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智能手机下乡
下午。
头顶的吊扇呜呜呜的转动。
一群生物围在八仙桌旁，分别是三下乡的三位大学生，需要帮助的视障小姑娘，假装参与其中的团子大人，看热闹的老妖怪，以及楠哥捉来准备晚上烧着吃的两只笋子虫，被她用两根小竹签串着，呜呜呜飞个不停。
楠哥一手握着竹签，一手敲着桌子，拍板说道：
“那好！
“那就定了！
“今天的主题就是——
“智能手机下乡！
“我们的任务就是教小郑用智能手机。”
小郑姑娘坐姿乖巧，两手叠加放在桌面上，很认真的盯着楠哥。
在听到她说今天的任务是教自己用智能手机后，已经能熟练使用智能手机的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楠哥环视四周一圈，对大家，包括槐序和团子的认真态度很满意，手上两只笋子虫飞啊飞也飞不出竹签的束缚：“当然了，周离已经提前两年教会了她，不过不影响……做个样子就是，明白了吗？”
“明白。”周离点头。
“明白。”包子态度也很好。
“我也明白了。”槐序强行加戏。
“喵呜！”团子不甘落后。
“可是……”小郑姑娘左看右看，好像只有自己不懂，“我该怎么做呢？”
“认真学习。”
“哦。”
“各就各位！”
楠哥拿出了导演的派头。
包子换上人像镜头，举起相机，找好角度，先给小郑姑娘拍了一张大头照，看着清秀白净的小姑娘和那双浑白的眼睛，她沉默了几秒钟才转头向楠哥点了点头，随即在楠哥的指示下，周离开始进场指导。
“这是短信。”
周离举着手机，点开了短信。
小郑姑娘信箱里面的短信还真不少，除了运营商发来的，还有银行发来的，但更多的是各种广告、骚扰及诈骗短信……有交流意义的短信只属于两个名字，一个是周离，一个是楠哥。
她的世界很小。
周离顿了下，点进去看了看，显然楠哥找她聊天比他更频繁，几乎每天她们都有互发短信，这让他有些惭愧。
并且他和小郑姑娘互发短信是不要钱的，只要有网，楠哥则不可以。
小郑姑娘偏头看她。
楠哥也出声道：“你看见什么了？傻了吗？”
包子透过相机取景器，光明正大的观察着表哥的神情变化，她很喜欢这样，因为不会被发现。
周离回过神来，很镇定的说：“我看见好多诈骗短信，这些你可不要信。”
小郑姑娘轻轻点头，声音又小又温柔：“嗯，他们也骗不了我，我连银行转账都不会，取钱都要叫柜员帮我。那些什么链接，我点进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弄。”
“那我们继续。”
“好。”
于是周离继续给她演示，边演示边解说，做戏要做全套：“现在手机都可以用语音操作，也可以用语音输入短信……”
小郑姑娘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以前周离就是这么教她的。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是在逢场作戏，不能笑场，于是连忙将笑意收起，继续认真起来。
包子也很认真，快门声不断响起——
周离对着手机说话；
周离为她讲解；
周离将手机交给她，再看她使用；
……
拍完之后，包子还去拍了一些其它材料，主要是小郑姑娘的身份证明、残疾人证、五保供养证等等，以证明她的身份。
然后她还要写工作报告。
许是因为小山村太合她意，来到这里后的她精力格外充沛，格外积极。
吊扇继续转着，须得找东西把纸张压着才行，包子面前放着一壶冰红茶和一碗外面吃不到的山枇杷冰粉，她埋头认真书写：学会使用智能手机发短信对郑芷蓝与外界沟通起了巨大帮助，生活水平大大提高……明天我们还将教她使用语音拨通电话。
“写完了！”
包子露出满足之色。
诶不对！明明是被表哥坑着写的，为什么我这么满足？
包子强迫自己抛掉了这份满足，又端起旁边暗红色的冰粉，舀上一勺送进嘴里，顿时满嘴清香，令她眯起眼睛。
这下才是真的满足。
听说整个村子就只有几棵山枇杷树，都是原来村民种的，因为位置高低不同，成熟时期也略有差异，总之一年只能吃几回，这一棵树的果子是小郑姐姐故意不摘的，就是留着等表哥和楠哥来了再吃。
她算是沾了光。
楼上。
楠哥翻看着小郑姑娘的手机，小郑姑娘就侧躺在她旁边，睁着眼睛看着她。
忽然楠哥眼睛一亮：“你还听盗墓笔记？”
小郑姑娘眼帘垂下，小声说：
“最近在听。”
“不怕吗？”
“不怕。”
“还有鬼吹灯，还有张震讲鬼故事……”楠哥扯了扯嘴角，“上次不还在听霸道总裁吗？怎么改听鬼故事了？”
“挺有意思的。”
“我也爱……诶你在做什么？”
楠哥突然发现小渣猫在动自己的笋子虫，这可是她今晚的点心。
但小渣猫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在用爪子拨弄竹签，一边凑近观察一边思索。
楠哥不由喊道：
“小渣猫。”
“喵！”
团子被惊得抖了一下，闪电回头，直愣愣的盯着楠哥。
“你在干什么？”
“团子大人……”团子犹豫了下，没有回答，而是疑问道，“蓝哥你不是在和小郑讲话喵？”
“不要转移话题。”
“喵？”
“你是不是想吃我的笋子虫？”楠哥警惕道。
“不、不是的喔！”
“那是什么？”
“喵~~”
“讲人话。”
“团子大人……”团子低下了头，声音弱弱的，“团子大人看笋子虫好可怜，一直飞啊飞，都飞不掉……团子大人要放掉它们。”
“可怜？”
“嗯！可怜的喔！”团子想了想，“它们妈妈在等它们回家。”
“那鱼可不可怜？鱼的妈妈有没有在等它们回家？”楠哥扯了扯嘴角，“今中午的鸡可不可怜？好不好吃？”
“啊呜？”
“问你，好不好吃？”
“好吃……”团子呆滞答道。
“鱼汤泡饭好不好吃？”楠哥又问。
“好吃……”团子微微吐露出粉红色的舌头，显得更呆滞了。
“那不就得了嘛。”楠哥摆摆手，“今晚上我分你一只，你也会觉得很好吃的。”
“可是……”
“嗡嗡！”
楠哥手机一震，是周离的一条信息。
周离：不可以这样对团子大人说话
楠哥：……
放下手机，她翻了个白眼，将两只笋子虫取下，递给团子，不耐烦的说：“拿去拿去，拿走拿走……”
“喵！”
小猫娘出现！
小猫娘一手拿着一只笋子虫，连忙小跑着来到窗边，将之丢出去，嘴里还小声的喊：“笋子虫快跑，要被蓝哥吃掉了……”
真的很小声，只差一点楠哥就听不见了。
楠哥撇了撇嘴。
翻过身，她抱着软软的小郑姑娘，小声说：“刚才周离给我发信息，叫我不准这样对她说话，要照顾她的爱心和童真……所以说我们每天在房间无论说什么话，那个变态都是在偷听着的。”
小郑姑娘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都还是轻轻笑着的，觉得很有爱，听到后半句她便微微红了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种事谁都知道，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随心换的重要性
包子这一整天都没闲下来，一点也不符合平常的懒惰咸鱼性格。
先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出去拍了日出，一直走到了山谷对面，单程就有好几公里。回来吃了个早饭后，又去拍了狗帮工作的画面，随后蹦跶着摘梨也很消耗体力。下午又忙于糊弄三下乡，写完今日工作报告，也只小坐了一会儿，就又出门去拍山村景色了。
只是下午太阳毒辣，刚从风扇下走出来对比尤为强烈，因此包子没有带相机，而是选择了无人机。
这样就只需要找个合适的荫凉地方，站着操控无人机就可以了。
拍全景的话，没有什么比无人机更适合的了——
凭借着一个出色摄影爱好者的直觉，包子有预感，无人机飞上去之后，小山村的全貌会极其美丽壮观，拍照加录视频，她的无人机一块电池只能飞十八分钟左右，四块电池很可能不够用。
幸好自己不是来旅游的，不用出住宿费伙食费，也不赶时间，可以天天拍、慢慢拍，还好吃好喝的供应着。
等之后再找个凉快的早晨用相机去拍近景，美滋滋。
包子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一路走过去，路上长着好多野草莓，有些还是白绿色的，有些则已经红了。
包子昨天来的路上就问过表哥，确定它们是可以吃的，可她不太信任表哥，于是今早又问了小郑姐姐，小郑姐姐总不会骗人。于是她一路都在蹲着摘野草莓，将之全部装在兜里，准备回去洗洗再吃。
有时候也将一颗看起来格外干净的塞进嘴里，看起来干净就够了，至于到底干不干净，不去想就会很干净。
嗯，确实是可以吃的。
包子又眯起了眼睛。
这些野草莓长得很小，只有她的一截指头大小，形状较超市里卖的草莓更圆润些，香气也有所不如，但口感相差不多。
主要是不要钱，遍地都是。
包子的裤兜慢慢装满了，装得满满当当，以至于她走路都不敢走快了。
早晓得就拍完回来再摘了。
幸好小郑姐姐家的位置还是比较高的，她没走出多远，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躲着荫凉放飞了无人机。
风景果然好好！
和地面上仿佛两个世界！
……
周离打算眯半个小时，还让老妖怪叫他，但这一眯，就是一个半小时过去。
醒来时老妖怪还在他旁边打着游戏，他就很无语：
“不是让你叫我吗？”
“嗷！”
“那你怎么没叫？”
“你让我叫你，我又没答应。”老妖怪愣愣的对他说，“再说了，多睡一会儿有什么不好。”
“……晚上会睡不着。”周离黑着脸说。
“那正好咱们开黑打游戏，楠哥开了热点。”老妖怪嬉皮笑脸。
“……”
周离起床下楼了。
隔壁房间还在窃窃私语，好像一个下午都没停。
周离没有停下来偷听，只是在路过她们门口时放慢放轻了脚步，多听了几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来到了楼下。
今天打算去拜访一下老灰、小圆和星回、季白大人。
老灰和小圆是他的老邻居了，要去叙叙旧的。而星回和季白两位大人都是老江湖了，讲话又好听，也该去拜访一下，何况今中午他们送来的自酿果酒很是好喝，楠哥连连好评，周离打算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对果酒的喜爱，如果能要到一点，就分作两半，分别送给楠哥爸爸和包子爸爸，想来他们也会很喜欢。
于是他在小圆和老灰的树下坐了一会儿，吃了两个李子，又跟着老灰和小圆一起去了星回和季白的住宅。
才一年不见，两位大妖的院落前便已开满鲜花，侧有松柏后有竹林，听说他们每天就是诗歌酒茶，泼墨浇花，时不时还有来自天南地北的老朋友来拜访他们，好不自在。
喝了一肚子粗茶，听他们吹了一个小时的牛，周离满意的离开了这间山野小宿。
不出意外的话，他走时就能拿到果酒了。
老灰和小圆与他一同离开，两只小妖怪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和老灰太寒酸了。”小圆两只小爪子在身前捏在一起，微微搓动，“既没有地方让你坐，也没有茶水给你喝。”
“嗯。”老灰翘着尾巴点点头。
“哪里的话，只是生活习惯不同而已。”周离小声说。
“之前有位星回大人的朋友来做客，那位大人有让花草树木迅速生长的能力，我们请他为我们种的葡萄施了法。等今年秋天葡萄熟了我们就把它们做成葡萄干，到时候就可以送葡萄干给你吃了。”小圆仰头望着周离，“都结了好多了，只是还很小，没有熟。”
“嗯。”老灰继续点头，“那位大人太厉害了，结得太多了，我们都吃不完。”
“那就谢谢你们了。”周离想了想，“我最喜欢吃葡萄干了。”
“好！！”小圆开心道。
“应该的。”老灰淡淡说着，忽然他一抬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远方天空，“那是什么东西？”
“嗯？”
周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天空有个小黑点正在迅速飞掠，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哦，是无人机，应该是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孩玩的。”周离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灰收回目光。
“高科技呢！”小圆说。
“我去看看她。”周离说。
“我也去！”小圆连忙道。
“既然你们都要去，那我也跟你们同行吧。”老灰其实很感兴趣，“不然你们怕是要好一会儿才能找到那个小姑娘在哪。”
“好呀。”
老灰很轻松就锁定了包子的方位，周离和小圆跟着他上了一层台阶，转了一个角，便见到了站在树下的包子。
小姑娘穿着短袖体恤，穿了一条水磨白的背带牛仔裤，帆布鞋，颜色鲜明的小圆帽下一左一右两条麻花辫，显得很是可爱。背带牛仔裤在独自位置上有两个小兜，一个兜里面装着李子和桃子，另一个兜里装满了红色的野草莓，都快装不下了。
小姑娘两手握着遥控器，低头紧紧盯着遥控器上的画面。
她似乎心情很好，在操控无人机向左移动的同时，自己的上身也跟着往左边倾斜，同时嘴里极小声的模仿着无人机的声音。
“呜呜呜~~”
正常人是听不见她呜呜呜的，但是这里没有正常人。
周离又扭头看向远处，凭借强大的听声辨位能力，很快找到了无人机的位置。
与此同时，风声大起。
一头巨大的怪物飞掠而过。
“呜呜呜~~”
“啪嗒！”
无人机打着旋儿掉落下来。
“呜？”
握着遥控器的包子陡然呆住，呆呆盯着手机屏幕里狂乱变换的画面，几秒种后，画面戛然消失。
周离默默闭上了嘴——
刚想提醒她注意恶神来着。
老灰：……
小圆：……
这时包子茫然四顾，终于看见了小路上站着的表哥，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僵硬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远方，又指了指遥控器，似乎在以此向表哥表达什么，或询问什么。
周离向她点了点头。
包子直接绝望。
这可是她才买不久的无人机啊，裸机加电池管家加三块电池加各种小配件的畅飞套装，八千多块，又因为电池管家一次能充四块电池和套装里的斜挎包也能装四块电池，她一咬牙又多花了几百块买了一块电池，总计快九千了。
现在全都报废了。
这是多少同学一学期的生活费呀，天知道她是怎么攒出来的！
“啪叽……”
包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离连忙走过去，把落出来的小草莓捡起来，重新装回她兜里：“不是听说无人机有炸机险之类的吗？”
“随心换。”
包子更难受了。
周离见此顿时明了，也不再多问，只是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太在意。”
包子难受程度再次增加：“那就是新的，我只飞过一次……”
“咳咳……”
周离咳嗽两声，继续安慰道：“先找回来再说吧，说不定没有摔坏呢。”
包子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还不忘捂着兜里的草莓，怕再掉了，准备跟着定位，去寻找她的无人机。
第六百五十八章 团子大人机智得一比
一小时后。
小郑姑娘家的堂屋中。
包子面无表情的坐在高板凳上，两只脚自然垂下没有摆动，桌上放着残破不堪的无人机。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头顶的吊扇依旧呜呜吹着，表哥就坐在她身边，吃着她摘了半天的野草莓。
面对楠哥和小郑姑娘的关心，表哥替她答道：“因为这个地方高低落差很大，又是一个山谷，气流不平衡，就很容易炸机。听说老手在这种地方飞无人机都会很谨慎的。”
包子沉默着点点头。
“嗡！”
手机一震。
包子默默的拿起来，打开微信。
周离：别伤心了
周离：我给你买个新的
包子关掉手机，瞄了眼坐在旁边的表哥，心里惆怅分毫未减。
这么贵的，哪里敢要……
也许能修？
眼见得表哥、楠哥和槐序马上就要将自己摘的草莓吃完了，想到自己蹲了那么久，她终于是忍不住了，迅速伸出手，赶在楠哥之前将盆底的最后几颗小草莓抓到手上，一把塞进嘴里。
用井水洗过后，草莓变得冰冰凉凉的，更加清爽了，其次又用盐水泡过，增加了甜味，比刚摘下来时好吃多了。
还好自己吃了几颗，不然都不知道。
“唉……”
包子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即她再次打开手机，倔强的给表哥发了一个‘不’，便搜索起了维修办法和相关费用。
知乎上有一篇文章，专门讲炸机后怎么评估维修费用和维修价值。
包子看着已不成机样的无人机——
嗯！有维修价值！
按照文章指引，她先初步评估了外伤：前机臂损坏、后机臂损坏、上盖损坏、中框损坏、底壳损坏、前视觉组件损坏……
简而言之，坏得差不多了。
内伤不知道，反正开不了机。
再打开官网，找到维修配件价格查询，仔细对比看了看……
沉默着关掉网页，拳头紧握。
能修！
能修！
还好表哥帮自己省了一大笔礼物钱，加上老周给的红包钱、出门时爸妈赞助的旅行开支，光机身的话买个新的都绰绰有余……只是之前省钱如赚钱的开心就白开心了呀。
包子很是颓丧。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在包子十分难过的时候，她的表哥已经跑到灶屋里快乐的烧起了火。
今天小郑姑娘炖牛肉。
周离喜欢吃炖牛肉，要炖两小时呢。
而且只需要烧木头柴就好了，又省事，又可以盯着火发呆，最适合那些又懒又爱烧火的人。
周离在灶里将两块木头摆成了两条平行线，稍作犹豫，又将之摆成了一个x，这才看向安静站在灶边的小郑姑娘，笑着说：“我下午出去逛的时候，看见了去年种的薄荷，长得好好了。”
“清和很喜欢吃薄荷。”小郑姑娘轻声道，“都摘了很多了，不然长得更好。”
“他很喜欢吃吗？”周离问。
“嗯。”小郑姑娘点头，“现在薄荷是除了菇菇以外，清和最喜欢吃的东西了，他可以光吃薄荷，吃很多。”
“光吃薄荷？”周离眼睛睁大，“能好吃吗？”
“嗯……”小郑姑娘想了想，“当作青菜煮进汤里，或者用开水烫过后拿来拌，反正他觉得好吃。长得速度都比不上摘，如果不是怕摘太多叶子苗苗会死掉，他可以天天吃。”
“我之前还担心薄荷长得太快，会泛滥成灾呢。”周离又笑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会的。”
周离又闷头烧了一会儿火，突然抬起头来：“要是有一天，恶神大人离开了，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嗯？”
郑芷蓝偏头看着他。
她很喜欢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周离和楠哥，因为平常一直盯着看不太好。
仔细想了想，她小声说：“离开了这里，恶神大人又会去哪呢？他脾气不好，人类的世界容不下他，妖怪的世界也不适合他，只要稍微有谁冒犯到他，他就会大发雷霆，也许会伤害到别的妖怪，那样的话，他又会被追捕。”
“那你自己呢？”
“我……”小郑姑娘想了想，“我不知道。”
“你想过吗？”周离问。
“没有想出答案。”小郑姑娘诚实回答。
“这样啊。”周离又将那两根快要燃尽的木柴换了个摆法，“我猜你是喜欢这里的生活的，要是我我也喜欢这里的生活，自己种菜种粮食种果树种花草，自给自足，自由自在，没人打扰，安静美丽，又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郑姑娘嗯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手。
周离继续猜测：“山下没有山上自在，有更多麻烦，但也更便利，有更多人间烟火，既然你也想过，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小郑姑娘又嗯了一声。
都是对的，不全对。
山下还有朋友。
周离继续烧了一会儿火，才又说：“我听说，妖怪们可能要将故土世界搬到另外的地方去，到时候会有很多妖怪跟着去，当然也可能会有很多妖怪留下来，而他们希望将那些智力不够、难以做出正确决定的妖怪都带走。”
“搬到哪？”
“天上，繁星里的某处。”
“是么……”
小郑姑娘一时出了神。
如果故土世界将要离开，留在这里，和一同离开，对于恶神大人来说，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呢？
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周离抬起一只手，两手环住膝盖，盯着火焰熊熊燃烧，小声说道：“之前楠哥给我说，要是你下山就好了。我们可以在市区边上或者市区外面一点的地方置办一个院子和一小片地，既可以种花种菜种果树，也可以进城看电影下馆子，我们可以当邻居。那时候楠哥刷抖音刷到外国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做了一辈子的朋友，互相扶持，共同衰老，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比结婚还安逸。
“但我给她说你也许不会下山，因为不确定你是否喜欢和习惯山下的生活。
“而且你还会考虑恶神大人。
“其实我觉得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没关系啦，但要是再多考虑自己一点，而不是被什么束缚，也许会更好一些。”
小郑姑娘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团子叮叮咚咚的跑了进来，像是穿了鞋，一点也没有寻常猫咪的轻巧，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跳到周离旁边，嘴上叼着一颗小青李子，仰头凑近周离。
“唔……”
周离拿过李子：“给我的吗？”
“是的喔！”
团子这才点头，舔了舔嘴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团子大人带着包子出去摘果子去啦，摘了好多，周泥你快吃！”
周离握住李子：“谢谢团子大人。”
“不客气喔，你快吃！”
“洗了吗？”
“干净的喔，你快吃！”
“看起来有点酸。”
“不酸的喔，快吃吧！”
“哦。”
周离将之放到嘴边，小心咬了一口。
还没感觉到酸，先感觉到了苦涩，随即强烈的酸涩冲击着他牙齿上的神经，令他瞬间做出痛苦面具。
“好酸！”
周离就知道，老套路了。
团子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盯着他，多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但见周离真的被酸得很难受，她又有点内疚了，伸出一只小爪子按在周离手臂上，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喔！团子大人、包子还有蓝哥都已经被酸过了，所以才拿来给你吃的！”
是的——
安慰一个难过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我也和你一样。
此外别无他法。
周离心头好受了许多。
目光一瞥，又瞄见了站在灶头边静静看着他们的小郑姑娘，他沉默了下：“你还别说，刚开始酸，酸过之后回味还不错……这么好吃的李子团子大人不拿一个给小郑吃吗？”
小郑姑娘愣了下。
团子大人也愣了愣：“真的喵？”
“真的！”
“喔……”
只见团子大人扭头看了看小郑姑娘，思索片刻，又收回目光盯着周离：“团子大人马上就去给小郑拿，周泥你先把它吃掉吧。团子大人就站在这里看你吃掉。”
“……”
“快吃吧！”
团子用小爪子拨弄他，轻轻催促。
小郑姑娘露出了笑意。
第六百五十九章 告错人了
次日早上。
刚吃过早饭，洗完了碗，周离回到房间，打算再躺一会儿。
竹席冰冰凉凉的，体感舒适，薄毯带着淡淡的肥皂香味，让人安心。反正山里事情不多，可以这样一直躺到上午十点。
简直是咸鱼梦想的生活。
“喵~”
团子一下跳上床，高高蹦起，又重重砸下，砸在周离胸口。
周离面色平静：“团子大人这样，我会很痛的。”
“猫都是这样的喔！”
“唉……”
“喵！”
团子又凑到了周离手边，将他的手掌视作猎物，与之搏斗起来，又啃又抓，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不顾他的感受。
“周泥的手别跑！
“喵呜~~
“周泥，让团子大人咬一口！”
忽然，她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隔壁，用粉嫩嫩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巴，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烁：
“殿下好像醒了！
“殿下！你醒了喵？”
“呵~~”
隔壁房间传来了楠哥打呵欠的声音，尾音拖得很长，让周离能想象到她伸懒腰的风景，像猫一样迷人。
“喵呜！”
团子立马将周离抛之脑后，蹦下床往门外跑去。
周离叹息着摇摇头，看了眼自己手掌上湿润的口水痕迹，随手在体恤上擦了擦，也掀开薄毯，下床慢慢往门外走。
呀！
团子大人还没进到门呢？
真令人开心。
周离笑着抬手，对在门口不断挠门的团子打了声招呼：“早啊团子大人。”
团子扭头望了他一眼，不管他，继续闷头专心挠门。
“沙沙沙……”
老旧木门被挠出的声响很明显。
周离握上了门把锁，一扭，将门打开。
团子又扭头望了他一眼，马上便跳过门槛，进了屋内。
“殿下殿下……”
榆王殿下站在房间一角，手里举着个玫红色的背面有明星写真照的圆镜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拨弄着额前刘海，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们就这么把门打开，万一我在换衣服怎么办？”
团子瞬间扭头：“是周泥开的！”
周离继续叹气，无语的说：“这是我女朋友……”
“哦也是！”
榆王殿下点点头，她依然盯着镜子整理头发，只是眉毛一挑：“有事吗？”
“有。”
周离走进了房间。
小郑姑娘虽然眼睛不好，但房间一点也不杂乱，正常农村女孩闺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收拾得干干净净，朴实温馨。房间里的味道是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儿，混杂着点了一夜的蚊香。
床头柜上放着黑色发圈，放着充电线和耳机，还放着一个桃子，梳妆桌上则摆着楠哥的电脑，和一大块金砖。
因为夏天到了，床尾还摆了一个摇头扇，这比周离和包子房间的配置还要高些。
周离悄悄瞄着，同时说道：“有问题要请教你。”
“我猜猜……”
榆王殿下放下镜子，白白净净的脸，其中一侧印着竹席的方格纹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周离，嘴边带着淡淡笑意：“不是关于住在山顶的那个大家伙，就是关于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是不是？”
“殿下聪慧。”
周离老实答道，然后问：“像是这种情况，有可治之法吗？”
“基本没有！”
榆王殿下的回应也很干脆，她弯腰将一直在她脚边蹭啊蹭的团子抱起来，使劲揉捏：“在问我之前你肯定也已经问过别人了，他们向你给出了怎样的答复？”
“他们也这么说。”周离低头说道，“只是我还是想再请教一下殿下，如果博学如殿下也无能为力，那就肯定是不行了。”
“不要吹捧，我根本不博学。”
“好的。”
“……我就那么一说。”榆王殿下示意他该吹捧还是要吹捧，她非常受用，“这个问题你女朋友早就问过我了。”
“所以？”
“从根本上来讲，这不是病症，而是一种天赋。”榆王殿下说道，“是世界意志赋予她的一种天赋，让她能够轻易辨别妖怪，不仅能分辨出伪装成人的妖怪，还能根据清晰程度分辨出这个妖怪强大与否，想要将之去除，并不容易。”
“并不容易。”周离重复道，“需要很苛刻的条件吗？”
“也许等故土世界搬离后，会变得简单许多。”榆王殿下说道，“到那时，这个愚蠢天赋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样啊。”周离睁大眼睛，“那时又该怎么做呢？”
“此术业并非我之专攻，届时自有博学者留下，你可再去寻访，也许可以找到解决办法……也许还是会很难，也许会很简单。”
“多谢殿下。”
“不谢。”榆王殿下摆摆手，“去给我热早饭。”
“好嘞。”
今早上吃的是菜头煮面块儿，菜头这个东西虽是素菜，但煮出汤来，当真是鲜美无比，撒几粒小葱几片薄荷，鲜美又清爽。
周离看着榆王殿下呼噜干了一大碗，默默想着事情。
……
今天的包子已经不再为无人机而继续感到心疼与难过了，她的状态已恢复正常，又出去拍了一上午的照片。
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皮实得很。
下午闲得没事做，太热也不想出去拍照，包子便在家中跟着小郑姐姐学做甜点。
今天做的是冰爽牛奶小方。
做法很简单，在牛奶里加上白糖、玉米淀粉，再加点有颜色的水果汁调色，放到小锅上开小火煮至粘稠，再倒进盒子里，放冰箱冷藏之后就会是软软糯糯的状态了，捏在手上qq弹弹，吃到嘴里入口即化，冰爽奶香。
包子学得非常认真。
总共做出了两盒，一盒加了草莓汁，是淡淡的粉色，十分可爱，一盒加了蓝莓汁，是浅蓝色，很是小清新。
包子成就感满满，准备吃一下午。
然而当楠哥走下来后，一下午便变成了两分钟。
包子不敢反抗。
只有等到表哥下楼，她才敢走到表哥身边，委委屈屈的说道：“表哥，我今天下午和小郑姐姐一起做甜品，辛辛苦苦做了好多，结果被楠哥一下来全部吃完了。”
“是吗？”
“嗯！”
“好吃吗？”
“好吃，你可得……”
“我可得尝尝！”
第六百六十章 叫你欺负我
“确实挺好吃的！”
周离心满意足的砸吧着嘴，给出了评价：“我觉得草莓味的更好吃。”
两盒牛奶小方，现在只剩下了三块。
包子整个人伏在盒子上面，用上身保护着这仅剩的三块甜品，目光警惕的盯着他们。
周离见状有些无语：“用不着吧，明天再做就是了，多做一点。”
包子依然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楠哥打着呵欠，开口了：“该开始今天的工作了，我想了想，今天咱们编个卫生下乡，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包子沉默着，目光左右打量。
三分钟后。
包子小心翼翼的将牛奶小方从桌上拿下去，放在长板凳上，这才提起笔，俯身在工作报告上写起来：
“7月13日，周二。
“郑芷蓝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山了，也不知道什么是洗洁精，平常洗碗都是用清水，遇上油多的时候，很难清洁干净。
“……”
周离扭头看了看她写的字。
字迹十分秀气，每个字都很小，形状偏圆，不少女孩子的字都这样。
“喵~”
团子小跑着来到了她面前，歪头看着她手里的中性笔，眼睛随着笔帽晃动而跟着转动，连带着小脑袋也晃动不止。
刷的一下。
她伸出小爪子，轻轻勾动笔帽。
包子被她干扰得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但心里却丝毫也没有不开心——
这是团子大人对她的恩赐！
“喵？”
见笔帽不动了，团子也不动了，收回手乖巧坐下，歪头盯着她。
“哦。”
包子连忙又低头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悄悄瞄着。
果不其然，团子又来了兴趣。
工作报告上的字迹逐渐变形。
直到团子大人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她抽空扭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便察觉到这只手上传来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
“喵！”
小小的身子顿时被拉出半米远。
包子露出失望之色，继续认真写起来：“在我们的帮助下，郑芷蓝熟练的掌握了洗洁精、洗衣服和香皂肥皂的用法，也接受了我们给她带来的这些卫生用品，很好的预防了细菌在各个地方的滋生，对防控疾病、疫情也有极大帮助。”
写完之后，包子放下笔，稍作沉默，对表哥和楠哥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楠哥点点头：“确实有点。”
周离见大哥都开口了，也跟着附和：“把小郑黑得好惨。”
团子缩在楠哥面前不敢再乱跑。
槐序砸吧着嘴。
大家都瞄向了坐在旁边的小郑姑娘。
只见小郑姑娘单手托脸，安静坐着，一副任由他们安排的样子：
“没关系的。”
包子闻言点点头，一声不吭，心里想着：小郑姐姐真是好温柔啊，相比起来，表哥偶尔的温柔根本就是假温柔嘛。
等等！槐序哥哥怎么在砸吧嘴？
小姑娘飞快的低头一看，装着牛奶小方的盒子还在自己边上，这让她松了口气——盖子并没有被打开的迹象，她在埋头写字的过程中也没有察觉到有谁将之从自己屁股边上拿开。
等等！
里面的牛奶小方怎么只剩两块了？
包子揉了揉眼睛——
两块瞬间变成了一块！
包子表情呆滞，抬起头来，槐序哥哥依然在砸吧着嘴。
见她看来，他还说道：“周离说得对，明天多做点，我等下就去超市里弄原材料……要牛奶是不是？哪个牌子的？要几箱？”
包子一时没说出话来。
为防剩下的一块也突然消失掉，她连忙打开盒子，将之拿起塞进自己嘴里。
“呼……”
牛奶的香气在嘴里散溢。
槐序有点不自在：“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会……隔空取物！”
“并不是，我是光明正大的弯腰、打开盒子、拿走点心、再把盒子盖上的。”槐序说道。
“！！”
更可怕了。
包子缩起了脖子。
然而来自资本家的剥削却并不因为她的害怕而有所减缓，她马上又在楠哥的要求下，拿起相机去拍素材了。
看似是在摆拍教小郑姑娘用洗洁精的场景，其实两个人玩起了泡泡，还玩得很开心。
包子专挑他们玩泡泡的时候拍，到时候就用这些照片当素材。
……
黄昏时分。
包子依然端着粗碗坐到门口，碗里装着香肠和青椒炒肉，看着夕阳美景发呆。
周离来到她身边，边吃边玩手机。
祝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离：你回来了吗？
祝双：刚到
周离：我还要过几天
祝双：哦
祝双：听说你把包子姐姐带回来了
周离：是的，她跟着我们来三下乡，赚学分
祝双：你们都开始三下乡啦
周离：你现在就知道三下乡啦？
祝双：听一个师姐说过
周离：这样啊
周离：老周这几天怎么样？
祝双：没怎么样啊
祝双：只是好像爱上了钓鱼，还挺厉害的，每天都能钓到鱼回来
周离：你怎么知道？
祝双：他经常出去钓啊
周离：这样啊
看来确实是最近鱼获颇丰，以至于老周自满之下，已经不打算隐瞒了，决定不装了，坦白了。
我就是在钓鱼！而且是个钓鱼天才！
周离摇摇头。
吃完饭后，包子主动去洗了碗，出来时很不讲究的在衣服上擦着手，走到堂屋对楠哥说：“楠哥，我明天想带着奶牛拍照片，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
“可以。”
“到时候……”
“先别说话！”
“哦。”
包子虽然被打断了，但还是很乖巧，顺着楠哥的目光看去。
只见表哥和小郑姐姐并排坐在两张太师椅上，都接近躺着的姿势，都蒙着眼睛。
团子大人坐在旁边，盯着表哥和小郑姐姐中间的某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
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
中间有个看不见的人。
包子暗自猜测着，不敢多问，挪到堂屋角落里坐下来，悄悄盯着这一幕。
没多久，两人取下蒙眼的布条。
小郑姐姐的眼睛已经一片清明，而表哥的眼睛则变得浑浊起来。
“其实没必要的。”
包子听见小郑姐姐小声说道。
表哥闻言左右看了看，眼睛没有焦点。
“……”
包子眨巴了下眼睛。
片刻后，她从高板凳上跳下来，走到表哥面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眼睛几乎没有波动，只是很平静的面朝自己，稍作犹豫，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表哥，你看得见吗？”
“很模糊。”
“很模糊？”
“像蒙了一层毛玻璃。”
“哦。”
包子心里活跃开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谁能救救我
周离坐在楼顶上，手中捧着一碗蓝莓，一边吃着一边看向远处。
夕阳在他眼里呈现出绚丽的色彩，却模糊成了一团。像是于宣纸上落彩墨，墨水不受控的晕染开，一片胡乱的色彩斑斓。
也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天上有燕子飞过，但他看不见，连一个小黑点也看不见，只听得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也许是在唱歌。
也有蝙蝠的声音，是拍打翅膀的扑扑声，很有辨识度。
周离试着偏过头认真倾听，想要凭借声音辨别出它们的位置，只是它们飞过太快，数量太多，声音太杂乱，辨位难度太高了。
周离转头看向身边同样坐着观赏夕阳的小郑姑娘，笑着说：“我发现有时候你眼中的世界还挺好看的。”
“是吗？”
“是啊，就比如现在。”
“偶尔吧……”
“也可能是。”
忽然一声巨吼，如雷霆般炸响。
周离连忙顺着声音看去。
在那绚丽又混乱的幕布上，在那模糊的色彩中，一道巨大且清晰的身影飞过，扇动着翅膀，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撞向夕阳，忽又调转方向冲向上方的蓝幕，又俯冲没入下方云层，在那各种各样的色彩中，这一刻的恶神俨然世界的中心。
“是恶神大人啊。”
“是呀。”
周离有些理解为什么小郑姑娘不愿离开恶神了。
在自己和槐序到来之前，在小郑姑娘的世界里，也就清和与恶神而已。
恶神应当是最清晰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轻很弱，且一边重一边轻，应当是小表妹，手中搬着东西。
“表哥，小郑姐姐。”
小表妹也搬着一张椅子走了上来，坐在他们身边。
周离扭头看她，十分模糊，几乎看不清模样，甚至只能通过变换的光影与脚步声分辨她的位置和移动。
小郑姑娘也扭头看着她，一直看着。
“怎……怎么了？”包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悄悄回看着她，想了想说，“我不该上来吗？”
“没有。”小郑姑娘连忙收回目光，脸有些红了，“你长得好可爱。”
“哦，这样啊。”
包子先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嗯。”
周离听着，眼角微抽。
包子就在他身边坐下来，挨得很近，能听见椅子与楼顶地面摩擦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少女的麻花辫落在自己手臂上，可能是平常营养汲取不均衡的缘故，小表妹的发质有点硬。
又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晃动的影子遮挡了前方夕阳的色彩，莫名有种压抑感。
“表哥？”
“嗯。”
“你在吃蓝莓呀？”
“嗯。”
“我可不可以吃一点？”
“吃吧。”
“谢谢表哥。”
“哈哈……”
周离感觉有只手朝自己肚子上伸了过来，透过碗他感受到了轻微的力道，持续时间略长，接着响起了指甲和碗底碰触的声音，以及蓝莓在碗里滚动的轻微咕噜声，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当他再次把手伸到碗里，很轻易就触碰到了冰凉的碗底。
仅剩的蓝莓在他手指触碰下咕噜噜滚动。
总共只剩了三颗。
周离扭过头，面容平静。
小表妹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并未吭声。
边上的小郑姑娘见状露出了微笑，起身说：“我再下去拿一点上来。”
“不用了。”周离说。
“不用，小郑姐姐。”包子也连忙说，“等下我去拿。”
“好的。”小郑姑娘坐回原位。
夕阳的光渐渐暗淡了，在周离眼中的色彩也蒙上了一层灰，接着原先的色彩渐渐被这种灰所吞没，像是某种美丽就此落幕。周离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很强的抵触，因为随后涌来的夜，在小郑姑娘的眼睛里，真的是一片浑浊拨不开的黑，充满了窒息感。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静静感受着对方眼中世界的模样。
边上的包子低垂着头，一手兜着蓝莓，另一只手将之一颗接一颗的捏起送到嘴里，同时余光悄悄打量着他们。
“我吃完了，表哥你还吃吗？”
“不吃了，有点酸。”
“把你的蓝莓全吃完了，我去给你拿根雪糕吧？”
“不用了。”
“没事的表哥，不要客气。”
“刚吃了饭……”
“啪！”
“？？”
“表哥，有蚊子。”包子收回手，悄悄瞄着表哥，顿了顿，补充道，“真的有，不是故意整你的。”
“意思是刚刚蓝莓是故意……”
“也不是！！”
“……好了去拿雪糕吧。”周离头疼的说，“以后不要那么小心眼，不要老记仇，这样不好。”
“好的。”包子过滤掉了他的后半句，“小郑姐姐要吗？”
“要吧，谢谢。”
“哦！”
小表妹噌的一下站起，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然后是咚咚咚的下楼声，周离仿佛能想象到她展开双手、目光紧盯脚下、一步两梯的往楼下跑的样子，对了，麻花辫也会甩动起来吧？
“包子好可爱。”小郑姑娘小声说。
“焉儿坏。”周离摇摇头。
“什么是焉儿坏？”小郑姑娘投来好奇的目光，眼睛明亮，格外好看。
“就是不声不响的坏。”
“哦。”
“……”周离沉默了下，“我看得清你的表情。”
“对不起。”
“……”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受限于体力，比下楼更慢更轻，伴随着小表妹的喘息声，来到他们面前。
“小郑姐姐，给。”
“谢谢。”
“不用谢，都是你的。”包子说着来到周离身边坐下，“表哥我帮你撕开。”
“你没安好心吧？”
“……”包子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推进自己的计划，“表哥你自己方便吃吗？我喂你吧，不要塞到鼻子里了。”
“吃了二十年饭了，嘴巴在哪我还是能找得到的。”
“来，张嘴！”
“……”
“哎呀……喂偏了。”
“……”
“呐，这次不会喂偏了，我保证。”包子信誓旦旦道，“但是表哥你不要动。”
“……”
“这次不怪我，是你自己在动。”
“我给你说，等我眼睛恢复了，我一定把你按在地上打一顿。”
“又来了，张嘴……”
包子几乎完全无视了周离说的任何话，她现在就像是听不进任何声音，一门心思全在整蛊表哥上面，专心致志，无暇他顾。
至于几天之后挨的打，和我今天的包子有什么关系？
“小郑，救我。”
“唔……”
“楠哥救我！”
“楠哥在楼下洗衣服。”
“……”
第六百六十二章 跳绳
“喵呜~~”
一阵喵喵的声音从楼梯间响起。
包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楼梯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眼里闪过了一抹惊慌。
但余光瞥了眼表哥的表情，她立马放下心来，确定上来的只是团子大人，楠哥并没有一起上来。
“表哥，张嘴。”
“团子大人救我！”
“喵呜！”
一只半大小猫从楼梯口跑了出来。
今天的团子大人是只金渐层，圆头圆脑的，额头上有几条竖纹，看起来像是皱着眉头，一直愁眉苦脸的，像是受了委屈。
来到楼顶后，她迈着小碎步，径直走到周离和包子面前，隔着一米多，很自然的蹲坐下来，抬头盯着他们。
“哈哈周泥你变成花脸猫啦！”
“团子大人是来救我的吗？”
“周泥你挨打了喵？”
“包子欺负我。”
“团子大人是来看戏的。”
团子规规矩矩的坐着，小小一只，依然是一张愁眉苦脸的表情，小脑袋左右转动，时而看看周离，时而又看看包子。
包子不动声色，继续递出雪糕，在周离的嘴边画了一圈。
这时，团子忽然扭过了头。
“喵呜！”
包子随之扭头。
一条踩着人字拖的大长腿从楼梯口跨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中，白得晃眼睛。
包子手一抖，又几滴酸奶落在周离领口，她见状慌忙伸手，用巴掌胡乱擦拭着，一边擦一边扭头盯着走过来的楠哥。
“楠哥唔！”
“！”
幸好包子反应迅速，将雪糕整支塞进表哥嘴里，并扭头看着楠哥：“楠哥你衣服洗完啦？我在喂表哥吃小布丁，表哥老是动，弄得满脸都是布丁的酸奶，他还怪我没喂好，还是你来吧。”
说完暗自为自己点了个赞。
楠哥走路带风，很随意的答道：“还没洗完，鞋子还没刷呢，只是在下面听见上头一直有人在呼救，我上来看看。”
“！”
包子面无表情：“楠哥你听错了。”
“是吗？”
楠哥将手放在包子头顶。
“嗯！”
包子被按着脑袋，重重点头，都到这时候了，也不肯放弃挣扎，依然心存侥幸。
“起来。”
包子闻言果断站起，老实而乖巧，就像在眼睛正常时的表哥面前一样，并双手向楠哥递出了雪糕。
楠哥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接过雪糕，随口咬了一口，惬意的伸长双腿，身体往下缩：“我说你们兄妹两个，怎么都一个德行？”
周离擦着脸扭头说：“家门不幸，楠哥，请帮我收拾她一下！”
“怎么收拾？”
“打一顿好了。”
“这样好吗？”
“不然她明天还要整我。”
“容我想想……”
楠哥很悠闲的继续吃着雪糕。
小表妹偷偷瞄着表哥，既不挣扎，也不吭声，乖巧站立一旁，两手绞在一起，只是眼里有光在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她发现楠哥朝她看了过来。
“！”
包子立马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摆出了一个防御性姿势，同时满脸警惕。
半小时后。
楼下院子里。
挨了打的小表妹就像没挨打一样，正在院子里排队等着跳绳。
现在在跳的是小郑姑娘。
这是小郑姑娘第一次跳绳，楠哥带着她跳的。只在她眼前演示了一遍，凭着天师的体质和协调性，小郑姑娘马上就学会了，且刚一上手就能以极快的速度连着跳几百个，十分厉害。
周离坐在屋檐下，灯光照射之处。
老妖怪坐在他旁边打游戏，团子大人也蹲在旁边，眼睛闪烁的看着小郑姑娘跳绳。
绳子舞动出呜呜风声，加上起跳落地的声音，跳绳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小郑姑娘越发急促的喘气声，院子里很热闹。
这时的她们才像个青春活泼的小姑娘。
周离表情淡定的看向前边。
跳绳真是个极好的运动，燃脂效果强，观赏效果也不弱。
只可惜他换了眼睛，虽然能清晰看见小郑姑娘逐渐变得红扑扑的脸颊，舞动绳子的小臂，但被衣物遮挡的地方却是看不清的，只能靠着丰富的想象力，用平日里积攒的素材去填补模糊之处。
渐渐的，小郑姑娘脸越来越红，喘息逐渐剧烈。
体力不支了。
“啪……”
绳子拌住了脚。
周离连忙问道：“多少个？”
“三百多。”
“真厉害！”
“没有……”
因为他的夸奖，小郑姑娘低下头，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
下一个上场的是楠哥。
团子大人欢呼起来，给楠哥加油。
周离也托着下巴，聚精会神。
楠哥好看呀，一条短裤，下面两条大长腿，都没有遮挡，值得所有夏季的姑娘们学习。
“楠哥加油！跳五百个！”
“我争取……”
最终楠哥跳了两百多个，又长又直的腿看得周离眼睛都花了。
接着是小表妹。
毫无看头。
周离扭头看向楠哥：
“热不热？”
“热死了。”楠哥扯着体恤领口晃动，好让风灌进去，“呼，感觉我又要瘦了。”
“你够瘦了。”周离悄悄坐直身体，小声说道，“不用再瘦了。”
“诶！会说话！”
“实话而已。”
“啪……”
小表妹跳绳结束，共21个。
槐序迅速把手机塞到楠哥手里：“该我了该我了！楠哥帮我打一下！”
“在玩原神哦……”
楠哥立马不再扇风，低头操作起来。
周离失望的收回目光，刚一看向老妖怪，便皱起了眉头，只觉老妖怪扇起了大风，地上灰尘也被吹了起来，风声连成一片，而跳绳压根就不与地面接触，就是正常人也数不清他跳了多少个。
直到他跳得不想跳了，这才停下。
周离稍作沉默，果断举手：“我提议，之后不让槐序跳了！”
“凭什么啊？”
“附议。”
“喵！”
“我……”包子也等得很痛苦了，她看了眼楠哥和团子大人，跟着举起了手，“我、我也附议。”
“小郑弃权，少数服从多数。”
“切！”
老妖怪取回手机，坐回周离身边，并对周离冷哼一声，还阴阳怪气的说：“有些人啊，内心私欲我都不想拆穿……”
周离表示小郑跳绳风声太大，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一晚上便如此度过。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周离仰头盯着灯泡，那是一个明亮的光晕。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边上的槐序立马爬过来，替他看了眼：“是祝双给你发的消息，他说这么久没见，你都没想他吗？要我帮你回吗？”
“不用管。”
“哦。”
槐序拿起手机，打字回复。
周离：不想理你
“你在干嘛？”
“帮你回啊！”
“手机给我。”
“不给！”
“……”
周离紧抿着嘴，表情难受，感觉又多得罪了一个人。
第六百六十三章 祭祀
公历的七月十五，农历六月初六，在多年前本是小山村一个盛大的祭祀日，但还记得它的，也许当世已没有几人了。
路边的草木沾着露水，一路走来不知破坏了多少蜘蛛夜里辛苦织就的网，虽是盛夏，但山中清晨总是清凉，阳光也还温柔着。几人几妖站在一个小山包上，眺望着远处的恶神庙。
这是一座少见的露天庙宇，位置偏僻，远离山村，背靠大山，最醒目的便是庙中的巨大石质祭台和刚扫净灰的雕像。
郑芷蓝依然记得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一场祭祀上，那时还有人祭祀恶神，那时自己还很小，第一次被带去观看祭祀。那天的大人们对着小庙里严重失真、甚至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的怪物石雕跪拜烧香，但在她的眼中，却有一头巨大而威严的怪物站在庙后山坡上、怪物肢体强健、利爪如刀，收着背后双翼，垂下巨大的头颅，注视着这群向他献祭的凡人。
他的神情如此郑重，犹如在参加某场盛大祭祀，让她忽然感觉到这是一件极其庄重的事。
可那天祭祀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
后来时代变得好快，从全村只有一台彩电，变得家家户户都有好多电器，老人们逐渐去世，大人们外出打工就不再回来，年轻人早已不信这些‘淫祠邪祀’，庙宇的门锁生了锈，无人打理，每年只会开启一次，每次只有一个小姑娘会走进去，独自祭拜祈祷。
直到一场泥石流从最高的那座山上冲下，摧毁了半个村庄。
村子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郑芷蓝以前以为，也许世界会一直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往城里走，小山村会被彻底遗忘，永远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甚至过些年后就连她的叔叔伯伯们也会忘记通往山上的路该怎么走，而她和清和、恶神相处的生活，会这样持续一辈子。
……
身着朴素蓝衣的少女安静跪坐于祭台前，孤身一人，低着头小声祈祷。
为了准备祭祀，她从昨天就开始忙了，挑选了二十只羊，今早又起了个大早，将庙宇杂草尽数清除，为石像扫去了灰尘。
现在是祈祷时间。
其他人和妖都站在远处看着，其中多数都很有素质，保持着安静，就连身为妖王的榆王殿下也没有出声，只有老妖怪最讨人厌。
“六月六，看谷秀……
“啊春打六九头……
“诶你们说——”
槐序扭头看了一圈他们，停止了唱歌：“恶神真是神奇，每年只吃这一顿，他受得了吗？”
包子悄悄扭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和槐序哥哥的接触很少，仅限于偶尔的一顿饭，大家都是来蹭饭的，正所谓蹭饭之交淡如水，双方也没多少了解，就知道槐序哥哥长得超级无敌好看，是棉签每天晚上的yy对象，直到这次深入交流，她忽然觉得——
这位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不过她不敢问出声，只敢在心里默默想着。
周离白了槐序一眼，低头小声说：“这说明恶神大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妖怪，不像某些妖怪，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槐序闻言皱起了眉。
榆王殿下也皱起了眉。
“殿下除外！”
“呼……”
榆王殿下舒坦了。
大魔王眉头皱得更紧了。
包子又偷偷朝楠哥瞄了眼，暗自思索着‘殿下’这个词。
“呵~~”
老妖怪又打着呵欠，随手从旁边摘了朵小花，塞进嘴里咀嚼着，同时不耐的说：“这么久的吗？有这么多话要讲？”
“你好烦啊。”
“我怎么烦了？？”
“安静点。”
“那又不是神，跟我一样，是个妖怪而已。”槐序摇摇头，呸一声吐出花瓣，“你女朋友还在这站着呢。”
“……”周离瞄着他，“什么味道？”
“苦纠纠的，不好吃。”
“别说话了。”
“哦……”
庙宇中跪坐的少女是如此虔诚，在她前方，低垂着巨大头颅的怪物亦是神情庄重，一双猩红的眼睛凝视着少女身影。纤瘦的少女看起来远没有他的头颅大，仿佛一口便可吞下。
恶神亦是少见的沉默呢。
周离目不转睛的看着。
天地一片模糊，远方唯一清晰的便是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仿佛世界中心。
风中吹来了少女的声音：“如果您想离开，那就离开吧，不用一直守候于此，我们所有人都很感激您……”
这是最后一句话了。
少女站起身，鞠躬退去。
“吱呀……”
老旧的庙门缓缓关上。
少女转身，面朝着房门，伫立良久，方才转身，沿着小路离去。
“结束了吗？”
老妖怪连忙问她。
“嗯。”
小郑姑娘轻轻点头。
老妖怪眨巴着眼睛，眺望远方恶神：“他羊还没吃呢，他啥时候吃？”
小郑姑娘牵起奶牛马的缰绳，马背上坐着周离，她这会儿其实不太想说话，但还是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答道：“不知道，我们没有资格管恶神大人什么时候享用祭品，但一般来说他会在夜里享用。”
“夜里？怕被人看见吗？”老妖怪眼珠子乱转，“那要是我就站在这不走，一直看着他，他会不会不好意思吃？”
“……”
回到村子里。
小郑姑娘坐在屋檐下，手上拿着一个梨，安静的削着。
因为不太熟练，她的神情格外认真。
梨皮长长的垂下来，并未断掉。
削完之后，将完整的一条梨皮扔给狗帮成员吃，得到的是一个光滑的梨，她将之递给周离。
“谢谢。”
“嗯。”
小郑姑娘又拿起一个，继续削起来。
旁边还有几张嘴巴在排队。
而榆王殿下又翻出绳子跳了起来，每跳几个就要停下来，看看绳柄上小屏幕显示的数字是否正确，然后加快速度再试一遍——她感兴趣的好像不是跳绳这项运动，而是这根智能跳绳。
边上的团子大人已经被跳绳打到好几次了，神奇的是，不管榆王殿下还是团子大人，都对此丝毫不在意。
也许这就是团子大人如此皮实的原因。
“你们什么时候下山呢？”
“后天早上吧。”
“后天呀……”
“嗯，因为我弟弟回来了。”周离小声说，“他一直嚷嚷着要和我打球。”
“哦。”
“开学前我们还会来的。”周离笑了笑，“要是你有业务要来雁城，或者路过雁城，也可以过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去撸串啊。”
“好。”
小郑姑娘又削好一个梨，这次递给了周离旁边的槐序。
槐序的后面一个才是小表妹，她耐心等着，一点也不焦急，看似在看‘楠哥’跳绳，其实一直在偷听表哥和小郑姑娘谈话。
对于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这件事，她感到十分失望，这种天天有甜点吃、有冷饮喝、雪糕不限量、水果还有人帮削皮的日子，可能要下辈子才能再遇得上了。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包子，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第六百六十四章 温柔的表哥呀
16号晚上。
季白大人的法术失效，周离和小郑姑娘的眼睛自然就换了回来。
世界一下清晰起来。
周离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只觉那些往日里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细节是如此美妙，地上的灰尘，天花板上的纹路，桌凳的纹理，墙上白灰在岁月中脱落出的斑驳，而在之前几天中，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对比宛如两个世界。
周离走向门口。
屋外正是黄昏，瓦顶上站着乌鸦。
一名穿着运动长裤的小姑娘站在院子最边上，踮起脚，高高举起手机，专注于找信号，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咳……”
“唔？”
小姑娘依然保持着高举起手的姿势，扭头一看，愣了片刻，又若无其事的将头扭了回去，继续着先前的事。
“咳咳。”
“……”
包子这才又转过头，表情平静依旧，沉默了下，打了声招呼：
“表哥好。”
“你好。”
“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是。”
“哦。”
包子不说话了，很淡定的往旁边挪了几步，依然举着手机，似是觉得信号不在刚才那个位置，换个地方接着找。
但是她的目光已经不在手机上了，而是闪烁着到处乱瞟。
直到表哥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表哥好。”
包子鞠躬说道，再次往旁边跨出几步，远离表哥。
然后表哥又追了上来，面带微笑：
“喂我吃雪糕？”
“……”
“帮我吃鸡腿？”
“……”
“你吃草莓，我吃草莓屁股？”
“……”
“吃面帮我放调料？”
“……”
包子眼睛闪烁着，终于出声了，用不确定的语气：“不、不客气。”
“？”
“！！”
包子身体一抖，连忙放下手机，两手放在身前，再次鞠躬：“对不起表哥，我知道错了。”
“然后呢？”
“……”
包子看着他不吭声。
但是表情已经将话都说完了——
我不想挨打，但如果你非要打，我也没有办法。
周离与她对视片刻，越发无奈头疼。
这时他就很气恼自己怎么不像楠哥那么霸道，明明前两天都计划得好好的，眼睛一恢复，就把小表妹抓过来狠狠的收拾一顿。反正她也皮实耐打，挨打都不吭声。可到了现在，他却不知如何开始。
太温柔也不好啊。
“唉……”
周离捏着她的脸扯了扯，就当惩罚了。
一转身，只见楠哥和槐序就坐在屋檐下看着他，并且都摇起了头，向他投来贬低的目光。
“嗨，没劲！”
“真鶸……”
包子在一旁悄悄看着，悄悄听着，表面镇定自若，内心瑟瑟发抖。
晚上。
大家围在一起，在橘黄的白炽灯照耀下，一起包着饺子。
包子看见表哥往其中一个饺子里包了很多小米辣，往另一个饺子里挤了芥末，做得光明正大，丝毫也不顾忌她就在旁边看着。
包完之后还请槐序放进了春明家中的冰箱里，说明天再拿出来，显然是怕她做手脚。
其实表哥多虑了，一般这种事，但凡需要多操点心，她都是懒得去做的——反正是明天才会吃的苦，为什么要今天的我去费劲？
17号，早晨。
周离和小郑姑娘起了个大早，将水饺煮了，分成不同的碗端到桌上。
周离将一个搪瓷碗推给包子：
“这碗是你的。”
包子看着这个碗里白花花的水饺，淡金色的鸡汤打底，还点缀着几颗葱花，她犹豫着没有伸手，而是又看了看旁边——
槐序哥哥是一个大脸盆，她吃不完；
团子大人只有两颗，她不够吃；
楠哥还在睡着没起床；
小郑姐姐显然是不行的，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如果提出和小郑姐姐换碗，表哥一定会拒绝的。
只有表哥的碗和自己一样大。
“表哥……”
包子悄悄看向周离，试探的问：“我吃你那一碗吧。”
周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哦。”
这就是她唯一的挣扎了。
包子默默收回目光，端起自己的碗，走到门口开吃起来。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每吃一个饺子之前，都将之戳破看一看，或者小心咬开一小口，确认没有中招再吃，很麻烦，但是是正常人会做的选择。
二是不管不顾，闭着眼睛吃，什么时候吃到什么时候认栽，除了吃到的时候难受，其余时候都很快乐。
包子犹豫着，夹起一颗，小心吹凉，眼睛一闭，塞进嘴里。
但同时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旦口感不对劲，就马上将之吐出来，坚决不让表哥得逞。
没有中招。
野蘑菇肉馅好鲜！饱满多汁！
而且因为没有事先将之戳破，整个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吹凉了一些但依然很烫的汤汁便在嘴里爆开，满分味觉体验！
真好吃！
包子眯起眼睛快乐了一下，又忐忑的夹起第二颗，深吸了一口气，最好准备，依然整个塞进嘴里。
还是没有中招。
这一颗是虾仁馅的，不是小虾仁，是大龙虾的虾仁切成的小块，听说是槐序哥哥昨天去请住在海边的好心妖怪帮忙下海捉的，一共五只每只都至少有半米长，昨天中午就大吃了一顿，包子从来没这么过瘾过。
感谢槐序哥哥，感谢海边的好心妖怪。
第三颗……
包子的内心越发忐忑了。
此前吃的越美好，就越想下一颗还是美味的饺子，就越不想中招。
第五颗……
依旧没有中招。
包子甚至觉得有些煎熬了。
今天的饺子太好吃了，对比起来那两颗饺子简直仿佛包了毒药。最令人难受的是，她并不知道它们两位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也许正是她最放松警惕、对下一颗最期待的时候。
如此又煎熬了十分钟。
碗里已只剩两颗水饺。
包子愣愣的看着这两颗水饺，犹豫再三，选择了用筷子将它们戳破。
一个山蘑菇肉馅。
一个木耳肉馅。
“？”
包子呆呆的端着碗来到屋里，表哥早已经吃完了，正在看槐序哥哥狼吞虎咽，她有心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启齿。
直到表哥瞄向她：
“怎么了你？”
“没、没……”包子低头看了眼碗，“没、没吃到那两颗。”
“哦，这个啊，我就吓吓你，昨天晚上就把那两颗扔了。”周离笑了，觉得这个小表妹真是傻得可爱，“哪可能真让你吃。”
“……”
小表妹表情好难受啊。
倒不是因为白煎熬了那么久，而是因为感动和内疚。
表哥也太好了吧！不仅昨晚没有打自己，今天也没有坑自己，而自己前几天还那么对表哥……
包子面无表情，但心里极其难过。
“又怎么了？”
“表哥……”
“好了好了，把碗放下吧。”周离温柔的看着她，“等下我去洗碗。”
“我去！”
“啊？”
“我去！我去洗碗！”
小表妹语气极其坚定。
表哥见状也摆摆手，宠溺道：“那就你去吧……”
在小表妹洗碗的过程当中，榆王殿下也借着楠哥的身体苏醒，吃完了给她留的一盆饺子。正好小表妹慢吞吞的还没洗完，榆王殿下便去将碗递给她洗，随后自己掐了一根狗尾巴草逗狗玩，还说这是它们的尾巴做的草。
洗完碗后，山间依旧清凉。
“走了。”
“嗯。”
没有什么好道别的，周离牵着奶牛马走出院子，郑芷蓝与清和站在院边目送。
星回和季白两位大人站在门口，先向坐在马背上的楠哥鞠躬：
“殿下慢走。”
榆王殿下点了点头。
随即周离也收到了果酒，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往山下走。
榆王殿下在马背上坐得笔直，轻笑着打趣：“那两个老江湖倒是机灵，也没人给他们说过，他们居然猜得出来。”
“是。”
周离话不太多。
今天周六呢。
然而老周不知所踪，姜姨加班，家里只有祝双和祝冰，且楠哥的父母也在店里，无人做饭。
几人一合计，便一同到了周离家里。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祝双担心哥哥姐姐们饿着，提前煮了一锅水饺。
巧了嘛这不是——
今早也吃的水饺！
只是现在吃的水饺是姜姨包的，和小郑姑娘包的是两个味道。
吃着吃着，包子神奇的发现，早晨没吃到的那两颗水饺出现在了中午的碗里。
出现时她没有一点点防备。
包子整个人都懵了，接着辣意上涌，将要喷火……
“怎么了包子姐姐？”
某少女之友向她投来了关切目光。
“没……”
随后的一整天，包子都没有和表哥说话。倒不是生气，而是每当想起自己早上的感动和内疚、内心独白，还主动去洗了碗，她就感觉自己脸上烧得慌，像是被蒸煮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终究是败给了钞能力
“哥你们打疫苗没有？”
“打了。”
“几针的？”
“两针的。”
“哈哈我们打的一针的！”
“哦。”
“你打了之后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
“哎我给你说，我打了之后不光膀子酸胀，第二天睡醒还发烧了……”
包子很安静的坐在沙发角落，听着表哥和祝双讲话。说是讲话，其实多数都是在一问一答，祝双抛出问题，表哥给出回答，如果祝双说的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表哥就只会哦一声，或者说一声这样啊，很少反问。
不过显然两人都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模式，一点不觉得难受。
直到表哥将头转向了她。
包子面朝电视机，坐姿规规矩矩，眼珠子转到最右边，瞄到这一幕，立马又转了回去，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视。
“包子？”
包子不作声。
周离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不屑一顾，但并不在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春明？”
这下不能不吭声了。
包子依然目不斜视，迟疑着，声音没有感情：“还没有打算……”
楠哥抖着二郎腿说：“我们可以带你去益西高原上玩一圈，这个时候草原上的花应该谢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很多景区，像是有摄影天堂之称的新都桥啊，稻城亚丁啊，九寨啊，色达之类的，看你想去哪个，你可以在网上查一查，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离点头附和，语气很可恶：“就看你愿不愿意。”
刷的一声。
包子扭过头，满脸严肃：
“我愿意！”
“这样啊……”
包子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电视，心里有些难过，自己终究是屈服在了表哥的钞能力之下。
难过了大约一秒钟，她便沉浸在了免费旅游的喜悦当中。
“祝双你们去吗？”周离又问。
“我们报了驾校……”祝双顿了一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可以商量！”
“哦。”
“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天吧。”
“好。”
几人研究起了路线和天气。
……
老周买了一个小皮卡，用来装渔具。
最近他的装备是越买越多，越卖越齐全，越买越豪华，钓鱼的瘾也越来越大，甚至于下了班路过河边都要甩两杆才肯回家。每天钓到鱼回来就在业主群里大力吆喝，艰难的将之送出去。
渐渐地，这个小区里的住户们也知道了在一栋二单元有一位钓鱼大神，每天都能钓到很多，纯野生，免费送，不是骗人的。
有感谢的。
有吹捧的。
送鱼的过程也变得顺利起来，连带着邻里关系也有进展。
老周那叫一个得意，天天满面红光。
但最近两天他却有些愁绪。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周离从同学家回来，他就开始钓不到鱼了。
不是钓到的鱼开始减少，而是一下就从大丰收变得一条鱼都钓不到了，换了位置也一样。这个过程是非常突然的，就像整条河里的鱼都突然消失了似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昨天还有人在群里主动问他有没有鱼，他都只能说自己没有出去，不好意思说没有钓到。
现在连回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实在是前两天吹牛吹得太过，什么钓鱼好简单，随便都能钓，什么以后让你们吃鱼吃到腻，可谓是夸下了海口。
当时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难受。
老周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才掏出钥匙开锁。
“喵~~”
刚一踏进门，老周便感觉有一只小爪子抓住了自己裤脚，还在轻微用力、一下一下扯动着。
低头一看，迎上一双亮光闪闪的蓝色大眼睛，里面装着整个星空和满满的期待。
“是团子大人啊……”
老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同时客厅传来了周离的声音：“回来了呀？今天收获怎么样？”
老周默默换好鞋子，抱起脚边的猫，争取不去看它的目光，板着脸说：“最近天气太热了，不好钓，我也被热得不太上心，有几次鱼都咬钩了我都懒得起身去拉……”
周离和祝双对视一眼，都没吭声，槐序则一个劲的吃着沙发上的葡萄。
团子表情愣愣的：
“喵？”
“对不起呀……”
老周点着头，在团子大人面前放低了语气：“暂时没有钓到……明天！明天肯定能钓到！”
竟然有几分惭愧和内疚。
“喵。”
老周走到客厅坐下，槐序对他笑了笑。
面对着这个儿子的好友，老周暂时收起了父亲的威严，也笑了笑，然后摸出手机。
业主群里又有人在问了，问今天还有没有鱼。
老周迅速把手机关掉。
这些人真是讨厌得很，刚开始几天自己钓那么多鱼，在群里一直问有没有人要，没有人吭声，后来多送了几天，尝到了甜头，自己没钓到鱼了他们反倒主动开口要了，太讨厌了。
“喵~~”
团子蹬着他的腿，从他怀里离开，毫不留情的投向了周离的怀抱。
老周沉默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样下去，他恐怕要去菜市场了。
“对了——”
周离抱起团子面朝他：“我们要出去玩儿，有六个人，你能借到七座车吗？”
“能。”
“安排一下。”
“安排倒是可以……”
老周看着他们，又威严起来了：“只是出去玩的时候你们切记要记住，安全第一！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最没有数了！要是出了事故弟弟妹妹们受了伤，你可负不起责任来！”
周离点着头，深以为然：“就像钓鱼一样，虽然钓不到，但还是要安全第一，哪怕去菜市场买，也不能下河去捉。”
“噗嗤……”
祝双低头憋着笑。
老周则沉着脸，端起水杯喝着。
周离笑着站起了身，看了眼窗外天色：“我要去看望我的木雕老师了。”
20号。
吃了老周从菜市场买的鱼，开着老周弄来的七座越野车，一行人出发了。
因为小年轻深受广告荼毒，对稻城有迷之向往，又因为九寨重新开放后景区安排实在太拉胯，因此他们选择了318方向。
这一路倒是好走，一直到康定都有高速，之后便踏上318国道，沿途可以游玩的有新都桥、塔公大草原、圣地理塘，有闲心思的话还可以去毛垭大草原逛一逛，肯绕一点路的话，还有更多景点。
到理塘后离开318，前往稻城方向，也只有几十公里路了。
正好稻城有机场，又挨着彩云省，包子可以直接回家。
其实对于旅行，周离倒并不是很热衷，每次和楠哥出去游玩，带给他更大快乐的其实是‘和楠哥’，而不是游玩本身。
只可惜这次人太多了，不好意思和大哥睡一间房。
第六百六十六章 胜利就会挨打
7月25日。
因为有包子这个摄影师在，他们一路都玩得很慢，基本每天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在拍照上面。
包师傅向来精益求精，同样的场景要拍很多次，稍有瑕疵就要重新再来。
并且如果今天天气不好，这个地方的景色又实在很合包师傅的心意，她还要拉着大家等到明天。在新都桥就是因为包师傅想要拍云洞，他们一直呆了三天。
本身周离不是一个很喜欢拍照的人，对于在旅途中浪费大量时间在拍照上面这件事，他其实不太能接受。
但当晚上在群里看到照片后——
真香！
因此现在每天大家拍照都很积极，也因此现在才到理塘。
理塘是一座天空之城，位于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处，阳光充足，又不因高海拔而土地贫瘠，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但真正让它火出圈的却是一个眼神纯真的藏族男孩子。
幸好老妖怪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的话，周离可能会得到一个优化版藏族小哥一日体验权。
也可能不会。
老妖怪不喜欢皮肤黑的，就算要变，也会把藏族小哥变白。
今天理塘天气倒是很好，蔚蓝的天空，白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七月草坪青绿，小溪自毛垭大草原潺潺流过，一些黑色的移动的小点便是牦牛了。
周离和楠哥并排坐在草原上。
身后一群人各自游玩拍照，团子正在比她还高的草原里像兔子一样蹦跳着捉小蝴蝶，只有跳起来时才看得到她。
“好暖和啊。”
周离伸了个懒腰感叹道。
楠哥嘴上叼着一根草，扭头左看右看：“为什么没有看见啊啊鼠？”
“可能这里没有。”
“哦。”
楠哥收回目光，嚼吧嚼吧草茎，又看向了远处公路：“我以前就想过，等大学毕业了，就来骑一次318。”
周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虽然还没到骑行旺季，但骑行者已经不少了，即使昨天从相克宗到红龙乡被折磨得欲仙欲死，但到了今天，这些骑行者们又已经满血复活了，由于美景和今天行程的低难度，显得兴奋而精力充沛。
周离小声说道：“以后你会选择骑摩托车吧？”
“那不一定。”楠哥随意说道，“自行车有自行车的好玩，摩托车有摩托车的好玩，是不一样的。”
“哦。”
“听说过了这里，到前面——”楠哥指着前边，“有个乡上有家民宿，叫什么我给忘了，骑车的都会在那里住，大概率就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了，五十块钱一个人，还包早晚饭，每天晚上都是土豆炖牦牛肉，吃到饱为止，啧啧啧，真想带着槐序去给老板上一课。”
“好便宜。”
“很多年了。”
“这样啊。”
周离继续看着下方风景，风把楠哥的头发吹到了他脸上。
地上长着许多花草，早一个月来也许能看见花海，远处的公路上骑行者来了一批又一批，也有三叩九拜朝圣的。远方有一片较为平整的草原上立着篮筐，这是一群藏族小孩的快乐源泉，他们的快乐很简单。
头上有鹰在盘旋。
周离旅行中的快乐也很简单，这样和楠哥并肩坐在一起，随意聊着天，或者不聊天，就非常美好了。
“好美啊。”
“昂……”楠哥又换了一根草来嚼，“等以后小郑眼睛治好了，真该带她也来一次。”
“嗯。”
这也是周离这几天在想的。
看了一眼楠哥，他犹豫着，不知当不当说，但最后还是决定开口了：“楠哥你嚼的草干净吗？这满地都是牛粪……”
“？”
楠哥扭头朝他看了过来，脸上缓缓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啪！”
周离顿时就很委屈——
又不是他把牛粪涂在楠哥吃的草上面的，相反，他是好心提醒，结果没有好报。
世态炎凉啊！
“呸！”
楠哥吐掉嘴里的草，起身拍拍屁股，跑到后面玩去了。
周离扭头看去。
祝双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手机，正在飞快的打字，想来是刚刚向他的小姐妹们分享了今天的行程和路上的照片，然后围绕旅行与小姐妹们开展了火热的交流讨论。
祝冰跟着团子大人满地跑。
包子正在给槐序拍照，在她眼里槐序哥哥是个完美的模特，随便怎么拍都好看，配合她的摄影技巧，每张都是神图。
老妖怪在她的指导下摆着各种姿势，明明是个丈育，硬是满满的文艺范儿。
眼前一花——
楠哥又回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手上拿着一支蒲公英，凑到他嘴边。
“吹！”
“嗯？”
“吹一下！”
“哦。”
周离深吸了一口气。
刚准备吹，突然看见楠哥正在悄悄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一丝笑意……周离立马停下了动作。
“不了，谢谢。”
“嗯？为啥？”
“你会趁我张嘴的时候，把它塞进我的嘴里！”
“我不会。”
“是吗？”
“嗯嗯嗯……”
“我不信。”
“……”
楠哥有些不耐烦了：“哎呀我不会！大哥还能骗你？你快吹！”
“不。”
“你吹不吹！？”
语气已明显带上了威胁味道。
周离眼睛闪烁着，盯着这朵形状几乎完美的蒲公英，脑中急速思考着对策，同时内心充满了对楠哥的不屑。
整蛊不成，就用强。
他周离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周离抿了抿嘴，扭头朝不远处举着相机的小表妹招手喊道：“包子！过来一下！”
“怎么了表哥？”
包子放下相机，迷惑的看向表哥，但却没有动。
“过来一下。”
“怎么了表哥？”
“楠哥找你。”
“哦。”
包子连忙小跑了过来，走到楠哥面前。
周离瞄着她们，不吭声了。
只见楠哥举着蒲公英对包子说道：“听说在这里吹一朵蒲公英，会带来好运！”
包子见状立马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警惕，她看看楠哥，又看看坐在楠哥旁边的周离，稍作沉默，出声问道：
“是不是表哥的主意？”
“哈哈哈……”
楠哥哈哈大笑起来，周离却很难受。
自己作为兄长，却已经名誉扫地，这样一来，岂不是沦落到和老周一个地步了？
“唉……”
耳边楠哥的笑声依旧刺耳。
仿佛他有多难受，楠哥就有多开心。
等等——
周离好像发现了什么。
悄悄瞄了眼楠哥，又瞄了眼楠哥手上的蒲公英，周离内心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做呢？
机会只有这一次，不容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刷！”
周离闪电伸手，从楠哥手上拔出蒲公英，顺手塞进了她的嘴里。
“哈哈哈鹅……呸呸！”
楠哥一边吐着口中的蒲公英，一边愕然的瞄向旁边周离，只见这家伙整了她之后，竟不跑也不躲，就坐旁边瞧着，宁愿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将她这一刻的窘态记在心里，而且表情还很无辜。
“好！很好！”
“对不起楠哥，你听我解释。”周离诚恳说道，“我只是这样想了一下，还没做出决定，是手自己这样做的。”
“很好！”
楠哥笑容无比灿烂。
站在他们旁边的包子举起相机，将先前表哥的壮举记录了下来，并且还在持续按着快门。
现在表演的是：楠哥将表哥摁在地上，强行掰开嘴往里塞蒲公英。
周围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祝双感到很新奇。
祝冰很震惊。
槐序感兴趣极了。
团子也像个狐獴一样人立而起，以获得超过青草的高度，两只前爪自然垂下，充满迷惑的盯着这边。
相机后面的包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相比起绝美的风景，相比起精致又冷漠的人像，其实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时刻，一旦按下快门，就将记录一种情绪，一段很多年后也值得回味的故事，时间越久越是珍贵。
“喵呜！”
只见团子不管不顾的飞奔而来，跑到周离身边，要帮楠哥按住周离的手。
可惜事情已经结束了。
周离坐起身，一边吐出嘴里的蒲公英，一边看着这小东西的动作，内心又遭受了二次伤害。
第六百六十七章 包子真该打
远方的山顶寸草不生，是一片灰白色的石质，没有覆雪，但在落日的镀染下，也呈现出日照金山般的景象。
躺在草坪上用楠哥外套蒙着头睡了一觉的周离被楠哥踢醒了。
楠哥用脚踢着他，团子也用小爪子不断推搡他。
“唔……”
周离扯开脸上衣服，觉得世界好亮。
楠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映着天空做背景，像是一尊神灵：“太阳下山了，快点起来了，不然就把你留在这，晚上被狼吃掉。”
团子很兴奋的跟着嚷嚷：“被馕吃掉！被脑斧吃掉！”
周离无奈起身。
这个女朋友一点不温柔。
这只猫也蠢得要命。
周离弯腰将团子抱起，小声说道：“这里是高原，是草原，哪来的老虎，老虎都住在森林里。”
团子任由他抱着，继续嚷嚷，声音轻轻细细的：“天上飞着有大鸟，把你吃掉！”
“把团子大人吃掉。”
“把周泥吃掉！”
“好幼稚啊团子大人。”
“唔！”团子唔了一声，声音也跟着放缓，“好幼稚啊周泥~~”
“呵~~”
周离打了一个呵欠，用手背揉揉鼻子，把楠哥的外套递回给她，鼻息间还残留着楠哥身上的香味儿，混杂着淡淡的不知哪来的奶香，周离就是闻着这个味道才慢慢睡着的，然后梦见了高中时候和楠哥一起骑车上学，但是现实中他们高中时候并未一起骑车上过学。
“我做了个梦……”
“讲！”
“梦里我们还在读高中……”
周离跟着楠哥慢慢往山下走了，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弟弟妹妹听见了笑话他。
听完之后，楠哥乐滋滋的，心情很好。
今晚的住宿是已定下了，并未住在县城里，而是住在县城边上，条件相比县城中心的几家大酒店稍差，但比小旅馆要好多了。优点在于一出门就能看见辽阔的草原，一上楼顶就能坐等日出日落，晚上还可以欣赏月色或星空。
周离是跟祝双住的一间，没办法，弟弟就要和哥哥住一起。
槐序只能住单间了。
放下行李，周离刚趴在床上，准备连上wifi玩一会儿手机，槐序便来挨个敲门，叫下楼吃晚饭了。
“只知道吃。”
这是周离对他给出的评价。
然而老妖怪丝毫不在意，理都懒得理他一句，便又去敲了祝冰的房门。
小姑娘很乖巧，一叫就乖乖出门。
接着楠哥和包子也出门了。
周离走到大哥身边，小声说道：“我还打算连上wifi，玩一会儿手机再下楼呢。”
“我也打算刷刷抖音的。”
“在楼下坐着刷也可以。”
“房间怎么样？”
“比昨天好。”
“毕竟是个县城嘛。”
楠哥想起了昨天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乡里的一间藏式民宿，住宿条件不太好，但包饭，伙食是开得很好的，入住者多数是骑行者。那家店还有一个非常特色的东西，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采访你一下。”楠哥将手握成拳，凑到周离面前，“昨天那店家的老板是一妻多夫制，你如何看待？”
“挺新奇的。”周离老实说。
“多说一点。”楠哥催促。
“……”
看着面前白生生的拳头，周离张开嘴，往前一探，一口咬了下去。
“砰！”
楠哥的拳挥得真快。
这家店楼下自带餐厅，据说口碑也很好，几人点了甜茶、牦牛酸奶和酥油蕨麻，又点了许多肉菜，还打了一斤青稞酒，便坐下等待起来。
甜茶最先上来，喝起来像低配版奶茶，牦牛酸奶和酥油蕨麻都很清凉。
楠哥用筷子敲了敲碗，很没有规矩，但没人敢说她：“我说啊，马上就到此行的最后一站、稻城亚丁了，据说亚丁里面爬山会很辛苦，这几天一路玩过来大家也都挺累的了，我有个提议，我们在这草原上休整一天，后天再去稻城，怎么样？投票表决一下吧？民主一点。”
“我同意。”
周离捂着侧脸，表示永远拥护大哥。
“我同意。”
祝双永远拥护哥哥。
“喵呜！”
团子大人永远拥护楠哥。
“我同意。”
包子觉得反正也不是花自己的钱，多玩一天就多赚一天。
“我……都可以。”
祝冰弱弱的说了一句，然而刚一说完就迎来了周离、祝冰、包子和团子大人的注目礼。
“我同意。”
祝冰更改了用词，以符合队形。
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老妖怪。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老妖怪不仅吃完了自己的酸奶，还顺便帮周离也吃掉了，免得周离发胖，见状他扯了扯嘴角，抽空说：“我同意……”
顿时大家都很舒服。
良久，周离才扯了扯嘴角，揭露民主事实：“话说，这个投票，有存在的必要吗？”
“闭嘴！”
“好嘞……”
也许这就是民主的真相吧。
牦牛肉端上来了，有炖土豆的，有炖汤的，有手抓牦牛肉，还有炒的菜，大多数都比较好嚼，周离这种嘴刚受过伤的人也能吃。
一个小时后。
桌上已一片狼藉，楠哥的一斤酒也喝光了，他们叫服务员来收了桌子，然后坐在一起聊天。
高原上的夜很冷，老板为他们提来火炉，也坐下同他们聊了一会儿，说起周围的景色、去稻城的路况，还有一些本地美丽的传说。像是某个湖泊是一对痴情男女化成的，某座雪山是天仙下凡化成的，前几年有人遇到神仙，大冬天整片草原上的雪都化了。
大家听得专注。
夜渐渐深了，也越发寒冷。
楠哥已有几分酒意，但不愿回房，硬是拉着周离走到楼顶，陪她打游戏。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高原上天空纯净，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小太阳，远方连绵起伏的山丘和城市、地上的草原和公路，都照得一清二楚。
“嘶……”
周离搂住了楠哥，将手插进她的衣服口袋里，感受着大哥身体的温度和柔软。
“好冷啊。”
“不用找借口！”
“……”
“好冷周泥！”
团子跳到了周离腿上，钻进周离的外套里，在他肚子上窝了下来，传出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周泥，团子大人在你里面暖和一下子，你站起来的时候不要忘了团子大人喔……”
“好的。”
周离继续看着楠哥打游戏，时不时把手放在她的屏幕上方，干扰她一下。
楠哥打了他几次之后，便也关掉了手机，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的周离，语气强硬道：“转过来，让老子亲一口！”
酒气扑在周离脸上，他默默照做。
“吧！”
楠哥先在周离嘴巴上啄了一口，接着拉开距离盯着他的脸，舔了一圈嘴唇，作老色批状，但她眼里却亮晶晶的，藏着有光：
“可把老子憋坏了！”
“……”
周离还以为只有自己才这样想。
随即两人拥吻在一起，酒后的楠哥嘴里很甜，气息灼热，令周离格外忘情。
好景不长——
扛着三脚架的包子走上了楼，看了他们俩一眼，像是没看见一样，一声不吭的架起了长焦，怼起了月亮。
两人只得被迫中止。
这可太难受了。
25号。
一行人送小表妹去了机场，之后便踏上了回程之旅，回到雁城则已经是26号下午，开始在群里陆续收到小表妹的精修照片。
第六百六十八章 好感动
八月的雁城像一个巨大的蒸笼，除了天亮前后有几个小时的凉爽，其余时候都开足了火，闷热不已。
空调让楠哥的房间冰凉凉的，皮肤接触到席子，十分舒适。
西瓜也是冰凉凉的。
周离来时买的两个大西瓜，一个三十三斤，一个三十四斤，都像是冬瓜一样大，提得好辛苦。
其中一个拿给了木雕老师，然后一边玩着木雕一边陪马老爷子聊了半下午。
随着相识渐久，马老爷子是真喜欢这个年轻人，在毫无保留的向他传达木雕技艺的同时，也已经开始向他讲述夫妻共同生活的秘诀了。就是怕他和楠哥分手，他性格腼腆，到时候就不好意思来了。
但是马老爷子也许没有想到，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估计想来也来不了了。
另一个西瓜提到了楠哥家。
等他从马老爷子家出来，转进楠哥家，西瓜刚好冰镇得差不多了。
楠哥将之切成两半，一半放回冰箱，另一半也不再切了，直接抱回房间，拿着四把勺子开始分发：
“来来来……”
“不切吗？”周离问。
“不切了，过了刀子就不好吃了，就这么舀。注意一下汤汤水水，不要弄到到处都是。”楠哥豪气的说，“小渣猫快点变小猫娘，老子懒得喂你……”
“好的喔！”
小猫娘凭空出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接过了最小的一把勺子。
于是两人两妖围着半个西瓜舀了起来，你一勺我一勺，只听得欢声笑语，无人介意。
好像确实要比切过的好吃一些。
只是小猫娘手有点笨，力气也好小，要用勺子把西瓜挖出来很费劲，还总是不小心用力过度，西瓜biu一下飞起来，但总是在半空消失不见，不会落在地上浪费掉。
小猫娘也不在意，喵的一声，睁大眼睛，再舀第二勺。
周离宠着她，给她把西瓜挖出来，又戳成适合她的勺子大小的小块儿，但团子吃得慢，总是被楠哥和槐序包含恶意的舀走。
“你们太坏了。”周离皱眉道。
“胡说！”槐序连忙驳斥，一本正经，“我是善良的小妖怪。”
“我们这是锻炼小渣猫的个人自理能力，用心良苦，而且猫不能吃太多西瓜。”楠哥说着对团子扬了扬下巴，“你说是吧？”
“唔！什喵？”小猫娘扭头睁着疑惑的大眼睛。
“你说是！”楠哥说。
“是的喔！”小猫娘连连点头。
“……”周离摇头，又舀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听说包子的无人机寄过去，厂家说没有维修价值了，给了她一张优惠券，就等于回收了，然后她又买了一个裸机，说下次还要去拍。”
“下次还会坏掉的，那个东西飞起来呜呜呜的，声音又大……”槐序摇摇头说，声音含糊着，“那个家伙又那么霸道，不讲道理，肯定是故意的，下次还会！”
“你不要把恶神大人说得和你一样。”周离小声劝道。
“？？”槐序很是不解。
“哈哈……”周离干笑两声，转移话题，“晚上我要去打羽毛球，你们去吗？”
“这么热！”楠哥说完话探出下嘴唇，对着额头一吹气，掀起刘海。
“在室内打，有空调的。祝双订了一个场馆，从八点到十点。”周离挖起一块中间的西瓜，最甜了，“据说这一届的大运会延期了，延期到明年才举办，地点就在锦官，祝双准备去报名。所以之后这段时间我都要给他做陪练，看到时候他能不能有参赛资格。”
“疫情延期吗？”楠哥问。
“肯定是了。”周离点头说，“本身是该这个月举办的，那样的话祝双就参加不了，他觉得自己实力不够。但如果延后一年的话，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羽毛球馆多少钱一次？”槐序眨巴着眼睛。
“晚上贵一些，50块钱一个小时。”周离回答道，“老周出钱。”
“好黑。”槐序说道，“我一般去哪玩都不花钱的。”
“……”
周离向来不喜欢和老妖怪讨论这种话题。
刚巧西瓜中间已经被掏空了，剩下的都是贴着边上的，没那么好吃了，周离便把勺子放下，转而看向边上的团子。
小猫娘吃得很慢，反手握着勺子，吧唧着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说话。
脸上都沾着西瓜汁和西瓜籽。
“不知道怎么在吃……”
周离耐心的为她将西瓜籽捻掉，又扯来直径，给她擦干净脸颊，小猫娘便站着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眼睛依然盯着说话的人，像是对别人在她脸上进行的动作毫不在意一样。
“都给团子大人说了，勺子不能这么握，要这样握着！”
“喔……”
团子低头调整回来，很乖巧听话。
但一会儿过后，又变了回来。
周离无奈，也不再纠正，继续和他们说着话，闲度着这个下午。
楠哥爸妈还没回来，弟弟去学游泳了，家中没有别人，老房子采光也不太好，更显得安静。唯有院中的榆树上有蝉一直叫个不停，声音高亢嘹亮，要告诉全世界这是夏天。
晚上。
出乎周离意料，室内场馆还挺热闹。
几乎每个场地都有人在玩，空气中回荡着重拍的清脆响声，人们交流的声音，有时一个球接得好，还会有一片喝彩声，气氛很不错的样子。
“人好多。”周离说，“我本来以为在雁城这个小城市，这么贵的室内场馆，多半没有人来，结果这么多。”
“有钱人还是不少的。”祝双笑着说，“而且他们经常玩的，开了会员，便宜很多。”
“这样啊。”
“那我们开始吧。”
“行。”
场馆里空调开得很足，肤感微凉，刚好是运动过后也不会太热的温度，但也不会太凉，太凉也不好，容易出问题。
祝双率先发球，十分谨慎。
“嘭！”
球划过一道优美弧线。
暑假放了这么久，他已经和哥哥打了好几次球了，每次他都觉得很惊奇。
上大学一年，他不仅加了学校的羽毛球协会，还花重金请了专业级的教练，又天天和高手对战，他的运动天赋本身就很强，可谓是进步神速。瓶颈一个接一个的突破，以至于原先不抱希望的大运会，他也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冲刺一下了。可无论他进步多少，哥哥总能和他打得平分秋色。
也许哥哥表面上说在学校没怎么打羽毛球，实则和自己一样，天天苦练，就为了假期回来和自己打得不分胜负，还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但和高中班上的学婊不一样。
学婊是因为婊，哥哥肯定是因为想和自己打球，又不想自己让着他，那样玩着就没意思了。
之所以装作轻松，也肯定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
嘤嘤嘤真感动……
“啪！”
羽毛球击在了地上，弹出很远。
哥哥举着拍子，隔网看着他，语气真诚：“今天你心不在焉哦，这样下去，参加大运会可有点悬。”
“知道了！”
祝双连忙捡球，认真起来。
对了！大运会！
也许事情真相并非那么简单——
自己去年就提过想参加大运会的事情，也许自己说的时候没放在心上，但哥哥记得很清楚，于是暗自苦练，就是为了给自己当陪练，好让自己顺利参加大运会。
呜呜呜好感动……
第六百六十九章 打两个标点符号吧
“两位，已经十点了，你们时间到了。”
“哦，好的。”
“这么快啊。”
“欢迎下次再来。”
“谢谢你。”
周离拿着拍子俯身一捞，便将地上的球捞在了网面上，拿近看了看，已经毛了，于是随手抛起一拍，球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飞进角落的垃圾桶。
两个小时，一筒球刚好用完，用得还非常节省。
可见对抗的激烈程度。
这筒球耗资90块钱，快接近场馆费用了，这么算下来，打羽毛球还真挺费钱。
“好渴啊。”
“是啊。”
周离瞄了眼祝双，发现这两个小时的激烈对抗对他体力消耗很大，走路脚都是飘的，便也连忙装出很累的样子。
“再买瓶水，边走边喝吧，哥你想喝什么？”
“雪碧或者可乐。”
“雪碧……”祝双在自动售卖机前操作着，寻找雪碧号数，“你怎么喜欢喝碳酸饮料了？”
“解暑快。”
“哦。”
咣当一声。
雪碧先掉了下来，祝双蹲下掏出来，反手递给周离，又买了一瓶脉动，然后边喝边往外走。
“哥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楠哥拉着我骑自行车，一骑就是一百公里，她还骑得好快。”周离随便找了个理由，“你体力也很不错了，运动员的级别。”
“我还是不行。”
“自信一点。”
“哦！”
这时已经十点过了，街上人很少，商铺大都关门了。
周离和祝双慢悠悠的往回走，并没打车，权当放松肌肉了。
期间路过一家奶茶店，喝完雪碧的周离还去买了两杯奶茶，加糖，因为刚剧烈运动过，也不怕长胖，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时候就不免想起小表妹——
那是个和他差不多、几乎完全不发qq空间和朋友圈的小姑娘。之所以要说差不多和几乎，是因为周离时不时会在楠哥的劝说下、发一两张能说明当时状态及心情的照片，而周离也见过小表妹发志愿者协会的活动公告及各种有奖活动的点赞链接、砍价链接。其中活动公告应该是协会要求转发的，点赞链接和砍价链接一般都没人给她点，但这只小表妹很矛盾，她既懒得挨着挨着给人发私信请人点赞，又锲而不舍的发说说和朋友圈，并对此抱有希望，过几天没人理会，她就又将之删掉了。
所以很难了解到她的近况。
回了春明这么久，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每天还有没有奶茶甜点和水果供应。
周离决定回去问问她。
十一点钟。
家中很安静。
老周和姜姨已经睡了，但卧室门没关，是留给他们洗澡用的。
祝冰的房门底下透出少许光亮。
周离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书桌上，便拿了干净衣服，走出去洗澡了——祝双很体贴的去了老周和姜姨的主卧卫生间，将外面的卫生间留给了他。
洗漱完毕，一身清爽。
周离遇上也刚走出来的祝双，小声问道：“喝蛋白粉了吗？”
“喝了。”
“那早点睡吧，躺床上别玩手机，明天还要练车。”
“好的，晚安！”
“嗯。”
祝双踩着拖鞋走回了房间。
周离则关掉了客厅的灯，几乎同时，祝冰房门底下的灯光也暗掉了，显然听到了他说的话。
回到房间。
团子趴在床上看《海绵宝宝》，听见动静立马扭头看来，像是走进这个房间的除了他还会有别人似的。
“周泥！你洗完啦？”
“洗完了。”
周离瞄了眼书桌边，刚才放的半杯奶茶已经不见了。
再往上铺瞄一眼——
今晚的老妖怪又变成了女孩子的模样，个子蛮高，瘦得一比，腰细得仿佛一手就能握住，她趴在床上打游戏，翘起两条纤细的腿，穿着黑丝和黑色小皮鞋，衬衣百褶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装扮，一点也不好看。
周离连忙移开目光，盯着团子，让心静下来：“你怎么把我的奶茶喝了？”
“喵呜？”
团子投来疑惑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团子大人没有喔！”
“不是说你。”
“可是……”团子犹豫着，眨巴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你看着团子大人……”
“因为团子大人好看，槐序不好看。”
“那你说谁？”
“说槐序。”
“都怪槐序……”
“我以为你放那就是给我喝的，不然你干嘛放那？”上铺传来槐序的声音，她翻了个身，从上铺边缘探出头，也伸出手，手腕又细又白，将奶茶的塑料杯子一扔，扔进垃圾桶，“怎么里面没有东西？光是汤汤水水，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喝，所以把底下的东西都吃完了？”
“我没加东西。”
“嘁……”
老妖怪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精致无比，大概十六七岁，却满是不信任的神色。
周离懒得和她多说，在床边坐下。
“团子大人让让。”
“喔。”
团子乖巧的挪到了床的最里面，给他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周离瞄了眼枕头及旁边沾着的短小猫毛，暗自摇头，还是躺了下来，然后很快发现房间里没开空调，有些燥热，于是又起身去关好了窗，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
“你们不热吗？都不开空调。”
“我不热！”
“团子大人也不热的喔！”
“可是团子大人掉毛好厉害。”周离看向团子，声音很小，“不是因为天气热吗？”
“不是的喔！”团子认真的向他解释，“团子大人是大妖怪，不会热的喔！”
“那团子大人为什么掉毛？”
“掉毛……”
团子低头看了看床上沾着的自己的毛，思索片刻，又抬起头来看向周离，眼睛大而明亮，里面闪着光：“它自己要掉的，不关团子大人的事喔……”
“猫都是这样的吗？”
“猫都是这样的！”
团子大人似乎刚才一不小心把这招给忘了，然后又在周离的帮助下想起来了，然后觉得真是可恶，惯用的招式都能忘掉，于是为了加深印象，她又多说了一句：“猫都是这样的！”
周离连连点头，十分信服，将空调调得很低又关了屏显后，便抱起团子躺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团子大人现在是只短毛猫，等变成长毛猫了，就会热了。”
“短猫猫！”团子愣愣的重复道。
“不是，是短毛猫！”周离十分有耐心。
“短毛毛！”团子语气坚定了些。
“不是。”周离再次纠正，“是，短，毛，猫！”
“短，毛，毛……”
“短毛猫！”周离换了个方式，“短就是长短的短，你看，团子大人的毛没有现在槐序头上的长，就是短，毛很短的猫，就是短毛猫！”
“团子大人困了。”团子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说，“要睡了。”
“……”
上铺传来了老妖怪的笑声。
扑哧一声。
轻灵且悦耳。
周离目不斜视，亦心无杂念：“那团子大人就睡吧。”
说完他靠着墙，打开手机。
先回复了下楠哥，告诉她已经回到家了，然后找到小表妹。
周离：睡了吗？
周离：回去这么些天过得还好吗
消息才刚发出去，一串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立马便发了过来，还用括号加了一句不要敲门请打电话。
包子：表哥给我点杯奶茶吧
包子：什么奶茶都可以
包子：求求你了
周离：……
包子：求求你了
周离：看来过得不是很好/擦汗
包子：求求你了
周离：/ok
包子：我要陈多多的草莓奶豆腐不要冰加一份豆腐加一份芋圆谢谢表哥再有一份桂花酿豆腐就更好了
周离：……
总感觉自己是一个工具人。
第六百七十章 有什么能比看雨更悠闲吗
八月中旬。
小山村。
周离端了张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一手拿着一把小蒲扇，一手拿着一颗冰镇梨啃着。
今天出了一会儿太阳，很快就被云遮住了，此时的天空一片浑白，只有西边才有几个小洞透出蓝色。有鹰在上空盘旋不断，偶尔吹来的几阵风难以消弭闷热天气带来的不适。
楠哥交给周离的任务是观察天气，你说她交就交吧，非得说一句他啥也不行，就只适合做这种事。
“真是……”
周离拿着梨狠狠咬了一口。
“咵嗤！”
扇几下风，咬一口梨，梨儿水多冰凉，解暑解渴，守雷雨也很悠然自得。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扭头一看——
一只半大小猫叼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朝他走了过来，草穗随着她的步子摇摇晃晃。
“喵！”
“嗯？团子大人没在上面睡午觉吗？”
“没有喔。”团子将狗尾巴草放在周离脚边，“蓝哥她们已经睡着了，团子大人带了小草下来，带你玩。”
“怎么带我玩？”
“你拿着这个。”团子低下头，用小爪子轻轻拨了拨草茎，又抬头盯着周离，眼睛亮晶晶，“拿着这泥，然后舞啊舞，团子大人就在这里陪你玩，就跟用那个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没有那个。”
“逗猫棒。”
“对的！逗猫棒！”
“哦……”周离拿起了狗尾巴草，“谢谢团子大人拿草来逗我玩。”
“不客气喔！”
“那我开始了。”
周离握着草左右舞动起来。
团子也开始扑抓起草穗，左蹦右跳，时而站起来两只爪子抓啊抓，神态认真，姿态笨拙。
周离也舞得十分认真，每当团子快要抓到了，他就马上迅速挥到另一边去，让团子扑个空，然后看着她两只爪子捧着空气、表情茫然的低头到处寻找草穗的模样，有时会出言提醒她。
直到团子扭头，一本正经的指责他：“周泥！不是这样的喔！你这样一点也不好玩的！”
周离闻言放下草穗，诚恳请教：
“那样怎样玩？”
“慢一点舞。”
“那不就抓到了吗？”
“就好玩啦！”
“这样啊……”
周离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次开始，他挥舞的动作慢了一些，并举一反三，控制到团子能够抓住，但又不是很轻易就能抓住的难度。
果然，这样一来，每次抓住团子都很开心，成就感满满。
连带着他也很开心。
直到头顶传来窗户推开的声音——
“吱嘎……”
“周离！天上这么大一朵乌云，你踏马眼睛瞎了是吧？”
周离连忙起身，走出屋檐下，仰头一看，看见了探出半个身子的楠哥，而在隔壁的另一个窗户，一只矮小萝莉坐在窗边，低着头满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一双如玉的小腿晃啊晃。
头顶一大片乌云，漆黑如墨。
“轰隆！”
雷声响了起来。
周离面色丝毫不改，镇定自若：“我刚准备上来叫你们呢。”
“傻逼！”
“……”
怎么能这样说人呢？
“少废话！”楠哥皱着眉，“搞快点上来收苞谷！”
“可是……”周离犹豫了下，手上还握着狗尾巴草，“我在陪团子大人玩。”
“玩nm！快点！”
“来了。”
美丽的语言最能打动人了。
周离哪里还敢磨蹭，连忙丢下狗尾巴草，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团子大人说了声抱歉，便往楼上跑去。
有楠哥这个壮劳动力，又有老妖怪、清和在，抢个天东雨而已，周离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急的，但是不敢问，也不敢多说，一到楼顶便殷勤的拿起了斑竹扫帚，开始扫起苞谷来。
三分钟后。
整个楼顶的苞谷粒已被扫到边上，堆在墙边高处，用防雨篷布盖着，再用砖头压好，下雨也不会淋湿，便算抢完天东雨了。
这时雨点还没下下来。
周离就说不用急吧……
瞄了眼叉着腰在边上擦汗的楠哥，就怪这个人，打扰了他和团子大人玩游戏，罪不可恕。
周离连忙捡起蒲扇，小跑过去给楠哥扇风：
“辛苦了楠哥。”
“懂事。”
“应该的应该的。”
周离目光向上瞄了眼，楠哥的呆毛都弯了下来，应该是根部被汗水打湿了的原因。
“好闷热啊。”
楠哥抬头看了眼天：“下去了吧，估计马上就要下雨了，下了雨可能会凉快点。”
“好的。”
周离是个老实又忠诚的小弟。
回到楼下。
团子大人依然蹲坐在门口屋檐下，守着地上的狗尾巴草，听见身后脚步声，她先扭头，然后抬起头看向周离，声音脆生生的：
“周泥你眼睛瞎了！”
“……”
周离沉默走近，蹲下来，这才压低声音说：“才没有……楠哥最会乱说了，楠哥的话都不能信，知道了吗？”
“傻……逼……”
这句话团子学得还不熟练。
周离更无语了，只觉楠哥这种人……真是罪孽深重。
内心叹气，但周离还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不可以这样，那是脏话，是骂人的，很难听的，只有那些垃圾人才会经常说，团子大人是个小可爱，而且身份尊贵，不可以学楠哥说这种话，知道了吗？”
团子歪着头盯着他：“喵呜？”
“呼……”
周离暗自松了口气，真怕团子又冒出一句‘玩nm’。
小郑姑娘默默为他们端来了西瓜，切好了的，放在一张小板凳上，算是对他们的慰劳。
周离拿起一扇啃了起来。
热气迅速消退。
这个西瓜是小郑姑娘自己种的，形状圆滚滚的，接近一个正圆，没有椭圆形的，大小基本只有一个排球大，最大不过篮球大。
小郑姑娘不懂嫁接，这些都是原生苗长的，外界卖的西瓜则多是嫁接品种，因此口感会被外面卖的西瓜更好，糖分也更高。嫁接西瓜需要照料得很好且完全成熟，才能较为接近原生西瓜的口感。缺点则在于同一块土不能连续两年都种西瓜，需种一年停三年，耗费土地的同时产量还不高，抗病害能力低，不过小郑姑娘毕竟是有好几个山头的人，还有恶神带来的正收益，不怕这些。
“团子大人要吃吗？”
“吃什喵？”
“西瓜。”
“全是水，嚼着嚼着就不见了……”
“超好吃的，恶神牌麒麟瓜，比外面卖的西瓜更好吃。”
“那团子大人尝尝……”
于是周离掰了一块喂给她。
雷声再度响起，伴随着恶神的咆哮，巨大的声音自山巅腾空，扑打着翅膀冲向低悬的雷雨云，在电光乌云间若隐若现。
“啪嗒……”
第一枚雨点落了下来，弹珠那般大，落在干燥泛白的院地上十分明显。
无数雨点紧随而至。
“淅沥……”
地面肉眼可见的多了无数湿点，迅速变得密密麻麻，只一晃神的功夫，地面就被完全打湿了，再一晃神，便积了水。
鸡鸭回笼了。
两条狗跑回了屋檐下，坐在周离旁边躲雨，看见外面雨幕连绵，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楠哥也端了张小板凳过来，哎呀一声不知在感叹什么，随即和周离、团子并排坐在一起，端着西瓜悠闲看起了雨。
屋檐下排坐的身影逐渐变多。
矮小萝莉。
小郑姑娘。
清和则倚在门边。
都拿着西瓜，都在看雨，这雨似乎极其好看。
不时一阵风刮过来，将雨吹洒到屋檐下，洒到他们身上，凉丝丝的——这时楠哥会呜的一声，但并不躲避，脸上尽是兴奋。
晚来一霎风兼雨，洗尽炎光。
这个夏天给周离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就在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