挨骂,这份便当多半就保不住了。

    她决定先把便当藏起来,然后深夜来厨房拿,反正做饭刷碗这些活都是自己一手包办的,除了她自己,也没人来厨房,这里还算安全。

    在沉默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餐桌上,横田野和横田夫人都冷面如霜,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而不是相濡以沫十多年的夫妇,野原杏子谨慎的如履薄冰,生怕触了舅舅舅妈的眉头,惹火烧身。

    好在她性格一向懦弱如此,横田夫人只是偶尔用冰冷嫌弃的表情瞥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饭后,收拾好了餐具,野原杏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横田家并不大,两室一厅的破旧公寓,她住的那屋是杂物间改的,只有一块狭窄的塌塌米和一张书桌,但这也算是她仅存的私人空间。

    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做完了功课,她就一直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舅妈一直在客厅看八点档的电视剧,舅舅悄无声息,不用想就知道在拜那尊奇怪的神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转眼就到了深夜,野原杏子清楚的听到了两声关门声--这是舅舅舅妈回自己的房间了。

    自从舅舅性情大变以来,他们夫妻都是分房睡的。

    野原杏子为了以防万一,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客厅一片黑洞洞的,果然没有人。

    然后,她做贼似的踮起脚尖,准备溜到厨房,去取为上杉清准备的便当。

    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厨房,取出了之前藏起来的便当盒,野原杏子心头微喜,大功告成,准备回房睡觉。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心头一惊,捂住了嘴巴,匆忙的蹲了下去,她长得矮,身影被灶台挡住了,从厨房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她侧着身,反而能看到客厅的状况。

    是她舅舅的房门开了。

    有些僵硬的脚步声响起,黑暗中,野原杏子看到一道朦胧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客厅的神龛之前,扑通一声的跪下。

    那是她的舅舅,横田野。

    横田野就这么跪在神龛之前,不停地叩拜,身影起起伏伏,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诡异极了,给野原杏子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感。

    慌乱间,野原杏子的眼神与神龛中的神像对上了。

    神像的上半身**,下半身围着脱了半边的和服,形态放浪,看得出是个男性,但是...没有脑袋。

    这是一尊无头的神像。

    但恍惚之间,野原杏子觉得那无头神像好像在对她笑。

    没有头的神像怎么会笑呢?

    她不知道。

    但是...

    它在笑!

第十八章 蜃气

    月色晦暗,无边漆黑吞噬着野原杏子的理智。

    客厅里舅舅不停机械化叩拜的诡异身影,无头神像散发出来的摄人心魂的离奇笑意。

    都是压在她心头的大石。

    有冰冷的寒风从客厅的窗缝里吹了进来,发出了凄厉的呜呜声,像是恶鬼在哀嚎。

    她的呼吸一顿,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时候只能死死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失声叫了出来。

    她拼命的转过头,抱膝蜷缩在小厨房的灶台底下,将呼吸声都放到最低,唯恐被客厅的舅舅发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过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的舅舅,还是不要惊动的为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野原杏子度日如年,心中的恐惧无限的膨胀,她却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她又怕又困,还有些冷--她只穿了一身薄睡衣,厨房的瓷砖还很凉,但这一切加起来都没有客厅发生的诡异之事可怕。

    舅舅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那个很温和善良的舅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得那么麻木,只对一个无头神像虔诚?

    那...那个奇怪的神像,到底是什么?!

    心思混如一团乱麻的野原杏子脑海中不可抑制的突然浮现了上杉清那张微笑着的侧脸--人在恐惧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想起一些会让她安心的东西。

    对于现在的野原杏子来说,没什么能比上杉清的背影更有安全感了。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已经有朦胧的晨光透过客厅的窗映射了进来。

    天...亮了。

    野原杏子的思绪从混沌中蓦然惊醒,她偷偷的往客厅看了一眼,发现舅舅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神龛的小门被关的严严实实,她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驱使着已经冻得麻木的腿,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她关紧了门,怀抱着给上杉清准备的便当,在自己昏暗的小窝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进门的后一秒。

    横田野的房门,就打开了一道缝隙。

    有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儿,死死的盯着野原杏子的房门。

    这双眼睛遍布血丝,充斥着恶意和怨气,又带着诡奇的笑意,不似人眼,倒像是恶鬼的眼瞳...

    ...

    今天是周三,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现在是四月初,高中刚开学不久,算是冬过初春,温度不算高,不过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上杉清没什么赏樱的心情。

    他的气色和昨天一样差--他师父给了他一箱子剑术书籍,他昨晚回去匆匆的翻看了个大概。

    结果一看就入了迷,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还要在蜃气楼中进行“无刀取”的修行,这让他的精神压力有些大。

    这招“无刀取”,他也确实蛮感兴趣的。

    毕竟是柳生新阴流当家的秘技,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空手入白刃,但是还是有许多讲究。

    师父都已经把新阴流免许皆传的印可状给了自己,结果自己要是学艺不精,等去了东文会丢了师父的脸,他可没法跟师父交代--他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么干的话连他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无刀取,说易不易,说难,也真不算难。

    “夺刀法,三势”中写的明明白白,学习无刀取的夺刀之术,有三个要点。

    第一,要有直面对手刀剑的勇气,你若是见对手用剑砍了过来就害怕,就别提什么夺刀了,赶紧逃命去吧。

    第二,要有恰当的夺刀发力的技巧--上泉秀川演示过这一招,以手掌合一,在对方的剑上制造一个支点,然后利用杠杆原理,以小搏大,夺刀杀人-那双掌的一合一扭,都有学问。

    第三,你必须要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对手一剑砍过来,你至少要知道他这剑要砍你那里,接下来要有什么变招,否则你一伸出肉掌,就被人剑势变幻,一刀剁了,那可就死不瞑目了。

    这三点嘛,上杉清欠缺的只是一些实战经验。

    他斩过鬼,但还真的没杀过人,一年来,他遇到的剑道对手,也只不过是上泉秀川和上泉凛罢了,质量是不错,但数量实在太少。

    杀人术,没有生死搏杀,怎么练的出来。

    所以,他也只有在蜃气楼中一点一点用水磨工夫来磨这唯一的办法了。

    他有毅力,有天分,还有要做成这件事的信念,成功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现在他走在上学的路上,心里都在不停的琢磨无刀取的发力要点,昨天练了一晚上,他已经摸着一点诀窍了,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有把握能初步掌握这式秘技。

    在距离学校仅有一条街的拐角处,上杉清低着头拐弯,在他一步踏出之后,他多年练剑锻炼出的敏锐五感向他发出了警报。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刚转过身,就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他认出了那是谁,否则来人早就被他躲开了。

    那是神色慌乱脚步匆匆的野原杏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走的特别着急,根本没看路,结果拐弯的时候撞到了前面的上杉清。

    野原杏子一声惊呼,眼见着就要摔倒,手里捧着的一个包着可爱粉色餐布的便当盒也要摔倒一旁,上杉清无奈轻叹一声,一舒手臂,将野原杏子揽在怀里,又用另一手中的剑袋向上一挑,那便当盒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系好的结正好被包着剑袋的木刀卡住,避免了摔成碎片的命运。

    他身手好,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野原杏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上杉清扶稳了身躯,并且将便当盒交到了她的手里。

    “野原同学,早上好。”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你不必这么着急的...”

    上杉清温和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对野原杏子打了个招呼。

    他对这只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合法萝莉还是抱有一定的好感的,他真不是见色起意,昨晚他翻看了几遍工藤优一提供的野原杏子的情报,觉的这只小白兔能在那种环境下还能成长成这种善良温和的性格,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一种奇迹。

    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自暴自弃,彻底堕落的放飞自我--那些援交吸d劣迹斑斑的不良小太妹不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一些可能会被暗无天日的现实压迫到自杀,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日本人的自杀率,这里就不用说了,懂的都懂。

    既然她都这么顽强的茁壮成长到现在了,那么自己能搭一把手帮一帮,肯定是义不容辞,莹草的妖魂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回来呢!他想不管也不行!

    就在他笑吟吟的打量着野原杏子的时候,突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然后面色阴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

    在他的“心眼”视线中。

    野原杏子的身上,缠绕着一圈淡淡的,但确实存在的...蜃气!

第十九章 天台

    “蜃气”只是上杉清根据蜃气楼而自己起的名字。

    说实话,那种奇怪的黑色雾气,叫做“鬼气”要更贴切一些。

    因为上杉清从没在活人身上见过蜃气,死人他也没见过,做不出准确判断。

    蜃气只要出现,就必然会跟鬼域扯上关系。

    上杉清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心中有些疑惑--这里也不是鬼域啊。

    为什么野原杏子只是一晚上没见,身上就沾染了蜃气?

    难道是妖魂作祟?也有可能...

    嗯,这件事要放在心上!

    还没等他开口问询,野原杏子先回过神来了,她发现自己撞到的人又是上杉清,原本的惶恐之情消退了不少,看着那张清秀的脸上如同春风般温柔的笑容,她甚至连昨晚遭遇恐惧事件的心慌意乱都忘却了几分。

    野原杏子左右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路上的同学不算多,没多少人注意这里。

    现在是不是将便当交给上杉君的最好时机呢?!

    到了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人围观的,课间肯定也不行,再拖下去就到中午了,自己这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

    坚强点,杏子,这是命运安排的相遇啊!

    野原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一切不相干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她退后了一小步,深深地鞠了躬。

    “上杉同学,对不起,我...我没有好好看路!”

    “还有...还有!”

    “这是给上杉同学救了我的谢礼!”

    野原杏子埋着头,高举着手中包着粉红色餐布的可爱便当盒,送到了上杉清的面前。

    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妹子,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被恶鬼缠身啊,现在是送谢礼的时候么?

    你这种柔弱的小白兔,可是会被那些恶鬼一口吃掉的,骨头估计都不会剩下。

    不过他仔细一想,觉得这里也不是可以随意询问这种事的地方,他皱眉思考了几秒,没有接过便当,也没有拒绝。

    “我不是为了谢礼才救你的,野原同学,希望你不要误会。”

    野原杏子慌忙抬起眼眸,有些无措的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感谢上杉同学!”

    “我...我...”

    “我没有钱,买不起像样的礼物,也不知道上杉同学喜欢什么...”

    “家里也没有很高档的食材,便当不是很值钱,但是我真的有很用心的去做...”

    野原杏子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来,她越说越没有底气,明明是上杉清从那帮不良的手中救下了自己,结果自己就用这么一份廉价的便当来报答么?

    是有些不像话呢...

    上杉清当然没有看不上野原杏子的意思,正相反,他对此还挺受用的,他为人处世,向来遵循“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个原则,他帮助了野原杏子,然后收到了谢礼,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心意到了,他就很满意。

    没有感恩之心的人,是不值得人伸手相助的。

    那很容易升米恩斗米仇,养出一个白眼狼。

    上杉清歪头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你的便当呢?野原同学?”

    野原杏子似乎没想到上杉清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语塞,她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没有带便当的习惯,我只要去食堂买个面包就可以了,上杉同学请不要顾及我...”

    上杉清挑了挑眉,笑意又柔和了几分。

    “这可不行,野原同学,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样好了,我们中午一起吃便当吧,就算你感谢过我了,如何?”

    这话一出,野原杏子就像被大奖砸中一样,惊奇的抬起头来。

    “可以么!不会给上杉同学添麻烦么?!”

    上杉清看着四周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这里,也不愿多说,他基本摸清了野原杏子的性格,自己只要强势一点,她应该不会拒绝这种合理的请求。

    所以,他当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做了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午休的时候我在天台等你--那里人少,我有钥匙,就这样。”

    说完,他对着野原杏子笑了笑,也没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想借着和野原杏子独处的时候问她一些问题,别的不说,那蜃气的来源一定要搞清楚。

    那东西对现在他可是大补啊,无论是点亮式神,还是点亮百闻牌,亦或是继续增强身体素质,蜃气都是硬通货。

    那是他变强的根基。

    野原杏子抱着便当盒,面色有些纠结,不过最终还是拒绝不了“和上杉同学共进午餐”的这种诱人的要求,她红着脸,不声不响的跟在了上杉清的身后。

    一上午匆匆而过,上杉清中午婉拒了工藤优一一起吃午饭的邀请,然后在好友暧昧不明的眼神中,去了天台的方向。

    海城高中的天台是封闭的,其实大多数日本高校的天台都是封闭的,因为那里很危险,出点坠楼意外或者自杀的事故,学校会很麻烦,但上杉清有钥匙,他午休的时候偶尔会来天台练剑,这里人少,清净,环境还不错。

    于是他就向老师要了天台的钥匙--他是校长的宝贝疙瘩,日本又是一个推崇强者的国度,他这种优等生在学校里其实是有不少特权的。

    等他到了天台门口的时候,野原杏子已经到了,她捧着便当盒,还提着一个小便利袋,里面装着两盒自动售货机卖的果汁,还有两个面包--估计是怕上杉清吃不饱而为他准备的。

    这都是便宜货,但这花光了野原杏子身上所有的钱了--她现在身上连一円钱都找不出来,恐怕以后中午在学校里要饿肚子,她舅舅早就停了她的零花钱,她也不可能天天带便当来学校,她以前的午餐,只是小卖部的廉价面包而已。

    尽管身无分文,但野原杏子觉得很值得。

    这世上没有白白受人恩惠的道理,上杉清可能不放在心上,但她不行。

    上杉清温和的对野原杏子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大门。

第二十章 表白

    这几天的天气有些不好,天气预报说会有强降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海城中学的教学楼地势高,在天台上,能看到半个港区的远景。

    这个城市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东京塔高高的耸立在乌云之中,仿佛链接两个世界的阶梯。

    阳光微凉,海风清冷,像是不甘心的寒冬在初春释放最后一丝寒意。

    天台上不算很脏乱,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靠近楼梯口的墙壁那里排着一排陈旧的淘汰桌椅,上杉清偶尔会在这里睡午觉。

    他领着野原杏子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野原杏子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怯,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立马将餐布铺开,取出了便当盒,摆好了筷子,最后将一盒果汁插上吸管放在了上杉清的身前--看她满怀期待的眼神,就差亲手喂他吃下去了。

    上杉清本来是想来套套野原杏子的话,弄清楚她身上的蜃气是怎么回事,不过来都来了,也不急在一时,这是野原杏子的一片心意,他也没再客气。

    筷子只有一双,从那筷子的配色来看,应该是野原杏子的筷子,他不太方便用,于是就直接伸手取了一块可乐饼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

    慢慢的,他的眼神就开始发亮。

    日本的便当大多是一些冷食,追求的是方便和速食,味道这种东西则是其次,比较常见的菜色就是章鱼香肠,可乐饼,炸鸡块,汉堡肉等等。

    上杉清本来没对味道抱有期待--他吃过很多超市的廉价便当,对这种菜色的味道心中有数,在他想来,这玩意儿就算做出花儿来,也就一种味道。

    现在他明白,他好像搞错了。

    可乐饼的名字取自法语中的croquette,是日本特色的音译词语,经过了日本人的魔改,变成了一种主料是土豆泥,洋葱,肉末的煎炸食品。

    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吃味道,不如说是吃那种油炸的口感。

    但野原杏子做的可乐饼...却有所不同,虽然是冷食,但却充盈着一种奇特的甜香,甚至压下了油腻的感觉,让上杉清食指大动。

    他情不自禁的又拿起了一块可乐饼塞到了嘴里--这份便当的三种菜色他挨个尝了一遍,每一种都给他带来了一些惊喜。

    他看着野原杏子,对这只小白兔的印象大为改观--这孩子,在厨艺上的才能说不定能碾压绝大部分人。

    野原杏子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但看着上杉清渐渐舒展开的表情,想来是便当还合上杉清的口味,不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本来有些愁苦阴沉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就这样,在没人的环境里,我和上杉同学独处,他开心的吃着我做的便当...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

    野原杏子低垂下眼眸,手指开始把玩衣角,脑中开始幻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呆在了那里。

    上杉清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他浅尝辄止,将便当盒中的菜色留下了大约一半的量,便将目光转到了野原杏子的身上。

    他可不是来蹭午饭的啊!

    “野原同学,承蒙款待,这真是我这一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午餐了。”

    正在发呆的野原杏子被上杉清一嗓子惊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挥手。

    “不不不!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她先非常标准的回了上杉清的客气话。

    “不知道饭菜的味道还合上杉同学的口味么?抱歉,只有这么简单的食材,您不嫌弃就好!”

    野原杏子又是摇头又是低头鞠躬,反而让上杉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了话题瞎聊了几句。

    “我没有说恭维话哦,这是野原同学做的?是有什么特殊的秘方么?这真是人间美味,以后谁能娶到野原同学,那可真是有福气了呢。”

    野原杏子下意识的还在回上杉清的前半句话。

    “啊!可乐饼我加了苹果醋和一点蜂蜜,小香肠是先蒸好了才炸的,鸡块只要多翻动几次就能炸出这种口感...”

    等她听到上杉清的后半句的时候,瞬间俏脸就变得通红。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是上杉同学在暗示我么?!是说我的厨艺已经达到了作为上杉同学妻子的标准了么!

    我我我我!我这种人也可以的么!

    上杉清自然不知道野原杏子脑补了这么多事情,他只是扯开了话题,顺势问问蜃气的事。

    他犹豫了几秒,直接开口。

    “可能说起来有些冒昧,但是,野原同学,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嗯...我是说那种不合常理的,有些离奇恐怖的事情?”

    “比如鬼故事或者恐怖电影里的情节之类的...”

    上杉清不知道怎么跟野原杏子说蜃气和鬼域,就只能含糊其词,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刚说完,野原杏子的一张小脸就变得煞白。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胡思乱想了,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起昨天晚上的惊悚一幕。

    犹如被鬼上身一样的舅舅,带着诡奇笑意的无头神像,客厅里凛冽的冷风和彻骨的寒意,都让她记忆尤深。

    她今天早晨根本没敢和舅舅对视,甚至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跑出了家门,像是逃难一样。

    那尊神像,那道叩拜的人影,那个变得有些瘆人的家,都让她打心底里害怕。

    上杉清一看野原杏子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他又将声音放柔和了几分,免得吓坏了这只小白兔。

    “不要怕,野原同学,你现在很安全,我在这里。”

    “有什么烦心的事,不如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

    野原杏子低着头,身躯不停的颤抖,想起晚上还要回家,不知为何,心里的恐慌感觉就止不住,再想起父母双亡后的无依无靠和在学校的饱受欺凌,一时间悲从心来,觉得未来一片灰暗,眼泪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上杉清看的脑仁都抽抽,我说这两句,是为了帮你啊,怎么还哭上了?

    他面对敌人敢于挥拳,面对厉鬼敢于拔剑,但面对女孩子的眼泪,还是这么柔弱的一只小白兔,他还真的麻爪了。

    “野原同学,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请稍微的相信我一些,我可以帮得上你的!”

    他的话感情有些苍白,语气却很坚决,带着点斩钉截铁的味道,像是他挥出的利剑,能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的就信了几分。

    野原杏子就被上杉清的话激起了一丝希望,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很快又有些凄苦的摇头。

    她很想向上杉清寻求帮助,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野原杏子的三观与上杉清有些像。

    我和上杉同学非亲非故,真的能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么?舅舅变得那么奇怪,这件事一定很危险,我真的可以把上杉同学扯进去么?

    杏子,你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安全把那么温柔待你的上杉同学也扯下水么?

    你要变成这种自私自利的坏女人么?

    本来心态就有些崩溃的野原杏子流着泪,有些语无伦次。

    “不,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再麻烦上杉同学了。”

    “我知道的,上杉同学很温柔,即使是对我这种人,也愿意伸出援手。”

    “但我却不能这么厚着脸皮的赖着上杉同学不走,这样是不对的!”

    “我不值得上杉同学付出那么多...”

    “我不会打扮,说话土气,运动不拿手,也没有什么特长,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上杉同学费心。”

    野原杏子说这话,音调渐渐的大了起来,似乎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从昨天上杉同学救了我开始,就有同班同学在说我和上杉同学在交往的这件事,这一定让上杉同学很困扰吧!”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反驳她们...”

    “我也有私心,我有时候就会在心里想,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要是我真的和上杉同学在交往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上杉同学的温柔了呢...”

    “我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依靠上杉同学了呢!”

    “真的很抱歉!我竟然产生过这种可耻的想法!”

    “可是...可是...!”

    野原杏子紧紧的抓住了衣角,睁大了哭的通红的双眼,昂起了头,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但她想试一试。

    她想试一试对上杉清表露心迹。

    要是成功了,就可以收获一辈子的幸福了吧!

    如果失败了,也不要紧,那就干脆的消失在上杉君的生活中吧!

    没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再糟了!

    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的鞠躬。

    “我喜欢上杉君!”

    “我想和上杉君交往!”

    上杉清被惊得站了起来,甚至后退了半步,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这是我的问题么?

    我不是在问蜃气的事情么?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拜访

    上杉清并不是没经历过被表白事件。

    不过被以这种气势表白,还真是第一次。

    他本能的就想拒绝,但是看到野原杏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还带着泪痕的脸,又想起她悲惨的人生,心里没来由的一软,有些话又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这个人的人生阅历算是比较丰富,在与人交往中能做到换位思考,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

    比如现在,他想一想,要是把自己放在野原杏子的位置,也不难理解她做出的选择。

    这可能是沉寂了许久的小羊羔,一生仅有一次的爆发?

    上杉清对野原杏子是有些好感的,但也仅仅是一些好感。

    野原杏子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她长得很可爱,身材爆表,性格又温顺的像小绵羊,厨艺还不错,是个贤妻良母的模板,估计也是不少男性心目中妻子的好人选。

    但上杉清真的没有现在就和谁交往的想法,谈恋爱这件事不在他未来五年的人生规划中。

    所以,他也陷入了两难。

    接受...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他才认识野原杏子一天,不可能就扯出什么一见钟情的鬼事情。

    这世上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的文雅说法罢了。

    拒绝的话,他总觉得自己会成了罪人。

    那就...拖一拖?

    起码先把她身上的蜃气解决掉吧。

    嗯...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上杉清犹豫的表情被抬起头偷瞄的野原杏子尽收眼底,她的表情慢慢的变得黯然,捏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不是个笨蛋,她知道自己多半要被拒绝了。

    人生中第一束,也是最后一束光被掐灭,她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算了吧,就这样吧。

    被欺负也无所谓,被霸凌也无所谓,回到那个恐怖的家里也无所谓,反正这也是我的命运,反抗也没什么用。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表白,被上杉君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野原杏子没有很伤心,反而有些如释重负,这两天来,她一直在患得患失,对上杉清暗生情愫,现在心头的念想被斩断,她反而轻松了几分。

    她强行的笑了笑,用力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喑哑的开口。

    “让上杉君为难了吧...真是抱歉。”

    “是我痴心妄想了,我...我...”

    她本来想说“我这就离开”。

    可是心中的不甘心和不舍让她的话出口就变成了模糊的呜咽。

    上杉清头疼的要命,看着野原杏子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心疼怜惜,他忙弯下了腰,轻轻的拉住了野原杏子的手,防止她心情激动下逃跑--她可是有逃跑的前科的。

    “野原同学,我还没有答复你呢。”

    他慎重的思考,尽量用温柔的字眼回应。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野原同学,你不必那么自卑的,在我看来,你并不比其他的女孩子差什么。”

    “你很可爱,厨艺也很棒,性格也好,成绩在班上也名列前茅,你以后会有更精彩的人生,会遇到更优秀的男性,会有更多的选择。”

    “你现在会对我有好感,只不过是因为我救了你,那不算什么,野原同学,对我而言,那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不希望你因为感激就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野原,你值得更好的,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

    最后一句上杉清倒是说的真心实意--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也没觉得自己多优秀,他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努力执著,说难听点叫又臭又硬,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因为外人的意见而更改的时候。

    本来绝望的野原杏子听到上杉清这么说,喃喃的低声开口。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冲动。”

    “我是喜欢上杉君的,上杉君人很好,对我很温柔,跟在你身后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心。”

    “看到你笑,我就会开心,会觉得世界都变的更美好了一点。”

    “我...我是喜欢上杉君的...”

    野原杏子重复的呢喃了一遍这句话,眼神已经不是认真了,简直称得上是虔诚。

    上杉清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野原同学,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的表白我收到了,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我们就先从朋友做起,互相了解,度过一段时光,然后再重新面对这个问题,可以么?”

    “到那时候,如果野原同学还坚持现在的想法的话,我会给你回应的。”

    “你看这样可以么?”

    野原杏子呆呆的看着上杉清,似乎是被那有些温暖的微笑感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心中默念着“朋友”两个字,不知为何,有些如逢大赦的窃喜。

    这样也好。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暂时安心的待在上杉君的身边了?

    见野原杏子终于点头,上杉清松了一口气,他说这几句话比练一晚上剑还累,女孩子都是水做的么,哭起来都不带停的!

    总之,这里先应付过去吧,野原杏子的情绪很不稳定,还可能被恶鬼缠上,他现在可不想刺激她。

    当然,他也没打算做个骗女孩子感情的渣男,他也要用一些时间想一想,他是不是真的对野原杏子有感情了--刚刚看她哭的伤心,他竟然真的有些心疼,也不知道是男性天生的怜香惜玉之心,还是这只小白兔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要是他明了本心,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野原杏子,那么交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的择偶观也曾提过,野原杏子也许无法在事业上给他什么帮助,但是绝对会是一个好妻子的,她温顺柔弱的性子很招人喜欢,起码上杉清并不讨厌。

    见野原杏子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上杉清继续开口询问。

    “那...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么?”

    “你遇到的奇怪的事情?”

    野原杏子扭捏的坐在椅子上,她本来在为刚刚的大胆举动害羞,但听了上杉清的话,她的羞意基本又全化为了惧意。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上杉清,吞吞吐吐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和上杉清说了一遍。

    上杉清听完之后,心中闪过许多猜想,但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无头神像?那是什么?

    机械性的参拜?听起来倒是像陷入鬼域后的反应,是中了什么幻术?

    嗯....普通的恶鬼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吧,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鬼想杀人,杀了就是,为何还要让他参拜神像?

    更奇怪的,听野原杏子的说法,她应该没有陷入鬼域,否则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

    也就是说...

    有的恶鬼,可以出现在现实的世界?

    上杉清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皱了皱眉,突然转向了野原杏子。

    “光这么说,我实在是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野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今天放学后,我去你家里叨扰一会儿,如何?”

    “就当做是朋友间的拜访。”

    野原杏子当然不介意!

    有上杉清在旁边,她对舅舅怪异行动的恐惧也消减了几分。

    上杉君会保护我的吧!

    野原杏子是这么坚信着的。

第二十二章 宗教

    上杉清温言软语的相劝,把野原杏子安抚住了,等她的眼泪止住之后,上杉清将便当盒推到了她面前--从上天台来野原杏子就没吃一口饭,他实在是怕这只小白兔饿晕了。

    野原杏子很听话,上杉清让她吃点东西,还将果汁塞到了她手里,她也没有客气拒绝,只是矜持的吃着食物,动作放的很慢--她怕在上杉清面前露出难吃的吃相。

    上杉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野原杏子的情绪稳定了,心中一定,开始思考野原杏子说的诡异之事。

    他总结了一下,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神像”和“性情大变”。

    性情大变的原因,并不难猜,对于普通人来说,“鬼”最棘手的能力,就是迷惑人心的幻术,野原杏子说过,他的舅舅接触那个神像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久到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也就是说,假如现在野原杏子的舅舅已经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上杉清也不意外。

    至于那无头神像...

    上杉清打开手机,上网搜索了一番,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日本是个信仰鼎盛的国家,在这里,佛教,基督教,还有本土的神道教三者鼎立,瓜分着全国的信徒。

    宗教势力,在日本非常庞大。

    财团,政团,社团,教团,这四个团体把持着这个国家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

    财团是财阀,政团是政党,社团是极道,教团就是各种宗教势力。

    所以,日本基本每家每户都供奉着神龛和神像,具体供奉的是什么,看这家人家信仰什么。

    信佛的供奉佛像,信神道教的就供奉不同神的神像。

    但是你要细数日本神道教的神明嘛...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日本民俗传说中号称有八百万神,当然,这个八百万并不是实数,而是虚指,就这也能说明这个国家的神灵传说数量有多庞大了。

    刚刚上杉清搜索了“无头神像”这个关键词,搜出了不少鬼怪故事,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靠谱的。

    “一身和服,上身**,男性,无头...”

    上杉清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这几个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线索,今晚去看一看再说吧吧。

    若是以前,他恐怕还会有几分顾虑,但现在他还有两张新入手的百闻牌作为底牌,就算遇上什么厉害角色,自觉的也能过几招。

    况且,他手中之剑,也没那么怕那些魑魅魍魉。

    退一万步说,他总不能不管不问,再把野原杏子推回那个火坑里。

    虽然野原杏子身上的蜃气的量并不庞大,但却真切存在,他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野原杏子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真的是运气好。

    打消了疑虑,做出了决定,上杉清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和师父请个假,道场就不去了,先把这件事解决掉。

    他现在急需要蜃气入账,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等野原杏子像仓鼠一样很可爱的细嚼慢咽的吃好了午饭,收拾起了便当盒和餐布,两人便一起回到了教室,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海城中学下午只有两节课,时间一晃而过,三点半,夕会过后,正式放学。

    上杉清拎着剑袋和书包,在教室的门口等野原杏子,他要陪野原杏子回家一趟,解决那可能存在的恶鬼。

    野原杏子还在收拾书本,倒是上杉清的好基友工藤优一先走出了教室,他看到上杉清,笑嘻嘻的就打了个招呼。

    “哟,清,你在等谁?”

    “你要去道场么?今天有车来接我,我顺便送你去道场?”

    他对上杉清的事情都很了解,知道他放学后会去芝公园那边的一个道场修行剑术,所以才这么说。

    上杉清摇了摇头,拒绝了工藤优一的好意。

    “今天就算了,多谢,我还有点事。”

    “你先走吧,明天见。”

    工藤优一闻言,秀丽的眉毛一挑,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上杉清的表情,又扫了一眼教室里,口中啧啧出声。

    “你一年里不去道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表情又这么严肃,看来是有什么大事。”

    “今天中午我看见你和野原一起去天台了,回来时她的表情像是哭过,心情却很不错。”

    “所以,稍微推测一番...你们交往了?今晚要去约会?”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但是对好友的思维逻辑已经习惯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工藤优一的推理也不能算错,抛去“斩鬼”的这个环节,他今晚的拜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见家长”了。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别瞎猜了,还没有交往。”

    “我有些事情要野原同学帮我,所以今天放学要一起走。”

    “别去造谣啊!”

    工藤优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野原能帮上忙的...你的事?”

    “有意思...”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喽...”

    嘴中说着不问,工藤优一脸上的笑容不减,突然开口。

    “所以,你要去她家么?”

    上杉清被问得愣了一下,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跟工藤优一的保密的,只要不提恶鬼的事就行了,于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要去野原同学家里拜访。”

    “这样啊...”

    工藤优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他沉吟了数秒,突然用力的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

    “清,我们是好朋友吧!”

    上杉清不知道好友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和工藤优一认识一年多了,自认对他比较了解,这人心性成熟,待人真诚,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对朋友也够意思,属于那种来多少也不嫌多的益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工藤优一的心情有些愉悦,他轻声笑着,向上杉清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走向了楼梯口。

    “既然我们是朋友的话,那么清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哦~”

    “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不妨通知我。”

    “在东京,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请务必不要跟我客气。”

    “我们是朋友,朋友间互帮互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工藤优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但他清亮的声音却隐隐飘来,让上杉清有些莫名其妙。

    嗯...很感动是没错啦...

    但是为什么突然这么煽情?

    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有些害羞的野原杏子就磨磨蹭蹭的从教室里出来,糯糯的跟上杉清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个听话的小媳妇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上杉清的思绪被打断,索性也不再想。

    先解决眼前事吧!

第二十三章 横田宅

    野原杏子的家,也就是横田家,位置在港区的边界,过几条街就到目黑区了。

    那也是一栋团块时代遗留下来的小户型老式公寓楼,建筑历史估计可以和上杉清住的那栋老旧公寓媲美,不过横田家公寓的面积是要比上杉清的一居室大不少的。

    在上杉清和野原杏子一起踏上回家的电车之时...

    横田宅。

    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可怕的横田野推开了家门。

    横田良子--也就是横田夫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自从收养了野原杏子之后,她作为家庭主妇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些杂事统统都落到了野原杏子的头上,在横田良子看来,这小丫头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干点活理所应当。

    横田良子看到丈夫回来,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而是不耐烦的瞥了瞥嘴。

    她和横田野已经冷战了好几个月了,冷战的起因就是横田野的性情大变--他竟然从三个月前开始,就不给自己家用了!

    没了钱,可怎么操持这个家?

    日本的男性在结婚后,是要每个月给妻子一些家用,来维持家庭的开支的,具体给多少,自然看这个家庭的收入水平。

    那些全职主妇有的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出去打些零工,但是收入一般都很低--不是她们挣得少,而是挣得多了需要交纳高额的税,所以她们会故意控制自己的收入。

    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一个家需要的金钱,基本都来自于一家之主,这也是日本男性在家中家庭地位高的主要原因。

    横田野三个月都没给过横田良子家用,横田良子小金库里的钱都快花光了,在这么下去,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她自然不会给横田野什么好脸色。

    这个人!三个月来,只知道抱着一个奇怪的神像参拜,像是信了什么邪教!

    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敷衍,问起钱的事情就闭口不谈,最近一个月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死人一样!

    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

    横田良子越看横田野越生气,这种情绪在横田野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丢,就自顾自的去参拜挂上墙上的神龛之后,彻底的爆发了。

    “横田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横田良子咬着牙,恨恨的开口。

    “现在才不到四点钟!你怎么就回家了?你们公司不会这么早就下班吧!”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公司裁员了!”

    “三个月了!你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拿,现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横田良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真的很生气!

    日本公司的加班文化很流行,在不少妻子的心里,丈夫加班越晚,说明越受公司器重,能力越强,而像横田野这种四点钟就到家的,那说不定就真的是被公司开除了。

    横田野跪在了地板上,对横田良子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带起了一丝丝诡异的弯曲角度,像个在邪笑的小丑木偶。

    他对着客厅墙上的神龛,虔诚的叩首,口中念念有词,却只有嘴型张合,没有声音传出。

    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回应,横田良子只觉得怒火在胸口燃烧,她顺着横田野的方向,看向了墙上的神龛,那无头神像落入她的眼中,让她突然变得非常烦闷!

    这么没用的丈夫...不如死了吧!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在她的脑海中不可遏制的疯长。

    横田良子心中气闷,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神龛之前,挡在了横田野的面前。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这个家!”

    她的怒斥只换来了冷冷的两个字。

    “让开!”

    横田野面无表情,死死的盯住了妻子带着怒气的脸,并没有半点在意。

    横田良子呼吸一滞,紧接着,更加炽烈燃烧的怒火自心中喷薄而出。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转身一把将神龛里的神像攥在了手里,狠狠的摔了出去。

    无头的神像摔在了墙壁上,无力的滑落,伴随着一声脆响,木制的身体裂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横田野表情一愣,突然面色大变。

    他用凶狠暴戾的眼神盯住了自己的妻子,喉咙里发出了野兽咆哮般的嘶吼,他龇牙咧嘴,双目血红,仿佛要扑上去将横田良子撕成碎片一样!

    横田良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丈夫的反应会这么大,惊慌的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她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

    那只不过是一个长的和她丈夫一样的杀人狂魔!

    不知为何,这种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驱之不去。

    又惊又怕的横田良子慌不择路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住了门--她怕横田野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刚刚那个眼神实在是让她心有余悸!

    横田野跪在地上没有动。

    在他的身旁,是散落在地的无头神像碎片。

    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屋外的天空是阴沉的,冷风阵阵,将这里的气氛映衬的分外诡异。

    十秒钟之后。

    碎裂的神像碎片上,突然涌出的大量的灰黑色的烟雾。

    要是上杉清在场的话,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蜃气”!

    无边的蜃气无穷无尽的涌出,尽数缠绕在了横田野的身上,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像是在忍受难捱的痛苦一样。

    横田野狰狞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几个呼吸之后,有些残忍的诡奇笑意就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神龛鞠了个躬。

    “神子大人,您需要祭品是么?”

    “可是杏子还没有回来...”

    “那...容您虔诚的信徒,先奉上一些开胃小菜吧...”

    横田野机械的踏出了脚步,他的步伐沉重而又规律,一步一步走到厨房。

    他从刀架上取下了一柄分量不轻的厚背剁骨刀。

    紧接着,手持剁骨刀的横田野带着森然的笑意,走到了横田良子的门口。

    手起刀落,轰然巨响,轻薄的木门被横田野一刀砍破了一个大洞。

    通过形状不规则的破洞,横田野隐约看到了横田良子吓得煞白的脸。

    那是他的发妻。

    那是他曾经的挚爱。

    那是他要献给神的祭品。

    横田野脸上的狞笑愈来愈盛,他蛮横的撞开了门,挡住了这间屋子的唯一出口。

    横田野的眼神凶狠又迷茫,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但他手下并没有留情。

    ...

    横田宅是一副惨烈的修罗场景象。

    这是血色四溢的地狱。

    这是鬼神捕食的猎场。

    这才是...

    这个世界的真实!

第二十四章 惨状

    天空中阴云密布,明明只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却已经暗无天日,铅云叠嶂,今天东京都的穹顶,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压抑之感。

    雨还没下,但绝不会远了。

    港区和目黑区的交界,上杉清领着野原杏子走出了电车站,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去横田家的路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野原杏子是天性内向,又有些害羞,她不擅长于寻找聊天话题。

    放在平时,上杉清可能会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今天,他心事重重,正在平心静气,准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于是也没有开口说话。

    电车站离横田宅并不远,大约五分钟后,上杉清就已经能隐隐看到横田宅所处的公寓楼的轮廓。

    他看过野原杏子的资料,对这里的地址也不陌生。

    上杉清脚步一顿,面色变得更加的凝重了。

    野原杏子寄宿的横田宅在二楼,此时,上杉清远远的望去,公寓二楼左边那户人家的窗口,窗户正洞开着。

    在他的眼里,有淡淡的黑雾从二楼的窗户中逸散到半空,在窗外盘旋,将普通的窗口映衬的仿佛是地狱的入口一般。

    蜃气的浓稠程度,已经有点超出上杉清的预料了。

    上杉清停住了脚步,皱眉思考了几秒,平复了一下表情,转身面对着野原杏子。

    “杏子,我把话说在前面。”

    就在刚刚的电车上,应野原杏子的强烈要求,上杉清已经开始和她互相直接称呼名字了。

    野原杏子突然被上杉清点名,蓦然一惊,匆忙的抬头。

    “是!清君!”

    她下意识的挺起胸膛,表情慌张,声音变大了一些,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

    野原杏子的可爱模样稍微冲散了一些上杉清心中的不详感觉,他微微的笑着,嘱咐着野原杏子。

    “杏子,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会儿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你一定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能有半点犹豫。”

    “嗯...算了,不如你在这里等我,我独自上去拜访一下如何?”

    上杉清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随即又飞快的摇头否定。

    “不,当我没说吧,这下面也不算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这栋公寓楼附近的人烟稀少,四周透露出一种诡异的荒凉感觉,上杉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拉入鬼域之中了,但他运起心眼看去,又觉得还身处于现世之中,这种感觉十分荒唐,也让他有些微微不适。

    在这种情况下,保障野原杏子安全的方法,就是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上杉清将手提书包交给了野原杏子,左手捏紧了装着木刀的剑袋,表情认真了起来。

    “杏子,你跟我一起上去。”

    “记好了,我说什么,你要马上照做!”

    “我没有开玩笑,你家里可能已经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看着上杉清郑重的表情,野原杏子也有些心慌意乱,她怀抱着两个书包,忙不迭的摇头--她的性格本身就很柔顺,现在上杉清是为了她好,她也不会听不出来,更不会违逆上杉清的要求。

    现在在野原杏子的心里,上杉清的话堪比神明的旨意。

    只不过...

    舅舅出事了么?

    虽然舅妈对她很苛刻,但她的舅舅其实对她还算不错,所以听到上杉清说的这么危险,野原杏子的心情也变的糟糕了起来。

    看到野原杏子答应了下来,上杉清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犹豫,领头走向了那栋有了年头的老旧公寓楼。

    路过了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踏上了狭窄且晦暗的楼梯,进入了逼仄的二楼走廊,上杉清走了几步,在一扇灰褐色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如果工藤优一给他的情报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横田宅。

    上杉清抽动了一下鼻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蜃气楼能够用蜃气来强化他的身体素质,这种强化,并不是单纯的强化他的力量,速度,以及体力。

    同样被增强的,还有五感,反应速度这些方面。

    虽然目前为止,蜃气的强化效果还不能让他拥有漫画中超级英雄的身体素质,但他的五感,已经比普通人强很多了。

    他就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就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鼻腔。

    这里仿佛不是一间民居,而是一座屠宰场...

    “杏子,退后,钥匙给我!”

    上杉清没有回头,声音变得有些冷冽的下令。

    野原杏子顺从的将钥匙递给了上杉清,然后乖巧的退后了几步,盯着房门和上杉清的背影,眼神中的担忧之色几乎都溢出来了。

    她在担心舅舅,也很担心上杉清。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看着...

    一股挥之不去的挫败感在野原杏子的心头萦绕,让她的心情更为低落。

    上杉清现在没有空去管野原杏子的心情如何。

    他接过了钥匙,也没敲门,先是左手一甩,黑檀木刀出鞘,剑尖下垂,做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斩出的姿势。

    然后,他右手的钥匙就塞进了钥匙孔里。

    全神贯注,精神紧绷,上杉清轻轻的转动着钥匙,伴随着有些晦涩的金属摩擦声,横田宅的大门被他缓缓的拉开。

    屋里很暗,但他有一双破妄心眼,这种程度的黑暗奈何不了他。

    随着大门的洞开,血腥味变得更加的肆意了起来,入目也是预料之中的猩红之色。

    横田宅客厅的地板上,泼洒着大片暗红色的狰狞血迹,还没有凝固的血泊中,混杂着人体组织,这触目惊心的景色足以让心理素质差的人惊叫出声。

    上杉清面沉似水,不为所动,他一步踏进房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野原杏子的视线。

    进门就是客厅,上杉清的目光立刻被一道背对着他跪着的佝偻身影所吸引。

    那人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服,浑身是血,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虔诚的拜祭挂在墙上的一个小小神龛。

    神龛的门是开着的,神龛中空无一物。

    佝偻的人影面前满满当当。

    ...

    那一地脏器的正中,立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长头发来看,应该是个女人的头。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作,正在叩拜神龛的佝偻身影动作突然停下了,他身躯一顿,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

    到了最后,他的脑袋机械的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没有颈骨一样,如蛇般的晃动着,用阴森且怨毒的眼神盯住了上杉清。

    横田野...

    上杉清认出了他,工藤优一的资料中有他的照片。

    不过...现在的他,真的还是横田野么?

    一个呼吸之后,横田野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突然无声的咧开了嘴--他的嘴角扯到了耳根,露出了森白的牙,笑容疯狂。

    他在笑...

    他笑着笑着,喉咙里就挤出了一阵阵仿佛野兽咆哮一样的声音,上杉清听着十分刺耳。

    上杉清用余光左右一扫,在横田野之外,没有发现别的活物。

    但在他眼里,横田野身上的蜃气浓度,已经超出了雾气,变成接近液体的程度了。

    “看来没有调查交涉的必要了呢...”

    上杉清低声的念着,重心放低,身躯一点一点的蓄力弓起。

    他左手扶剑身,右手握紧剑柄,心神合一,嘴角也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下一秒,他一步踏出,身形一闪,黑檀木刀已经化为一道乌黑的刀光斩出!

第二十五章 超凡之鬼

    所谓的剑术,归根结底,就是用剑砍倒敌人的方法。

    这是任何剑术的绝对核心,任何的流派变化,万变不离其宗。

    上杉清这一剑,没有什么花哨可言,就是一式非常简单的进步唐竹--也就是俗称正劈。

    他的木刀瞄准了横田野的脑门,虽然他为了应付突发状况,留了三分的力,但这一刀要是命中,就算不能将横田野一刀毙命,也至少能让他头晕眼花,暂时失去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

    每天两个小时的剑道学习,蜃气楼中上千次的素振训练,从小练到大的肌肉记忆,上杉清的剑道基本功,扎实无比。

    黑色的刀光犹如匹练急袭,劲风呼啸之后,与横田野狞笑的脸做了一个亲密接触。

    命中了!

    但...

    触感不对!

    这一剑不像是击打在人的**上,反而像砍在了金属制品上一样!

    横田野被打的人仰马翻,他的头颅和脖子呈现出一个诡异异常的九十度角,仿佛筋骨寸断。

    但他手中顺手抄起来的厚背剁骨刀也去势不减的横斩向上杉清的腰腹--面部遭受重击,没有让他的行动有任何的停滞,他就像没有感觉的铁石傀儡!

    “不好!”

    上杉清心中一突,手中劲力回转,打算回剑格挡--他留了三分力就是为了这个,在危机之时,能尚有变招的余地。

    这也是新阴流的一大特点,虽然正宗的新阴流中不乏必杀的舍身之技,但更多还是以防御为基础,一步一步蚕食对手剑势,讲究堂堂正正取胜的剑术。

    曾经在某个时期,新阴流的核心思想甚至是“不杀人,以不被杀而取胜”。

    新阴流的剑士,出手留力,以备后续的变招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用力一抽剑,结果木刀却纹丝不动!

    他再放眼望去,只见横田野狞笑着,用嘴巴狠狠的咬住了黑檀木刀,他一嘴的牙仿佛钢铁做成的,严丝合缝的卡主了木刀,让上杉清不能挥动其分毫!

    这有点夸张了吧!

    上杉清心中悚然一惊--人的牙齿很坚固是没错,但他的力量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换了常人这么干,他用力一抽剑,能带碎他的一口白牙,但现在,他的木刀却已经被死死的钳制住了。

    上泉秀川曾经说过,对剑如对弈,剑术其实是动脑子的,聪明人的剑和笨蛋的剑,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上杉清是个聪明人,他对局势的判断非常准确,见势不对,他立刻松手,舍弃了黑檀木刀。

    下一秒,他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一双破妄心眼中,厚背剁骨刀的运动轨迹仿佛被无限的放慢,他抓住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机会,果断出手,双掌一合一拧,使出了全身的劲力,竟然劈手夺过了横田野手中的凶器!

    活学活用,这是新阴流的“无刀取”!

    上杉清对这招还不算精通,但横田野的刀势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直来直去,好预判的很,正好就被上杉清空手入白刃,化解了开膛破腹之危。

    紧接着,上杉清飞起一腿,踢在了横田野毫无防备的胸膛,甩了甩手中夺过来的剁骨刀,顺势一刀劈在了横田野摔出去的时候曝露的后心要害。

    横田野被他两招连击,打翻到地上血淋淋的骨肉堆中,后背脊椎的位置挨了一刀,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暗红色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汩汩流淌,与满地的血污混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上杉清手持着剁骨刀,大口的喘着气,心中一阵后怕--刚刚凶险极了,他要是反应慢了少许,躺在地上的就会是他。

    这种剁骨刀说是刀,倒不如说是一把斧子,刃锋背厚,势大力沉,一刀砍在人身上,怎么也是个骨肉分离的下场。

    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机,上杉清运起心眼,再次观察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他这次完全确认了,这里并不是“鬼域”。

    这里是现世,是他每天生活在其中的那个真实的世界。

    他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仔细辨别的话,是绝对能分得清鬼域和现世的区别的,就像人能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不是现实一样。

    “恶鬼能在现世拥有这种难缠的力量么!”

    “不...或者说,横田野真的变成恶鬼了么?他和我斩过的那些鬼魅完全不同!”

    上杉清心中疑惑万千,百思不得解--假如说他以前遇到的鬼物只是一些身体羸弱的幻术师,那横田野就是个身强力壮的重甲战士!

    这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存在!

    他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就听见一阵细微的簌簌响动声,不远处横田野的身体在地上犹如蛇般的蜿蜒扭动着,竟然还能动!

    上杉清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他的脊柱可是挨了一刀啊!

    算了...反正他也绝对不算人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上杉清不是磨蹭的人,他见势不妙,提起剁骨刀就往前赶了几步,想要一刀砍了横田野的头颅,以防生变--至于这一幕会不会被野原杏子看见,是不是会给她带来什么心理创伤,上杉清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生死攸关的死斗,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可言。

    可惜,他的行动有些慢了。

    他刚踏出了一步,横田野就用一种极其诡异,像是全身没有半根骨头的姿态从地面上扭动着立了起来,他踮着脚尖,浑身浴血,脸上又浮现了麻木且冰冷的狞笑,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上杉清不放。

    同时,他的身后有灰黑色的雾气翻滚,以极快的速度疯狂的从他背后的伤口注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伴随着蜃气的涌入,横田野有些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浑身的皮肉都绽裂开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肌肉组织和隐隐约约的骨骼轮廓,无穷无尽的鲜血浸湿的他的破旧西服,黑西装已经变成了红西装。

    红西装只坚持了半秒钟,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横田野似乎是受到了蜃气的刺激,身躯突然暴涨,他的体型轮廓突然增大了一圈儿,就像是魔幻电影里兽人的狂化一样,他暴增的肌肉已经撑破了他的皮肤,撑破了他的衣服,也冥冥中撑破了某种规则对他的束缚。

    横田野的额头裂开了一个血窟窿,一枚骨质的长角飞快的从血窟窿中刺了出来,森白色的萤光潋滟,令人望而生寒。

    他突破的,是作为“凡人”的束缚。

    这一刻,横田野经受了蜃气的洗礼,彻底的踏入了“超凡”。

    他是超凡之鬼,神子信徒。

第二十六章 黑礼帽与大侦探

    同一时间,横田宅所在的破旧公寓楼外,距离这里大概有五六百米的街边,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轿车缓缓地靠边停下。

    轿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五官清秀,体型消瘦,穿着高领黑色风衣,系着白色的丝巾,甚至还戴了一顶黑礼帽,副驾驶上横放着一根墨玉色的手杖,这一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来自于西方国家的绅士。

    后排的座位上,坐的是上杉清的熟人。

    工藤优一。

    他还穿着海城中学的校服,显然是匆匆赶来的,他的目光透过摇下的车窗,有些凝重的看向横田宅的方向。

    驾驶座上的黑礼帽停稳了车,转过头,眯着眼对工藤优一笑了笑。

    “大侦探,到了。”

    “按你说的,我提前派外勤特工清过场,那栋楼除了横田家,其余的居民我都已经疏散了,周围我也派人去警戒,暂时隔离了这片区域。”

    “外勤领队的队长刚跟我通过信,横田宅侦测到超凡高能反应,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请求后续命令,我让他们撤离了。”

    “你的那位小朋友刚刚带着他的小女友进去...现在是要怎样啊?”

    工藤优一虽然表情有些阴郁,却也并没有特别焦急,而是缓缓的摇头。

    “等着就好了,清不会连那种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他可是那位上泉秀川的入室弟子。”

    黑礼帽歪了歪头,似乎也认可了这句话。

    “也是,他的老师毕竟是那位新选组的武士们三顾茅庐而求不得的大剑豪,号称【不败】的新阴流当家...”

    “你要说他没点压箱底的手段,我是不信的。”

    “所以我才奇怪啊...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灵感能力高的吓人,我可查清楚了,他不止一次进入过梦镜世界,还亲手斩杀过鬼神。”

    “北海道那种穷乡僻壤,也能蹦出这种天才?”

    “他升入高中之前的情报我查了个底朝天,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少年,除了家传的古流剑术,也没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最离谱的是,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链接者】。”

    黑礼帽絮絮叨叨的,有些话痨,让工藤优一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

    “这世上并不缺少天才,缺少的是未曾夭折,成长起来的天才。”

    “别在我这装什么求贤若渴,惜才如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

    黑礼帽跟工藤优一好像很熟络,对他打断自己的话,还揭自己的老底也不以为意,而是耸耸肩,换了个话题。

    “好吧,那不讨论你的小朋友了。”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横田野不对劲的?”

    “负责他公司那个地区的外勤特工可不是偷懒的人,横田野在公司的一举一动都很正常,他们的例行监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工藤优一有些出神的看着远处的住宅楼,随口道:“横田野收养了他姐姐的女儿,野原杏子。”

    “前几天,清拜托我查野原杏子的资料,大概是他春心萌动了?我弄来情报后大体扫了一眼,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资料显示,横田野最近似乎在和他的妻子冷战。”

    “横田野的性格往好了说是善良,往坏了说是懦弱,他对妻子一向百般忍让,结婚十几年了,他妻子不想要孩子,他都毫不在乎的点头同意,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必要的花费,基本都全部交给妻子家用--这种居家好男人为什么会和妻子开始冷战?”

    “老实人沉默中的爆发?不太像,据我调查,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一直很不错,横田良子虽然性格有些刻薄,但对丈夫还算忠贞,没有外遇,更谈不上感情破裂。”

    “我们不可能监视东京都每一户人家的家庭状况,但是...”

    “横田家,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有些好奇,就动用了一些人脉,去稍微查了一下横田家,就发现了这个。”

    “这是昨天晚上的照片,今天刚交到我手里。”

    工藤优一将一张照片递到了黑礼帽的手里。

    黑礼帽接过照片,打眼一看,脸色微变。

    “这是...”

    照片有些朦胧模糊,应该是从远处偷拍的,画面中,通过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横田野正在家中虔诚的跪拜一个小神龛。

    神龛中,一尊无头神像诡异而立,姿态放浪形骸,在漆黑的夜里,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工藤优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必用那么犹豫的语气,这就是你想的那尊鬼神--你的那个死对头。”

    “看来已经有些大人物,厌倦了在梦镜世界中的无聊生活,准备筹谋着重返现世了呢...或者说,他们的野心从来都没消散?”

    “怎样说都好,横田野应该就是那一位选中的信徒之一,我推测...他的使命是提供祭品和扩散信仰。”

    “情报我给到了,怎么做,你自己说了算,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战斗人员,你休想让我为你拼命。”

    工藤优一的语气轻快,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黑礼帽的表情就阴沉了很多,他有些凝重的盯着照片里的无头神像,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大侦探,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东京都可不是那些鬼神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如果横田野是那尊鬼神的信徒的话...要不要我上去帮你的小朋友一把?顺手抓个活的?”

    工藤优一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黑礼帽。

    “你这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看到了那个神像,你就心乱了?”

    “横田野八成是那尊鬼神麾下的【秘仪者】,你抓一个活的【秘仪者】有什么用?严刑拷打对他有效?”

    “秘仪者都是疯子般的狂信徒,不要试图和疯子交流,逮一个杀一个就完事了...你难道是刚入行的天真新人么?”

    “别丧着脸,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事,我不会不管你死活的,现在重要的是顺藤摸瓜,而不是去做无用功。”

    工藤优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丢到了前座上。

    “我查清楚了,横田野就职于一家中介财务公司,负责给一些请不起财务人员的小公司或者不方便请财务人员的黑公司报税做账,他们的顾客群体大多数是极道中人。”

    “那个神像的来源我查的明明白白。”

    “那玩意来自东文会的若头,东文宇名下的双鬼组--横田野做成了一笔双鬼组的大生意,那个神像是双鬼组的人送给他的谢礼之一。”

    “你要查,从这里入手。”

    黑礼帽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嘴中念念有词。

    “东文会?东文宇?”

    “是东文会一代目东文觉的那个败家弟弟?他敢跟鬼神沾上关系,也不怕东文觉扒了他的皮?”

    工藤优一不屑的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

    “东文宇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他的野心和胃口都不小。”

    “东文觉老了,他一生的经历足够传奇,称一声枭雄也不为过,但枭雄也会有生老病死。”

    “我听说了,东文觉想扶持他的独生女坐上东文会二代目的位置--你觉得东文宇会服气么?”

    “所谓的人性,就是如此,为了足够的利益,别说跟鬼神扯上关系,就算是出卖绞死自己的绳索,他也干得出来!”

    说着话,工藤优一推开了车门,站在车门外伸了个懒腰。

    黑礼帽从车窗探出了半个脑袋,有些愕然的开口。

    “你要去那儿?你要上去么?别吧!你也知道你自己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吧!”

    工藤优一掏出手机摁了几下,表情平静。

    “我没空和你闲聊了,我来这里也只是想看看清会不会真的和横田野对上罢了,现在那边鬼气冲天,明显打起来了,我要去准备善后工作。”

    “清的性格我清楚,他事后会怎么做,我也能猜个大概,我得给父亲去个电话,在樱田门里给他打点一下,可别让那些警察把他扣下!”

    黑礼帽眼珠一转,突然带着笑意开口。

    “大侦探,我当初明明是让你监视着点这个小朋友的,结果你竟然和他玩起了友情游戏,这可让我始料未及。”

    对于黑礼帽的调侃,工藤优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满不在乎的开口。

    “天才总是会互相吸引的,优秀的人自然会引为知己,这种道理,你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是不会懂的。”

    黑礼帽虚着眼敷衍的应是,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上杉清和你关系那么好,你不如就去替我招揽他一下,如何?”

    “他的灵感能力是普通人的两倍以上,在这点上,我都不如他,他一身剑道实力是新阴流嫡传,说不准还经历过真剑觉醒,能修剑意与剑心,战斗力绝对不同凡响!”

    “他这一年以来,至少独自斩杀过五尊实力不一的鬼神--他拥有独自解决区域级事件的能力!”

    “这种人才,可不能便宜了平安京和新选组啊!”

    “你也知道,我们在东京都刚扎下根,能独当一面的,除了你我,就只有那个渣男--虽然他很能打,但他整天出去花天酒地,出任务都找不到人,有他和没有他没什么两样!”

    “这几个月给我忙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你是不管事,不知道我的难处啊!”

    “你替我把你的小朋友拐来,帮我分担一下,我也能轻松不少!”

    “你放心,待遇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他的,我们的规矩,你应该心里有数,比起平安京和新选组,我们这里绝对更适合他!”

    工藤优一瞥了黑礼帽一眼,摇了摇头。

    “你想的挺美,让我为你做说客?”

    “这事我不管,你想招揽清,自己去聊,他同意,我也不会阻拦。”

    “他的性格我了解,这一年来我零零散散的帮了他不少忙,只要我开口,为了报恩,他也会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拿他当朋友--我不会强迫朋友为我违逆本心,这并非我的为人处世之道。”

    黑礼帽抿了抿嘴唇,有些费解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可你这么做,是为他好啊!就算他师从上泉秀川,也只能学习剑道而已!”

    “加入我们的话,他会获得更多的资源!他甚至可以获得一枚【镜片】进行【链接】,你也是【链接者】,镜片链接会给人带来多大好处,你不会不知道吧!”

    工藤优一一挥手,打断了黑礼帽的话。

    “朋友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用人情逼迫对方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懂么?”

    黑礼帽沉默了半晌,默默的摇头。

    他是真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为何工藤优一会这么抵触?

    工藤优一也没有出言讥讽,更没有接着解释,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那怪不得你没有朋友!”

    工藤优一淡淡的话语传了过来,噎的黑礼帽说不出话,等他回过神来,工藤优一已经被疾驰而来的一辆白色轿车接走了,只剩下他自己在风中凌乱。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行了吧!”

    黑礼帽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没有生气,伸手拿起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墨玉手杖,起身下车。

    他望了望公寓的方向,砸了咂嘴。

    “这种程度的超凡力量反应...横田野似乎是想要搏命了啊...”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要是让他逃了,难免又是祸患...”

    “东文会,东文宇,双鬼组...”

    “哼...”

    “不着急,我们慢慢玩...”

    ...

    另一边,上杉清远没有工藤优一想的那么游刃有余,实际上,上泉秀川并没有开始教授上杉清超凡剑术,而且完成了“变身”的横田野也有些棘手。

    上杉清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悠哉悠哉的变身,他冲锋的脚步根本没停,只不过横田野身上发生的异变速度实在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骨肉外翻的怪物。

    上杉清咬着牙,并没有改变剑势,他继续用手中的剁骨刀劈向横田野的脑袋,这怪物形态有些吓人,但是他不信这玩意儿没了脑袋还能活!

    横田野诡异的狞笑了一声,闪电般的挥臂,他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一把就将上杉清手中的剁骨刀牢牢地握在了掌中--钢铁所制的刀刃根本切不开他皮肤,只见他稍微用力,剁骨刀就被捏扁,卷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

    上杉清心中大骇,匆忙弃刀,在地上一个翻滚,沾染了一身的血污,不过成功的把之前被横田野钳制住,又随手丢到一旁的木刀捡回手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刚刚起身,准备反身斩出一刀,就眼前一黑,只见一道拳影骤然而至,轰向了他的面门!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上杉清匆忙中横左臂于面前一挡,伴随着一阵巨疼,他整个人被横田野一拳砸飞,顺着客厅的大门,摔到了昏暗的走廊上,重重的撞上了水泥墙面。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喉头一甜,干呕了几声,左臂传来了阵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他没时间抱怨,飞快的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的活动了一下左臂--很痛,但是能活动,骨头应该没事!

    他心下稍安,右手单手握剑,瞪大了眼眸,紧紧地盯着晃晃悠悠向他走来的横田野,准备放手一搏。

    “杏子!往楼梯口跑!不要回头!”

    一旁走廊上的野原杏子看到上杉清被打飞出来,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她刚想过来搀扶上杉清,就被吼了一嗓子,娇躯一颤,嘴巴张合了几下,嗫嚅着没说出话,还是没敢违背上杉清的命令,眼中含着泪,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她不是那种电视剧里的笨蛋女主角,只会哭着喊着要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刚刚屋内昏暗,再加上上杉清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现在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能让上杉清这么狼狈,那她留在这里也不会帮上上杉清的忙,不如赶紧离开,以免他分心。

    见野原杏子没有犯蠢,上杉清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有到绝境呢...

    他的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上杉清保持右手握剑的姿势,左手屈指一弹。

    他心念一动,身旁却风云变幻--无数灰黑色的雾气犹如潜龙升渊一般从他的身体内蜂拥而出,突然迸发出来的蜃气在他周身萦绕,甚至让变成了怪物的横田野都脚步一滞,眼神中罕见的带上了几分人性化的忌惮。

    他在害怕...

    上杉清脸色无喜无悲,凝神静气,左手并剑指,竖于胸前,心中默念了一个词语。

    刹那间,他左手的剑指之上,一道微小却灿然的荧光悄然绽放,从光点,到光线,再到一个长方形的平面。

    一张熠熠生辉的闪光卡牌从无到有,瞬间浮现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百闻牌。

    犬神之卷。

    秘技。

    心斩!

第二十七章 心斩

    上杉清目前能动用的百闻牌,有两张,都隶属与犬神之卷,源自于式神“犬神”的能力。

    这两张百闻牌算是一攻一守,对战斗都有不小的帮助。

    其中的“攻”,便是这张“心斩”。

    心斩,在百闻牌中的效果,是驱动“犬神”进行一次攻击,并且为犬神附加两点“护甲”。

    这只是游戏中的描述。

    现实与游戏不同,这张“心斩”,在上杉清看来,是足以当做杀手锏的必杀一剑。

    心斩--剑士最锋利的剑,莫过于他的信念!

    以觉悟为燃料,催动心中之剑,以迅雷之势斩出,灭杀肉身,击溃心防!

    听起来玄玄乎乎的,其实很好理解。

    剑道中一直有一种理念,叫做“以心为剑,无所不斩”。

    你要斩断某物,你首先要坚信自己能斩断某物,才能斩出足够凌厉的一剑,斩破敌人的前提,是要先斩破自己心中的懦弱和畏惧之情。

    简而言之,就是“无畏”。

    同样的,剑道中有经典的“三杀法”,杀其刀,杀其技,杀其气。

    杀刀是压制敌人剑势的方法,杀技是与对手拆招对招的技巧,而杀气,是在气势上压倒敌人的完胜之方。

    心斩的作用,就偏向与“以心为剑”和“杀气”。

    上杉清动用“心斩”的时候,不但力量和速度会提升到巅峰,还可以御使“犬神”的力量,让自己心中无畏,让敌人心生畏惧。

    非要说的话,这算精神攻击。

    流光溢彩之间,上杉清指尖的百闻牌化为无数的青白光点飞散,他身后的蜃气翻涌升腾,与青白色的荧光糅为一体,塑成了一尊高大的鬼神形象。

    身材壮硕,一身武士服遮身,利剑在手,犬屋敷背在身后,人身犬首,双瞳目泛红光,嘴角的笑容狰狞肆意,露出的犬齿峥嵘而凶残,宛若准备捕食猎物的百兽之王!

    上杉清背后浓稠的蜃气,竟然幻化成了一尊犬神的虚影。

    他却好像恍若未觉,百闻牌消散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平静,双手握住了木刀刀柄,上杉清灿然一笑,不急不缓的一步踏出,手腕轻转,黑檀木刀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奇的弧线,一式再寻常不过的“袈裟斩”就迎向了横田野的前胸要害!

    伴随着上杉清挥剑斩出的动作,他背后的犬神虚影也狞然一笑,紧随而上,手中利刃如影随形!

    一把木刀,一把蜃气化成的太刀。

    相同的轨迹,相同的凛然之势。

    一往无前。

    反观横田野,他的动作反而迟缓了许多,他看着上杉清背后的犬神虚影,眼神中的忌惮之色越来越浓。

    按理说,这个状态下的横田野,应该已经没有了属于“人”的情感,他现在脑子里剩下的东西,理应只有完成“神的旨意”。

    但他就是害怕。

    这仿佛是铭刻在骨血中恐惧,就像老鼠见了猫,青蛙遇到蛇,这是生物见到了天敌的本能反应,与任何的外界因素都无关。

    刀光顷刻便至,横田野迟钝的举起了手臂,想要故技重施,夺走上杉清的兵刃,但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木刀劈在了前胸。

    这一刀要比上杉清平时斩出的刀快上一倍!

    横田野身上理应是锋利的剁骨刀都斩不开的硬逾钢铁的肌肉皮肤,但挨了这一刀之后,他的脸上立马浮现了狰狞的痛苦之色。

    而在蜃气所化的犬神这一刀也落下之后,横田野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他的身体抖如筛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无比--上杉清的木刀只是重重的击打在了横田野的胸口,但蜃气犬神的这一刀却毫无阻碍的没入了横田野的胸口,从右肩而入,从左下的腰腹出斩出!

    要是这是真刀真剑,横田野恐怕会被一刀斩成两半!

    就算这不是真刀真剑,横田野这时候的状态也很不对劲,从犬神虚影的刀斩入他身体里的那一刻,他就痛苦的哀嚎了起来,本来全身高高鼓起的膨胀肌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消退,无数蜃气在他的全身逸散了出来,一秒之后,他已经从一个满脸凶光的怪物,变成了一个浑身伤口,鲜血淋漓的普通人。

    横田野弱化后的身体像个破布袋一样被打飞了出去,跌落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变得悄无声息。

    他的皮肤像是剥落的墙皮,一块块的皲裂掉落,露出了干瘪的肌肉组织,他体内的鲜血仿佛流干了,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

    下意识的做了一个纳刀的动作,上杉清长舒了一口气,他背后的蜃气犬神虚影也随之烟消云散。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疲劳感觉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四肢好像灌了铅一般,浑身乏力,甚至后退了两步,背靠着走廊的墙壁才能站稳。

    “这是使用百闻牌的后遗症么...”

    上杉清费力的支撑着身体,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神智的清明--他现在觉得脑中一片混沌,随时可能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啊...”

    就在上杉清摇摇欲坠之时,本来尘埃落定的公寓之内,惊变又生。

    横田野身上逸散出来的大量蜃气,在公寓里浮沉徘徊着,有些茫然,像是被遗弃的猫犬,找不到回家的路。

    几秒钟的犹豫之后,这些蜃气突然调转了方向,乳燕归巢一般的向着上杉清蜂拥而来,它们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身到上杉清的身体内。

    上杉清甚至没反应过来,脑中就传来了一阵巨疼--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敲锣打鼓放鞭炮,一种难以忍受的炸裂感觉在他脑海荡漾,让他痛不欲生。

    他瞬间就发现了这股蜃气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也斩杀过恶鬼,吸收过蜃气,但以前的那些蜃气,和今天撞入他体内的蜃气,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区别在浓度上...

    如果说以前他吸收的那些蜃气,是淡如水的啤酒,那么今天的这些蜃气,就是毛子特供的伏特加!

    总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浓度提升了数十倍,他的身体骤然接受了这些蜃气,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些排斥反应。

    一股没来由的嗜血杀意犹如附骨之疽,缠绕着上杉清本来清明的思维,他紧闭着双眼,再度睁眸的时候,眼瞳里已经遍布血丝,猩红一片。

    仔细地看去,还有灰黑色絮状雾气在他的眼睛中蔓延,将他本来清秀的脸衬的分外可怖。

    他的眼神...

    和刚刚狂暴的横田野,如出一辙!

第二十八章 莹草

    上杉清在这里和内心的暴虐情绪做着斗争,他的身体慢慢的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面色不健康潮红,艳如滴血,笑容诡异,如同喜怒无常的小丑面具。

    在楼梯口缩头缩脑,却紧紧的关注着上杉清一举一动的野原杏子眼里,这里似乎是尘埃落定。

    刚刚她眼前一花,上杉清好像化身成一头凶兽,摧枯拉朽的击败了从她家客厅闯出来的一头怪物--走廊实在昏暗,她没有夜视能力,只能看到这么多。

    她本来心中害怕极了,她嗅觉也不迟钝,能嗅到那从她家里弥漫出来的血腥味,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在她心头扎根。

    舅舅舅妈要是出事的话...

    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上杉清了。

    要是上杉清再出了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陪着上杉君一起共赴黄泉是个不错的选择吧...总好过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孤苦伶仃的苟活着...

    在某个瞬间,她心里真的诞生了这种想法,并且挥之不去。

    万幸,上杉清没有倒下。

    她擂鼓般跳动的小心脏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泪中带笑的小跑着冲向上杉清。

    “上杉君!你有没有事!”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上杉清的名字--她坚持让上杉清叫自己杏子,但她却不好意思直呼上杉清的名,还是称呼他的姓,只不过称呼从“同学”变成了“君”。

    她跑了几步,还没有接近上杉清三米之内,就被上杉清喝止。

    “杏子!后退!暂时不要过来!”

    上杉清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这几个字,他一手摁着太阳穴,一手按住了胸口,瘫坐在墙边,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笑容诡奇,眼眸中猩红一片,犹如鬼魅,但却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魔力。

    野原杏子与上杉清的目光交接,她娇躯一颤,只觉得毛骨悚然,寒彻心扉的恐怖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疯狂的吞噬着她的理智。

    这是怎样的眼神啊...

    冰冷,无情,毫无人性的杀意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只不通人性的野兽,野原杏子仿佛在凝视着无底的深渊,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她本来有些担忧的关切话语戛然而止,她的脚步也停住了。

    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野原杏子颤抖着,继续的踏出了脚步。

    上杉君的眼神很恐怖。

    上杉君的表情不对劲。

    上杉君的状态很不好。

    但...

    我不能逃。

    野原杏子默念着这几句话,想起了那天上杉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温暖背影,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勇气撕碎了她心中残存的恐惧。

    刚刚她不想为上杉清添麻烦,对于他的战斗,野原杏子自知插不上手,所以她远远的逃开。

    但是现在,敌人似乎已经倒下了,上杉君情况有些危险,自己真的还能袖手旁观么?

    “上杉君让我离开,是怕自己伤到我吧...”

    “无论什么时候,上杉君都是这么温柔呢。”

    “但我真的就可以只是在一旁看着么?”

    “我真的可以这么恬不知耻的享受着上杉君的温柔而什么都不做么?”

    “要是没有我的话,上杉君根本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还要逃么!”

    “杏子!你不应该是这么无耻的人!”

    “只要能帮到上杉君...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信念的变得坚定,野原杏子的脚步也逐渐加快。

    要是让上杉清知道了她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她蠢极了,但却蠢的很可爱。

    当一个女孩子愿意无条件为你付出的时候,那么在她的心里,你就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了。

    野原杏子快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将抱着的两个手提书包放在一旁,有些胆怯的伸出小手,握住了上杉清沾染着血迹的大手。

    她满面泪痕,却露出了浅浅的很治愈的笑容。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犹如清泉流响,却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决。

    “上杉君,你怎么样了?”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我...我想帮你的忙!”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上杉君独自受苦!上杉君是为了我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本来上杉清的思绪是浑浑噩噩的,在野原杏子接近的时候,他心中的暴虐如野草般的疯长--他嗅到了野原杏子身上的香气。

    不是少女的体香...而是人类血肉的香气!

    他吞咽着口水,努力的遏制住了心中将野原杏子撕碎,喝其血啖其肉的冲动,他有预感,他要是撑不过这一关,横田野就是他的下场。

    可当野原杏子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却心神一震,惊愕的抬起头来。

    随着他与野原杏子的双手相握,他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凉温润的玉石,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清凉之意从手上传来,游遍了他的全身,冲刷着他内心杀戮的冲动,让他的神智变得清醒无比。

    蜃气带来的副作用,似乎已经消失无踪。

    他运起心眼,果然看到了野原杏子的背后,有一道植物的虚影一闪而逝。

    那是一株像蒲公英一样,却又不是蒲公英的奇特植物,它平凡普通,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特点,却带着点点的荧光顽强的生长着。

    “莹草...”

    “这是莹草的能力么?与治愈有关?竟然连精神冲击都能治愈么?!”

    “...”

    上杉清心中瞬间得出了一个推论,不过这里一地狼藉,明显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他吐出一口浊气,对着野原杏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不...杏子,你在这里就帮大忙了...”

    “这次多亏了你啊!”

    野原杏子被上杉清看的俏脸一红,语气变得结巴起来。

    “我...我...我!”

    “对不起!上杉君,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实在是不能丢下上杉君一个人逃跑!对不起!”

    说着说着,野原杏子突然开始道歉,眼神也变回了之前的怯懦,还带着几分愧疚。

    上杉清摇头打断了野原杏子的话。

    “我没有在故意安慰你,杏子,你这次真的帮我大忙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去报警。”

    “手机在我的书包里,我现在有些乏力,你帮我拨报警电话。”

    “就说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让警察快些来。”

    上杉清倚在墙上,伸手扶住了野原杏子的肩膀,目光深邃--他是不想让野原杏子转身看到公寓客厅里修罗场一般的景象,那估计能把这个小姑娘当场吓傻。

    今天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

    他这边打得地动山摇的,为什么邻居一个也没有出来查看的?

    明明是港区这种热闹的地界,他来的路上为什么没有遇到几个行人?

    横田野为什么变成这种样子,他的蜃气从何而来?为什么恶鬼能脱离鬼域?或者说...横田野真的是恶鬼么?

    如果是的话,他的幕后主使又是谁呢?那个神像的主人?那个神像到底是什么?

    百般疑惑涌上心头,上杉清心里是一团乱麻,只能等这件事了再慢慢思考。

    现在,当务之急是报警。

    他当初来横田宅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一幕,他以为横田野是被恶鬼蛊惑,想来这里进入恶鬼的鬼域,将其斩杀,收点蜃气入账,至于能不能救回横田野,听天由命,但至少不能让野原杏子遭了毒手。

    可他一到这里,就和明显不是善类的横田野死斗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现在架是打完了,棘手的事情却又多了很多。

    比如...眼前这一幕,怎么解释?

    跑路是不可能的,他这一路上的行踪都清晰可查,要是警察想查他,五分钟内就会知道他今天带着野原杏子来到横田宅的这个事实。

    这里可是死了两个人,不惊动警察是不现实的,这杀人罪名要是落在他头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他决定先报警再说,至少抢个先手,站住理。

    善后的工作还是让警察来吧,至于那凄惨又奇怪的尸体,就让警察头疼去吧。

    这件事说到底,他也是“自卫”,而并非“行凶”,再加上野原杏子作证,他从中脱身的概率很高。

    只要和警察周旋一番,今天的事就算完美收场了,他才十六岁,未成年,警察拿他也未必有办法。

    顺便,他也能从警察的反应里,试探一下东京的警视厅到底有没有处理这种怪异事件的经验--这很重要。

    如果有的话,那说不准他就可以搞到更多的蜃气了。

    对...他想从警察的嘴里夺食!

    恶鬼对他来说...可是变强的养料!

第二十九章 芥川

    日沉月升,群星高悬。

    夜深了。

    上杉清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神色平静,眼神深邃,双手合拢放在桌上,手腕处有一对儿熠熠发光的“银镯子”--他被拷上了。

    他的面前摆着一份色泽诱人,味道闻上去不错的便当--是照烧鸡排的配菜,虽然日本的鸡肉不值钱,但这也比他平时吃的便当要好太多了,可他却未曾动筷。

    今天见过太多的血腥,他有些没胃口。

    他现在处于千代田区的霞关二町目,东京都警视厅大楼内,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樱田门”。

    东京警视厅是管辖东京都治安的警察部门,所属的警察超过四万人--这数量算得上是很庞大,东京都的居民和警察的比例是三百比一,东京是日本治安最好的城市,这些警察们功不可没。

    上杉清虽然面色平静,但他的心里却飞快的转动着不同的念头。

    他不应该来这里的。

    东京都有一百零二个警察署,超过八百个治安所,就算横田宅发生的事情被定性为恶性案件,他最多也就被请到港区的警察署里喝茶,怎么会直接惊动了樱田门,被送到警视厅本店?

    答案只有一个。

    就是那帮警察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他们知道这个案子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层次,地方警察署受理不了。

    这是上杉清能想出来的最合理的解释。

    他被送进来之后,就一直被晾在了这里,期间有一位年轻的警察进来给他送了一份便当和一杯水,温言细语的让他稍等一会,稍后有人会为他做笔录,态度很好,礼数周全,反正上杉清挑不出什么毛病。

    野原杏子则是被一位面相温柔的女警官带走了,估计要分开问话。

    他自然没有意见,其实他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慌张的。

    横田宅发生的事情,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他也是个被害者,横田良子是被横田野亲手剁成碎块的,现场的所有证据都能证明这一点,横田野本身就逃不过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而他虽然和横田野死斗一场,但绝对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致命伤。

    横田野并不是被他砍死的,他只在横田野的背后留下过一道刀口,又用木刀斩了他前胸一刀,这都不至死。

    横田野的真正死因,是因为蜃气被“心斩”斩破,剥离了身体,失去了力量来源,从而导致的身体机能崩溃,就算那些警察的法医再专业,也不可能把这种死亡原因扯到上杉清身上。

    唯一有些棘手的就是那把被捏成麻花的剁骨刀上可能有上杉清的指纹,不过这也很好解释,横田良子的死亡时间和上杉清到达现场的时间根本对不起来,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为横田野背锅,这点他有把握。

    而且,在等待警察来的时候,上杉清已经反复的嘱咐了野原杏子好几遍,和她对了对口供--他没有教野原杏子说谎,这只小白兔看上去就是不会说谎的类型,他只是让野原杏子把横田野奇怪的地方如实告诉警察,然后把今天的事情经过也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

    那么,在警察的眼里,上杉清的形象大概就是--送同班同学回家的普通男子高中生,拥有不俗的剑道实力,在横田宅遭遇变成怪物的横田野的袭击,出手与其搏杀,险胜。

    在脱离了险境后,就立刻报警,非但无过,甚至有功,这完全值得警视厅送他一张见义勇为的奖赏状,运气好了甚至还能混点赏金,这不是开玩笑,这种事是有先例的。

    至于他是怎么打得过怪物的,横田野又是怎么死的,他早就打好了腹稿,只要有警察来盘问他,他就有把握糊弄过去,他可不是野原杏子那种单纯的小女孩。

    日本警察不太敢对嫌疑人严刑拷打,甚至态度都不敢太严厉,要是传出去会被媒体大书特书,被国民指着鼻子骂,职业生涯可能就毁了,更别说上杉清还是未成年,就算他杀了人,也不可能被判重刑--他要是未满十四岁,这种事估计给他做个现场笔录就放他回去了,日本的法律对未成年人宽容的离谱。

    总的来说,上杉清有恃无恐,就算事情发生预料之外的变故,他也可以联系师父解决,那是万不得已之策,他不想太给师父添麻烦了。

    习武就是有这点好处,身处绝境也有搏命之力,心中总不会太绝望,至于这一对儿银手镯,上杉清是个对自己挺狠的人,他有把握在两秒钟内用拇指脱臼法摘了这手铐,然后再回复脱臼的指节,不妨碍他握拳打人。

    他心中有了对策,一点不慌,已经在思考横田野的异变和东京警视厅的“超凡部门”到底在哪儿,实力如何了。

    上杉清所处的审讯室门外,走廊的窗边,站着一道消瘦的人影。

    风衣,丝巾,黑礼帽,墨玉手杖。

    正是工藤优一的那位“同事”。

    黑礼帽这时候正倚着墙,把玩着墨玉手杖,目光有些若有所思的盯着审讯室的门。

    之前,他刚准备上去横田宅看看情况,可就在他前脚踏入公寓楼大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楼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绝强的超凡力量,同时惊现的,还有一股犹如利剑出鞘般的凛冽气势。

    这感觉一闪即逝,不到三秒钟,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了,横田野的超凡能力反应...已经消失了。

    他当时惊得眼都直了--外勤特工曾经勘测过横田野身上的超凡能力的强度,最后定性的事件危险程度为“区域”级。

    也就是说,横田野有实力把东京都的一个区搅得鸡犬不宁--在没有超凡力量阻碍的前提下。

    所以他才派人疏散群众,防止更大的伤亡,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区域级的事件,并不是说黑礼帽处理不了--那并不困难,但三秒钟就斩灭一尊区域级的鬼神...他自问做不到。

    就算他的能力并不以“爆发力”见长,这也有些吓人了...那可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上去直接和上杉清见面,并且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接到了工藤优一的电话,这位“大侦探”告诉他,上杉清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很快的赶往现场。

    挂了电话,黑礼帽沉吟了片刻,反而不着急了,因为工藤优一的关系,他们组织在警察体系里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进了樱田门,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他索性退出了公寓楼,直接驱车赶往樱田门和工藤优一碰了个头,顺便提了几个要求。

    然后他就在这儿等着了。

    在黑礼帽沉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皮靴撞击地面的清脆脚步声,他瞥了一眼,嘴角挂起了有些虚假的微笑。

    工藤优一眯着眼,换了一身常服,踩着小皮鞋,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他在黑礼帽的身边停下,冷着脸把一本证件塞到了黑礼帽的手里,然后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别为这种事烦我!”

    “有了这个,你就有审讯嫌疑人的资格,没人能挑你毛病...你还算有脑子,知道樱田门里有人跟我们不对付,能规规矩矩的想办法按章程办事。”

    “对清客气点!你俩要是对上,我肯定不会帮你!”

    说完,工藤优一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被冷眼相待,黑礼帽根本没生气,他一耸肩,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证件,带着温和的笑容,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上杉清衣服上是已经干涸的血渍,面色冷淡,眼神因为刚斩过鬼而有些阴郁,这么乍一看上去,倒是有点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黑礼帽的微笑得体从容,举止有礼,却像个西方传统贵族。

    两人目光相接,对视了三秒。

    然后,黑礼帽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他快步走到了审讯桌前坐下,将手中还没捂热乎的证件在上杉清面前一晃。

    “上杉君...对吧?晚上好。”

    “你可以叫我芥川警部,接下来由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上杉清眯着眼,注意力被黑礼帽亮出的证件上的名字吸引住了。

    他在心中慢慢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

    “芥川龙之介?”

第三十章 审讯

    上杉清微微抬目,眼眸中不见晴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呼吸过后,他微微一笑,轻声开口。

    “芥川警部...您的名字可真是...挺有文学涵养的哈。”

    芥川龙之介,生于明治时代,逝于昭和初期的日本文豪,他的作品被录入了日本课本,被全国的学子诵读,在日本的文学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芥川龙之介与森鸥外、夏目漱石被称为20世纪前半叶日本文坛上的三巨匠,芥川龙之介自杀去世八年后,他的毕生好友菊池宽设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学新人奖“芥川赏”,这个奖项至今在文坛新人的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

    眼前的芥川警部,可能只是重名吧...上杉清仔细的端详着芥川龙之介,心情并不怎么轻松,他隐隐约约的从面前之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威胁感。

    可能是修行剑道给他带来的敏锐直觉,也可能是蜃气楼的洗礼增强了他的第六感,反正他下意识的觉得眼前芥川龙之介有些不对劲。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竟然已经坐到警部的位置了么?是什么豪族的子弟?还是说...他有特殊的才能,来自于某些【特别行动部门】?”

    “警部”这个职位,在樱田门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确实不算什么大官,这里毕竟是东京警视厅,丢块砖头进来就能砸到一片的警部,警部补。

    警部是日本警察职业组的.asxs.--通过“国家一类公务员考试”的精英警察,起步就是警部补。

    也是非职业组的终点--只参加了地方性的考试,地方公务员出身的警察,一辈子的职业顶点也不过是个警部。

    但芥川龙之介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若是不穿这么正式的风衣礼帽,上杉清甚至觉得他还没有自己的岁数大。

    这也让他心生怀疑,不过他并没有显山露水,而是神色如常的和芥川龙之介打着招呼,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对于上杉清的调侃,芥川龙之介不以为意,他没有接话茬,而是翻开了手中的本子,转动着一支钢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一番上杉清,然后慢慢悠悠的开口。

    “那些录基本信息的废话我就不问了,我呢,来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你,上杉君。”

    “家世清白,没有犯罪记录,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秀才,风评一向很好,听说你的理想高校目标是东大?那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成为校友呢。”

    听这意思,芥川龙之介似乎是东京大学卒业--这张文凭可是通往日本上层社会的敲门砖。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和睦,语气温柔,能让陌生人顿生好感,宛如春风扑面,他说话也蛮有技巧的,花花轿子众人抬,捡着别人爱说的话听,很有利与拉进和初次见面之人的距离。

    上杉清可不吃这一套。

    他的嘴角也弯起了假笑。

    “那里,芥川警部年纪轻轻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我萤火之光,不敢争于皓月。”

    “芥川警部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我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两人假笑着对视,像极了互相算计的两只小狐狸--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轻轻地点头,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就有话直说了,上杉君--”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横田野的,方便告诉我么?”

    上杉清一挑剑眉,狐狸眼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冷冽,这果然是善者不来啊。

    上来一个杀人的帽子就扣上来了?

    他没有慌张争辩,也没有愤怒的反驳,而是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开口。

    “芥川警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杀死】横田先生,我所做的仅仅是【正当防卫】。”

    “我在现场和一位警官交代过事情发生的经过了,我登门拜访,进门就是地狱一样的血腥修罗场,遍地都是尸体的残骸,横田先生正在跪拜一个空无一物的神龛,面色诡异,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他看见我进来,就不由分说的提刀来攻击我,我迫于无奈,只能被迫反击。”

    “在打斗的过程中,我曾成功的夺过横田先生的剁骨刀,在他后背留下过一道伤口,并且也用木刀在他前胸斩过一刀,但这绝对不足以让一位成年男性殒命当场,我是学剑道的,芥川警部,这点我很有把握。”

    “至于横田先生的死亡,我没法解释,他当时在战斗中突然就变得表情狰狞痛苦,全身被奇怪的雾气包裹,在地上挣扎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我当时被横田先生重创了数下,身体状况很不妙,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就立马报警了。”

    “我相信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能证实我说的话,杏子也能作为我的人证。”

    “我并不觉得横田先生的死与我有关,假如您并不这么认为,并且能拿出十足的证据来证明是我构成了横田先生的死亡,那我也不会诡辩,我愿意认罪伏法,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您真的拿得出证据么?”

    “所以,芥川警部,您要是还用那套诱导话术,想给我扣帽子,给我心理压力让我蒙冤认罪的话...您还是省省吧。”

    “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知的小孩子!”

    “我也是打工赚钱的,算是纳税人,您是警察,我有配合您工作的义务,但也请您的态度稍微端正一些。”--这其实是在胡说八道,学生打工是不用交税的,这只不过是上杉清为了自己在气势上占得上风而在瞎扯。

    “于公于私,我都愿意和您聊聊,但您要是没有诚意的话,那么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

    上杉清先是复述了一遍事情的发生经过,矢口否认了横田野的死于自己有关,把横田野的死因也用一问三不知的方法混了过去--这一切都挺可信的,前提是他真的是普通人。

    然后,他不卑不亢,话里带刺的讥讽了芥川龙之介两句,并且态度变得强硬了起来。

    没办法,人善被人欺,他要是表现得过于唯唯诺诺,那才是心虚的表现,这种有理有据,没有任何愧疚的发言,有时候才能取信于人。

    要是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上杉清的底细,被这么顶了几句,说不准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芥川龙之介嘴中啧啧了两声,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一顿,晕染开了点点墨迹。

    他也眯起了眼,斜倚在椅背上,表情玩味。

    “律师?上杉君似乎过得很贫寒啊,那些大律师你请不起,你是要申请法律援助么?恕我直言,政府分配给法律援助的律师都是些新手,水平着实一般,他拖得起,你拖得起么?”

    “学业怎么办?风评怎么办?你的光明前途怎么办?”

    “虽然我和上杉君只是初次见面,但是我逾越的说一句,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若有得罪,请勿见怪!”

    “我觉得能面对敌人悍然拔刀出手的上杉君,可不像相信法律的人呐...”

    芥川龙之介丝毫没有被上杉清影响说话的节奏和气势,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上杉清脸上的笑容一敛,面沉似水的紧盯着芥川龙之介饱含笑意的双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的摇头,一字一句的开口。

    “不,你说错了,芥川警部。”

    “我是个守法的公民,我相信法律。”

    “只是...”

    “我不相信某些执行法律的人...”

    “比如...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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