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保重啊小表妹
“噗……”
楠哥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一边笑一边搓着眼睛。
周离看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
忽然，他发现她的目光在往自己身后移动，他下意识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头就站在他身后。
老头是他们这个学期的新生化老师，好像也是学院的副院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周离顿时好囧。
副院长对他投来了满意的笑容，伸手指着他说：“这个同学上课认真的。”
说完又指向了里边的楠哥，摇着头说：“可你这个同学是怎么了？我看你上节课睡了一节课的觉，这可是这学期的第一堂课啊，你就这么不想听课？”
“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是耍朋友的？还是好朋友？男生这么好学，女生就这么懒惰？”
“要互相取长补短、有积极的影响嘛！”
“长得好看是本钱，但如果既长得好看，又有学识，不是更优秀吗？”
“那个，老师……”
周离瞄了眼楠哥，看她正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位新老师一上来就说这么多，想到楠哥的性格，多半是不屑于说谎的，他怕她气着老先生，只得硬着头皮替她解释：
“她才回春明，水土不服，生病了，所以才睡觉的。”
“生病了？哪里生病了？”
“脑子。”
“啊？”
一瞬间周离迎来了两道求解的目光，他连忙说：“头、头晕……”
“噢……”副院长表示了解了。
“噢……”楠哥也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头晕。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副院长看向楠哥，见她面色很好，不由摇头，执教数十年，这样的谎话他平均每年都要听个数十上百次，“下堂课不许再睡了。”
“好的！”
周离替楠哥应下了。
楠哥并不领情，她挠了挠头发，发丝一根根飞舞起来，问周离：“我昨天晚上失眠，都早晨了才睡……”
言下之意，等下还想睡。
周离无奈，抓起她的手腕说：“不许睡了。第一堂课就这样，也太不尊重老师了，等下老师有意见，就算你期末运气再好还是得挂科。”
“还不是你。我说坐后面，你非要坐前面。”楠哥振振有词，“坐后面睡觉是被默许的。”
“我要听课嘛。”
“你最多听一个星期。”
“……反正不许睡了。”
“多无聊啊。”
“……”
周离想了想，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棒棒糖：“给，收买你。”
“唔……”
楠哥接过这个棒棒糖，低头瞅着：“陈皮味？”
“很好吃的。”
周离对她说：“今天妇女节，这是给你的妇女节礼物。”
楠哥一愣，露出无奈的表情，又将棒棒糖塞回他手里：“去年就给你说了我不过妇女节我不过妇女节，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拿回去，留着父亲节的时候再给我。”
“……”
前排的包子转过身来，默默的瞄了眼周离，表情里好像带着几分嘲讽。
“不要算了。”
周离决定自己把它吃了。
但这时楠哥又一伸手，快准狠，一把就把棒棒糖抢回去了，笑嘻嘻说道：“算了算了，看在你傻乎乎又对大哥忠心不二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了。”
“吃了糖下节课就不能睡觉了。”
“不睡就不睡……”
楠哥哼哼唧唧的，煞是可爱。
拆完糖，她一口送进嘴里，丝毫没有将之拿回去当纪念品保存起来的意思。在她看来吃的就是吃的，除了吃以外的任何行为都是对它的浪费。
“酸酸的。”
“就是酸酸的。”
“还可以。”
楠哥给了个不错的评价，又吮吸了几下糖，动作让人想入非非，随即她凑到周离耳边：“你怎么不问我昨天晚上为什么睡不着？”
“你不是经常打游戏打到天亮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一样。”
“嗯？”
这时小表妹又转过了头：“表哥我也要节日礼糖。”
楠哥笑眯眯：“转回去。”
“好的。”
小表妹不敢违逆。
楠哥继续小声说，语气勾人，“主要是之前连着好多晚，每晚都有个傻逼抱着老子睡，点都不舒服，突然一下子一身轻松了，翻滚自如了，反倒有点不适应，你说稀奇不稀奇？”
“这样啊……”
“稀奇不稀奇？”
“稀奇。”
这大概就是楠哥说想他的意思了。
只是楠哥的表述实在……
要是别的女生说，最多会说有个猪抱着我睡，听起来仍是甜丝丝的，但在楠哥这就变成了傻逼和老子，周离是怎么品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上课铃声响起。
楠哥牙关用力，直接咬断了棒棒糖的木棍，然后将糖藏在嘴里，免得又招惹到这个老师。
她靠窗的那边脸颊因此显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上节课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构成核酸的基本结构单位，现在回忆一下。”
副院长瞄了下坐在前排的周离和楠哥：“第一次上你们班课，我抽查一下你们班的听课情况，来，那个说自己上节课吸收了太多知识、快要溢出来了的那位同学，你来讲下核苷酸的组成成分。”
“……”
教室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两个班的同学哄然一片，一边笑一边顺着老师的目光寻找着这位同学。
周离也左右环顾，不知道是哪位同学。
副院长直直的盯着他，又咳了一声：“别看了就是你，两个班长得最帅的那个，上节课你听得很认真，一下课我就看见你在揉头，还说是吸收了太多知识，要溢出来了，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知识溢出来了没有？”
根据描述，确实是我。
周离默默的站了起来，迎着大家的笑声答道：“含氮碱基、戊糖和磷酸。”
“戊糖又叫？”
“五碳糖。”
“为什么？”
“它是含五个碳原子的单糖。”
“可以可以。”副院长点头称赞，“还没溢出来。”
“我接住了。”
周离默默的坐了下来。
边上的楠哥笑容灿烂，不吝夸奖：“可以嘛小伙子……”
就在周离以为她会夸自己上课认真的时候，她说出了后半句：“变幽默了。”
“大哥栽培得好。”
“那是……”
“大哥，有事相求。”
“尽管说来！”
“帮我咒他。”
周离低下头，瞄着副院长，想了想才说：“咒他连续一个月打乒乓球、总是被对手打擦边球……不，咒他连续一个月只要和院长校长打球，必打出擦边球。”
“没问题！”
小弟有出息了，楠哥心情大好，自是有求必应。
诅咒完成，楠哥又对他说：“等下我带你去散步，学校的花开得可好了。”
“哦。”
周离不说话了，认真听讲。
……
下一节课是毛概，是个女老师。
很少有人听课，周离算一个，因为‘奋发图强’的持续时间还没过，他还处在一个学习使我快乐的阶段。
午饭后。
楠哥带着周离和团子去逛校园了，本想带上槐序的，但槐序已经在逛校园了，他们便说好要偶遇。
彩大真是个很美的学校，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现在正值三月初，学校里种了很多海棠与樱花，这个时节恰好是它们开得最好的时候。
海棠与樱花有些相似，但也有不少区别，平常不太关注花花草草的人大概不太能分辨二者谁是谁。
它们都是伞状花序，但海棠花序上的花朵略多一些，有5到8朵，花朵也稍大一点，颜色比樱花略深。但它们开起来都满树满枝，乍一看去满眼都是娇媚的春光，宛如童话世界，只顾着惊叹了，便也管不了谁是谁了。
都很好看就是了。
往年这番盛况会吸引许多校外人士进来游玩取景，今年封校，倒是落得清净。
但前往观景的学生依然很多。
谈恋爱的携手前往，没谈恋爱的叫上闺蜜或基友，或是全寝室出动。也有小仙女打扮得美美的，请了校内摄影师给自己拍写真，尤以穿汉服的最多，又给花景增了几分人景，双重养眼。
看着她们，周离不由想象着楠哥穿汉服的样子。
肯定是比她们好看多了。
因为楠哥即使不穿汉服，走在花树下，吸睛能力也远超她们。
不过周离依然认为多数女生投来的目光并不是看楠哥的，而是冲自己或者自己怀里的团子来的。
“全是花。”楠哥说。
“全是花。”团子跟着说。
“槐序还真是潇洒，知道这边花开得漂亮，一大早就过来闲逛了，都不叫上我们。”楠哥说，“看不出这个饭桶还挺有闲情雅致的，我还以为她只会吃饭和打架呢。”
“她一个人呆得无聊。”周离说。
“问问她在哪了。”
“哦……力行楼后面。”
于是他们又朝力行楼走去。
离开一片花的世界，又走进另一片花的世界，楠哥已经眼花缭乱了。
周离看见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戴着口罩，皮肤雪白，像是小表妹，但步伐不像。刚想上前确认，怀里的团子率先伸出了胖乎乎的小爪子，指着前方那个人。
“槐序！”
“嘿……”
槐序眯起眼睛笑了，朝他们走过来，并随手摘了朵花，扯下口罩，将花放在嘴边抿着。
路边一个女老师见此皱起了眉：“这位同学，你怎么能随便摘花呢？”
槐序顿时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出声：“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女老师愣了下，“你有素质吗？”
“没有啊！”
“你……它好端端的长在树上，你为什么要摘它？”
“因为我没有素质啊！”
“你……”女老师又愣了下，“你是哪个院的同学，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摘还不是要落的。”槐序无法理解的看着这个凡人，“今晚上有大风，这些花大多都会落。”
“你怎么知道有风？”
“因为……诶我为什么告诉你？”
“好，就算今晚有大风，也不是你摘花的理由。被风吹落是它该落，可你把它摘下就不行知道吗。”女老师被她气着了，也被她激起了名为教书育人的倔强，“这些花都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摘的，你看看，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摘了花，谁还摘了？”
“他们偷偷摘的。”槐序如实回答，“我看见好多人都摘了。”
“还狡辩呢！”
“emmm……”
作为一个没素质的老妖怪，虽然不占理，但也并不会输，她是大魔王，她怕谁啊？
“关你屁事。”
“你……”
老师一阵气急，惊讶于学校里的学生素质怎么会这么低。
可忽然，她仔细打量了下槐序。
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姑娘，就坐在前排，一张包子脸辨识度很高。可她又有些不确定，因为她印象中那个姑娘文文静静的，很乖巧，听课也很认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是哪个院的？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生科的？”
“咋啦？想打架？”
“你说！”
“我懒得理你……”
槐序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就这人，还想跟自己打架？
区区凡人……
她摇摇头不再理会，直接走了，同时嘴上嚼吧嚼吧，将花瓣吞下肚。
女老师好气，久久凝视她的背影，不肯收回目光。
很快，槐序走到周离身边。
真不愧是个老妖怪，她还先吐槽起别人来了：“现在的凡人啊，对大魔王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了……换了以前的我早抽出刀、一刀把她脑袋砍下来了！”
“你好没素质。”周离木然道。
“胡说！我最有素质了！”槐序震惊道。
“你哪有素质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嫌丢人吗？”
“你以为我像你，脸皮那么薄。”槐序傲然道，“我明天换个样子，又是一个新的我！”
“我无语了……”
“我才无语了呢！”
“等等……”
周离突然皱起眉：“那个人好像……好像是今天毛概的老师。”
“毛概的老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毛概。”
“……”
周离凝视着她的一张包子脸，皮肤细腻，白白嫩嫩，给人一种‘摸起来会很柔滑’的感觉……再回头看看那道气愤走远的微胖身影，他顿时为自己的小表妹感到了担忧。
下意识的，他摸出了手机。
打开qq，想起小表妹更常用微信，又打开了微信。
双击头像：
你拍了拍包子空空的钱包。
“……”
包子：怎么了表哥？要请我喝奶茶吗？
周离：保重
包子：？
好像不该给她说的。
撤回撤回。
收起手机，周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扭头对身边的两个拈花惹草之徒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摘路上的花花草草，这个习惯要不得。”
一人一妖都当做没听见。
第五百八十四章 开学的第一周
新学期第一天圆满结束。
虽然今天上了整整四大节课，周离却并不觉得疲累，反而收获满满。
认真学习的感觉真好。
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成绩一直中规中矩的他在高三开始认真复习，想要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为此他明显减少了在课堂上发呆的次数与时长。
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他觉得自己这学期成为学霸的概率极大，说不定还能拿奖学金。
包子就年年都拿奖学金。
这是一种荣誉啊。
当然了，奖学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成为学霸后就可以像包子一样、在考试的时候自容自若，还可以享受被学渣们众星捧月的快感。
这是一种强者风范。
21点了。
寝室很安静。
常小祥出去约会了，还没回来。
陈扬在洗澡，水声哗啦。
刘正明戴着耳机打无限火力，听说过两天就要过期了，他要抓紧时间。
耳机还是寝室三人众筹给他买的，十几块呢，跳蚤市场上的师姐原味电竞耳机。
只有周离最努力——
吸收了一整天知识的他并未松懈，一边学习法术一边和楠哥聊天。
法术的难度远超早上的生化课，因此他几乎一直保持着一个皱眉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谈恋爱，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大概是这样的：看书的时候大脑紧绷，整个人都是严肃的，拿上手机又迅速放松下来，要以一个轻松的心情与大哥对话，然后忍不住被沙雕楠哥逗笑，一心二用，两种状态必须无缝衔接。
对精神强度的磨练不亚于常小祥一次和五六个女生聊天。
为此周离甚至没空撸团子。
“篷……”
槐序出现在了他旁边，扒在爬梯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哦呀，这么好学的吗？谈恋爱都不忘看书。”
“我要认真学习了。”
“哈哈……”
“别小看我！”
周离严肃的盯着她，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小声说：“终于不用包子的形象了？”
“嘛~~”
槐序满不在意，开始往床上爬，爬到周离身边挤出一个位置躺下来：“毕竟今天那么多人看着，是吧？我哪好意思一直用这具身体，明天被人认出来怎么办？是吧？”
“是你个鬼……”
你多少做个人吧。
槐序现在的形象是个知性温婉的大姐姐，皮肤雪白，但干的事一点都不温婉知性，她对周离扬起下巴，一副老师的语气说道：“有没有看不懂的，问我！”
周离默然不语，只当身边躺了个木头。
这时手机又一响。
竟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周倩倩：今天下午和副院长一起打乒乓球，院长向我反应说，班上有一对谈恋爱的，长得贼好看，但女生第一节课就一直趴着睡觉，第二节课又发呆玩手机，两个人还说悄悄话，要我抓抓班风班纪
周离：都有谁？
周倩倩：什么都有谁，你们俩啊
周离：我说打乒乓
周倩倩：还有院长和两个老师
周离：谁赢了？
周倩倩：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周倩倩：好好管管你的女朋友，上课多少还是尊重下老师，至少上副院长的课尊重下他老人家，实在想睡觉想玩手机就坐后面去，坐角落
周离：知道了
周倩倩：我说你们啊，还是要认真学习，不要以为是富二代就可以随便浪了，富二代还是要有东西傍身的
周离：谁说我是富二代
周倩倩：我又不瞎
周离：……
周离退出和她的聊天框，点进了包子的头像。
周离：包子，把你的花呗界面、支付宝和微信余额截图发我一下，我装个穷
过了大概两分钟——
包子：【图片】
包子：【图片】
包子：【图片】
真是个好表妹啊。
你别说，这小表妹穷归穷，花呗额度还挺高。
周离：谢了，很满意
包子：你做个人吧表哥
周离没看见这条，直接把图片转发给了周倩倩。
周倩倩：懒得和你扯
周倩倩：下了，我找楠哥开黑去了
周离：……
周离：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楠哥说？
周倩倩：我怕她不高兴，就不带我上分也不和我下棋了
周离：……
周离：所以到底谁赢了？
没有回复了。
没有礼貌。
周离退出微信，又切换到qq。
周离：周倩倩是不是找你打游戏了？
李呆毛：你咋知道？
周离：你去打吧，别玩太晚
李呆毛：不想和大哥聊了？/发怒
周离：不敢不敢
李呆毛：你要干什么去
周离：很晚了，我洗澡去了
李呆毛：【表情】
表情上是个发怒的卡通小人儿，旁边两行字写着：打视频啊，不打视频说你马的洗澡呢？
周离摇摇头，发了个晚安。
……
12号，周五。
奋发图强迅速衰弱，即将进入为期半年的冷却期。
周离在上课时明显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不知不觉就走神了，然后觉得走神真舒服啊……
有时会一个激灵，立刻告诫自己这样不行，必须打起精神来，于是开始凝神认真听讲，几分钟后，在对比之下凸显得走神越发的舒服了。
现在他对于‘期末成为学霸’、‘拿奖学金’的信心已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幸好对于法术的热情还依然坚挺——他每天都要看两个小时以上的书，有时也会酌情练习一两个小时。
下午。
行政楼前面的乒乓球台，刚下班的老师们在这里激烈厮杀。
校长提着个水杯摇摇晃晃的走来，本身是打算下班回去买菜的，见状实在手痒难耐，便加入了进来。
校长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很快发现了今天的异样：
“哟！今天小周老师没有称王啊？”
“今天刘副院长起来了。”
“老刘那水平，能赢你？”
“刘副院长今天霸台了，打得我们都不想和他打了，提不起劲来。”
“是嘛？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几天就这样了。”
“就老刘的水平？”
“您试试就知道了。”
周倩倩的话语里意味深长。
现在和刘副院长对打的是一个年轻老师，球技不太行，很快败下阵来。
排在他后头的中年老师连忙说：“校长您先上吧。”
“不。”校长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左右环顾，“下一个该谁啊？谁是最后一个？我排他后头。”
“这就是最后了。”
“嗨！那我还来得巧！”
校长把水杯放在台子角落，便拿起了球拍。
刘副院长不好意思的笑着：“最近运气比较好……”
“嗨！谦虚个什么？”
“来了？”
“来吧。”
一个球发了过来，很温柔。
校长接得很轻松。
可看对面的刘副院长接球的动作，明显不太行，这个球大概率要打偏。
果然偏了。
校长老骨头了，没去做接球的动作。
咦？
擦边球。
校长看见对面的老刘尴尬的笑了笑，他也对他笑了笑，一边捡球还一边说：“拿出真实水平来哦，我才不信你是用刚才这个水平赢小周的。”
刘副院长闻言更尴尬了：“运气，运气，主要靠运气。”
校长笑呵呵的：“这个哪有靠运气赢的……”
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围观的老师们都露出了奇妙的表情，并充满期待的注视着他们。
第二局开始了。
这次连着打了三个来回，没有任何异常。
哪怕是最后一个球也没有异常，最多落点靠边了些，但以校长经验判断，绝对是不会擦边的。
哪晓得一阵妖风袭来——
“呼……”
风沙吹起，樱花飘摇。
黄色的乒乓球硬是横移了二十公分。
“怪了！”
“这个怪风吧？”刘副院长立马说，“这个滇池边上风就是大！”
“老刘你不是故意的吧？”校长倒是不恼火，只是好奇，“你是不是从哪学了个歪招啊？”
“不是不是……这把不会了！”
“我也不信你还会擦边。”
“额……”
一分钟后——
比分：0-3。
校长：“老刘厉害啊。”
……
比分：0-4。
校长有些怀疑人生。
刘副院长则满脸笑容的解释：“真是有鬼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这个星期只要上台子，必出擦边球，我还说是不是关节坏了的原因，手歪了导致球跑偏……”
……
比分：5-0。
校长丢了球拍，拿起保温杯，凝视刘副院长好一会儿，下了结论：“老刘你不地道。”
“真是运气……”
“谁信啊。”
“我跟你说啊……”
“别说了老刘。”
老球友了，老刘居然这么对他，校长很伤心。
随后不管大家怎么挽留，伤心的校长还是摆着手：“不打了不打了，我回去给孙子做饭去了，等下回去晚了家里老妞儿又要说个不停……”
一头白发越走越远。
其他老师硬着头皮又打了几场，不是友情局就是应酬局，但也实在是受不了，也逐渐告辞。
告辞的理由五花八门。
只有周倩倩头铁，不信邪，一直找虐。
不曾想倒是博得了副院长的好感。
嗯，小周老师有恒心，有毅力，还有耐心，这些都是教育工作者应该具备的素质啊！
副院长感动得不行。
“对了周倩倩老师，前几天我给你说的，那两个同学反映出来的学生上课不认真的问题怎么样了？”
“哦，那个啊，我对他们进行了口头批评教育，也准备拿他们当典型，下周开班会重点说一说。大学生上课不认真不尊重老师的问题确实积弊很久了，必须下手狠抓。”
那晚上和楠哥无限火力，持续到半夜，快乐得不行。
又一个擦边球。
周倩倩留意着副院长的手法，一边弯腰捡球，一边若有所思——
学会了这招，谁特么还打得过她？
而看在副院长眼里，只觉得更感动了，用力点头：“周倩倩老师工作效率很高嘛，我看啊，我们院就缺少周倩倩老师您这种工作态度积极的老师……我要跟院长反应一下。”
“过奖了过奖了……”
周倩倩随口敷衍，脑中依然在思考副院长这些球都是怎么打出来的，她也要掌握这种装逼方式。
第五百八十五章 表哥太好了
15日。
又是一个周一。
周离这次坐到了后排，以下五子棋的方式阻断了楠哥的睡意，终于带她混过了这节生化课。
“叮铃铃~~”
“下课。”
同学们纷纷起身，吵吵嚷嚷的抱着书前往下节课的教室。
楠哥收起书，顺便把周离的书也拿了，起身时她头顶呆毛轻微摇晃，但面色却不太好。
刚才下了一节课的五子棋，本身她是信心满满的，在上大学之前，她不知有多少节课是用五子棋度过的，而在她看来周离的学生生涯和他的童年一样不完整，哪体会过这种快乐？
一个傻子而已。
她甚至想好了，自己多少还是要照顾点男朋友的面子，隐晦又精巧的让一让他——在这个过程中要同时达到既让他看不出自己是在让他、又不会影响自己棋艺高超形象的目的。
嗯，就装作心不在焉、和弱鸡对弈提不起劲来，进而导致偶然出错好了。
这样还能可持续发展。
哪曾想……
总之大哥脸上很挂不住。
她走在前头，沿着过道越过人群，快步走出教室。
身后传来周离叹息的声音：“上周还说要好好学习的，这周就下了一节课的棋……”
楠哥的手捏成拳。
听起来好像他牺牲很大的样子，结果呢，谁特么愿意和你下棋了？
第二节，毛概。
周离在走廊上刻意放缓脚步，拉着楠哥的手，把不太乐意和他相处的楠哥拉着，回头看了两三次，在人潮汹涌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包子脸，迈着小碎步走来。
“嗨，包子。”
他露出笑容打招呼。
包子没有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回应道：“嗨，周离。”
“……”
周离并不计较，和她并肩走进教室，见她刚走过第一排就要入座，似乎懒得再多走一步，他立马盛情邀请：
“和我们一起坐吧。”
“？”
包子歪过头，疑惑的看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团子身上，随即又移向教室后面。
这种公共课都是好几个班一起上的，大教室，好远的。而且是阶梯教室，上坡。
“可以让我摸团子大人吗？”
“不可以。”
“不了，谢谢。”
说完她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靠过道，并把书翻开。
周离露出遗憾之色：“我还说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买杯奶茶来喝呢。”
“下课请务必叫我。”
“……”
“我在这里等你们也行。”
“……”
“？”
包子深深皱眉，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周离，想了一下，弱弱的问：“不和你们挨着坐……就没有奶茶喝吗？”
周离抿着嘴。
“哗！”
包子合上书起身。
周离也点点头，往后面走。
一直走到最后两排，他挑了个前面人比较多的角落，可以很好的将他们挡住。
把团子放置桌上，这只小渣猫居然还没醒，以一个直挺挺的姿势躺在桌上，只有白色小绒毛的肚子朝上，四只小爪子都很自然的贴着身体，前排的座椅靠背刚好将她小小的身形挡住。
见到她睡得这么安心，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
这个小渣猫昨晚又跑酷了，并且寝室地势复杂，她还跑得尤为尽兴，后遗症就是白天怎么折腾她都不会醒。
那么为什么要带着她来上课呢？
周离把笔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小渣猫笔架！
周离审视几番，觉得很是满意，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就是有种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
包子坐在边上用余光悄悄瞄着。
上课铃响。
女老师走了进来，正是上周被槐序得罪的那个。
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扫视一下教室，尤其看前几排。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后，她才抬头往后眺望，几秒种后她低头打开了多媒体控制器，开始上课了，也不知有没有找到包子。
周离转头一瞄，见包子还在偷偷打量着团子，便咳了两声，用手轻点桌面提醒她：
“认真听课。”
“……”
小表妹连忙收回目光。
周离见状有些心疼，不是表哥针对你，表哥这是在保护你。
包子很快进入了认真听课的状态。
不愧是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学霸啊，哪怕是无聊的毛概课，绝大多数人都在摸鱼，教室里闹哄哄一片，她这个距离甚至都看不清投影幕布上的内容、听不清老师讲话，却也依然保持着一个十分专注的姿态。
认真盯着老师，盯着幕布，时而眨眨眼，时而皱眉露出思考之色。
不时还低头做做笔记。
在周离的同意下，她获得了使用小渣猫笔架的权力，而她每次写完字就要把笔放上去，写的时候又拿下来，或许这也是她频繁做笔记的原因之一。
周离是惭愧又唏嘘。
这么热爱学习的一个好学生，居然被一只千年老妖怪败坏了名声。
“唔？”
有点不对。
周离凑上前去，看她写的什么。
韩丽叶，288+外婆烧仙草（约8）+一个冰激凌（约5），约301，四个小时
朱思娟，188+珍珠奶茶（约7），约195，三个小时
曲莹莹，……
后面还有总计。
周离沉默了下，实在忍不住：
“这是什么？”
“我这几天给人拍写真赚的钱。”包子小声说。
“我还以为你在做笔记。”
“……”
“那你在想什么？”
“思考。”
“思考什么？”
“哪种最合适。”
“……”周离又沉默了下，“认真听课。”
“哦。”
包子继续思考着，看着老师，眼中有光在闪烁——
不同价格的写真从质量、数量都不一样，拍摄时长也不同，她在校内摄影圈口碑很好，其中一大部分功劳要归功于她对标准的严格制定与执行，一分钱一分货，不可逾越。
光从价格和耗时上看，显然是贵的更赚钱，但是贵的更费精力，后期制作时间也更长。
这点倒是没关系，因为樱花和海棠的花期就这么些天，已经快过了，她首先要做的是趁这段时间多赚点钱。就只有这段时间才是最值钱的，之后的时间都不值钱。
可288的四个小时太长了，很多小仙女都是抽课余时间来拍的，对她们来说，三个小时就是非常合适的。
emmm……
包子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
女老师敲了敲桌子：“大家小声点，给我必要的尊重好吗？”
教室陡然安静了许多。
包子不为所动。
女老师目光扫过教室：“接下来我请几个同学来回答问题，答对加5分平时分，打错扣5分。”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老师的声音显得尤其清晰：“第一道题，如何正确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有没有同学主动回答？”
底下的同学们左看右看。
“没有人？”
“那我随机抽了。”
同学们顿时一懵，纷纷假装低头看书，避开女老师的目光。
而女老师一边念叨着“这就是你们吵吵嚷嚷的代价”，一边将目光锁定了后排，唯一一个抬起头的姑娘。
那个姑娘有着一张白净雪嫩的包子脸，一张她印象深刻的包子脸。
“就那个……”
女老师抬手指着后排，还翘起了头：“就那个婴儿肥的女同学，最后排的那个，你来答一下。”
包子不为所动。
直到周离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表情逐渐多了几分诧异。
女老师的声音继续传来：“就是你，我看全班就你听课最认真，我问问题大家都把头低下，就你和我对视，这个问题我刚刚才讲了，你要是答对，上周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包子连忙把头低下。
不仅低下了头，还弯了身子，几乎是将头伏在桌面上，只希望还来得及。
试问谁会听这种课啊？
等等，上周的事？
什么事？
包子伏在桌上的脸一脸懵。
难道我上周听课走神也被她发现了？真是个可怕的老师。
“别躲了。”
“就是你，快起来。”
包子终是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这时旁边传出了周离的声音，压得很低：“第八页，第二段。”
表哥~~
包子很感动，连忙翻书。
只听老师摇摇头：“算了算了，学习委员把她名字学号记下来报给我，平时成绩扣五分。”
包子：……
周离：……
一个很茫然，一个很内疚。
周离也不知道自己在内疚什么，老妖怪闯的祸，居然要他来帮她擦屁股……
这时，包子突然发现自己手机一震，她连忙拿起来一看。
收到了一个来自周离的红包。
包子：？
她扭头，一脸茫然。
一道声音从讲台传来：“你还玩手机，太光明正大了吧，再扣五分，学习委员记下来。”
前排许多同学都扭过头，幸灾乐祸又充满后怕的看着包子。
小表妹的包子脸逐渐染上一抹绯红。
好、好丢人……
可这时，手机又一震。
包子不动声色看去——
周离：【红包】
包子：？？
她这次不敢扭头了，只努力转着眼珠子，用余光瞄了眼心虚又内疚的周离。
她更不解了。
但不敢问，也不敢动。
讲台上的女老师继续抽人回答问题，又扣了几个人的分，这才作罢，随即讲起现在大学生的素质教育问题，隐晦的提点了下有些同学赏花不仅摘花，还理直气壮、无视旁人制止、一意孤行的事情。
所幸，她没有讲名字。
只有其他班的同学才隐约猜测到，可能是刚才她抽查的几个同学之一做的，至于同班同学乃至认识包子的同学都很直接的将包子排除了，觉得包子只是误伤。
至于包子自己……
两个红包进账，一顿冒菜、一杯奶茶下肚，哪还顾得了这些小事。
最多想要摸清表哥给她发红包的逻辑，好以后多拿几个红包，但听表哥说‘只是想让她以后吃好点’后，再结合到老师迫害她时表哥第一时间向她伸出援手的行为，她的内心便立刻被满满的感动所充斥。
嘴上虽不言，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但内心是呜呜呜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包子又瞎又聋
下午有节英语课。
上了大学还要学英语，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酒红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令教室显出几分昏暗，最前方的投影幕布就显得很清晰了。中年男老师浑厚的嗓音被扬声器放大，如鼓声般敲打着人的耳膜，但仍有大佬睡得酣沉。
周离挨着楠哥坐，无聊的玩着手机。
睡够了的团子在桌下爬来爬去，从周离腿上爬到楠哥腿上，仰头望一眼旁边的包子，又掉头爬回去。
是的，包子也坐在旁边。
可能是表哥今天的行为让她感到了亲近，可能是想观赏团子大人，也可能是想晚上再和他们一起去吃饭，总之包子下午也没有坐前面，又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楠哥没有睡觉，也在玩手机。
她今天穿的是长裤，却又嫌热般的将一只脚的裤腿拉到了膝盖处，像在刻意秀大长腿，又像是要下田插秧。周离余光一扫就能扫见她雪白的小腿，有着修长而优美的曲线，即使身处昏暗的室内，也依然有些晃眼睛。
周离凑过去看她手机。
楠哥现在正在看摩托车。
是了，这么让人昏昏欲睡的英语课和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能让她不睡觉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周离都做不到。
楠哥外套的袖子也撸了起来，弯曲着的双臂在臂弯处挤出了一小团软肉，很好的充当了枕头的作用——周离凑近后将下巴搁在她臂弯处，一眨不眨的看向她的手机。
他本以为楠哥会钟情街车或仿赛的，在他看来，街溜子比较喜欢骑这一类的车。
楠哥就是街溜子。
这完全是雁城那些鬼火少年给他留下的坏印象。
却没想到楠哥看的都是复古车。
这说明什么？说明街溜子也不一定都喜欢街车或仿赛的。
“啧……”
楠哥听见他的咋舌声，不由低头看来，满脸迷惑的表情，直到她陡然将手肘一抬，抖得周离上下牙碰撞，发出一声就连团子都能听见的嘎嘣声。
“你有何高见？”
“没……”周离秒怂，“我只是觉得这个车很好看，楠哥你审美真好。”
“那是！”
楠哥很受用的点点头，又把手放回了桌面。
周离也继续将下巴放上去，这比放在硬邦邦的桌面上舒服太多了。
楠哥也默认了他的行为，只低头小声对他说：“我本来打算买楚留香的，但是看了看，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但是这个要月底才上市，还不知道会不会等。”
“你可以让你继父帮忙。”
“哪能事事都麻烦他老人家啊。”楠哥皱起了眉，“那样我该变成弃子了。”
“哦，多大排量？”
“楚留香700，这个500，太小了实在没意思。”
“千金难买心头好。”
“呀！真会说！”
这句话可是说到楠哥心口里去了，她心喜之下，想也没想的，直接低头就在周离额头上啃了一口。
边上的团子看得呆滞。
包子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
周离则默默的抬起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口水，一边左右环顾——
幸好他们坐在最后排，左右无人，而多媒体教室的座位前方有个很高的前挡。幸好包子在扭头看风景，唯一的观众只是一只就知道跑酷的小猫咪。
“库库库……”
楠哥捂着嘴笑得开心，似乎周离越窘迫她就越开心。
周离一声不吭的又低下了头，继续看她看车，从官网看到抖音，从参数看到测评。
这一年多以来楠哥攒了不少钱啊，她刚才说的楚留香落地价已经和他们的二手小车的总价差不多了，而她最后因为外观对眼而选定的这辆车应该也便宜不了多少。对于一个学生而言，着实是一大笔钱了。
看着看着，很快便感到了无聊，于是他又去戳楠哥的腿，露出来的膝盖上沿。
少女肌肤细嫩柔软，手指轻轻一按便凹陷下去，指尖传来细滑冰凉的手感，收手时却又展现出极好的弹性。
“……”
察觉到楠哥目光的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昂首挺胸看讲台。
“想摸就摸。”
楠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周离依然不动声色，只伸出手，帮她把裤子拉了下去，拉下膝盖后便自然落下，把小腿全部遮住。
然后继续看讲台。
正在这时，手机一震。
周离借着拿手机的功夫，余光飞快的瞄了眼小表妹，只见小表妹专注的盯着讲台，手上握着笔，书上有着一串刚刚写下笔墨还没干的英文句子，他暗自松了口气。
消息是尹乐发来的，一个视频。
周离按了几下音量键，确认手机声音是关闭的，又将之调到最小的一格，这才点开视频。
应该……没有啊啊啊的声音吧？
昨天他就被绵绵坑了，他还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楠哥，本意是想让楠哥打她一顿，哪知道适得其反。
尹乐发来的视频封面是个小孩子。点开之后，画面开始摇晃起来，逐渐露出了尹乐的大半张脸，还有小孩子打扮得宛如一个小公主的形象，可以想见他是一手抱着小孩一手举着手机自拍的这个视频。
应该是个小女孩。
周离听见他说：“真漂亮呀，又乖巧，不吵不闹的，以后长大了……”
话没说完，似乎是和别人说的。
像是在家长面前夸奖小孩。
唔？
周离想了想，想不出来，于是开始打字问——
周离：你妹妹？
尹乐：再猜
周离：你女儿？
尹乐：……
周离：所以是谁
尹乐：蒋先生的女儿
周离：想起来了
周离：可你怎么会……
尹乐：去益州处理一个棘手的案子，就在锦官，顺道过来看看蒋先生，沟通一下感情
周离：小妹妹是天师吧？
尹乐：是
尹乐：我测试过了
周离：这样啊
尹乐：可惜年纪太小了，她的天赋肯定是上等
周离记得他是去年正月认识蒋先生的，那时蒋先生说他有个女儿，才半岁，现在一岁半，和视频里差不多。想来这个小姑娘的童年应该会比他们美好得多。
随即尹乐又说起了他在益州处理的案子。
又是那种妖怪和人类暗中达成协议，既摄取人类生机，又通过这种邪恶约定掌控人类的事情。这种事情是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回头的，你不可能在与妖怪进行了邪恶交易后，还依然什么事都没做过一样，继续做个好人。
就算你能做到，妖怪也不会允许的。
这种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多，因为它真的很难被发现，被发现了也不太容易将这只妖怪重判。一般来说这种妖怪都是非常谨慎的，杀人夺命的事绝不会做，且见好就收，抓到最多关一段时间。
现在有天师部了，这些事情恐怕很难再落到周离手上。
周离只能对尹乐说：有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然后提醒他去喝雄州的羊肉汤。
第五百八十七章中午的黄昏
眨眼间，已是三月末。
春明的气温回暖很明显，这几天基本稳定在26度左右，下午阳光直晒会更热些，躲在教室就阴冷些。反正周离和楠哥平常出门都是穿短袖了，一个是真不怕冷，另一个多少有几分刚的成分。
与之相对的是周离的学习热情——
大幅下滑！
现在在课堂上他已经很难提起听课的热情了，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玩手机，已然变成楠哥的样子了。
对法术的学习热情倒还在艰难的维持着，相当艰难。
周二中午。
今天课不算多，只有早上才有，他和楠哥吃过饭后便回了寝室，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睡醒两点半，玩了会儿手机，他坐到书桌前，拿出了书本笔。
上周老师布置了作业来着。
不过相比起作业，他还是觉得古书更有趣。
虽然古书字迹潦草又模糊，既是文言文，又写得晦涩，可至少还能慢慢啃，在这个过程中能得到满足感。
作业是真没意思，都做了十几年了，没想到上了大学还要做，简直全身心都在抗拒。
周离忍着百度了两道题，突然发现指甲有点长了，于是拿出指甲刀来剪指甲。剪完见团子在旁边围观，不由分说又把团子拉过来强行把她的指甲也给剪了，这才继续百度。
忽的又听见了陈扬的手机铃声，是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很经典的老歌了，难得这货有这个审美。
可惜只听了一小段。
可是……谁会拒绝在一个慵懒的午后戴上耳机听一首伍佰的老歌呢？
听完挪威的森林，难道不来一首突然的自我吗？
不知不觉就已经下午五点了，周离听着耳机里回荡的林志炫版的《你的样子》，作业才解决三分之一，他惊醒般的拿起手机查看消息，然后松了口气。
楠哥说晚上不和他一起吃饭了，她身为榜一大哥，要去和她捧了半个月的一个小主播约饭。
这个小主播也是彩大的，好像是学舞蹈的大三师姐，身材不错，人气很低，楠哥经常看人家穿吊带扭小腰，并为她们同在一个学校而感到莫名有趣。
这下可以继续写作业了。
周离放下了手机，刚写一道题，逐渐闻到了身后飘来的饭香。
肚子传来饥饿感。
团子也在旁边歪着小脑袋问他：“为什喵别人都吃饭了，我们还不吃饭？”
“这就去。”
于是周离又拿上碗，在一只小猫咪的跟随下去打饭。
吃饭的时候难道不看一期综艺吗？
二十分钟后，吃完饭洗完碗的周离望着综艺剩余的好长一截进度条，打算做个有始有终的人。
“周离啊周离，你可不能这么咸鱼，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关掉电脑的周离决心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必须写完作业，因为明天就要交了，而晚上还要看书的。最近不少事情都在催促着他变得更厉害。
一直到十一点钟他才完成今天的学习计划，总算是完成了。
嗯，还略有超出。
一扭头，老妖怪就站在他身后，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满意的点着头。
“最近很努力嘛，我下午就见你在学习，现在还在学习，嗯，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
三月的最后一天。
楠哥订的车到店了。
去取车的路上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拿着头盔甩来甩去的，路上不时会出现一个只有她才能看见的篮筐，在这时她便会运球小跑上篮，将手中头盔当做篮球，作势要投。
当然不敢真的投出去，刚买的，好几千呢，可宝贝了。
收手后，她会回头问周离：
“帅不帅？”
“幼稚。”
周离会如是说她。
然后她会毫不犹豫的反驳：“你才幼稚！”
随即两人互道幼稚，互道一长段路，直到楠哥气呼呼的不出声了。
过一会儿她又看见另一个篮筐，这次投完她第一时间便是扭头说周离幼稚，并未自己抢得先机而感到得意。
直到前面人多了，她才收敛。
周离借此好奇的问道：“昨天你和那个主播师姐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能怎么样？”楠哥回头疑惑的问他，不忘补一句，“你个幼稚鬼！”
“面基愉快吗？”
“肯定愉快啊！怎么不愉快？”
楠哥是一个健谈又喜欢交朋友的人，很少有人和她在一起不自在的。那位师姐也是个开朗的性子，只是见到楠哥真人和得知楠哥大号粉丝数后，有点自卑。
周离点点头，很是羡慕，这种事情反正他是做不到的，有钱也做不来。
当然也不敢做。
两小时后，鬼火少年楠哥提到了她人生的第一辆摩托车。
她初中就骑过摩托车了，125，只是没有驾照，于是刚一拿到车就在外面溜了一圈，满脸兴奋的笑容，然后一个急刹停在周离面前，拍着后座对他说：“挡泥板归位！”
周离默默上车，搂着楠哥的腰。
楠哥的腰好细好紧啊。
贴在她背后还能闻到隐隐的香气，既来自衣服，也来自头发，喜欢的人的味道怎么都好闻。
这天下午，周离被风吹傻了。
晚上。
吸取了昨日教训的周离率先强迫自己进入了‘六根清净’的状态，先把今天的看书任务完成，完成后才躺在床上不慌不忙的撸着团子玩手机，莫名有种成就感。
打开抖音，本想看看楠哥有没有把她下午骑车的视频发出来的，结果一打开软件就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画。
伴随着几年前抖音常见的音乐。
画中是一片血色的天空，云彩像是一片片从红墨水里捞出的羽毛，红得妖异。
显然色彩调得太过了，已经脱离了落日的色彩，变成了大红或血红。且整片天都染上了这抹妖异的红，一般来说只有云彩或天边那一块会被染上燃烧色的。
周离目光下移，瞄了眼文案——
边境小镇，现在是中午，整片天空都变成了这个颜色，方圆几十公里都是这样，什么情况？
中间夹杂着几个#开头的话题。
周离一下皱起了眉，他不动声色的点击了搜索符号。
热搜第一条：腾冲赤红天空
周离点进去看了下，发现关于这个话题的视频远不止一条，还有其他角度的，最早发布时间是中午，刚才他一进来就刷到的那一条是点赞热度最高的。有些地方媒体的官方号也转播了。
但他去网页上搜索，想搜到更详细的报道，却没有搜到。
现在的百度，果然啥也搜不出来，你想要解答一个问题，还不如去搜抖音或知乎。
前后看了二十来分钟，当周离再看的时候，却发现热搜已经不见了。他连忙去‘喜欢’里面看了看，刚才点赞收藏的视频倒是都还在，但估计是刷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尹乐的消息。
尹乐：天地异象，说来就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有人自远方来
周离：我也看见了
尹乐：在哪看见的？
周离：抖音
尹乐：已经撤热搜了
周离：所以……和封印有关吗？
尹乐：是的
尹乐：我和钥匙都已有所感应
尹乐：唉……
尹乐：先不说了，网上不好说，我这还忙着呢，我忙完就来找你
尹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周离：不急的么？
尹乐：不急，急也没用
周离：你没有一种紧张感吗？还能做得下工作？
尹乐：紧张又有什么用
周离：有那味儿了
尹乐：？
周离：夸你从容
尹乐：……
周离：/ok
尹乐：所以你去么？
周离：去
放下手机，他长长舒了口气，捏着自己眉心陷入了思索。
确实不用着急的。古人肯定想不到现在有飞机、有高铁和火车，而御六家散布天下，国土又如此广袤，即使快马加鞭，要聚集于西北边陲也不是一件三五天能完成的事。
“妖王封印地……”
周离摇摇头，轻轻笑了笑。
“腾冲……”
4月2号，周五。
远方的天地异象依然在持续着，连夜晚的月光都染成了红色，周边民众经历了一个由兴奋到不安的过程，直到专家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解释后才稍微安定了些。
据说它会连续保持三天，三天后会转为断断续续出现。
周离抱着团子到楠哥寝室外面，在宿管阿姨的严密注视下，将之递给楠哥。
“委屈团子大人暂时跟楠哥几天了。”
“不委屈的喔！”
“我会尽快回来接你的。”
周离假装自己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点点头往校外走。
即使明天就放清明节了，但今天出校门依然要请假条，幸好楠哥还有存货。
走到校门口，刚巧遇到周倩倩，班主任见他背着包，不由斥责了他两句：“又逃课出去玩？有你这样当学生的吗？”
“我请了假的。”
周离把假条展示给她看，上面有她的签名。
周倩倩被重重噎了一下。
校门外。
一身运动装的尹乐和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浅色西裤配皮鞋的中年男人并排站着等他。
周离背着包走过去，先向中年男人打招呼：“好久不见，蒋先生。”
“好久不见，小周师父。”
蒋先生说完话便紧抿着嘴，虽然这件事情让他感到陌生，有种不知如何应付的局促感，同时这份传承上千年的担子落到了他肩上也让他不可避免的激素快速分泌，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还是强自保持着镇定。
尹乐指着旁边的车——
“车上说。”
“好。”
这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尹乐自己开车，没有司机。
往常坐惯了后排的蒋先生有些拘谨的坐到了副驾，周离只得坐后排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于是也坐得坦然。
周离将包搁在旁边：“需要多久呢？”
“不确定。”
尹乐已经发动了车：“按照我们传下来的话，在钥匙产生感应后，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天地异象之处，找到聚集地点，最大期限不能超过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失败。”
顿了一下，他又说：“但现代交通发达了，我猜只要收到消息的，传承没断的，都会尽快赶往。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算上有些可能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钥匙反馈的，或者其他事情耽搁了，应该不超过五天就能聚集，如果超过五天，几率就很渺茫了……”
“你们的感应是什么情况？”周离问。
“钥匙，钥匙会收到感应，然后它会与这一代觉醒的天师产生交互，所以我也会有所感应。”尹乐说着瞄了眼旁边，“像是蒋家产生感应的就是蒋大哥的女儿。”
“原来如此。”
此去腾冲路途不近，有六百公里左右，坐飞机明显更快，尹乐却选择了驾车。
他是先拿的d照再拿的c照，开车技术明显不熟，又轻微超速，所以上高速后他就很少再说话了，蒋先生接过了这个重担。
“我们蒋家传下来的话已经有些模糊了，尹家传下来的更准确些。”蒋先生不免有些唏嘘，虽然自一年前接触了妖与天师，已经意识到先祖口口相传、代代相传的话都是真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算是祖训吧。”
“在祖训中有个地名，是个道观，如果道观还在，我们就去那里，如果不在，我们直接去天地异象的最中心就可以了。”
“道观啊。”周离很平静。
“是的。”蒋先生点头，“听说还在。”
“如果道观还在，就意味着接待人还在，我们可以从他那里获得详细的妖王墓的信息。”尹乐补充道，“如果道观不在了，我们仍能通过长平钟得到简单的信息，但前提是人要到齐。”
“长平观。”周离说。
“你怎么知道？”尹乐皱眉。
“有棵遮罩道观的千年银杏树。”周离继续说。
“没错！你怎么知道？”尹乐又问，“谁给你说的？你去过？”
“去过。”
周离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去年秋天，路上堵车，我们本想抄个小路，没想到走错了，那条路被封死了，误入长平观，幸得长微老观主与玄清小师父招待，不然我们恐怕要在车里睡一晚。”
“这么巧？”
“是啊。”
确实好巧的。
如果那晚他们没有走错，长平观最后的守候者，老观主极可能撑不过那个夜。
那样的话，也不知他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将这个秘密托付给年轻的弟子，也不知玄清小师父是否会接过这份延续千年的传承……也或许这个担子连老观主也觉得实在太苦了些，他会含泪将之带入地下吧？
天命啊……
周离抛开这些念头，继续问：“如果道观没了，钟也没了呢？”
“可能性不大。”
尹乐一边加速一边说：“以古人的技术，是不可能毁掉长平钟的，现代倒有可能。而天地异象的中心是那口钟，我们最好找到长平观的传承人，找不到的话才退而求其次，找这口钟。”
“这样啊。”
钟才是最后一道保险啊。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光血红，洒在古朴的道观瓦顶，银杏树枝繁叶茂，影影绰绰，一片阴森凄凉。
老观主躺卧在床，嘴唇苍白，打着点滴。
玄清小师父守在他身边，快五十岁的张老板坐在门口抽着烟，下弦月洒落满地血霜。
相比起半年前，老观主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本就一身的病，上个月又查出了胃癌，医生告诉他们，做不做手术其实都差不多。
前两天他还在县里的医院住着，听说了天地异象后，无论怎么也要回来，玄清小师父拗不过他，只得把他接回，又麻烦张老板跑了一趟。
张老板与他们的缘是因院子里这棵银杏结下的。
之前张老板很想买走这棵银杏，不过老观主不肯卖，他亲自来劝，来回跑了好几趟，送了不少东西，这老骨头就是不松口。眼见得许多古树都被挂了牌，不能再买卖了，张老板是又急又气，有时和朋友聊起，真的会骂娘的。
可这守着孤山旧观的一老一小可怜啊，张老板送的那些东西，一半是想讨好他们，让他们松口，另一半也是真想送。
老观主总爱发病，他还帮着送了几趟医院，跟个晚辈似的跑上跑下。
银杏没有拿到，倒是多了个麻烦。
要早知道，他肯定不来买这棵银杏。
奈何已经知道了，要让他装不知道，让这老道士病死、晚上疼死，他做不到。
何况他现在已经开始信道了……
“呼……”
晚风吹散了口中吐出的烟。
张老板将烟屁股扔下，火星和地面一样红。
这真是个怪事……
那些专家说什么地球磁场，他是不懂，老观主一直断断续续念叨着的那些话，他也听不懂，只觉得怪。
道观是天地异象的中心，今天白天开始有不少人找到这里来，有看热闹的，有地方台记者，也有摄影爱好者，乃至找ufo的，还有一些原本来道观上过香的香客，但道观一直遵从老观主的意愿，闭门谢客，没放一个人进来。
是在等一些人？
他以前也听老观主偶尔提及过，这座道观传承千年，有盛有衰，但每一代人其实都是充当守候者的角色，已等了上千年了。
这两天老观主既激动紧张、又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
什么事情要等这么久？
什么人能等这么久？
张老板是不太信的。
嗯，原先是坚决不信的，现在多少动摇了一些。
退一万步说，哪怕老观主说的是真的，哪怕天地异象也是真的，真的是某种昭示，可这是千年的承诺啊……
千年。
长平观能坚持下来，那些赴约的人也能保证一代代不遗忘吗？
有些冷了，张老板走回里屋。
玄清小师父在回应老观主的问话，这样的问话这两天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没有人来，师父。”
“钟响了吗？”老观主又问。
“没有响，上次，上次应该是某种巧合。”玄清小师父说。
“哪可能……”
“不管怎么样，师父，你还是回医院吧。不管要等什么都回医院再等，有人来我再带他们来见你。”
“不行……”
“哪有人会来啊？新闻上说，这是地球磁场造成的，就和北极光一样，我还听附近的人们说，可能是军队在搞什么实验，不管是哪个肯定都和您要等的那些人没有关系……”玄清小师父有些急了。
“这种事情，太玄了。”张老板也摇头，声音低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确实……不太可能。”
老观主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没这样想过？
可长平观存在多少年了，这么些年里有多少风霜，又过了多少代人？
多少师祖们啊，他们要等待的是一个极为遥远的日子，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一群也许自己穷尽一生也等不到的人，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来，会不会早就在岁月长河中断了传承，可他们还是这样等过来了。
还是这样等过来了，一代又一代，不曾中断，最终将之交到了他的手中。
于是，他身上承载着千年来所有先祖的苦苦守望，所有先祖跨越时空而来的凝视，千百年凝聚的重量啊，又岂能轻易放弃？
相比起来他仍是幸运的。
至少他等到了这一天，至少半年前的钟声给了他信心，让他可以拖着这副残破之躯支撑到现在。
也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无论有没有人来，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千年守候，到此为止。
这些，他们是不会明白的。
老观主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叹气，眼眶有几分湿热感，又不知自己还能撑几天。
正在这时——
院内古钟凭空作响。
“咚！”
这古朴厚重的钟声传出极远，惊起山间无数飞鸟，在夜空中来回荡漾。
钟声渐歇，房间内落针可闻。
张老板、玄清小师父都扭过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院中那口钟，老观主也瞬间睁开浑浊双眼，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咚！”
钟又响了一声。
玄清小师父连忙跑出去查看，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张老板则扭头看向病榻上的老观主，只见老观主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外头，老目中绽放希冀的光，声音也是颤抖着——
“可是……响了？”
“响了！”
张老板回答道，他的内心也仿佛和古钟一样，受到了无形之力的撞击，久久不能平息：“响了两声。”
“两声……”
很快玄清小师父跑了回来，她睁大眼睛，心跳砰砰作响：“没有人，是它自己响的！”
老观主艰难的望向她——
“开门。”
“哦哦……”
玄清小师父连忙又往外跑。
白日里的访客尽皆散去，此刻山间徒留夜风肆虐，玄清小师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也搞不清自己心里的复杂想法，只在片刻后听见了蜿蜒着的石板台阶上传来脚步声。
古时约定犹在，有人自远方来。
静谧的夜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由大门口一直传进了里屋——
“东北，尹家后人来访。”
第五百八十九章是夜
道观打开的大门，从中透出的影影绰绰的灯光，以及杵在门口的那道身穿道袍的清瘦身影，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等待。
蒋先生看见这一幕怔了许久。
他年纪不小了，本以为自己早不会再像个年轻人一样容易情绪激动，可这一刻，他却意外的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心潮澎湃，好像又回到了总是热血沸腾的年轻时候，让他一时有些恍然。
稍作犹豫，他学着尹乐的语气——
“蒋家后人来访。”
屋内传来了老人的剧烈咳嗽。
玄清小师父看见了周离，但她无暇去想其他，连忙说道：“请、请进！”
三人跨进大门，门吱呀着关上了。
灯光不再透出。
周离低着头对玄清小师父说：“玄清小师父，好久不见，老观主还安好吗？”
“师父……身体很不好。”
“唉……”
“你……你是……”
“我不是。”周离摇头，“他们是，我是陪他们来的。”
“哦哦。”
玄清小师父这才看向尹乐和蒋先生，但她也顾不得多说废话，只想快点让师父看见他们：“师父在里面等你们，他、他刚出院，就是为了在这里等你们。”
“嗯。”
道观的情况，尹乐和蒋先生已经在车上通过周离了解到了，于是加快脚步往屋内走。
病榻上的老人已是老泪纵横，灯光映出他满脸沟壑，横的竖的都是影子，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截枯枝，显出油尽灯枯之态，可他还依然费力的将头抬起，打量走进来的两人。
满屋子的药味儿。
尹乐走到床边，握住了老人的手，莫名悲戚：“让您久等了，老人家……”
“好……”
老观主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内心的情绪大概也是难以用语言来抒发的吧？
随即尹乐转过身来：“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好。”
“我们出去。”
屋内的灯光也被门挡住了。
屋外则是周离、玄清小师父和张老板三人，他们没人说话。
玄清小师父还处在无意间见证了一个惊天秘密的震撼之中，感觉自己像是成了某个奇幻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心情尚未平定。张老板则在震撼之中多了几分对世界观的动摇，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观念早已固定下来，无论信神还是信无神，都已十分坚定，而今夜发生的事无疑是对他旧有观念的一大冲击。
周离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玄清小师父才微微回过神，对周离介绍道：“这位就是张老板。”
“您好，我叫周离，早听玄清小师父说起过您，今天才算见到。”周离对张老板是敬佩的。
“你好……”
“不要太过紧张，没事的。”周离安慰道。
“你们、他们是什么人？”张老板下意识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周离想了一下，“他们的祖先都是一群信誉极好、极重承诺的人，他们在这里有个约定，现在来赴约来了。”
“……”
“您回去好好休息吧。”周离也不绕弯子，“我们会照顾好老观主的，这里的事，不要外传。”
“也、也行……”
张老板走得很干脆，是个爽利人。
院子里就只剩下周离和玄清小师父了，他们一人不断的往屋里张望，一人忍不住来回踱步、时不时用鞋底搓一搓地面的小草，也不知是被楠哥还是槐序中的哪一个传染了。
终于，周离先开口：“上次偶然误入这里，本来我和楠哥都想过要再来的，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来。”
玄清小师父只嗯了一声。
周离便继续解释：“我和那位尹家的后人熟识，前天天地异象，他给我说起这件事，让我陪他一起来，一直到今天下午，我在车上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居然是这里……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假的，他前天就猜到了。
玄清小师父目光闪烁着，她感受到了周离语气中的真诚，再联想到去年初见时他和他女朋友的表现，似乎确实挺值得信任的。加上自己其实一直和他女朋友有联系，大半年下来也聊成了不错的朋友，这又是一份信任基础。
这件事太巧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们去年的到来是有意的，至于什么迷路也是谎言，这样一来，莫名就给这事添了一层迷雾。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最容易让人乱想了。
玄清小师父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们，相信楠哥。
信任是沟通的基础。
玄清小师父很快抓住了这个唯一可以给自己解惑的人，连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楠哥又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我师父和长平观的修行者在这里等了他们这么多年是做什么？”
“我们……一个一个来。”
周离低头看了看，在台阶上坐下来，血色的月光让这番夜景显得诡异，他却很快的适应了：“有些能说的，有些不能说的，能说的我都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不能说的，你只能去问老观主了。”
“我是一个天师，在古代是除妖的人，你肯定也猜到了，老观主给你提过类似的事的。”
“楠哥啊……”
周离皱起眉头想了想，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楠哥。
总不可能说她是个普通人吧？
那是对楠哥的冒犯。
“她不是天师。”
最终他只能如是说道。
正在这时，院内的钟又响了起来。
“咚！”
沉闷而悠扬的声音，似乎从远古传来，一时让人忽略了时代，仿佛置身于盛唐时期，清净的道观有人撞钟，鼎内线香快烧完了，立起了一道长长的白色的香灰。
“又有人来了。”
周离连忙起身走出去。
道观的狗在吠，在门口稍等片刻，石阶上传来了说话声，是一男一女。
“这鬼地方好冷！好阴森！”
“我们快回去吧！”
“还有狗叫，不会被咬吧？”
“老子真是脑子抽了，才跟你到这地方来！”
“少说两句。”
“我就说！怎么了？你以为你还小哦，横穿了半个中国，来这个地方还什么祖先的遗愿？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搞这些名堂，要是弄得今晚上我们只能在车里睡，老子才是无语了。”
“还可以回县里嘛……”
其中只有两句话是男子说的，周离立刻判断出这才是正主。
很快看见了人影。
透过微弱灯光，可以看见是个穿银色反光外套的微胖男子，里面是白体恤，有大肚腩。身边跟着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和男子同款的银色反光外套，很明显是情侣或夫妻。
双方对视，上山的人明显怔了怔。
周离抿了抿嘴，出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后人？”
“史……史家。”
微胖男子声音颤抖起来，扭头对身边还在发呆的女人说：“是真的！你看吧，是真的！我就说是真的吧？”
女子没有反应。
男子则越发激动起来，有种想哭的感觉。
周离连忙说：“请进吧，观主等你们很久了，已经来了两位了，就在里面。”
几乎话音刚落，里屋的门便骤然打开，灯光勾勒出一道笔挺的身影。
尹乐这个中二病重度患者将目光在一男一女身上扫过，抬手抱拳，先自报家门：“尹家后人，尹乐。”
“史、史家后人，史卫军。”
史卫军也仿佛受到感染般，说话也沾了些尹乐的味道。
周离无奈的退到一旁。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又来了一位传人，好像都聚集在今晚到达似的。
这次是一个年纪比尹乐还小的女生，中等身高，面容姣好，是个没有加入组织的小天师，是原先位于东南地区的娄家后人。
不得不说，在一千年之后，六家人中居然还有四家响应，这不仅要御六家的血脉传承不能中断，这条祖训的传承也不能中断，并且千年后的后人还必须愿意相信它并为之跋山涉水而来……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此时他们正聚在另一个房间小声交谈，只有周离能在旁相伴，此外就连史先生的女朋友都不能参与，去房间里休息了。
他们聊的多是古代祖先的事，交流着彼此传下来的东西。
其中以蒋家传承下来的知识内容最是完整，但蒋先生本身并不是天师，所以话题基本是由尹乐和娄家后人主导的，他们两个也承担着为其他人问出的各种问题进行解答的任务。
至于各自近况，倒都默契的没有提及。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有人显赫，有人落寞，本就是正常的事，但在这里，只有御六家的传人，只有传承下来的使命，没有其他。
“我有点困了……”
周离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对明显内心兴奋却又强作镇定的几人说：“你们慢慢聊吧，我要去睡了。”
他走出屋子，朝玄清小师父给他安排的客房走去，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尹乐拿着水杯追了上来。
“怎么了？”周离问。
“我有话给你说。”尹乐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一起来？”
“你怕有厉害的妖怪被天地异象吸引，过来看热闹，或者榆国察觉到异样，过来查探……”周离想也没想的说，“而且你没有把天地异象的真正原因上报给天师部，所以你希望我能帮上你。”
“拜托了！”
“我会尽力的。”
“嗯……你叫槐序了吗？”
“没有。”
“哦好……”
尹乐明显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接了杯水便又走了回去。
周离则是觉得槐序毕竟是妖，无论他会怎么做、做出怎样的选择，参与这件事终究不好，所以没有请他来帮忙。
至于老妖怪，他神通广大，自己跑这么远，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推开房门，摸索着打开灯。
“啪……”
光线充斥着整间屋子，老妖怪就躺在床上、晃荡着二郎腿，偏着头看向他。
第五百九十章 五缺一
“老子一时疏忽，你还跑得远呢！”槐序斜着眼睛看他。
“别学楠哥，一天到晚老子长老子短的。”周离无奈说，“那样不好。”
“你咋不在她面前说？”
“我有说，她不听。”
“那我也不听！”
“……”
周离在他身旁坐下来，弯腰开始脱鞋，同时问道：“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我担心你背着我跑出去玩，就过来瞅瞅。”
“现在瞅完了。”
“妖怪们找那样东西已经找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找到，还在找，等于现在是特殊时期，你明白吧？”槐序摇晃着脑袋，“放在平常时候这种天地异象不会引起太大关注，无非就是天象，或者人类天师搞得鬼，都是常有的事，榆国高层兴趣不大。但在这个时候，除非妖怪们不会将这里的天地异象和他们在找的东西联系起来，否则，哪怕只有一丢丢可能，也会有人过来查看情况的。”
“哦。”
“零散小妖你能劝退，大妖也许也能劝退，可要是榆国高层的目光注视过来了，你怎么劝？”
“那有什么办法……”
尹乐请他帮忙，他哪里能拒绝，只能尽力而为了。
周离脱完鞋便躺上了床，和槐序躺在一起，山间夜里的寒冷让他钻进了被子，于是就有了他躺在被子下、槐序压着被子的情景，让他觉得被子是被身边人扯着的，躺得一点也不自在。
“你压着被子了。”
“你自己扯啊，我很轻的。”
“……”周离扯动被子，将之裹在身上，“反正你不要插手就是了，不然别的妖怪会说，你虽然变成了妖，但心还向着人类。”
“我会在意他们说什么？”
“有时候还是要在意的。”
“嘁……”
槐序神情不屑，他堂堂大魔王一生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
“反正你不要插手就是了，你插手反而不好，按照人类和妖的协议，这件事本来就该归人类管，这一条已经能劝退很多妖了。”周离没有多和他争辩，又摸了摸肚子，“我还有点饿了。”
“你帮他办事，他都不给你管饭的？”
“赶路着急，在服务区吃的，只吃了根烤肠，喝了瓶杂粮奶。”周离想了想，补充了句，“一点也不好喝。”
“等着……”
老妖怪篷然一声，消失了。
周离连忙把被子都扯过来，等了一会儿，等来了老妖怪的烧烤。
大山里还能吃到烧烤，是真舒服。
而且都是他爱吃的。
周离一边吃着一边对老妖怪说：“好了，你回去吧，吃完我洗洗就睡了。”
“我今晚就在这了。”
“道观房间有限，等下尹乐可能要来我这屋休息的。”
“？”老妖怪转头诧异的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不愿意挨着我睡的么？”
“谁让你总是变成女……”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老妖怪就已气呼呼的离开了。
周离也很无奈。
……
尹乐一晚都没有过来休息，他守了个通宵，盼望着能再有御六家的后人前来，但是钟声一夜未响。
幸好，陪他一起值守的还有那位姓娄的小姑娘，多少有个人说话。
其他人想来也不好睡吧。
想想也是，谁又睡得着呢？
周离睡得着。
得益于道观的清净，周离睡得可香了，虽在睡前也有思绪烦扰，可相比起跑酷的小渣猫，这又算得了什么？
天色渐亮，红光依旧。
和夜晚的空幽不同，白天陆续有人来拜访长平观，专家们的解释显然并未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甚至并未得到多少人的认可，依然有人来到这里寻找天地异象的最中心——很巧的是它是一个道观，便又多了几分玄学色彩。
不过比起昨日，今天的人还是要少很多，多亏了今早冒出的一个谣言：有专家说了，不确定引起红光的磁场对人体是否有害。
这个谣言只在周边村镇流通，却阻隔了很多跑摩的、包车的师傅。
“师父重病缠身，有传染的可能。”
“恕不接待，大家请回。”
玄清小师父清弱的声音让很多人失望而归。
上午十点，钟声再度响起。
“咚！”
这是许多在道观住过的香客、乃至道观的常客也从未听过的钟声。
“来了！”
大家都快速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一辆125摩托车沿着小公路驶到山下，有人下车付钱，然后张望了下，和失望而返的一个村民交谈两句，朝小山上的道观走来。
是一个年轻男子。
尹乐快速开门，将他迎进来，生怕被人看见。
这时众人才看清这人。
年纪不大，剃着寸头，戴着银色耳钉，手背上有纹身和烫疤，穿着豆丁鞋和黑色带铆钉的夹克，还戴着墨镜，神情有点桀骜，看起来像是非主流和小混混的结合，莫名让周离想起《我不是药神》中的黄毛，剃了头的版本。
至此，御六家已到了五家。
分别是：
尹家后人尹乐；
蒋家后人，蒋卓；
体型微胖略显油腻的史卫军；
比尹乐年纪还小的娄晴晴；
比娄晴晴年纪还小的非主流沈正福，说是大家都管他叫省政府，不过光看外表，真看不出他比周离和尹乐小。
其中天师占比五分之三。
尹乐和娄晴晴都属于从小学习天师法术的，实力孰高孰低尚且给不出定论。沈正福也是有天师天赋的，他能看得见妖怪，但因为没有在家中找到有关天师法术的传承，所以现在仍不会法术。
蒋先生和史先生都是普通人。
4号。
已是清明节的第二天了，也是天地异象出现的第四天。
从昨天中午起，红光不再持续，但偶尔仍会出现一次。到今天早晨为止，大概出现了三四次，一次持续几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
长平观闭门谢客的消息传出去后，来道观的人显著减少，倒是逐渐有些外地游客驱车来到道观周边，住在镇上等红光出现，大概和去极北追寻极光的心态差不多，对道观影响不大。
但道观也始终没再有客来。
周离帮着驱离了不少妖怪，大妖小妖都有，因为采用的是讲道理的方式，都很顺利，终于遇到了一位熟妖。
“越阴大人，没想到您也来这里了。”周离微微低头以示敬意，毕竟这位战力明显超过槐序，“从清疆过来很远吧？”
“你也在这里？”越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是的，这里的天地异象涉及到古代天师的宝物和传承，有一定的隐秘性，所以我的朋友请我帮忙来维持秩序、劝离妖怪。”周离说出了他和尹乐商量好的话，然后反问，“以越阴大人的身份和实力，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呢？”
“我来凑凑热闹罢了。”越阴面无表情，又扭头看了看，“槐序不在你身边？”
“他不适合出现。”
“哼！本身厌恶他的妖怪就够多了！”越阴倒是赞同了周离的做法。
“所以越阴大人想……”周离把话题牵回正轨。
“我看看就走。”
“恐怕不行。”周离很为难，“按照榆国殿下和我们国家签订的协议，以及去年榆国使团与我们政府达成的一致意见，发生在地球世界的事除非明显涉及妖怪，都归我们全权受理，榆国不得插手。何况这涉及古代天师，事关重大，您这样不合规矩，会引起争议。”
“争议？”
“越阴大人自是不怕的，不过这是榆王殿下亲自签订的，听说榆国所有妖怪都必须遵守……”周离把话题移回重点，随后以一副为越阴着想和为人妖两族友好大计着想的口吻说，“要是被误以为榆国想阻断人类天师传承，那误会就大了。”
“呵！”越阴笑了，“你就是这么把其他妖怪驱离的？”
“是劝离。”
“人类……”
越阴咧开了嘴角，有几分骇人，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威胁：“你以为红染大人和林钟大人就没有在注视着这个地方吗？”
“我不明白，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你们关注的吗？”周离就很纳闷，“听说榆国最近一直在找什么，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以至于古代天师传承现世都会引起你们的过度关注？”
“不要乱猜！”
“连您都来了，难道是和水真竹书记载的秘密有关？”周离不听他的，继续作出猜测的表情，“会是什么呢？”
“你慢慢猜。”越阴的身形开始变淡。
“越阴大人请慢走。”
周离收回目光，开始往回走。
来这边晃悠的妖怪还真不少。
有好奇过来看热闹的，毕竟妖怪普遍好奇心强，可能和脑子不好使也有关系。也有的是过来探查的，也许是自己想过来探查，也许是受了榆国高层的暗示、假装游散妖怪。
但越阴这位大佬的出现倒是让周离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回到长平观，五位后人已等得很难受了。
此刻坐在这里的还有五家后人，这已经很超乎他们的预料了，谁都不敢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六家后人还能聚齐。于是第六家的后人迟迟没有出现就格外令人着急，因为这个盼头实在太小了，大家等的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希望。
“我倒是无业游民一个。”沈正福随意说道。
“我也只是一个华莱士的打工妹。”娄晴晴也摊开手，她的主职其实是捉妖天师，“就算工作丢了也无所谓。”
“我还行。”蒋先生表示自己当老板的目的就是可以不去上班。
“我……”
只剩下史先生很为难，他是要工作的。
幸好看似泼辣的女友这两天表现得很体贴知礼，没有催他走，只是问了问他工作怎么办。
尹乐想了想说：“我觉得这样傻等也确实耽搁时间，不如这样吧，要是有事要忙的，就先回去忙，反正现在交通也便利了，我留在这里等就行了，有人来的话，我打电话联系你们，你们坐最快的航班飞腾冲，机票由我报销，不要不好意思，我是有组织的，也不是我掏自己腰包，然后我会叫人来机场接你们，怎么样？”
“可以！”正在纠结要不要辞职的史先生闻言大喜。
“我也留下来等！”沈正福笑嘻嘻对尹乐说，“尹哥我以后跟你混！”
“行！”
“我也留下来。”娄晴晴说，“这里包吃包住的，多好，比我在华莱士上班吃得还好。”
“好！”
走的人越少，到时候出的机票钱就越少，尹乐自是不会拒绝的——刚才的话是骗他们的，其实他就是掏自己腰包，而他自从变成公务员后收入就大幅减少，要节约一点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这不是整我嘛
要上班的史先生和他女朋友走了，上不上班都行的蒋先生也走了。
秋天银杏叶落光了，这个月才刚长出来。
周离端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用手机和楠哥聊天。这会儿是饭后的消化时间，等消化完了他又要出去巡视了。
李呆毛：早晓得我该和你一起的
李呆毛：玄清小师父多那个啊
李呆毛：她这几天都没直播
周离：麻烦大哥多开导开导她
李呆毛：包在大哥身上
李呆毛：你及时回来呀？
周离：不知道呢
李呆毛：挂科挂科挂科/兴奋
周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尹乐朝他走了过来。
“在干嘛呢？”尹乐问。
“和女朋友聊天。”
“……”尹乐沉默了下，“这两天辛苦你了。”
“没事的。”周离收起手机，不让他看到自己和楠哥的聊天内容，“今天来了个大妖，危险程度很高，我认识他。”
“有多高啊？”
“三四层楼那么高啊……”
“？”
“对不起，被女朋友传染的。”周离老实认错。
“……”
“槐序都打不过他。”
这句话周离放低了声音，并悄悄打量上下左右，生怕老妖怪就躲在某个地方……这种话他可听不得。
没有槐序的身影，周离继续说：“榆国在找的东西果然和竹书有关。”
“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有点眉目。”
“是什么？”
“一点眉目而已。”
“……”
“天地异象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在这个时候，恐怕暗中会有不少目光盯着这里。这些暗中的目光是没办法驱离的。”周离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看楠哥新发来的消息，继续说道，“所以就算六家到齐，开启封印地，你也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本身就是想把榆王放出来的……但最好还是由我们来放。”
“是吧……”
“不然呢？”
尹乐之所以没把御六家的事情上报，就是因为现在的天师部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对妖和相关历史足够了解的、能够和妖进行接触的天师都是一些小年轻，有的比他还激进，而真正掌权的人智慧是有了，却严重缺乏对妖怪、对妖国、对榆王等的了解。
可周离居然怀疑他的想法……
这让他很伤心。
这时旁边悄悄打完字的周离又问：“老观主给你们说了什么？”
伤心了十几秒的尹乐摇摇头：“除了封印地的位置，都说了。如果六家到齐，封印地的位置可以通过古钟得到，到不齐的话，只有五把钥匙就算知道位置也没用……不过他说的也没多少真正有用的内容，不知道有没有东西传漏，目前除了进封印地的少许事情，有用的就是知道了红光代表的是封印法阵出现破损，需要修复。”
“你不会修复吧？”
“不会，也没打算修复。”尹乐叹了口气，“老观主的病情还在恶化，我们劝他回医院他也不愿意，苦了玄清小师父了。”
“他心愿已了。”
周离不由想起了楠哥的想法，她说她以后老了，是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的。
“你还是去调教你新收的小弟吧。”
“什么小弟……下属！”
“下属。”
“还没招进来呢。”
这位沈正福好歹也是御六家的后人，且生得比较靠前，虽未学习法术，但天赋是极好的。稍加调教，肯定会是个得力助手。并且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们发现，这位小弟弟只是辍学得早、非主流而已，本性还是很好的。
同为御六家后人，又有天然亲近感。
完美的帮手。
目光看得长远一点的话，还可以留意蒋先生的女儿、史先生的后人。
周离又和楠哥聊起天来。
……
4月8号。
眨眼已在长平观呆了近十天了，周离也旷了三天课了，他开始很想念软软的团子大人，有天线和大长腿的楠哥。
最后一人始终未至。
每回娄晴晴跑出去玩，回来时引发钟声，都要让大家白期待一把。
可偏偏这个姑娘也是个闲不下的性子。本身十**岁的小姑娘就正是青春活泼的时候，她又是个不受约束、喜好自在的，还嚷嚷着以后要带玄清小师父一起浪迹天涯来着，让她一天到晚呆在道观里，她待不下。
另一方面，没了医院吊命，老观主病情持续恶化，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一睡睡一天，偶尔清醒一下，玄清小师父就连忙用勺子喂他喝点牛奶，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大限将至。
玄清小师父越发清瘦。
同时随着这边几天没有动静，来查探的妖怪也越来越少了，现在出现在周边的通常都是一些很小的小妖，纯属凑热闹的。
也许已经放弃查探了。
也许他们暗中已经将道观方圆几十里都翻了一遍了，没有找到想要的。
也许仍在暗中查探。
谁也说不准。
中午。
周离主动帮着玄清小师父做饭，看见她憔悴的面容，找着话来说：“前几天楠哥还说起你来着，她说她想你了，还怪我，怪我来这里都没有告诉她、带上她一起。”
“她也给我说了。”
“emmm……生死有命。”
周离觉得自己这句来得有点突兀。
悄悄观察了下玄清小师父反应，幸好玄清小师父很自然的领会了他的意思，并点了点头，小声说：“楠哥已经劝过我了。”
那我就不献丑了……
周离不再说话。
饭桌上。
倍感失望的尹乐对他说：“已经快十天了，如果得到消息，要来的话早到了，除非那位人在国外，落地隔离，不然希望渺茫。要不然周离你先回学校上课吧，这边也不太需要用到你了，有事我再叫你。”
周离稍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这个结局有些遗憾，又好像理所当然。
吃完饭，尹乐送他去机场，在晚饭之前周离便回到了春明。
楠哥领着小渣猫来接他，往常和他一起出门一定要抱的小渣猫很欢实的跟在楠哥后头，四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当楠哥站定，她立马也在楠哥脚边乖巧的坐下来，而且是并排。
“想我了吗？”楠哥咧嘴笑。
“想团子大人了喵？”团子也问。
“想了。”周离老实答道，“那你们呢？想我了吗？”
“没有！”
“没有喔！”
“……两个撒谎精。”
周离面带微笑，弯腰把团子抱起来，和她们一起去吃饭。
晚饭后例行散步，居然在冰激凌店门口看见了小表妹的身影，周离不由惊讶万分——这只小表妹居然拥有独自购买冰激凌的能力！
“嗨，包子。”
“嗨呀，吃独食呢！”
“！！”
握着冰激凌的包子愣愣的看着他们，仿佛被吓了一跳。
过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当做自己手上握着一团空气，回道：“嗨，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你去哪了？”
“有事。”
“什么事？”
“家里的事。”
“哦。”
包子点点头，迈步就走。
然而身后还是传来了周离恶魔般的声音：“遇都遇上了，都不请表哥吃个冰激凌吗？”
“……”
包子默默转过身，走回店前：“表哥你要吃2块钱的还是3块钱的？”
“5块那个。”
“哦，表嫂呢？”
“一样。”
“好的。”
包子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统一朝向的纸币，从中抽出两张五块的，递给老板，并要了两个蓝莓圣代。
周离在旁边看得很唏嘘。
没想到这个小表妹用的还是现金，该不会过年长辈发的红包还没用完吧？
不过冰激凌还是一样的甜。
晃晃悠悠，终于回到寝室。
和室友解释了下自己这几天去了哪，周离正打算洗个热水澡、抱着小渣猫在自己的小床上美美的睡一觉，并感受一下久违的、被小渣猫跑酷而折磨得睡不好的痛苦，忽的又收到了尹乐的消息。
尹乐：你到春明了没？
尹乐：人来了
周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封印地
刚脱掉的鞋子，周离又要把它穿上。
小渣猫兴冲冲的和他抢鞋带，将鞋带咬得死死的，朝一边拽。
“团子大人好玩吗？”
“唔唔……”
隐约听得出是‘好玩’两个字的声调，但聪明的团子大人依然没有松口，她知道呢，乌鸦的肉就是这么被狐狸偷走的。
周离抓住鞋带轻轻扯，不忍心用力，无奈之下，他祭出了杀手锏——
“今晚又让团子大人去挨着楠哥睡怎么样？”
“好的喔！”
小渣猫顿时张嘴说道。
说完她一低头，发现鞋带已然松开了，并被周离扯了过去。她连忙伸爪子去抓，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不开心的坐下，承认这局又是周离赢了。
系好鞋带，伤心的周离将她抱起，对室友们说：“我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今晚就不回来了。”
“噢~~~”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的什么？”
“……”
周离懒得和他们说完，抬步往外走。
常小祥还试图叫他把团子大人留在寝室，他没理会，因为他知道团子大人是不会屈身于他们的——除了他以外，团子大人只能接受漂亮而富有的小姐姐。
“团子大人，你和楠哥住的时候，楠哥都是怎么和你玩的呢？”
“蓝哥会用挖挖机和团子大人打架！”
“……就这样就把你的心俘获了吗？”
“很好玩的喔！”
“那下次我把楠哥的小挖挖机借过来，也和团子大人打架好不好？”
“喵……蓝哥很厉害的！”
你犹豫的语气是认真的吗？
周离选择了沉默。
凌晨的航班与冷门目的地，小飞机的客座率可能还不到三分之一，下了飞机后更显冷清，尤其今天腾冲夜里下起了小雨。
周离站在这个小机场的门口等了一会儿，陆续有私家车来将身边的乘客接走，直到一辆白色大众停在周离身边，副驾的窗摇下，蒋先生在对他招手。
开车的则是尹乐。
周离上车后，发现后座有几包衣物，还有一小袋药，他没有尹乐和蒋先生那般大事前的严肃，还调侃了一句：“领导亲自开车么？”
“我算哪门子的领导。”尹乐说。
“这些衣服是……”
“给刘叔买的。”
“刘叔？哦知道了。”周离点点头又问，“他怎么现在才到？”
“一言难尽……”
尹乐又开着车绕回停车场，看了看时间，史先生可能还要一会儿才到，便和周离说起了这位刘叔。
刘家早就没落了，没落得最是彻底，到刘叔这一代，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刘叔在外面打工，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本来可以过上安生日子的，没想到老婆多病，没两年就死了，他无儿无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可以说刘家直系就剩他了，若是妖王墓晚几十年出天地异象，再苏醒的刘家旁系很难找回刘家的祖训。
到了现在，多穷倒是不至于，一个人生活用不了几个钱，半辈子也存了些钱，只是自小节约，又没坐过飞机，刘叔想也没想的就选择了火车和汽车。
结果到前边县里，手机钱包就被偷了。
据尹乐说刘叔是走路找过来的，昨天就到了附近镇上，只是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找到道观来。
今晚还在下雨，一身淋得透湿。
是个可怜人。
不过周离听了却感触很深。
这样的一个人，还能记得先祖遗训，还会因此花上千块钱坐好几天的车、寻找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陌生地方，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图个心安吗？
周离不由想起了蒋先生原来的话。
蒋先生原来是不信这些的，但他说自己还是会把这句话传下去，传给后代。
凌晨两点过。
史先生也到了，尹乐开车回道观。
连着三声钟响。
他们回到道观时，偏殿点着一堆柴火，在这个雨夜取暖用，摇晃的火光映得背后神像的脸明暗不定，阴影摇晃。
三个人围着篝火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四五十岁、黑瘦的中年人。
“你们怎么没睡？”尹乐问。
“睡不着。”娄晴晴说。
“刘叔你该去睡了，明天再说，你这两天也累着了。”
“我也不睡……”
刘叔的口音很严重。
尹乐将新买的衣服和感冒发烧药递给他，又给刚到的几人做了个介绍，这才说道：“我借了个隐蔽气息的法器，可能明天才会送到，法器到了我们再出发，所以大家去睡吧，今晚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前往地点……老观主清醒了吗？”
“刚才清醒了下，现在还醒着呢，听说人到齐后，他已经把地点告诉我们了。”娄晴晴说，“所以我们要做什么呢？”
“现在还醒着么？”
“醒着的。”
“刚才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前？”娄晴晴看向了非主流小伙，“差不多吧？”
“差不多。”
“我去看看！”
尹乐的神情凝重起来。
周离也跟在他身后，去了老观主房间，果然看见了醒着的老观主。
老观主的状态比前些天醒来时还要好一点，至少没有痛苦的呻吟了，呼吸也均匀了，他睁着眼睛，平静的看着逐渐围到身边来的人，没有吭声。
尹乐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老观主，夜深了。”
老观主只眨了一下眼睛。
临近清晨的时候，他安静的离开了。
守在他身边的除了自小收养的玄清小师父，就只有尹乐、娄晴晴和沈正福三个年轻晚辈。
年轻人眼窝子浅，不知不觉就红了。
对他们来说，老观主并不只是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重病老人，也是一个和他们的祖辈一样、坚守了一辈子诺言的前辈。共同的使命带来非同一般的认同感，他们尊敬他，就像尊敬自己家族的老人一样，哪怕他们互相并不熟。
这是种很玄妙的感觉。
总的来说，老观主的逝去依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决定花一天时间为老观主准备身后事。
老观主是个传统道士，是要土葬的，他早为自己买好了棺材，选好了墓地，修好了山，就在道观所在小山的背面。以前长平观很多道士都葬在这里，包括他的师父。
也要办法事，由玄清小师父从简处理。
从简是他的遗愿。
不过再复杂也复杂不到哪去。
老观主没有子女亲戚，弟子也只剩玄清小师父一人，念诵的经文都要少许多，毕竟道家法事中有相当一部分经文是和后人息息相关的。平常人家办法事还会有一些额外项目，要么是为死者祈福要么是为后人祈福，对于一个道士而言，大多都用不上。
并且老观主和弟子空守着这座寺庙，连街坊乡亲也没有，所谓寒酸道士，大抵就是如此了，走也走得很寒酸。
楠哥在当天下午到来。
一是来吊唁一下老观主，毕竟缘分一场，当初还承了老观主和玄清小师父留宿的情，楠哥很看重这个的。
二是来帮帮忙，玄清小师父念诵经文，有些杂活就没人做了，中午的饭还是刘叔和周离随便张罗的，而除了做饭，还要去附近村子里请专门的抬脚帮来抬棺。
三是陪陪玄清小师父。
楠哥是个讲究人。
10号上午。
封山完毕。
一层土就这么隔开了两个世界，让一个人永远的自这个世上离开了。
楠哥揽着玄清小师父肩膀，安慰了她几句，见她哭泣不止，便懒得多说了，只对身边的周离说：“我在这儿陪她几天，你们的事忙完了，你到时候回这里来找我。不回也行，反正我是骑摩托车过来的，也搭不了你，你给我说声。”
“我回来找你。”
“好。”
周离跟随尹乐他们离开了。
尹乐开启了屏蔽妖怪感知的法器，带着他们转了好几次车与航班，分开又会合，就是为了杜绝那极小的被妖怪跟踪的概率。
抵达目的地。
尹乐对周离说：“想不到吧？居然是在玉龙雪山里面。”
周离点点头，觉得很巧：“去年我和楠哥来过这边旅游，一直从春明到德钦，中间路过丽江，就是没有来过玉龙雪山。”
其实他有猜过，妖王的封印地点可能不会是在随便某个偏僻角落，那样的话，先不说长平观能不能将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地名传下来，传下来了后人也不一定找得到，兴许那时候那个地方早就不叫原来的名字了。那么大山大湖都有可能，相比起来大山更持久些。
当然他也想过，可能六把钥匙聚齐会自带导航功能呢。
结果他还真没有想错。
六把钥匙组合起来还真自带导航：当位于法阵周边一定距离时，可以指引入口的方向。
但太远就不行了。
有关系就是不一样，尹乐带着他们进入景区，很快偏离了主干道，先走了截小路，然后小路也没了，他们踏着草坪，走进了雪山下的森林里。
沿着指引前行……
尹乐再次转头，到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妖怪的踪影，这才对周离说：“不知道里面法阵的损坏程度怎么样，反正人类进入是没事的，妖怪是不能进的，会触发攻击。”
“槐序没跟着我。”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万一有妖怪，你帮忙拦一下。”
“我会尽力。”
第五百九十三章 妖王墓中有妖王
这边一点不似春明，冷得很，需穿厚外套才行。
越接近雪山、越往上走就越冷。
周离裹着羽绒服，缓慢抬步。
先前尹乐那么郑重的叮嘱他，他还以为快到了，结果还有不短的一条路要走。
真是无语。
现在所处的位置海拔可能已经超过三千了，又因为徒步了几个小时，体力消耗加剧，蒋先生和史先生都出现了高原反应，幸运的是只有他们两个出现了高原反应，其余人包括刘叔都没有。
其中史先生的高原反应比较严重，因为他体型偏胖。表现在体力不支、气喘和胸闷头晕，拖累了赶路进度。
“还有多远啊？”娄晴晴问。
“快了。”尹乐握着六把钥匙组成的一个圆盘，他也是无奈的，距离显示很近，可这玩意儿是3d的，它在上边。
“好累啊，该不会要爬到山顶吧？”
“不可能的，到山顶的话我们就坐缆车了。”尹乐摇了摇头。
“天都要黑了。”
“坚持一下。”
尹乐暂时停了下来，让蒋先生和史先生休息，并指着头顶不远处对大家说：“我估计就在那里了，在露出山体石质的地方，有石质的地方才能刻画符阵，也方便古代天师打洞。同时山上积雪，温度低，有益于保存刻画符阵的材料。”
“听说近些年玉龙雪山每年雪线都在上移。”周离说。
“可能也有关系。”尹乐顿了下，“这次我们一鼓作气，直接上去吧？”
众人闻声看向了蒋先生和史先生。
蒋先生扯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还行。
史先生也咬着牙点头。
半小时后。
几人站在一堆灰白色的碎石上，像是山体滑坡滑下来的。
正当周离怀疑入口可能已被碎石遮掩、需要挖掘时，尹乐手中平托着的圆盘已散发出阵阵灵力波动，甚至影响了周围的空气，同时周离也感受到了雪山内部传来的动静，像是在响应圆盘。
脚下亮起了光，四周空中也亮起了光，组成一个个符文，又被各种线条连接起来，繁复无比。
光芒大作！
前方山体上出现了一个圆洞，圆洞以白光为边，里面漆黑一片，似乎通往虚空，骤一出现便爆发出极强的吸力，风呼呼往里灌，以至于旁边的松树都朝圆洞弯下了腰。
片刻后，风平浪静。
尹乐回头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他决然的踏入圆洞。
几秒种后，他又出来了，对几人说：“刚才灌了很多空气进去，应该就是避免后人缺氧的，正常呼吸没问题，只是很黑。你们进去之后记得小心一点，打开手电筒，一个一个的进，免得摔倒。”
然后又走了进去。
一行人快步跟上。
眼前一花，他们已置身于一个黑暗的通道，手机闪光灯与尹乐头上戴的手电筒洒下光芒，为他们带来视野。
听尹乐说，这既是妖王的封印之地，也是古代中央王朝为妖王殿下准备的陵寝。古代不少帝王有这么一个习惯，在改朝换代或击败大敌后为对方修建豪华的陵墓，以示自己英雄气概。
但这里一点也不像是陵寝。
通道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还有着凿刻的痕迹，青石板都不舍得砌，没有哪个陵寝这么寒酸的。
也许是材料不好运进来？
尹乐回头招呼了一下大家注意脚下，依然一马当先，他看出了有人很紧张，便一边走一边讲解：“妖王墓有很强的防御机制，据说最外层布置了牢不可破的防御机制，具有反击能力，里面也有守卫机关，全方位阻挡入侵。”
就在几个普通人越发紧张时，他又补充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为我们准备的，我们是主人家，心态要端正，不要害怕。”
“不过法阵破损，不排除一切可能，万一遇上危险，你们躲在我身后。”
“……”
周离面无表情的走在他后头。
通道很长，缓慢向上。
什么状况都没出现，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动、没遇上任何怪物，只有这么一条粗糙的通道，漆黑的逼仄的空间，轻微的水滴声，后面的人不由自主的胡乱说起话来，以抵抗内心的压抑。
前方越来越湿了。
起初地上只是湿润，到后来偶有积水，起初上方石顶只是滴水，到后来偶尔往下淌水，像是水帘洞。
突然，前方出现了光。
那是两点光亮，米粒一般大小。
尹乐回头和周离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光亮逐渐放大，距离越来越近，通道的终点出现了——
一道石门。
石门倒是雕刻得好，有几分贵气，左右两边还嵌着两个镂空的灯笼。灯笼里面本是空的，此时却悬浮着一点白光。洒落到地上的白光照亮了大门口的一小片区域，却一点也没给人带来光亮的安心感，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怵。
白灯笼……
周离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他也知道，灵力发出的最常见的、最简单的光就是白光。
要是楠哥在就好了，或者槐序。
他们两个沙雕肯定会指着门旁的灯笼说：“你看古代人好贴心，还给你们点了灯。”
诡异感自会荡然无存。
几人靠近石门，刚走几步，就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像是灾难片里面灭世的寒流一样，湿润的地面迅速蒙上白霜，随即结冰，且越靠近石门温度越低，似乎在阻止他们继续向前。
几个普通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只有娄晴晴不退反进：“老观主说，每一道门都有我们祖先设下的机关，只有后人才可以开启，这道门应该是我先祖设下的，门上刻着的花纹和我们家的钥匙一样，你们后退，让我来试试……”
“唔你们看！是不是？”
娄晴晴刚一走近，门就自动开了。
剩下还有五道门，也是一样。
只是有些法阵年久失修，旁边的灯一个亮一个暗，或者干脆只亮一盏，门也光轰轰作响不见打开，要用手推。
此外一切顺利。
或许这一路走来，长长的通道中本该危机四伏的，但因为来的是他们，便风平浪静。
最后一道门是蒋先生先祖设立的，不用看图案都认得出来——
大门两侧立着两个雕像。
都是人像。
一个体型壮硕、身披重甲，手中杵着一杆长枪；一个身材修长，身着布衣，腰间挎着一柄笔直的不知是剑还是刀的东西，乍一看以为是一根有些扁的石棍，细看才能发现，有一条浅浅的缝隙分出了柄和鞘。
几人刚一靠近，石像就有苏醒迹象，直到蒋先生走上前，他们才重新安分下来，恢复原状，继续站着。
周离悄悄打量着他们，说道：“可以考虑把他们搬回去，能守这里的，肯定比你家的石狮子更强，说不定是你们家的巅峰之作。”
“轰隆！”
灰石漱漱而下，大门缓缓打开。
周离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抬头望去，里面是一个充斥着光亮的巨大空间，仿佛一个巨型广场，高达百米，大得让人震惊。
光亮来自于四面八方。
石壁、石顶、地面，都在发光。
中央有个高十来米的祭坛，祭坛中央的白光更是耀眼。
周离收回之前的话，这个陵寝一点也不寒酸，简直气派到了极点。
随着迈步往前，走进大门，他很快发现这个巨大空间中的光并不均匀——有些地方是亮的，有些地方是暗的，没有规律，成片成片的光与暗的区域构成了一副类似地图的画面。
彻底跨过大门，走进空间后，他第一时间便是低头看向地面。
进门的地方是暗的，没有发光。
地上的石壁不受岁月洗礼，看似寻常，但只要一趴下来，以周离的目力，立马便发现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细微的符文。
这些符文太过于细小，以至于常人哪怕贴近了也很难发现它，只会以为这是石壁的磨砂质地。
“这……”
他连着换了几个位置查看，又去查看了石壁，全都如此。
只是有些地方的符文正发着光，在光芒之下几乎看不清楚，有些地方的符文则是暗淡的，暗淡的大概占40%左右。
这么细小的符文，如此大的空间，四面八方，密密麻麻……
这种力量让周离有些难以想象。
正在这时——
“嘿！”
边上一声惊呼，来自蒋先生。
几人要么被吓了一大跳，要么瞬间转过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有着一道削瘦的背影，面朝中央祭台站着，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了，一动不动。
他们先前竟都没有发现。
似是听见声音，那道人影缓缓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们——
是个绝美的女子形象！
“嘶……”
尹乐深吸了口气，内心战栗，表情僵硬，感觉腿都是软的。
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妖王被封印了这么久，在这里面，她不仅清醒着，竟然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状态。
是法阵损坏后才苏醒的么？
门还开着，她会不会就此逃出去？
也许她现在依然是被镇压的状态？只是可以活动，但原本属于她的力量却一点也提不起来？
也许她无法离开这个空间？
尹乐脑中瞬间闪过好多个念头。
虽然腿软，但他还是一步步的走到了众人前头，率先面对那道身影，声音低沉——
“榆王殿下？”
那道身影愣了下，随即眼珠子一转，也沉声说：“你们为何扰我清梦？”
周离：……
第五百九十四章 符阵
扰我清梦？
听起来这位殿下在这里待得还挺舒服？
还是故意说的反话？
尹乐疯狂脑补。
可在堂堂妖王面前，他不敢造次，态度放得很低，老老实实说：“我们此次前来，是迎殿下出去的。”
“当初是你们把我关进来。”那道身影冷冷盯着尹乐，“现在为何又要让我出去？”
“时局混乱，榆国外的其他妖国阴谋频出，榆国内亦有激进派蠢蠢欲动，听说明公可能也在陨落的边缘了，这样下去，人和妖之间维系千年的和平迟早破灭。只有殿下回归，才能压制住他们。”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殿、殿下想如何？”
说着时，尹乐将头深深垂下，免得这位殿下一怒之下大开杀戒。自己身为天师，又是御六家后人，死了便死了，自古以来为了人类死在妖怪手上的天师不在少数，可眼下现场还有别人，还有纯粹来帮忙且不图回报的当代明公，也是他的好友，他只得耐着性子。
其余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亦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被镇压了一千年还活着的妖王？
在场好几个人都是普通人，放在以往，他们会觉得这是神话故事。
哪怕是现在，他们也觉得极不真实。
可事实……确实不是真实的。
“别闹了。”
周离的声音响起。
尹乐闻言大惊，瞬间寒毛直竖。
他悄悄瞥了一眼榆王，果不其然，只见榆王眉头紧皱，目光径直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周离——
“当代明公？活得不耐烦了？”
“殿、殿下……”
“你够了……”
周离满头的黑线：“你怎么也来了？”
“嘁！没意思！”
被拆穿的槐序又将身子转了回去，继续背对他们，盯着中央祭台。
“这……”
尹乐整个人直接石化。
周离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再次对槐序说：“问你，你怎么也来了？”
“跟你们一起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跟你们一起进来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
“因为这几天我一直悄悄跟着你啊。”槐序侧脸被祭台上的白光映着，宛如涂了一层白霜，“你不让我出现，我好无聊，没办法，只能每天悄悄跟着你，看你都在做些什么了。”
“每天？”
“是啊。”
“…”
这老妖怪都什么恶趣味啊。
这时周离扭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他不是妖王，是我的朋友。”
尹乐直挺挺的站着，虽已从石化状态中解脱出来，可还是身体僵硬，面无表情，只有双拳紧紧握着，脚拇指紧紧勾着，并坚持以背影对着身后的几人，免得看见他们觉得尴尬。
“你一直跟着我们，我怎么没发现？”尹乐忍不住问。
“都说了是悄悄跟着的啊，白痴。”
“你……”尹乐气急，“可是！你不是妖吗，你怎么进得来？而且我还用了法器！”
“我必须提醒你。”槐序郑重的说，“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大魔王。”
“……”
“好了闭嘴吧，你不是应该诧异妖王去哪了吗？还在管这些小事。”
“！”
尹乐陡然惊醒。
是啊，眼前的不是妖王，那妖王去哪了呢？
他顺势将目光投向了中央祭台，上面是一团浓郁的白光，令人不敢直视。
槐序平静的说：“那也不是妖王，是一团精纯的、强大的灵力，虽然上面已经没有妖王的气息了，但我猜，那就是她留下的。”
“妖王被镇杀了？”尹乐睁大眼睛。
“白痴。”
“那你说！”
“我懒得给你说……”
“……”
尹乐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周离，顿时发现不对：“周离你好像一点不惊讶？”
周离沉默了下：“我是受过训练的。”
说完他更加沉默了。
果然，近墨者黑。
槐序又一转身，看向了四周石壁，她迅速转动着头，转动着身子，平常人凑近了都看不见的细密符文，却清晰映入她的眼帘，然后她对周离说道：“这个符阵有古怪。”
“是……”
周离也发现了。
虽然他的水平很低，但这很明显。
以他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古代的法阵与现代电路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符文及符文组成的符文组是符阵中的工作零件，它们往往具有各种各样的效果，再由特殊方法连接起来，灵力流淌其中，达到或复杂或强大的功能。
这里的符阵之精密、之庞大，都超过了他的想象极限，让他不由想到了现代工艺下的高精密制品。
虽不及现代纳米级的工艺精细，但这片空间比之一颗小小芯片又不知大了多少倍。
他觉得就算古代天师巅峰，举世之力，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已经有代差了都。
这时尹乐认真观察许久，开口了：“这些只有极少数是我们人类天师的符文，其余的我看不懂，应该是妖怪的，可是，为什么我们封印榆王的地方会有妖怪刻下的符文？”
果然是这样……
人类天师的灵力模仿自妖怪，人类对于灵力的使用也脱胎于妖怪，如果这是妖怪的手笔，周离就表示能够理解了。
余光一瞥，他看见槐序踱步迈向另一边，慢慢往对面走，不由跟了上去。
“你有什么发现？”
“这里……”
槐序用手指着一小片符阵，小声说道：“我有点眼熟。”
“眼熟。”
“只有这一小片。”槐序说道，“我以前和团子转化为妖的时候，好像就和这差不多，嗯，只能说差不多，因为我记不清了。”
“哦。”
知道，你是个学渣。
周离点点头，又问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不熟。”
“那些符文也是妖怪刻画的吗？”
“当然啦，我们变成妖，需要妖怪的力量。”槐序眯起眼睛。
“变成妖，需要妖怪的力量？”
“嘿嘿……”
一人一妖对视了一眼。
余光一瞥，尹乐和娄晴晴已走向了祭坛，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小心翼翼。
祭坛上是昔日榆王的灵力。
因为妖怪在人类世界受到压制，同样战斗力的人类天师和妖怪站在一起，妖怪的灵力总量和对灵力的运用肯定都远远超过人类，单说灵力总量的话可能要有近十倍的差距，才能抵消世界的压制。
所以这团榆王留下的灵力精纯又浩大，在古代天师巅峰，可能要按照排行榜将前数十名天师的灵力总量加起来，才有这么多。
槐序不由咋舌不已：“我还以为妖王不能打呢……”
尹乐和娄晴晴靠近了祭坛。
周离同槐序也在向祭坛靠近。
因为祭坛的高大，双方渐渐看不见彼此了，可他们还没踏上祭坛台阶，便察觉这个空间的亮度迅速增加，本身就足够亮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已仿佛暴露在六七月的酷日下，光亮得睁不开眼。
“轰！”
宛如天崩地裂般。
先前那些暗淡的、他们以为损坏了的部分符文全部亮起，整个空间成了光的海洋，庞大的灵力在其中流动。
“怎么了？”
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四周灵力一震。
随即这些光又都熄灭下来。
彻底熄灭。
空间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符阵不再发光，祭台中央的妖王灵力也消失不见，方才的一切宛如幻觉。
周离慌忙摸出手机，借着光亮照向地面，幸好地上的符文依然在，只是不发光了，兴许是失去了能量来源或‘关机’了，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黑暗中陆续亮起光点，有人在喊话，周离选择了和他们靠拢。
尹乐神情凝重：“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有没有谁触动了什么机关？”
众人纷纷摇头。
只有槐序看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平静的说：“妖王的灵力离开了。”
“去哪了？”
槐序笑嘻嘻的摇摇头：“刚才的动静很大，肯定有妖怪察觉到了，等他们过来查探，发现这个地方的层层法阵，守护森严，很容易联想到一些破坏两族友谊的事情，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他们解释吧。”
尹乐神情果然凝重下来。
这时周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说……这边说！”
尹乐把周离拉到了远处。
周离抿了抿嘴：“这里并非中央王朝封印榆王的地方，是人类和榆王达成的一个合作……”
渐渐地，尹乐睁大了眼睛。
周离说完了，补了一句：“但是对于细节，其实你也不清楚，因为人类寿命很短，传承到了这一代，很多东西都已丢失了。何况也许很多内容当初干脆就没有流传下来，早已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尹乐思考片刻，沉声说：“虽然有漏洞，但可以一试，我想想怎么把漏洞堵上。”
周离抿嘴不语，思绪却飘远了。
水真竹书上记载的、引起榆国巨大反响的妖国秘密，几乎可以肯定和榆王有关了，目前整个榆国都在寻找的，估计就是这里。上次去红染姐姐那里吃饭周离试探过一次，红染并未反对。
但显然不是人类封印了榆王。
巨大的法阵中却只有榆王留下的灵力。
人类哪来的封印榆王的能力呢？
一切似乎很清晰了。
当初的榆王很可能和人类达成了写作，或者利用了人类，进行了这么一场尝试。
一场尝试，可能。
像是‘镜区计划’、‘迁移计划’，以及其他妖国的‘对人战争计划’、‘控制人类计划’一样，是榆国为了种族延续，而进行的很多很多次尝试之一。可能区别只在于这次计划是榆王独自策划的。
周离越发沉默。
第五百九十五章 温暖
“好了。”
周离站了起来，他神情平静，对尹乐说：“该出去了，你留在山上和榆国解释吧，我要回去了。”
“啊？你不和我一起吗？”
尹乐很诧异，很懵逼，这么大的事情，他内心其实也是惶恐不安的，而在他看来，周离显然是一个可以依托的对象，就算周离只是充当一个陪在身边的同伴，什么也不做，也是令人安心的。
其实他也才十九岁，还差一点才二十。
周离摇头说道：“榆国现在的掌权者是红染，我留在这里不方便。我还是很爱红染姐姐的。”
边上的槐序斜着眼睛瞄他，等他说完，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又不知去了哪。
“……好！”
尹乐沉默点头：“那就出去吧。”
周离和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巨大空间，他们都意识到了，哪怕这里没有妖王，哪怕妖王灵力也遁之无踪了，可这片空间依然蕴藏着足以让人类和妖怪疯狂的学术价值，以及信息价值。
可惜他们都带不走。
拍照也只拍得下沧海一粟，没有意义。
出去的路上依然顺风顺水，一点坎坷都没有，只有衣服被水淋湿了，这些水冰凉刺骨，感觉比山顶的积雪还寒三分。
尹乐开启封印地大门，寒风漱漱直入。
不觉间，现在已到了深夜。
天边一弯钩月，月光淡薄不足照路，山下黑漆漆一片，唯有身后陡峭高耸的雪山肉眼可见，甚至可见笼罩雪山的灰白云雾，像是一个半圆的罩子，罩着雪山的顶端。
比起来时，现在更寒冷几分，加上大家衣服几乎都被淋湿了，冷到了一个极致。
尹乐开始打电话。
娄晴晴将手从袖子中伸出来，捏了一下袖子，感觉湿透了，便把外套整个脱了下来，呢喃两句，随即用力在空中一抖。
“蓬……”
水汽全被抖出，化作一团白雾，迅速被吹散。
其余人看得睁大了眼睛。
娄晴晴灿烂一笑：“我们家法术大多与水有关……你们也把衣服脱下来吧。”
没几下，大家都穿上了干衣服。
这时尹乐挂掉电话，对他们说道：“我叫人来山下公路上接你们了，你们下去吧，我留在这里。
“路上走慢点，小心摔跤。
“另外我还叫他们在市区开了酒店，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要是之后身体有不舒服，及时就医，一切费用报销。”
“我跟你一起。”娄晴晴说。
“也好。”尹乐点头。
“我也跟你一起尹哥。”沈正福颤抖着说。
“别闹，冻死你。”尹乐顿了下，换了个说法，“下山难走，天又黑，你年轻，眼神好，看着点他们。”
“也行！”
几个小光点摇摇晃晃的从森林中穿过，往山下移动，只留两人站在原地。
“你也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弄干吧？”
“谢谢。”
“小事一桩……”
“我指的是留下来陪我。”
“也一样。”娄晴晴摆摆手说，“我们不会在这里等到明天吧？”
“不可能的。”尹乐眺望远方，“他们会来得很快的。”
“那个妖怪好厉害。”
“妖怪中的刺客之王，凶名在外。”
“那他和周离怎么认识？”
“不清楚。”
“他们好像不对劲。”
“可能……他们有别的发现吧。”尹乐犹豫了一下说，“他们对这些了解得比我们多。”
“好困啊……”
“……”
山下，两辆车往景区外飞驰。
车内开了暖风，先前还冷得不行的几人已经拉开了上衣拉链。
周离和刘叔、蒋先生一辆车，蒋先生下山路上摔了一跤，膝盖上全是泥，他是个讲究人，正拿湿巾擦着泥土。
一边擦一边对刘叔说：“刘叔，您反正也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干脆我给您找个轻松点的活……咱们祖上多少有点渊源，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联系，凑一块儿好些。”
“不好得哦……”
“您怕我亏待您啊？”
“不是不是……”
周离安静听着他们聊天，头转向窗外，玻璃上映着他自己的脸。
他刚给楠哥发了信息。
没有回复。
现在已是深夜，这也正常。
没一会儿，蒋先生说到了要帮刘叔再讨个媳妇，让御六家的血脉流传下去，刘叔则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不敢再吭声。
周离这才出声：“我就不和你们回酒店了，我刚买了机票，回道观找我女朋友了。”
“这么晚了！”蒋先生讶异。
“嗯。”周离点点头，“师傅，送完他们麻烦再送我去一趟机场。”
“好的。”
“赶时间的话可以先去机场。”蒋先生没有多劝。
“时间很充裕。”
周离从驼峰机场打出租车到道观，因为路途遥远又偏僻，被狠敲了一笔，等他到达道观时，已是半夜三更。
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玄清小师父？”
“楠哥？”
统统无人回应，只从院中传来犬吠，可即使犬吠如此吵闹，也无人来给他开门。
周离心一沉：“团子大人？”
“喵~~”
里面传来了轻细的喵声，似乎隔得很远。
“呼……”
周离深呼吸：“团子大人，我回来了，帮我开一开门。”
“你是大灰狼喵？”
“我是周离。”
“喵~~”
“帮我开开门。”
“团子大人开不开门。”
“团子大人变成小猫娘就能打开了。”
“你被锁在外面了吗？”
“是的。”
“团子大人被锁在里面的喔。”
“……”
周离无语之下，默默抬起头。
不高……
两步助跑，轻松翻过。
里面土狗顿时扑来，看见是他，又来了个急刹车，随即歪头疑惑了下，摇着尾巴嘶鸣两声，又回去躺下了。
周离走向内院，边走边问：“只有团子大人一个人在道观吗？”
“只有团子大人喔。”
“楠哥她们呢？”
“走掉了。”
周离很快来到门前，与团子隔着一扇被反锁的门对话：“去哪了？”
“去医院了。”
“为什么去医院了？”
“蓝哥生病了，就去医院了。”
“怎么生病了？”
“不几道喔，蓝哥吃完饭就肚子痛，可能是吃了死老鼠。”
“……”
“周离快把门开开，把团子大人放出去，团子大人也要去医院，去看蓝哥肚子痛！”
“我没钥匙，团子大人待在里面吧，明天见。”
“你不进来喵？”
“我不进。”
声音已越来越远。
周离重新翻墙出道观，他犹豫了下，给楠哥打了个电话。
手机关机。
他又给玄清小师父打了个，这下倒是接通了，却惊扰了玄清小师父的睡眠。
听玄清小师父说，他们现在在镇上医院，原因是吃坏了肚子，但具体吃坏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楠哥今上午回道观的路上看见路旁有几朵蘑菇异常肥美，起了馋心，便把蘑菇摘了回去；下午又见道观旁边枯树上生了木耳，又想吃点酸辣木耳开开胃；老观主逝世前留了一锅鸡汤，一大只老母鸡熬的，才吃一顿，之后因为要食斋，就没有吃，她觉得倒了可惜了。
蘑菇煮进了鸡汤里，还煮了花肉，配着酸辣木耳，当晚她吃了三大盆。
八点钟的时候，就被送往了医院。
“镇上医院……”
周离想起刚才回来时，在山下看见了楠哥的摩托车，而他正好有摩托车的另一把钥匙。
这辆摩托车他只骑了两次，楠哥教他骑的，总计不超过三公里。
周离在黑暗中独自下山，也不用照明，脚步声轻微，很快来到摩托车旁，抹掉上面沾的露水，掏出钥匙打燃了火。
挂上导航。
摸索着打开大灯。
轰鸣声中，摩托车远去，车灯在黑暗的山间宛如一根移动的火柴。
镇中心医院。
周离很快找进病房。
三更半夜，病房里依然亮着灯，灯光暗淡，世界很安静。
玄清小师父睡在楠哥旁边的陪护小床上，而楠哥是醒着的，她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听见脚步声，她眼珠子微微一转，瞥见了周离放轻步伐的身影，她立刻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丢死人了。
周离小心的端来凳子，在她身旁坐下。
自老观主病情恶化，玄清小师父就很少休息得好了，近半个月以来都是断断续续眯一觉，这两天更是没合眼。
他不想再把她吵醒。
周离小声问道：“怎么又进医院了？”
楠哥扭回头来，翻了个白眼：“刚才你和玄清小师父打电话我就已经醒了！”
言下之意，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进医院了，不要再假装不知道再问我一遍了，想笑话大哥，门儿都没有！
“是吃坏肚子了吗？”
“明知故问！”
“你没事就好。”
“装温柔……”楠哥虽然看穿，但还是吃这一套，“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周离答道。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半夜赶回来？你今晚弄完，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回来呀。”楠哥心里补充了一句，那样你就不知道我又住了一次院了，“咋？他们不给报旅馆费啊？”
“想回来看看你。”
“看我？看我干嘛。”
“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怪怪的……”楠哥扯了扯嘴角，“好恶心呀。”
“你当时是什么情况？”周离问。
“肚子疼呗……”楠哥又面无表情了，“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录下来？”
“除了肚子疼了？”
“？”
“我的意思是，当时有没有其它情况发生？”
“？”
“我知道了。”
周离点点头，将手伸进她暖暖的被窝里，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又细又软，又好暖和：“现在还难受吗？”
“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就是……就是肚子里面翻江倒海，感觉有个猴子在大闹天宫。”楠哥歪头想了想，“你看过西游记没？铁扇公主那集。
“就是……
“嫂嫂，嫂嫂，你张开嘴，我要出来了……”
“正经点。”周离说。
“我很正经啊！”楠哥说，“反正很难受，就跟要死了一样，只是大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表现出来而已。”
“……”
“不过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下我要是死了，你记得把自己阉了，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这辈子要是再敢和别人小姑娘躺到一张床上去，老子做鬼也要嫩死你！”
“……”
“还有啊，要是这一季吐槽大会被和谐的那一期放出来了，你记得来大哥坟前放给我看，用个大点的pad，声音也开大一点。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不高了，那群人不要脸的。”
“……”
周离低下头，总算是放松下来。
等他察觉到楠哥床上的动静时，楠哥已经将另一只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一条穿着短袖的白嫩嫩的胳膊，有着细滑皮肤和软乎乎的嫩肉的手掌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度，与他的侧脸贴在一起，还捏了捏他的脸。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实锤了
“你怪怪的……”
“有吗？”
“有。”
楠哥偏着头看他，给出了确定的回答，然后面带笑意道：“肯定和我吃太多了进医院没关系吧？”
“快睡吧，楠哥。”
“不行！我好奇心强！你不说我睡不着！”楠哥很坚定，“快点说！”
“那我明天给你说。”
“……好想打你呀！”
“快睡吧。”
“那你呢？”
“我就坐这。”周离想了想，“我在车上睡了，在飞机上也睡了，要是等下我困了，我就趴在这眯一会儿。现在都四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天都要蒙蒙亮了，我最早六点钟起床。”
“哼哼……”
楠哥翻过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再理他了的姿态，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了回来，且面朝周离，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和周离对视片刻，又将手伸出被子，抓住他的手缩回被中，这才慢慢闭上眼睛沉入梦中。
周离继续盯着她。
睡着了的楠哥好漂亮，侧脸有着完美的弧线，皮肤雪白细腻，五官精致，睫毛长而安静，真是百看不腻。
而在她体内，先前还较为明显的灵力波动已经逐渐平静，越来越难以感知到了。没一会儿便仿佛彻底消失，再也察觉不到了。
奇幻类的影视作品周离也看过一些，他真怕楠哥来一个大变身，他还没反应过来，睡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楠哥，而是那个坐在榆国权力之巅且深受妖怪们爱戴的妖王了。
那样的话，他不仅会失去他的楠哥，楠哥也会失去她自己。
清晨六点。
楠哥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周离的上半身，他睁着眼睛，很平静的看着自己，一副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
楠哥眼睛陡然睁大：“你干嘛？”
“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你刷手机呀！你盯着我干嘛？怪渗人的。”
“……”周离转移话题，“你怎么又醒了？”
“我想尿尿了。”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身边有个变态。”
“哦，还有呢？”
“感觉想尿尿。”
“……”周离松了口气，“女孩子要文雅点。”
“哦，我想上厕所。”
“我陪你去。”
“要你陪！”
周离低头开始给她找鞋，找到后放在她最方便的位置，同时问道：“现在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等下就出院。”
“真的不疼了？”
“大哥的身子是铁打的。”
“很软呢。”
“？”
周离不说话了，看着她坐起来，将脚踩进鞋子里，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他也迈步跟上。
楠哥刷的扭回头：“不准来！”
“……”
他只得坐回去。
几分钟后，楠哥回来了。
她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天空呈现深蓝色，医院里有小儿开始啼哭，有护士和家属在走廊里走动，但整体依然笼罩在安静之中，她揉揉眼睛脱掉鞋子，又爬上了床，却躺在了最边上。
“来！挨着大哥睡一会儿！”
周离看着她让出来的半张床，又看了看旁边小床熟睡的玄清小师父、将病床隔离的环形窗帘，沉默着爬了上去，将楠哥抱住。
清晨最冷，只有用楠哥的肚子来暖暖手了。
八点钟。
玄清小师父醒了。
她直起身，揉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往病床上看。
床上躺着周离。
楠哥坐在旁边啃包子。
玄清小师父有些茫然了，伸手指着——
“这……”
“是的，他不来我要好得快些。”楠哥提起一小袋包子递给她，“还热着呢。”
“你好了吗？”
“好了，等下就出院，让这傻逼再睡一会儿。”
“哦。”
玄清小师父掀开被子起床。
上午十点。
他们已办完出院手续。
楠哥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并且已经将昨晚的痛苦全部忘得干干净净，她听说周离是骑她的摩托车来的，很是惊讶。
“没想到你还能骑到这来！厉害厉害！”
“都是楠哥教得好。”
“倒也是……”
楠哥走到摩托车前，对周离说：“你叫个摩的回去吧，我搭玄清小师父骑回去。”
说完她拍着摩托车的后座，对犹豫的玄清小师父眨着眼睛说：“上来！抱着我的腰！把你的胸贴着我的背！”
玄清小师父：……
摩托车很快远去。
周离默默走到路边，叫了个摩的。
真惨。
下午。
玄清小师父继续补瞌睡。
周离精神倒是不错，只是心有思绪，做什么都没兴致。
尹乐发来消息——
尹乐：解释好了
周离：顺利吗？
尹乐：出乎想象的顺利
周离：是不是你一说完，他们就信了
尹乐：感觉我还没说完他们就信了
周离：现在呢？
尹乐：现在我们天师部在和他们洽谈，这个地方的符阵应该共同研究，但他们好像不愿意
周离：这样啊
看来水真竹书上面记载的果然是关于榆王转化为人的事情。
当时的水真大人已是榆国难得的学者，学识渊博，此前还有过‘将人转化为妖’的研究经验，而要研究出‘将妖转化为人’的技术恐怕比‘将人转化为妖’难度更高，榆王如果需要技术人员，水真大人是个很好的人选。
大概率明公也有参与。
一旦成功，不止是验证了一项伟大技术，还有另一个巨大的成果——
一个具备妖王完整灵力的人类，必然不受世界意志的压制，所具备的武力水平可远比妖王强大多了，如果还能保留妖怪对灵力的控制能力和运用能力的话，那就更强大了。
恐怕还要超过未成妖前的明公。
简直是bug。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明公一直致力于维护平衡，他会允许这份平衡以这种方式被打破吗？
这是周离心里唯一的支撑了。
“啪……”
肩膀传来一声脆响。
楠哥从他身后绕过来，坐在他旁边，紧挨着他，手上拿着瓜子，乐呵呵的说：“已经‘明天’了，快点给我说！”
“……”
“快点快点！别磨叽！”
嗑瓜子的咯咯声已经响了起来。
周离稍作思索，决定如实向她告知昨天发生的事，多的就不说了，楠哥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能想到的。
瓜子壳落了一地。
哪怕听到的内容如此劲爆，楠哥也没有停下，一直咯咯咯嗑着瓜子。
直到周离说完，她才翘起二郎腿，暂时停下嗑瓜子的行为，点点头说：“所以你怀疑你的漂亮女朋友就是妖国的妖王转世？你害怕我变成妖王了就不要你了，所以连夜赶回来，觉都睡不着。”
“emmm……”
周离觉得她倒也不用说得那么详细。
迎着她的目光，他又想了想：“我昨晚回来，感觉到了你身上的灵力。”
“哦，那跑不脱了。”楠哥点点头，翘着的一只脚也跟着晃，“难怪我发现我今早好像在窗外看到了怪物。”
“你看到了妖怪？什么时候？”
“上完厕所，你上床睡觉之前。”
“你怎么不说？”
“眼看你都一夜没睡了，怕又刺激到你。”
楠哥有些感叹，深吸了一口气，又砸吧着嘴：“妖国妖王……啧啧……倒还勉强配得上我天命之子的身份昂？”
周离立马说：“也不太能配得上……”
“哎！”
楠哥连忙示意他低调一点，可脸上都笑开了花。
她心态极好。
天不怕地不怕。
片刻后，她吃完瓜子，又拍着周离的肩膀说：“不要惆怅，小伙子，还记得大哥给你说过的话吗？”
“啊？”
“看来你忘记了。”
“……”周离有些难受，她说过太多话了，每天从早说到晚，“哪句？”
“一日大哥，终生大哥。”
“好中二啊。”
“？”
楠哥刷的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以示不满，起码过了五秒钟她才原谅这个小弟：“放心好了，大哥永远会是你的大哥，要是那什么鬼榆王从我脑子里苏醒，我会把她干掉的……对了你看过致命id没有？”
“没有。”
周离表情麻木道。
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是至少两个小时的与正事毫无关联的谈话，他只需要点头嗯嗯就可以了，但不可以提前离场。
第五百九十七章 周离好啰嗦
院内古钟发出了轻微动静。
先是一声不大的嗡鸣，然后变成了滋滋作响，要响不响的样子。
最终彻底平静下来。
周离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他们回来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却又绕到了古钟旁，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口钟，并伸手拍了拍。
旁边有一只脚踢了过来，依然毫无动静。
“多半没电了。”
楠哥收回脚说道。
周离扭头，表情严肃：“这是古董。”
“昂！”
“我出去看看。”
推开门出去，透过树枝间隙，两辆车停到了山下小公路上，下午阳光充沛，洒满山间。
一队人正往山上走。
周离仔细一打量，走在最前头的是蒋先生，身后跟着刘叔和史先生，昨晚留在雪山脚下陪尹乐的娄晴晴跟在最后，倒是跟他们一起回丽江市区的省政府没有返回，果然是跟着尹乐混了。
他一直注视着他们上山。
“小周师父。”
“嗨周离！”
“回来啦？”
“回来了！”娄晴晴朝他挥手，“昨晚上有和女朋友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吗？”
“昨天下午楠哥吃了路边摘的毒蘑菇和树上摘的木耳，还有前几天剩……嘶……总之肚子不舒服，在医院住了一晚。”周离很好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大老远连夜赶回来。
“难怪你急着回来。”娄晴晴笑眯眯，“现在这么好的男生不多了。”
“没错。”周离深以为然。
“玄清小师父呢？她以后打算怎么办？跟不跟我一起去浪迹天涯？我负责靠妖怪赚钱，她负责直播赚钱。”
“她还在睡觉。”
“哦，是该补补觉。”
“我和楠哥要准备做晚饭了。”
“辛苦你们。”
“不客气。”
道观里的食材所剩无多，槐序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周离和楠哥只得又杀了只鸡。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楠哥准备再煮一锅鸡汤。
正准备开火，玄清小师父醒了，于是做饭的就变成了玄清小师父和楠哥，周离干起了烧火的老本行，娄晴晴倚在门边当观众，她一边观看一边和玄清小师父聊着天。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出去走走。”玄清小师父说，“以后可能会回来继承道观，也可能不会。”
“去哪走？”
“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目的咯！跟我想的一样！组队组队！”娄晴晴又把之前对周离说的话搬了出来，“咱们就从腾冲开始，选个方向，去到一个城市就小住一段时间，你直播拉二胡弹琵琶，我去找妖怪赚钱，差不多了咱们又启程，换个地方继续，怎么样？”
“怎么找妖怪赚钱？”周离忍不住问，“现在天师部建立，这类活会越来越少吧？”
“现在确实越来越难接到有关妖怪和委托了，我老家那边的一些老顾客现在都学会报警了，不过我还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周离虚心求教。
“你要主动出击！”娄晴晴说。
“请指教！”
“你先找个地方。”娄晴晴一步一步给他讲解，“再找只妖怪，最好找那些不太遵纪守法的，本身就犯过事的。”
“我好像明白这个逻辑了。”周离思考着说，“只是具体怎么操作呢？”
“不，不用那么具体。”娄晴晴一脸‘你不明白’的表情，“然后你再打听一下这个城市出名的奸商老赖，以我的经验，一般房地产开发商里边最多，再不行你就找那些放水的，搞网贷的。”
“……”
“明白了吧？”
“emmm……”
周离一脸窘迫之色。
这不巧了吗？这个方法两年前某妖怪也给他提过，当时他没有采纳。
现在更不可能采纳了。
天师部已然成立，这样做迟早被抓。
哦，是了，娄晴晴是初代天师，灵力强大，又出身天师世家，从小学法术，有先发优势，还完整继承了古代天师法术之大成，这又是教育资源优势，应该没多少人打得过她。
没事了没事了。
不过周离还是提醒了句：“你小心点，别把玄清小师父也牵扯进去了……”
“安啦！”
娄晴晴又问玄清小师父：“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玄清小师父点头了——
“嗯！”
周离觉得这样倒也挺好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们认识其实也没多久，他怕她们性格不合，年少一时冲动，半路却有了矛盾，到时玄清小师父肯定会很伤心。
楠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你们要是到了春明，记得找我们玩，要是寒暑假到了益州，也来找我们玩，我和周离包吃包住。反正玄清小师父你的直播我会一直看的，微信上也多联系。”
“嗯！”
11号上午。
继蒋先生和刘叔、史先生相继离开长平观，周离和楠哥也要离开了，娄晴晴则留下陪玄清小师父收拾道观。
楠哥将装着团子的背包和一个43盔递给周离：“机票买了没？我送你去机场。”
“要不你载我回去吧。”周离不舍道。
“不得行。”
“我不怕颠。”
“跟你说不得行。我走高速的，高速上不能载人。”楠哥假装烦躁道。
“走高速？”
“不然呢？”
这里回去有六七百公里，不走高速得骑到晚上，彩云高速允许摩托车上，而且几乎不收费，只有春明的几个高速口有可能收费，楠哥虽然还在实习期，但她从来不在怕的。
“要不我们一起坐飞机，把摩托车托运回去？”周离提出了一个建议，“安全为主。”
“那你的小渣猫呢？”
“是你的小渣猫。”
“唔……”
“她可以变成小猫娘，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周离说道。
“闭嘴吧你！”
“……那你路上小心。”
“晓得了！上车！”
“哦。”
周离背上团子，搂住了她的腰，对玄清小师父和娄晴晴挥了挥手，忽觉有些窘迫——
看娄晴晴的表情，多半已经将他当成女朋友的粘人精了。
周离只是怕楠哥出状况。
就算榆王的记忆苏醒概率很低，她现在也已经拥有灵力了，自然也拥有了天师的视力，在没习惯见到妖怪前，会很容易出状况，尤其是在骑摩托车高速行驶的情况下。
于是到达机场，将团子交给楠哥后，他又再三提醒了她，被楠哥连说好几个‘啰嗦’。
……
下午时分，周离到达春明。
他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先回了家。
客厅的窗帘拉着，遮住了光，屋内显得有些暗，刚经历了外面的强光后，对比之下更是如此。
一道人影静悄悄的坐在沙发上。
周离适应了下光线才看见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在家啊。”
“我不信。”
“……”槐序无奈道，“一小时前。”
“你去哪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的？”
“很显然啊，你要是没事做，肯定会来找我的。哦，也可能你不会出现，满足你的偷窥欲。”周离顿了下，“但最多晚上，你肯定会挑一个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好让我知道你已经看了我一天了，毕竟要是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偷窥就没有意思了。”
“……”
槐序表情很不开心：“我去找了些能帮助我更好的隐藏起来的东西，然后一直躲在封印地里，就在那个封印处隔壁的墙里，准备偷听一下来的妖怪们都会说些什么。”
“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藏了两天，多数时候都是妖和人在扯皮，毫无营养，好不容易等到那些看得懂这个符阵的老妖怪们来了，我就被发现了……
“被那个叫止杀的丑鬼！！丑死了！”
“这样啊……”
“要不是他，我肯定不会被发现！”
“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槐序突然扬起下巴，轻哼一声：“用你的说法来说，这是我在满足自己的偷听癖！”
周离笑而不语。
楠哥傍晚才到小区。
周离和槐序到门口接她，将摩托车停好后，他们一起去吃了米线。
楠哥说道：“今天点名了，幸好有人帮我们答到，上周布置的作业棉签也帮咱俩做了，今天刚交上去。”
“真是谢谢她们了。”周离顿了下，“也谢谢楠哥。”
“懂事！”
“今晚回学校吗？”
“当然！你想干什么？”
“想先观察一下，看有没有情况。”周离小声说，神情认真，却悄悄打量着她和槐序，补充说道，“这样保险一点。”
“啧啧……”
楠哥斜着眼睛瞄他，并不拆穿。
槐序专心吃米线，听不见。
呼噜一声！
她端起斗大的米线碗，喝了口汤，然后又去烫了两份免费的米线，继续大吃特吃。
这晚，他们还是没有回学校。
可也什么都没发生。
周离和楠哥进行了些许试验，确认她像平常天师一样，可以使用体内总量庞大的灵力，而且具备超然的灵力亲和力，一般来说这种亲和力只会出现在妖怪身上。
而团子只是惊讶于楠哥突然变成了天师，并表达了自己的好奇，但她的脑仁很小，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