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右手托月
“快看天上！”
“那到底是谁的面孔？”
“别去管头顶，快看咱们脚下，这些四处乱窜的是啥玩意！”
“蛇？不对，它们就是普通的杂草，不过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不要慌，这些鬼东西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诡面浮现于月夜天幕。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些平常完全不会惹人注意的枯藤杂草，此刻却全部如同一条条丛林巨蟒似的，在水泥地上疯狂窜动起来。
好在略微让人感到松了口气的是，这些异化草木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而是纷纷向医院上空的某处缠绕而去。
不一会儿，医院上空便多出了一团由无数藤草糅合而成的圆形巨物。
福田小雅便被困在其中，根根枯藤如同五花大绑一般，径直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而原本不受普通实物影响的灵性化身，此刻却仿佛真的被套上了枷锁，甚至连至关重要的灵性本源，都随着枯藤表面那若隐若现的绯红印记而产生动摇。
福田小雅能够感受到枯藤所散发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神色既茫然又绝望，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毕竟她明明是在心中向九歌望舒祈祷，而并非天空那张充满不详与扭曲的邪恶面孔！
不......不该这样......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福田小雅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冲出包围圈，但那散发着极浅绯色光芒、但数量极为庞大的枯藤杂草，始终将其裹得密不透风。
就在灵性化身即将被绞成碎片之时，福田小雅的眼前猛地一阵闪烁，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只见对方的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则托举着一轮迷你皎月，正脚踏虚空而行，行走之间自有清辉播撒浮现。
“九歌望舒，御月归来，尔等神侍，可愿承其伟力，驱逐绯月邪神、传扬上神威名？”
缥缈的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响而来，福田小雅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若为御月神侍，为承接望舒神恩，必得舍弃肉身，转而以皎月清辉为形体，如此一来仍不后悔？”
舍弃肉身？
福田小雅眼神略微有些怔忡。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必须放下福田小雅的一切过往，又是否代表着不得不埋藏生而为人的所有情感，又或者......这代表自己必须抛弃人类的身份？
在这一瞬间，福田小雅想到了很多，从学校里的同学老师，到生活中的亲人好友，再到眼下逐渐向绯月转化的皎月、被恐惧与扭曲污染所笼罩的民众、至今生死不明的哥哥以及被困在空中而无法动弹的自己......
其实，她没有选择。
福田小雅刚刚躁动的心情，瞬间又安宁地平息下来，眼神变得平和而坚定。
她轻轻地说道：“我愿意。”
话音落下，那道看不真切的模糊人影便微微地晃动右手，紧接着一点星芒从那轮迷你皎月上落下，并迅速在福田小雅的眼中无限放大。
啵——
仿佛有一粒潜藏的种子终于发芽，发出了轻微弱小却又不同凡响的动静。
福田小雅的视野瞬间被拉回现世。
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月光忽然投射而下，如同一柄最为锋利的光剑，径直将裹成一团的草藤木球给劈成两半，并倏地没入灵性化身的眉心当中。
刹那间，原本百分百复刻现实中的福田小雅模样的灵性化身，立即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现代常服化作了古代宫装，齐耳短发延伸成及腰长发，小麦肤色转而如若凝脂......
不过归根结底，外貌和装扮的变化终究只流于表象，真正让人感到诧异的，是福田小雅那前后简直判若两人的眼神和气质。
她在接收了脑海传承后，不自觉地带出一股清冷卓然的孤傲之感，就仿佛天空悬挂的可望却不可及的皎月。
福田小雅在适应着全新的身体。
而同一时间，医院附近数千名普通民众在见证了整个过程之后，纷纷惊掉了下巴。
天空中忽然出现的虚虚实实的托月人影，托月人影洒下的那束银光，藤草木球的乍然破裂，以及从破裂木球中缓缓露出身形的神秘女子......
无论是哪一个异象，都足以让他们心中泛起不小的波澜，而等它们连在一起过后更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是谁？”
“咦，我怎么感觉......感觉这张脸有点像我的一个病人......”
“别在那放屁，你忘了那些苏醒过来的病患的口供记录吗？”
“宫装......宫装女子，是宫装女子！”
“啊，是她吗？那岂不是说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各种议论声甚嚣尘上。
福田小雅就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有了动作。
只见她凌空而立，脚尖只是轻轻一点，婀娜身姿便在空中来回腾挪转移。
与此同时，她的十指还时不时地摆出古怪印诀，并与其口中呢喃的奇特韵律交相呼应。
站在地面的普通民众看不懂福田小雅的每个动作具体有何深意，但从那回响在空中的若有若无的婉转的女声吟唱，他们不难得知对方正在进行一场神秘祭礼。
“九歌神灵......御月之神.......望舒......第一月侍祭礼请神......”
通过拼凑，他们简单地总结出几个关键字。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而这份紧张与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异象的产生，逐渐转化为狂热的激动。
在那位自称为第一月侍的宫装女子的祭祀下，天空原本有向绯月转换趋势的月亮，重新变得明亮而皎洁。
银色清辉普照大地，一切不洁尽数消融。
数分钟后。
昏睡的病患醒了过来，醒了的病患不再感到胸痛，奔逃的普通民众发现枯藤杂草恢复原样，而紧急撤离的官方人员惊喜地发现通讯设备全部重获信号。
“这就是月神的伟力吗？”一位年过花甲的杏林泰斗仰头看向头顶的月亮，心中没来由地涌现一股感激与敬畏，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为神祈祷。
而受其影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霎时间，此起彼伏的祈祷声连成一片吟诵浪潮。
苏游看到投影面板[神名传扬]飞速上涨的进度，脸上泛起一丝喜悦。
福田小雅的月光化身是他利用褫夺的部分月亮权柄而制出的产物，而刚才压制察觉到福田小雅特殊性的冥月权柄他也暗中出了不少力——不得不说，苏游对此花了一番力气。
好在，花费的力气不少，得到的收获也不菲，贺天市驻留的巨大多数人都对望舒有了深刻印象。
可惜，因为距离松户市过近，原来居住在这里的民众大多主动迁移，剩下的人主要是医院职员、转移病患以及留居老人，人数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距离百万目标着实还差了些。
不过苏游倒是并不担心[神名传扬]这一任务。
他更关注另外一个任务目标。
“或许，除了福田小雅这一宣传主战场之外，还可以在别处......”苏游沉吟片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第137章 石木家族
霓虹国向来有三大经济圈的说法。
作为一国首都的京都市圈自不用说，不论是经济还是学术，它在各个领域几乎都是独占鳌头，而其余的两个都市圈虽然相对逊色，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其中，作为港口城市圈的红古屋都市圈更是颇为亮眼。
石木家族便是扎根于此的本地豪族。
其旗下资产涉及酒店、金融、房地产等十余个产业，影响力颇深，虽然在整个霓虹国算不上顶尖，但在当地却堪称十足十的地头蛇。
石木拓人是当代石木家族掌舵人的老来子，而在他上面的还有一位年长十来岁的姐姐。
他的姐姐虽然很是有一番手腕且很有魄力和野心，但或许是因为家庭教育以及家庭氛围的缘故，家里并没有出现电视剧中常出现争夺家产的狗血情节。
事实上，石木拓人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会被自家长姐隔三差五地押去学习管理产业，可惜的是他志不在此，相较于管理公司，反而更喜欢游山玩水、寻访珍宝、探访名胜。
石木拓人自然因此挨了不少骂，但始终雷打不动心意不变，直至今年下半年全球相继爆发超凡事件，他的志向也逐渐从游玩人间转变为踏入超凡。
然而，他的这一转变，反而遭到了哥哥姐姐父亲母亲更为强烈的反对——暂且不提超凡本身所意味的神秘风险，光是追逐超凡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带来致命的风险。
毕竟超凡领域所涉及到的利益要害，足以动摇世界格局，现在各个国家的那一小簇顶尖人物都在争，而能够争一争的也只有这一小簇顶尖人物。
若有人要真不知死活地想要插一手，绝对会被这些顶尖人物联手轰出去——蛋糕已经分好，哪还容得下闲杂人等觊觎？
君不见，东大路南部的阿三国虽然混乱了一时，但不过两周的时间就立刻恢复了肃清？
管他是争不到联盟席位的小国，还是国际上不安分的亡命之徒，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这句狠话。
他们石木家族虽有几分底蕴，但终究不过是霓虹国中一个地方豪族，莫说与杜邦、洛克菲勒等世界顶流相争，就连霓虹本土的三井、三菱等顶尖霓虹财阀都比拼不过。
石木拓人倒也听得进劝诫，为了珍惜自个儿小命，他在过去两周全球纷纷爆发事件的那段日子，哪怕心中极度渴求好奇，但未曾有过莽撞行事。
但到了现在......
“大姐，快看新闻！松户市的绯月竟然被消除了！它恢复正常了！”石木拓人坐在餐桌上，当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时，连嘴里的米粥也顾不得咽，当即惊喜地大叫起来。
大姐闻言也不由得一滞，忙不迭来回播放数遍刚才的电视画面，并确定新闻所传达的信息准确无误之后，这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样子还真的是消灭了绯月......”
最近几天，因为绯月的出现，整个霓虹国人心惶惶。
民众们既期待超凡的显世又惧怕那不受控制的诡异力量。
而对石木家族来说，最大的打击便是那一块的房地产投资全部打了水漂。
“不过现在绯月消失，曾经发生了超凡事件的松户市，其身价肯定倍增，只要官府不蛮横干涉，咱们岂不是说可以大赚一笔？”大姐的语气逐渐变得惊喜。
石木拓人很是无语：“大姐，你怎么脑子里净想些这些东西？”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的脑子里应该想些什么？”大姐睨了一眼自家小弟，“提前说一句，你可别跟说超凡力量！”
“之前绯月当空，你们说太过危险，不让我去，行，那我就不去，但现在绯月都消失了你怎么还拘着我？”石木拓人有些急眼，“这次又不是阿三国，更不是元国，就在咱们自家领地发生的超凡事件，怎么就不愿意让我去瞅一眼？”
“这消息咱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从电视新闻里听到的！”大姐指了指电视，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家要真有能耐，何至于要从电视新闻得到这一情报？”
“其实，你现在去恐怕也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不等石木拓人说话反驳，她又继续说道，“暂且不提松户市有没有晋级超凡的机会，哪怕真的有，但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早就被人洗劫一空，哪里还轮得到你。”
石木拓人抿了抿春。
他有心想要驳斥长姐的话语，但思忖良久，不得不低头承认其言语有几分道理。
绯月消失，自然不会是最近这几天才发生的变故，在颁布这个消息之前，霓虹肯定已经地毯式地在松户市打扫了一遍，而就算霓虹没有出手搜寻，那些闻讯而来的“国际援助国家”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追逐超凡的机会。
“唉！”石木拓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姐看着自家弟弟这般丧气的模样，反而被逗乐了：“你也别哭丧着脸，最近不是有人约你逛一逛各大神社吗？那便出去呗，说不定就有收获。”
“哪能！”石木拓人幽怨地看了眼长姐，“你以为我是小说主角，出去走一走就能遇到奇遇啊？哪那么容易。”
话虽这么说，但石木拓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意动，这段日子他一直闷在家里，着实感觉自己快要发霉。
念及于此，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立即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
大姐见状，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但并没有出声阻止——只要不卷入国际争斗的漩涡中心，其他事情都好说，毕竟他们姐弟俩手握各大公司的股权，哪怕这辈子什么事情都不做，也足够做一名安安稳稳的富贵闲人。
可惜，树欲静而总是风不止。
第138 密室宝书
“不是吧，我的运气真不会这么差吧？”石木拓人看着眼前被围起来的大片建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神色颇有些无语。
他还不容易出来一趟，打算逛一逛周边的各大神社，结果却发现这些建筑竟然马上就要被拆除，转而改建而元国传来的道庙。
这也是没谁了。
“看你那眉毛，皱得都快要夹死蚊子了，”旁边一位穿着花衬衫的男性友人见状，笑着地拍了拍石木拓人的肩膀，“附近这片地界的神社建筑又不是正在拆迁，我估计拆迁工程应该只是刚刚立下章程，咱们几个进去瞻仰完全没问题。”
他语气顿了顿，随后又咧嘴一笑：“再说了，依照咱们这几个人的家世，若是真心对这里感兴趣，出口向当地国土局买下这片土地便是，有什么值得你烦心，啧！”
陪同而来的其余几名男女闻言，立即笑着出声附和，显然对此观点表示习以为常。
“真要买下来，那估计得花不少力气，而且还不一定成功，”石木拓人却摇了摇头，“毕竟这道庙不是只开在咱们红古屋这一个地区，而是整个霓虹全境都要铺展，明眼人一看就知晓这是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指不定和元国的那些超凡事件有牵连，我可奉劝你们少打歪主意，国策可不是咱们能够撼动的。”
话音落下，场上静了静，随即忽地想起一阵喧嚣。
“拓人君，你这样说莫不是得到了一点风声？”
“你既然得了消息，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这可就不仗义了！”
“你快给我们说说，咱们修建这么多道庙，到底图啥？这项工程的资金耗费和人力耗费，可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起道庙，元国现在有一位名叫冲微道人的道士非常有名，会不会和他有关？”
“冲微道人？”
“嗯，脸书上有位大佬根据元国境内的一系列新闻，总结出了八位很有可能是超凡人士的人物，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这样啊......唔，你们说官府花费这么多功夫，会不会是为了把他从元国挖过来？”
听着这些酒肉朋友愈发不着边际的的讨论，石木拓人无奈地扶额，忙不迭地喊了一句暂停，并再三强调这只是自己的无端猜测，这才让众人偃旗息鼓。
花衬衫男子也早就不耐烦：“行吧，管他修道庙还是佛庙，咱们今天只是来逛一逛这几座神社，走走走，别再外面杵着，都进去看看。”
众人也没有继续耽搁，当即跨过黄色警戒带，向着不远处的神社建筑走去。
在这途中，他们倒也遭到了留守的公职人员的阻拦，不过在花衬衫男子的一通电话过后，这些公职人员最终还是退至一旁。
附近这片地界总共有两家小型神社和四家微型神社，单独的占地面积都挺小，但加在一起之后却也颇为可观。
因为是要拆迁，各大神社的内部家具和细节装饰都被搬运一空，留下的只是一个空架子，而这样一来，原本就没有看点的神社建筑，此刻也变得更加乏味。
“嘁，终究是不成气候的小神社，看来看去也没什么花样。”花衬衫男子觉得眼前的建筑简直乏善可陈，撇了撇嘴，就像迈动脚步就此离去。
然而石木拓人忽然发现一个亮点。
他指着位于黄色警戒线之外的一家神社，向跟在众人身后的公职人员询问道：“既然这一片地界要拆迁，为什么那一家神社没有被划分进来？”
跟在身后的公职人员回答：“那是一家供奉月读尊的神社，在计划当中本来也是要被列入拆迁名单的，但可能......可能因为松户市的绯月，所以又被单独拿了出来，唔，听说别的市区也是一样。”
石木拓人来了兴趣：“走，咱们去看看。”
其他人却没有那么高的兴致，大部分人懒得动弹，选择留在原地侃大山，只有零星几个人跟着石木拓人迈动脚步前去一探。
几分钟后，石木拓人走进了这座被临时划出名单的神社。
它占地面积在这片神社建筑中不算小，而里面供奉的神灵也颇多，它不仅供奉有月读尊这一位上神，还供奉有天照大神以及须佐之男这两位神灵。
石木拓人对神道教了解得不多，但也有一个大致的印象，知晓月读、天照、须佐之男为神道教创世神的三位子嗣。
“三贵子？”他轻声呢喃一句，这样的形式在神社里不算罕见，但也不是非常普遍。
就在石木拓人略有出神的时候，旁边的友人打了个招呼：“拓人，我们想去其他房间看看，就先走一步啦。”
石木拓人立即点头回应：“行，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着，他便走向另外一个方向，探索这座颇为老旧的神社。
说实话，石木拓人很想从这里挖出点什么秘闻，可惜世间没有那么多离奇异事，在逛遍了好几间房间后，他不得不失望地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石木拓人打算回归大部队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一个墙壁角落，在那里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花盆。
不知怎的，石木拓人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悸动，仿佛那个花盆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竟令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花盆里已经半枯的带刺花朵。
倏地，石木拓人的食指传来一阵刺痛。
他当即一个激灵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发现原来是被花朵上的尖刺给扎了一下，而食指流出的殷红血液，此刻也正挂在那残存着两三分绿意的花朵茎身之上，并且还在缓慢下滴。
只不过，还未落到花盆的泥土里，那滴血液却又忽然间消失不见，就像是被那半枯花朵给吸收了似的。
石木拓人感到古怪。
他心中有些不安，决定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地方，但身子还未站稳，半枯花朵所依靠的这面墙壁陡然间泛起一阵涟漪。
“什么鬼！”石木拓人这下子是真正的被吓了一跳。
他心脏剧烈跳动，睁圆着眼睛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原本应该让他感到兴奋的超凡迹象，此刻却只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惊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叶公好龙。
好在，石木拓人还没有不堪到那一步。
约莫几分钟后，他终于缓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向墙壁伸出右手，而在发现真的可以穿透而过后，石木拓人咬了咬牙，果决地将整个身子撞入墙中。
他脑海感知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身已处于另外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很狭小，整体看上去仿佛像是个山洞，约莫只有三四十平方米，而其中一个大书架和一张书桌边占去了四分之三的空间。
书桌表面布满灰尘，书架倒是一尘不染。
桌面摆有一枚令牌，书架摆了寥寥四本书籍。
石木拓人看不出令牌的来历，但通过仔细辨认，却是能隐约看出书架上的一本书籍的名字，其扉页上书写有“九歌”两个大字。
第139章 湮灭
九歌。
若是元国官府的人看到这两个字，恐怕立即能明晰其背后的含义。
然而在元国以及相关知情势力的有意保密下，石木拓人作为一名霓虹国地方富豪，自然没办法体悟其中意味。
但这并不影响他生出强烈的好奇心。
石木拓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书架前，眼神来回梭巡几遍，对着四本书籍的封面大致浏览了一遍。
九歌·河伯，九歌·山鬼，九歌·少司命，九歌·望舒。
他仔细琢磨着这四个词语的含义，但脑海几乎把能够联想的事物全部搜了个遍，依旧不能参悟出其背后的来历。
石木拓人思忖无果，也懒得继续瞎琢磨，当即就想要伸手去抽取最近的那本《九歌·望舒》的A4纸大小的古籍。
神奇的是，当他的手刚接触这本选定的古籍之后，其余三本书也马上随之消失。
石木拓人被吓了一跳，全身僵硬地在原地等待几秒，发现没有出现其余异动，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四本书只能选择一本？
他隐约明白了刚才动作的含义，但也没有纠结，在深呼口气后仔细地看向手中古籍。
古籍看上去颇有历史，但入手之后的触感却不硬不软，甚至还隐约带着一股玉石所特有的奇妙温润感。
石木拓人眼神惊奇，脸上的神情也愈发敬畏，开始小心翼翼地翻阅里面的内容来。
让人有些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这本古籍虽有一定的厚度，但里面的众多书页当中，仅仅只有两张书页填写有内容。
首页只有寥寥数行文字。
其大致内容是《楚辞》记录了大半九歌神系，而《九歌》篇章所描写的十一位神灵广为人知，但九歌篇章之外的神灵却相对寡闻。
然而写到这里之后，它忽地又话锋一转，强调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不为人知并不代表其权能不强，并拿出御月之神望舒作为举例。
呃，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石木拓人舔了舔略有干燥的嘴唇，心中对于首页文字所描述的内容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本书应该是御月之神的信徒所撰写而来。
在他看来，无论神灵也好还是妖怪也好，能力与名气大体上是呈现相互挂钩的关系，或许会有少部分并非如此，但那仅仅只是少数情况——至少在霓虹神话是这样。
不过他到底没有继续多说。
毕竟，眼下的这片空间已经超出了石木拓人的认知，这里面的任何事物都可能有着特殊意义，由不得他做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事。
他继续翻动书页，看向第二页，即剩余的唯一一页同样记录有文字的书页，相较于浏览第一页内容时的淡然，石木拓人在看到第二页的内容过后脸色要精彩得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木拓人甚至顾不上眼下所处环境的特殊，立马出声惊叫起来。
“十二月二十四日，尊上出手，将大部分入侵此界的异域邪神拦截于途中，而少部分诸邪神侥幸逃逸而出，并主动分化为冥月、狱鬼等微弱神力之邪神。”
“十二月二十七日，冥月暴露踪迹，尊上的追随者赶赴事发地点，双方相互抗衡，不料冥月已经将自身的扭曲力量撒播到现世，方圆百里尽数沦为扭曲之地。”
“一月一日，御月之神降临此界，并赋予神眷之人相应威能。”
“一月二日，神眷之人融合力量，抛弃肉身、身化月光，成为望舒麾下的第一月侍，并成功驱逐意图扩张扭曲之地的冥月。”
“一月三日，第一月侍与龙庭传人合力出手，冥月不得不暂避锋芒，绯月暂时消失。”
“一月九日，传承空间灵能耗尽，月侍之令仍未认主，空间即将彻底湮灭于虚空。”
石木拓人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页的几行文字，越看心口越是砰砰直跳，搭在古籍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这方空间内更是尤为明显。
他对这些文字里的几个称呼都不知其意，但有一个词语却深入人心。
尊上。
这个称呼源于元国掩盖不了的那场超凡事件。
在那一场惊人海啸之后，不仅元国沿海地区对这一称呼刻骨铭心，全球各地的其余民众也对此印象深刻。
“十二月二十七日，出现扭曲之地，绯月首次出现；一月四日，绯月被驱逐，而今天是一月九日，官府告知松户市恢复正常允许民众重回故里......”石木拓人小声嘀咕，蓦地发现这几个日期完全能与最近的一系列事件对应上号。
他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古籍——这哪里仅仅只是一本普通古籍，完全就是一本能够指引自己迈入超凡的启示之书！
只要自己能够擅用里面所记录到的信息，那么就不怕......
等等！
石木拓人忽地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最后一行字，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看向书架另一端的其貌不扬的书桌。
他当即伸手摸向说桌上的那枚灰扑扑的令牌。
可惜的是，他的手还未触及书桌，书桌周围忽然就升起一道幽蓝色的防护光罩，并立即释放出一丝电光。
“滋——”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响，石木拓人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头皮顿时涌出一股酥麻刺痛的感觉，而手指更是出于生存本能地瞬间缩了回来。
他不信邪地想要再次尝试一次，结果却是遭到了幽蓝色的防护光罩更加强力的点击，以致于整个人在原地喘息了好久才再次恢复过来。
或许是因为此次释放的强力电光消耗了更多的储备灵能，原本就濒于崩溃的传承空间，此刻竟然提前发生了震荡。
“咔——”
“咔嚓——”
仿佛玻璃裂开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入耳畔，石木拓人心中升起一股恐慌，他犹豫地看着来时的那堵墙壁，又看了看愈发单薄的幽蓝护罩，最终咬了咬牙停在原地。
“十，九，八，七.......三，二，一！”
他在心中默默倒数，在看到幽暗护罩的颜色近乎于无之后，终于瞅准时机猛地将手捅了进去，浓烈的酥麻感掠过全身。
但石木拓人顾不得其他，强忍着身体的无法抑制的抽搐感，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来时的那堵墙壁奔袭而去。
最终，他在空间崩溃的刹那，成功回到了现世的古旧神社。
微风不燥，空气很甜。
石木拓人以前觉得这句话很矫情，但如今劫后余生的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他庆幸地咧嘴一笑，随后看向手中的令牌，在仔细地感受着其传来的信息之后，纠结半晌，最终选择在心中默念一句“我愿意”的回答。
霎时间，那枚令牌立即毫无凝滞地融入体内。
第140章 没有拒绝的底气
“所以那位护士的猜测其实是真的？”山北绮听着手下人的报告，抬起头看向对方，脸上的神情既惊且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里面的操作空间就挺大......”
“话是这么说，但根据我们当时所安排的会面的情况来看，那位疑似由福田小雅转化而来的第一月侍，对待福田康介的态度并不热忱，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一名站在山北绮身前的男子老实地如此回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她故意做出这样的冷淡态度，从而打消我们的后续企......咳咳，后续计划？”山北绮追问。
男子摇了摇头：“专家团同样有这样的想法，但根据复盘当时的情形，专家团最终给出的结论更倾向于事实如此，她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行，我知道了，”山北绮摆摆手，“你先下去，继续跟踪这个事件，有任何异动记得及时向我汇报。”
男子微微躬身，随后走了出办公室。
直到此时，山北绮才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是明显地皱了起来。
数天前，松户市爆发超凡事件，她的长子山北航太不幸卷入其中并成为第一批受害者。
面对这棘手的情况，霓虹国的攻坚进展一度凝滞不前，即便有易渊观门徒跨海相助也无济于事，直到第一月侍现身于贺天市后，在众人头顶笼罩数日之久的绯月才终于消隐。
在之后，便是霓虹国官府从一名护士口中得知，第一月侍的相貌与医院的一位已经突然死去的女病患有些相似，并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探，然后便发生了刚才的对话。
山北绮摁了摁眉心。
福田小雅失去了人类的肉身，现在就连人类的感情也失去了吗？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要知道，她原本可是抱着不小的期待，希望还能从中谋划一番，顺利获取那位来自九歌神系、名为望舒的御月之神九的超凡传承啊......
山北绮想到这儿，尽管她向来喜怒哀乐不假于色，此刻却也不由得哀嚎一声。
她作为国安部门的重要人员，自然知晓元国的三神两道，并且早就对此眼馋已久。
而眼下她明明能瞅见一个建立本土的超凡体系的机会，可惜还没高兴多久，这个机会就立马化作泡影......这滋味也是没谁了。
“滴滴滴——”
就在山北绮暗自发愁的时候，一通电话忽然打了过来，她看了下来电号码，发现是外事接洽的负责人。
她接通电话：“是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山北部长，关于上次我提及的让元国援兵接触月侍的事情，考虑得如何？”
山北绮叹了口气：“不用想，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东华另一端的人却没有死心，“元国方面再次施压，再三强调想要接触一下那位新出现的九个神明，我有点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要顶，在得到月侍承认、获得对方传承之前，任何传承外泄的可能性，都要被扼杀在摇篮当中！”山北绮语气坚决，“你要知道，元国已有三神两道而我们却仍旧一穷二白，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遇！”
通话另一端的声音有些无奈：“可是......天空绯月虽然消隐，但那些扭曲生物却没有消失而是向周边市区四散逃逸，目前已有十一个市区受其影响并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解决这些扭曲生物的最有效的手段，反而是来自元国的帮助。”
山北绮闻言神色也变得苦涩几分。
是啊，鬼草、怪木、诡花......各种扭曲生物四下逃窜，不仅对当地治安造成严重影响，更是让民心变得浮躁激动，霓虹无法坐视不管。
他们面对元国提出的要求，实在没有拒绝的底气。
山北绮沉默片刻再次出声：“我记得元国的援助，似乎是分为特事所和易渊观两大块吧？其中易渊观和元国官府应该没有直属关系，唔，如果只有易渊观的话是否......”
“会很艰难，”通话另一端的声音直言不讳，“根据情报显示，这次易渊观外派的并非嫡系成员，而是进修的青羊宫和白云观这两大观宇的道长。”
山北绮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相较于特事所那几位疑似拥有超能力的人员，他们的本领虽然高出一线但并没有拉开明显差距，反而在人数上差了不止一筹？”
“是这个理。”
山北绮抿了抿嘴：“我会慎重地向上面表达你的诉求。”
“好的，那先这样挂......咦，等等，我这里刚收到一份消息，青羊宫的三位道长之一就在刚才忽然离队，据称是打算前往红古屋市区。”
“你是说最近出现疑似超凡迹象的红古屋市？”山北绮皱眉，“它似乎距离松户市有一定的距离，那位道长怎么突然要去那儿，你问清了是什么原因没有？”
“自然问了，这是必须得，他给出的理由是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机感应，猜测有可能是扭曲生物所发出的波动，想要前去查看一番。”
“可信吗？”
“可堪一信，这位青羊宫的道长与其余道长有所不同，他似乎传承的是另外一处龙庭法师的本领，擅于布置阵法，所以对天地气机的流动也要敏感得多，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所有道长当中本领也是最高的。”
“这样吗？既然如此，那我便让前去查探疑似超凡案例的小队多注意一些。”
......
......
作为山北绮口中所讨论的那位“青羊宫道长”，弥尘子其实并没有感应到什么气机，毕竟相隔数百里的距离，他的本事还没有大到那一步。
他之所以会赶至红古屋市，完全是因为那位给予传承的秋水女冠，忽然给出了一道指示——这关乎着他能否夺得“龙庭法师候选之人”的资格。
话说回来，这个城市着实不一般。
这空中弥漫的能量场域在其余人眼中或许比较隐蔽，但师承秋水女冠、对气机最为敏感的弥尘子，却能一看勘破其表象。
除此之外，这座城市似乎热闹过了头吧？
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簇拥着往同一方向涌去，这架势简直如同百川汇海似的。
第141章 神台
弥尘子暗自咋舌。
当然，他做出这幅惊讶神态，可不是因为眼前庞大的人群。
毕竟，青羊宫作为道教的香火圣地之一，每逢重大节日所遇到的浩大声势，并不会比眼下情形低微到哪儿去。
他之所以感到心惊，是因为配合那弥漫在空中的能量场域，眼前这幅人潮涌动的场面着实就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望舒降世，邪魔乱舞，尔等代龙庭施以援手，卫人间道。”弥尘子轻轻地呢喃秋水道长给予自身的任务指示。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眼下人潮涌动，如果真有望舒降世、邪魔乱舞的事情发生，那么自己想在不殃及无辜的情况下完成逐妖斩魔的任务，这恐怕并不容易。”
“唔，等等，这或许......”他思忖半晌，忽然灵光一闪，“或许任务的要点并不在于驱妖斩魔，而在于护持这涌动的人群？”
弥尘子眼神闪动。
他在成为龙庭天师的候选人之后，对龙庭的层次分布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除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师灵官，如今正在现世走动的龙庭法师合计三位。
第一位是易渊观的冲微道人，他与官府有一定的合作联系，并且借助官府的助力，他所聚拢的国运龙气在早期也成长得最为迅速。
第二位则是自身的师承所在，即秋水道长，她的态度不偏不倚，甚至略微倾向于不愿受到束缚的游方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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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则是赤木天师，他扎根于东大路南部扎根，门下的修法之人最为多样，既有外国血统的贵族，也有目不识丁的老农，更有不通人语的乌鸦。
其中，尤以赤木法师所聚拢的国运龙气也最为深厚，而在龙庭这个力量体系当中国运龙气深厚便意味着法力神通强横。
按理来说，阿三国国力远逊于元国，投奔而来的散兵散将也少有良才，赤木天师不应如此，但若加上那被他拯救的难以计数的水患灾民，格局瞬间就大不一样。
“也就是说，秋水道长派遣自己前来此处，是为了效仿赤木天师，护卫百姓福祉、聚拢天下民心，从而得到国运龙气的反馈？”
弥尘子隐约觉得自己把握住了此次任务的要点和来由。
就在他暗自有所谋算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句极富有亲切感的元国话：“哎呀妈呀，你是正宗的道士？”
弥尘子转过头，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位元国人，对方是一名青年男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乡遇故知，虽然素不相识，但却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弥尘子礼貌地双手做礼。
青年男子回了一礼，并笑着自我介绍：“我是红古屋大学的元国留学生，今天特地从学校赶过来凑凑热闹，没想到还能看到您这样的大师。”
“大师不敢当，”弥尘子先是谦逊地做出回复，随后又话锋一转，“不知道善人口中所说的热闹，是怎样的一个热闹？”
“嘿，说起这个，那我可就得好好唠唠嗑，这个事情呐，得从四天前说起。”青年男子从善如流，帮着弥尘子将起因经过给全部给捋了一遍。
简单来说，打从从四天前起，名古屋的全市范围内，均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象，有夜半时分忽然闪过的碑文密藏，也有在荒废神庙陡然长出的琅嬛玉树，还有光天化日之下浮现出的神台幻影，简直一本比一个神异。
青年男子说得眉飞色舞，作为听众的弥尘子却暗地里有些警惕，他试探地询问：“你所说的事情有没有铁证？”
“有啊，每个异象，都有好多见证人呢！”青年男子当即高声说道。
“那有没有影像资料留存？”
“这倒没有，虽然有人宣称拍了下来，但大多都是些模糊成马赛克的视频。”
听到这里，弥尘子的神色一顿，随即立马严肃起来。
灵力场域会干扰其他能量场，最为明显的表现便是超出限度的灵气浓度会干扰电子摄像——这个事实已经被大多数人所认可。
也就是说，青年男子口中所陈述的那些异象并非捏造，而是术法施展的灵力产物。
当然，灵力产物也分高低。
如果只是障眼法，他自个儿也能做到；但若是货真价实、具有奇特效果的异象，。那么自然另当别论
至于到底是不是障眼法......
弥尘子刚想要出声询问继续探寻，却听青年男子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说，这些其实还是其次，最神奇的是那些异象都不仅仅只是花架子。”
“这怎么说？”弥尘子很捧场地回道。
“嘿嘿，首先说明一点，我这也是道听途说，您要不相信就当听个趣儿，”青年男子咧嘴一笑，见弥尘子点了点头，这才不继续卖关子，“第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懂碑文内容；第二点，琅嬛玉树的玉叶会主动融入靠近之人的体内；第三点，神台幻影很邪乎。”
“你说什么？”弥尘子心中惊疑不定，若对方所言不虚，那这些异象可就无法用区区障眼法解释得通，“你确定没有说大话？”
青年男子被弥尘子的强烈反应唬了一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其一眼，随后神色狐疑地说道：“这都是别人传出来的，至于真假我可不敢打包票，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现在这场集会，便是那些自称融合了玉叶的人所主办的活动。”
“嗯？”弥尘子向前一步。
“那群人自称融合了玉叶，并且说自己得到了神谕，愿意合力铸造神台，迎接神灵的降世。”青年男子说完之后，便神色古怪地后退一步。
弥尘子没有继续追问。
青年男子见对方不说话，也没有继续开口，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于是选择默默地离开。
弥尘子依旧没有去管对方。
他在想一个问题，既然这些异象如此明显，为何霓虹官媒不见有人发声，而霓虹官府为何没有通知特事所乃至其余援助人员，甚至霓虹官府为何没有选择制止这种迎神行为？
他们竟然放任这些不知底细的存在自行发展！
难不成，元国的三神两道体系给予的压力这么大，以至于他们想要本土诞生一位神灵，想得快要发疯了？
弥尘子深呼口气。
他将这里的一切传递给远在另外几座城市的道士，随后随着宛如百川归海似的人流，走向所谓的、正在建造的神台。
他认为，无论这些异象是否预兆着望舒的降世，前去一观便能得到分晓。
第142章 凡人的觊觎（两章合一）
街道喧嚣，人潮涌动。
石木拓人半蹲在一个稍显偏僻的街角，全身笼罩有一层疏离浅淡的白光，即便周围人来人往，但始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手持一本古旧书籍的青年。
他双眼注视着跟随人群走动的弥尘子，直到对方走进了目标位置的方圆百米，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并收回了黏在对方身上的目光。
此时此刻，距离他获得月侍之令以及御月之书已有四天之久。
在这短短的四天里，石木拓人通过融合月侍之令，顺利地成为了一名望舒神仆。
望舒神仆专指供奉望舒月神的侍者，其地位虽然比不上正统神祝那般威能浩瀚，但作为拥有一定施法能力的存在，却要比平凡无奇的普通信徒要好上不少。
当然，在这四天里，石木拓人的收获远不止于此，他还成功地掌握了御月之书的秘要。
如果说月侍之令让他迈过了超凡门槛，那么御月之书便让他产生了向庙祝、神祝乃至于更高位置发起冲锋的野心和底气。
所谓的御月之书，很可能是一本与月亮领域有关的高等级神器，石木拓人甚至猜测它根本就是上一任望舒神祝的遗物——那处来历不明的传承空间着实让他产生了很多联想。
他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御月之书的能力过于强大。
它不仅能够记录与月有关的超凡事件，并将其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书页之上，还能够让拥有者倾听到来自望舒之神的神谕旨意！
只要到了夜晚，御月之书总会传出若有若无的呢喃细语，而作为它的持有者，石木拓人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法将其无视，除非他彻底听清神谕旨意的内容。
当然，御月之书所传出的呢喃细语，只在第一天惊鸿一现，在石木拓人明白其含义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这段呢喃细语的主要意思，大概是希望月神信徒能够建立迎神高台，并引导百万人聚拢祈祷，从而让神灵意志降临此界。
说实话，这些呢喃细语并没有点明神灵的真实身份。
但那伴着呢喃声而同时传出来的、与月侍之令同出一源的纯净气息，却让石木拓人心中有了某些猜想，同时念及这本书出自于那片传承空间，最终，身为望舒神仆的石木拓人，自然而然地决定接下这道神谕。
说实话，无论是隐于幕后让其余人搜集材料制造高台，还是不着痕迹地引导舆论发酵从而聚集上百万人汇聚于此，都算不上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在这期间，他既竭尽所能地施展术法来吸引世人眼球，又悄悄借助世俗权势提供便利，其中付出的心血与辛苦不足为道。
好在，绯月事件的忽然爆发，让霓虹国民众对超凡的兴趣提升至巅峰，石木拓人只不过略微制造了碑文、花树等几个噱头，就立即引来大片民众的蜂拥而至，甚至还将底蕴不弱于自家甚至还要强出一筹的本地豪族忽悠住，让他们愿意自掏腰包搜集材料建造高台。
总的来说，效果很不错，眼下近乎拥挤到摩肩接踵的场景便是最好的证明。
“人差不多来齐了，只不过不速之客有点多......”石木拓人低语一句，眉毛稍微有些紧皱，不由得低头看向手中的御月之书。
当前，这本古籍书页上所记录的文字，早就不再停留于一月九日，而是延伸到了今天，里面也多出了几行小字。
“一月九日，石木拓人成为神仆，并领取神谕，计划构建高台迎神降临。”
“一月十日至一月十三日，异象接连出世，神名广传。”
“一月十二日，青丘族人聆听尊上旨意，渡海前来为神护法。”
“一月十三日，扭曲生物集结蛰伏。”
“一月十四日，弥尘子龙庭法师秋水女冠之意，抵达神台附近护佑万民。”
青丘和龙庭，都是石木拓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名词，他只能隐约猜出应该是某个超凡势力，令人感到幸运的是，这两个势力似乎并没有恶意。
真正让他心中一跳的，反而是那些蛰伏的扭曲生物。
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热闹的可不只是红古屋市，附近的琦玉市、较远的早蓝市等城市也出现了某些怪诞现象，引得广大民众人心惶惶。
官府便将这些怪诞现象的始作俑者统称为扭曲生物，其特点是外貌怪异而奇特，且通常会散发出非常难闻的气味，一般白天隐匿而晚上活动。
“根据一些小道消息，它们这些扭曲生物的破坏力，着实不容小觑，如果光靠我一人恐怕真有点力有未逮。”石木拓人心头浮上一层阴云。
望舒神仆的地位并不算很差，但作为新晋者，他拥有的施法能力也只有制造幻象、心灵沟通、胧月匿形以及月华之力。
他之前使用的引发关注的手段，便是通过前两种能力实现；现在笼罩在身体表面从而使得迹象隐匿的微光，便是第三种能力。
至于最后的月华之力，实质上就是在身体附着一层清净温凉的能量，资历深厚的能将月华之力覆盖全身从而做到攻防一体，但石木拓人目前只能将其覆盖到四肢，又或者将其化为刀剑模样的光刃进行短距离的投掷。
他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希望那两大势力的介入，会让局面变得更好一点。”
石木拓人眼神变得坚定，迈动脚步走向高台，同时制造幻象与心灵沟通的这两大能力开始缓缓酝酿。
......
......
“这真是刚刚造好的建筑吗？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感觉不像是几天就能完成的工程，就算是请隔壁的基建狂魔过来，恐怕至少也得一两周的时间吧？”
“那可不，我敢保证它就是这几天完成的工程。”
“这么说？”
“我就住在这附近呢！第一天动工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看了一眼，当时还拍了视频发在Tiktoo的上面。”
“了不起，哟，快看那几块蓝水晶和蓝宝石的成色品质，啧啧，要不是数量太多，我都以为它是真的。”
“就是真的！”
“哈哈，你可别逗了，别说这里至少有三十块水晶宝石，光说高台正中央镶嵌的那一块蓝宝石，估计就得值一百多万。”
“是的咯，你外地来的不懂，咱们这些能拿到第一手消息的本地人，早就把这些给研究透了，这些真的没有假货，你要不信就去Facebaak上面看看，那里有百万粉丝的专业人士的鉴定结果，我可没有胡说。”
“嘶——”
“恐怖如斯，对吧？”
“这座高台的造价位面也太奢靡了吧......还有，他们就不怕有人偷吗？”
“造价这个东西你不用担心，出面的那几个建造负责人，都是咱们红古屋市的富豪名人，几家合起来的财富不差这点儿钱，至于偷的话，呵呵，几百人不分昼夜的赶工，外围还有几百位保镖守卫，这里早就被围成铁壁啦，要不是他们今天终于建完高台，咱们可没法走到这里，至于为啥......喏，脚下的这片地皮再往外延伸四五百米，都是他们买下的资产。”
“我有点搞不懂了，他们这是在图啥？”
“还能图啥，他们不就是为了传言中的那位月神吗，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唔，这我倒是知道，我只是碰巧路过红古屋市，就是听说这里出现了一位月神，这才抽空过来凑凑热闹，只是没想到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嘿嘿，像你这样‘凑巧’的人只是少数，喏，你看看周围那些满满当当的人头，他们心里可都是门清，都是为了我所说的那些情报而专门赶过来。”
传入耳朵的对话断断续续。
弥尘子费了老大劲，才从嘈杂的背影音中，将这两人的谈话内容给剥离出来。
他消化着这些内容，脸色有些讶异，不由得看向守卫在高台附近的大汉，以及站在大汉身后、但没有踏上高台台阶的几位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几位气质不凡的人。
他心思转动，斟酌语言，有心想要上前去交谈一番，想从对方身上挖出一点情报。
但就在此时，周围的环境忽然泛起淡淡的能量波动，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是......”弥尘子瞳孔一缩，这股能量场非常古怪，虽然掺和了灵力，但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既玄妙又威严的韵味，就仿佛是天地之间的自然规律。
弥尘子眼神变得凝重，两手垂于双膝，手中的印诀蓄势待发。
“那是什么！”
陡然间，一道惊呼声响起。
下一刻，人群好似滴入清水的油锅，猛然间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
“花瓣？”
“是月桂！”
“月桂不应该是九月份的花期吗，怎么现在还会有？”
“看！它飘过来了！”
“哇，这得有多少月桂花瓣？全都盘旋在高台上面，绝了，神了！”
相较于高台之下的兴奋人群，距离高台最近的那几位富豪人士，则显得更加激动和振奋，即便见惯市面的他们本应该更加淡定。
其中一位老人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的双眼甚至已经冒出泪花，主动双膝跪地、两手高举过额，颤颤巍巍地高呼“熊木一族，恭迎月神”的话语。
此话一出，立即点醒了老人周围的其余人。
霎时间，距离高台最近的那一簇人纷纷跪地，而他们的反应又顺势带动高台之下的不少普通民众，而这些下跪的人大多是对望舒之神有更深入了解的本地老人。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既是为了天空异象，也是为了周围反应颇为激烈的人们——在他们看来，天空中的异象虽然神秘惊艳，但并不足以让他们下跪，若要较真，他们心中的其余集中想法要强烈得多，比如躲藏起来保全自身并暗中看戏，比如操控无人机等手段去夺取一枚花瓣探究一番。
弥尘子虽然看出了天空花瓣很有可能只是幻象，但他没有出手干预的打算，反而决定静观其变，毕竟他的任务并非破坏这场未知仪式，而是保全在场的普通民众。
然而弥尘子不出手，却有其余人出手试探。
高台的建造引发不小的动静，霓虹官府虽然在绯月事件中抽不开身，但也不代表完全放弃了对这里的关注。
山北绮口中的那支调查队在此刻悍然出手。
“嗡嗡嗡——”
螺旋桨的蜂鸣声响起，瞬间，十余架泛着金属光泽的精巧无人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径直闯入无数人的眼中，并迅速向空中的花瓣旋风奔袭而去。
显然，它们的计划目的非常明确，绝对是早有准备，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逼近到了花瓣旋风的直径十米的范围。
弥尘子眯着眼睛观察。
果不其然，就在无人机即将触碰目标的前三秒，天空猛然再次产生异变。
高台周围，东南西北四大方向，倏地依次出现四座高大虚影。
他们身披古铜战甲，手上或持有偃月大刀、或持有斩邪宝剑，仿佛被集体触发了某种机制，纷纷握着武器对准无人机一挥。
刹那间，数道如同冷月清辉的光刃凭空出现，并迅速穿透这些放肆的无人机，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将其尽数销毁。
甚至，这些光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威势不减地径直扫向街道的某几个角落，冲向隐匿在这里的几位男女的身上。
几道惨叫声立即随之响起。
众人惊愕。
“刚才昙花一现的那几位虚影是......守卫？”
“哇擦，太恐怖了吧！”
“不是，就没人好奇刚才那些无人机是谁操控的吗？太恐怖也太祸害人了吧！竟然赶去冒犯一位神灵！我要是一不小心和那些光刃擦到，岂不是瞬间没了？”
“求求神仙保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话音落下，人群当中竟然真有不少人跪倒在地，开始小声的祈福念祷，祈求望舒之神不要释放月华之刃伤害无辜。
至于其他人，即便没有下跪，但脸色也是纷纷大变，原本的兴奋、好奇以及浓烈的探索欲望，全部被恐惧与敬畏所覆盖。
“人呐，还真是现实，神灵之物，哪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也岂能容许凡人所觊觎？”石木拓人看着那些受到重惩的人们发出冷笑。
此时，他接连动用了几道术法，脸色显得稍有苍白，但那股自傲与虔诚却愈发明显。而手中持有的御月之书，也在此传来细微的呢喃碎语，并且这声音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俨然有向更加清楚的趋势发展。
“快了，神谕旨意快要完成，月神快要降临！”石木拓人神情狂热，然而瞬息的功夫过后，他猛地抬头看向头顶。
不知何时，炽烈骄阳渐渐转淡，竟然正在向绯月开始转换！
而人潮涌动的地面环境，也忽然多出了数百道驳杂的扭曲气息！
石木拓人神情大变。
然而他尚未反应过来，一株通体绯红的怪异邪树就已经破土而出，数十道枝干如同巨蟒一般，裹挟着不可阻挡的磅礴气势，齐齐扫向镶嵌满蓝水晶、蓝宝石以及其余贵重物品的高台！
第143章 管他神灵不神灵
这株潜伏在地底的扭曲邪树，其主要目标虽然是摧毁高台，但那庞大遒劲的枝干肆意横扫，难免会殃及到周边的无辜路人。
眼看一对凑热闹的父女就要被卷入其中，始终保持警惕的弥尘子当即怒目圆睁，手中印诀掐动，立马唤出一层黄色的玄妙符文将其笼罩住。
“砰——”
邪树枝干轰然砸向符文组成的环状护盾，霎时间，一道令人胸闷的撞击巨响在所有人耳畔炸开，扑簌的灰尘气浪立即宛若浪潮般向四周席卷开来，惊起周围人群一阵阵的尖叫。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
“是树！”
“我手上的一块肉被它刮没了，救命！”
“大家别慌！不要踩踏脚下的人，都看着点路有序离——别推我，哎哟！”
一时间，场面无序至极，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地陷入混乱当中，那些原本能够躲过这场灾难的人群，也因此受到或多或少的伤害。
弥尘子眼中厉色一闪。
他可没忘记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场面越是混乱就越是对他不利，心中念头不由得疯狂转动，也顾不得继续藏拙，手上掐动的印诀当即运转到所能达到的复杂极限。
轰——
在印诀完成的那一瞬间，弥尘子所积攒的国运龙气，立马如同洪流般尽数宣泄而出。
众人只见天空蓦地显现出一股金色洪流。
这股金色洪流如同游龙出海，肆意地在空中翻滚，来回舞动片刻之后，又轰然散作漫天金芒，并最终在空中结成了一座偌大的符文秘阵。
所有人震惊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
他们纷纷目光惊愕地望向天空，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神骏麒麟的虚影，从这座符文秘阵中探出脑袋，然后是雄健的躯干，紧接着是修长的四肢......直至最后，它的整个身躯终于完好无漏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麒麟虚影散发出一股强力的气场，所有惊慌失措、四下奔逃的人们，均情不自禁地被其给震慑在原地。
同时被震慑住的，还有哪些原本肆无忌惮的扭曲生物。
无论是邪树，还是死藤，但凡有伤害民众的趋势，立马就会引发麒麟虚影的关注，并将瞬间迎来麒麟虚影所释放的土锥、地裂、石柱等攻伐手段。
“我为龙庭法师麾下弥尘子，奉旨前来斩魔护民，所有人不得妄动，莫要自乱阵脚！”弥尘子抓住时机，也不管有多少人能够听懂自己的话语，立即鼓动法力大吼一句。
或许是因为他施展的法术成功击退了不少扭曲生物，又或者是因为他施展的法术本就给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总而言之，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嘈杂的人群竟然真的变得安静几分。
再加上人群中几位元国留学生的翻译，以及不少当地人的主动转达，民众逐渐从最初的恐惧状态中走了出来，大脑重新恢复理智和冷静。
弥尘子松了口气。
扭曲生物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周围的民众，如今有了麒麟虚影的坐镇，它们自然会有意识地趋利避害，选择饶过乌泱泱的人群，从别的通道冲向矗立的高台。
于是，高台所面临的的压力瞬间骤增。
绯红的鸟雀、绯红的甲虫、绯红的青蛙、绯红的剑藤......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甚至是水里游的，都像是忽然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不知从哪儿一股脑地冒了上来。
它们掠过人群的头顶，爬过人群的脚底，如同蚂蚁食象一般涌向那座迎神高台。
最先面对这些扭曲生物的，是那些受到雇佣的保镖，他们倒也有几分胆气，没有如同普通人那般吓得乱窜，而是果断地排成队形出手抵抗。
当然，这倒不是出于职业道德，而是这些保镖实在没有后路可退。
可惜，人力尤有尽头，更何况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拼。
在一片密集的枪响声过后，扭曲生物进攻的趋势略微一滞，但保镖们也付出了五死二伤的惨重代价。
“撤！”领头的保镖队长怒吼一句，试图往身后空无一人的台阶跑去，打算赶赴高台顶端，并借其地理位置的优势进行防守。
那些站在他们身后的富豪们见状，立即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转身落荒而逃，就连最初那位跪倒在地高呼迎神的老人也没有例外——除了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
甚至，这位中年男子不但自己不躲，反而还要阻拦其余人登上台阶。
台阶并不宽敞，只勉强能够容许两人并肩而行，也正是因此，中年男子的阻拦在此刻显得非常碍手碍脚。
“你疯了？这个时候还拦着我们，是想一起死吗！”一位被拦着的贵妇人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优雅端庄，取而代之的是狠辣坚毅的冷冽气质。
中年男子神色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神降之前，高台不容许受人玷污，你们不能上去。”
“滚！”这下子不仅是贵妇人恼了，就连其余人也破口大骂起来，“你想要迎神降世救你那病秧妻子，这我不反对，但你现在若想要断我生路，就别怪我跟你拼命！”
双方爆发争吵。
然而这场争吵刚刚开了个头，扭曲生物的第二波攻势再次迅猛袭来。
保镖团队再次折戟七人。
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参与建造高台的中年富商不慎被死藤卷走。
众人不寒而栗。
神不救人，只能自救！
“滚！”
这一次，不仅斥资建造高台的人出声怒吼，就连那些保镖也难耐心中恐惧，两眼通红地转身向雇主大吼。
千钧一发之际，石木拓人不得不撤走胧月匿形之法，在众人冲向高台之前，抢先显露身形将众人逼退。
清冷的月辉化作利刃，将台阶之下的土地划开一个三尺深度的长坑。
众人战栗。
有人认出来石木拓人的身份：“石木家的小子？你......你这......”
“我眼下不是石木拓人，而是望舒麾下的御月神仆、迎神高台的守护禁卫。”石木拓人眉眼低垂，他没有继续遮掩，而是语气平静地点名自己当下的身份和职责，“神降之所，容不得凡人亵渎。”
有人怔忡，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被生生给气笑。
一位精壮保镖面目狰狞：“我都要死了，哪还管他神灵不神灵，给我死开！”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枪支立即迸发火光，一枚子弹顺着弹道呼啸而出！
石木拓人瞳孔一缩，刚想行动，但有人比他更快。
“放肆！”
这道恍若从心灵深处轰鸣的爆喝，不仅震得场上无数人头晕目眩，更让那些肆无忌惮的扭曲生物齐齐痉挛！
第144章 神位不正，圆月有缺！
迎神高台，方圆十米。
所有邪树、死藤乃至其余扭曲生物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尽皆发出“嘶嘶”的低鸣哀嚎，仿佛烈火加身般在地上不断打滚。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便已经变得全身焦黑，体表的绯红微芒更是早就被耗散一空，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任何生机可言。
至于那些想要踏足迎神高台的保镖豪族，自然也被这道带有古怪力量的声音，给或轻或重地惩戒了一番。
石木拓人心有余悸，双眼看向已经无力坠落在地上的子弹，剧烈的心跳仍没有平息。
面对现代小型枪械的火力，以他的能力自然不会感到束手无策，但在刚才双方相距如此近的情况下，他却没法保证自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好在这道奇特声音的主人，似乎对自己额外多了些照拂，竟然主动将那枚已经出膛的子弹给拦截下来。
石木拓人不由得深呼口气，抬头看向正从空中缓缓落下的淡漠少女——刚才出声的人正是这位。
他感受着对方与自己同出一源但要强大得多的力量，立即明白过来，对方很可能是御月之书所记载的那位驱逐了松户市绯月的第一月侍。
石木拓人主动地躬身行礼。
“你做得很好。”福田小雅坦然受礼——身为苏游亲自点化、身化月光的特殊生灵，她目前的地位差不多位于准神祝的位置。
“我会守在外面驱走靠近的杂鱼，你守在台阶口别让外人进入，”她瞥了一眼石木拓人手上的御月之书，神情出现一丝讶异与惊疑，好在最终没有做出意外举动，仅仅只是淡淡地出声吩咐。
说完，她体表绽放出明显的请月光清辉，化作一道耀眼流光，冲向不断从地底、街角阴影等角落里冒出的扭曲生物群落。
与此同时，她在飞奔而去的路途当中，还毫不掩饰地望了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正站着六位年龄不一的男女。
这群人里除了其中的一位道士，所有人都俊美异常，举止投足之间都带有一种奇妙的韵味，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一位身着蓝衣的男童察觉到了投向自身的目光，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位红衣青年，脆生生地说道：“大哥，这位望舒麾下的侍者，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那咱们也别继续杵着，”被蓝衣男童称作“大哥”的青年温和一笑，“毕竟，若无法借助本次事件得到对方的友谊，我们接下来可没底气，去请对方助我们解决开启古国的难题。”
说罢，他向前迈出一步。
瞬间，周围的温度猛然升高，一簇簇狐炎化为一头头狐狸形状的炎火，目标明确地奔向那些致力于摧毁迎神高台的扭曲生物。
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位蓝衣童子，同样也唤出了密密麻麻的冰针，只不过相较于当初的琉山一役，此次术法的威力明显要大得多。
至于其余同伴，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纷纷施展起各自的手段，或是垒砌石柱来护卫迎神高台，或是拟化刀兵征伐扭曲生物，又或是催生草木化为藤甲为民众抵挡袭击。
霎时间，冰片、木毒、金锋........各式各样的术法立即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这些人几乎被天空中充斥的缤纷色彩给晃花了眼。
“超凡！”
“他们是这位望舒月神的女巫和神官吗？”
“我身上这层光是怎么回事？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鬼东西好像挺害怕它！”
“这是神佑！”
“天神保佑！”
喧嚣的议论声再次响起，不知内情的民众看着眼前场景，直接把麒麟虚影与青丘一族的守护，都当做了望舒月神的神光庇佑。
周围，术法横飞、光影乱舞。
远处，神仆肃立、高台孑立。
在这宛若神话影视的场景里，无数人不自觉地垂首下跪，纷纷开始在内心里虔诚祈祷，希望自身能够获得神灵的眷顾，再不济也希望自身能躲过眼前这场横祸。
远远望去，行使跪礼的人潮就仿佛被收割的稻麦，一片接一片地成群倒下。
福田小雅见到眼前这幅情形，愈发冷淡漠然的脸蛋，也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容——作为情欲近乎被禁锢的御月侍者，这种程度的情绪外露，对她来说已经堪称难得。
在她看来，这些跪地祈祷的民众能够免受伤害，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而是已经归入望舒神上麾下的信徒，更不用提他们当下的虔诚祈祷还关乎着望舒神上能否最终降临此界！
福田小雅的心情有些紧张，
她现在的视野当中，无数荧光正源源不断地从信众们的眉心冒出来，恍若蒲公英似的，飘飘摇摇地飞向迎神高台的上空，并逐渐聚合成一扇大门的雏形。
同样感知到这股变化的，还有青丘一族以及弥尘子。
他们并非望舒麾下的信徒，所以无法凭借肉眼看到那如同海洋般的愿力微芒。
但身为超凡者，他们却能够实打实地感知到，迎神高台之上的天空正有一股堪称恐怖的威势，正在迅速成型并不断壮大。
“神灵降世，果然并非虚言......这下子可就热闹了。”青丘一族的为首青年仰头而望，脸上一派凝重的神情，心中显然已是忌惮至极，就连手上操控的狐炎也不由得谨慎几分，生怕一不小心就波及底下那群正在祈祷的望舒信徒。
眼看着空中那道愿力门扉的气息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显露出实体形状，天空忽然一下子暗沉下来，绯月洒下的光芒蓦地艳丽浓艳起来。
......
......
红古屋市此刻俨然已经喧嚣如煮沸的水锅。
扭曲生物，龙庭法师，御月神仆，青丘一族......你方唱罢我登台，背后的势力轮番进行角力与试探，径直在百万人的眼前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对抗表演。
到了最后，这场冲突甚至引来冥月化身的到来。
苏游端坐在神木迷津，本来紧闭的双眼，在绯月异动的刹那间倏地睁开。
“不怕你出现，就怕你不出现，”他嘴角露出笑意，脚步向前一迈动，下一刻，红古屋市的上方，突然多出了一道看不真切的神异人影。
腾空长河环身，山中六气相随，周身十二剑令围绕。
足下雷火道法演变，手上圆月缩影悬空。
此时此刻，无论是月侍、青丘，还是扭曲生物、天空绯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当前的动作。
那轮绯月更是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原本正在大肆扩张的绯色光芒，眼下却忙不迭地如潮水般退去。
苏游哂笑。
“神位不正，圆月有缺！”
天空猛地炸开一句言灵。
同一时间，虚幻人影所托的那轮圆月缩影，立即绽放出无尽光芒，而周围的其余异象也纷纷鼓动流转。
轰然间，那轮绯月立马遭受多重打击。
只不过刹那的功夫，其表面竟然就出现了一丝裂痕，并且这道裂痕在接下来的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迅速扩大，没过多久就呈现出一道明显的黑痕！
更令人惊讶的是，透过这道明显的黑痕，地面上的百万民众，竟然能隐约从里面看到一为被无数条绯色丝带所束缚的宫装女子！
“月亮，月亮怎么会崩溃裂开.......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被囚禁在月亮里面的那道人影又是谁？”
“祂是月神吗？”
自然不是。
苏游看着被绯月邪神所封印的权能化身，表情淡漠地转移视线，转而打开投影界面。
望舒神名，传响于世；神台高铸，百万人跪伏祷告。
不论是哪一个条件，此刻都已经满足。
那么......
“该让真正的月神登场了，就让你自己，为这百万信徒献上最后的谢幕表演。”苏游心念一动，[望舒]界面立即一阵变换。
紧接着，一道浩大的神念猛然间穿过愿力门扉，正式降临此方世界！
第145章 天地皆白
“天空的那道人影好恐怖！”
“我望都不敢望！每次强撑着想去偷看，结果连边边角角都还没瞅见，脑袋就已经一阵发晕发痛！”
“那道人影我们看不得，但那月亮里的人影......祂真的是月神吗？”
“为什么月神反而被困在了月亮里？”
“绯月......绯色丝线......莫非月神已经被这些邪树的幕后操控者给禁锢了？”
台阶之下，那些出钱出力修建高台的豪族心中惴惴。
因为怕被扭曲生物波及，所以他们在被禁止登上台阶之后，见石木拓人并没有继续发难的迹象，便厚着脸皮始终待在高台附近。
此刻，天空出现异变，心思活泛的他们又开始小声议论。
“月中人，非神上，慎言，”一直守卫在台阶前的石木拓人冷不丁地出声，“若非看你们在建造高台一事上有功，我早就因为你们的亵渎言语而出手惩戒，莫要自误。”
这番话语说出，那些豪族当即冷汗直流。
石木拓人却没有心思继续关注这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正缓慢从空中落下的福田小雅。
很明显的，福田小雅眼下的气色很不好看，整张脸蛋就像是喷上了一层石灰粉，看上去既惨白又病弱。
石木拓人心中一跳：“神侍你这是？”
难不成，天空中出现的那道看不真切的神异人影，是敌非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立马全身止不住地颤栗，那样的存在谁能撼动，这岂不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相较于石木拓人，近乎封闭情感的福田小雅则要淡定得多，她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位神仆的想法，主动开口解释：“神人威压太过霸道，实力越强，遭受的压制也就越严重，我并非是被针对，仅仅只是被波及而已。”
言外之意，那道神异人影并不是敌人。
停顿片刻，福田小雅又补充一句：“我这一身神通，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来源于这位伟大存在，若没有他，我也不会等来望舒神上的垂怜。”
石木拓人有些混乱：“那关于本次迎神......”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层次的较量，我们连配角都算不上，”福田小雅神色肃穆地守卫在高台之前，腰板挺得笔直，但说出的话语却让人很是泄气。
她看向绯月当中的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宫装妇人，脸上表情看似淡然，但紧紧攥住的手指却暴露了真实心迹。
所有人看得心揪。
就在此时，场面忽然再次有了变化，那位手托圆月的人影，再次传出一道满是威严的煌煌言灵。
“正神归位！”
区区四字，带来众人的惊愕却远胜于前。
只见迎神高台的山空，忽然浮现出一座散发着清辉月芒的巨大门扉。
门扉的另一端，数不尽的幻影光束来回交错，编织出一个光怪陆离的绮丽梦境，而在这个梦境当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恬静女子，正从无尽沉眠中苏醒过来。
祂眼中星河流转，身后月辉相随，举手投足之间，神韵宛如瀑流挥洒。
祂伸手越过门扉。
顿时，宛若玻璃破碎的声响接二连三地响起。
紧接着，在民众们的惊愕注视下，天空竟然如同廉价的玻璃杯，产生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大量虚无死寂的气息从裂痕中涌了出来，所有人为之胆寒！
“空......空间破碎？！”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经验丰富的青丘一族以及龙庭麾下的弥尘子，一眼就看出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前者在青丘古国惊鸿一现的时候，看见过类似的现象。
而后者在特事所交流学习的时候，也在各个机密文件里看到过类似描述——比如姑射神山显露人间的事件、玉龙山脉神木出世的事件。
只不过......
“整个苍穹都近乎崩溃，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无论是青丘一族还是弥尘子，面对着满是黑色裂痕的天空，都难以表面地大惊失色。
他们感受着那些从空间裂缝逸散而出的死寂且虚无的气息，面色纷纷涌出一片潮红，体内的灵力运转近乎失去原有秩序，整个人在失控线的边缘来回挣扎。
更令人绝望的是，企图跨越门扉、降临此界的望舒月神，其身躯仍有一半遗留在门扉另一端的神秘空间，并且随着祂进一步地挪动身躯，天上密布的空间裂缝也进一步地扩大！
霎时间，满地响起一片哀嚎。
“我喘不上气了。”
“我的身体好痛，使不上力气了。”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但我为什么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神护佑！”
“月神保佑，我不想死！”
“祈求月神降下恩泽！”
此时，别说普通的民众，即便是法力深厚的青丘狐首也全身颤栗，甚至连身负神恩的第一月侍也止不住地面色发白。
就在此时，那位神异人影再次出手。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央麒麟。
五道虚影，在天地五方的位置一一浮现，彼此之间符文相连，五行流转之下，天空苍穹终于止住了崩溃的趋势。
与此同时，那环绕在其周身的天地六气，更是化作蔼蔼白雾散入裂缝当中，与那虚无死寂的阴冷气息相互冲和，将这片区域恢复至原本的氛围。
众人压力骤减。
弥尘子的脸色却猛然大变。
这不正是秋水道长的《五蕴镇蜃蛟法》吗？
不......不是，眼前的阵法威能，远非秋水道长的法门所能媲美。
若要强行扯上关系，也只能说两者遵循的天地至理同出一源，至于谁为初始本源谁为衍生枝干、谁得其内神而谁得其表形，自不用多提。
他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感受着空中的浩瀚道韵，所修法门已然有不小的长进，脑袋也因此不自觉地低垂得愈发厉害，同时神情姿态也越发恭敬。
弥尘子小有收获。
但那位身披月辉的神祇更是受益匪浅。
天地稳固，祂当机立断，立即趁此机会彻底破开桎梏，满载着煌煌神光，一举穿过由万千愿力汇聚而成的巨大门扉。
轰——
无尽的银月清辉猛然爆发。
霎时间，天地皆白，地面上所有人的视野全部变为白茫茫的一片。
第146章 归入天地
亘古悠悠。
望舒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祂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模糊大半，就好似有一把无形的闸刀，将其前缘纠葛给尽数斩绝，为数不多的几段留存信息，也仅仅是纯粹的月神传承。
沉睡空间正在破灭，巨大门扉矗立眼前。
望舒没有闲暇去追溯过往。
祂循着那道唤醒自己的渺渺圣音，跨越时空壁垒，成功降临另一方世界。
新世界的空气氛围，并不很让人感到舒适。
望舒没有去仔细体悟，而是将目光投向天空中悬浮的那道人影，然而在对方身影映入视野的刹那，祂的心中忽地一悸，随即垂眸敛目地缓缓低头。
显然，眼前这位定是唤醒自己的那位伟岸存在。
之所以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除了因为对方那不啻天渊的磅礴气息，还因为那犹如根植在自身灵魂、既斩不断又阻不净的因果缘法。
当然，还有更加深层次理由，那就是此刻，对方手掌所托的那轮精巧圆月，竟然正在向一道完整的月神权柄进行蜕变，甚至里面还掺杂了“静谧”、“沉默”等额外的权能碎片。
这更让人增添几分心悸！
随着时间流逝，那轮精巧圆月越发接近成型，而其气息也从弱于自身所执掌的月神权柄，变为胜出一筹的月夜权柄。
浩瀚威势，无人敢撄其锋芒，即便是望舒自身，也只能选择微微挪动身形、避开对方周身的能量场域，主动退至百米之外的区域。
好在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很久。
约莫两个呼吸的时间，月夜权柄终于成型，而那道悬空人影也将其彻底消化完毕。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实力获得不小的增幅，但其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愈发细微，不仅连月亮权柄内蕴于身，就连六气、河海、剑令等法相也全部平静下来。
若没有刚才的骇人声势，整个人看上去就和一位普通凡人差不多。
“你来了。”悬浮于空的人影忽地发话。
望舒不敢再错揣测，一边向前行走一边沉吟琢磨，最终躬身行礼。
苏游坦然受之。
毕竟若没有他，就没有这位望舒月神的苏醒复苏，更不会有眼下的跨界显世。
“你感觉如何？”苏游等对方行礼完毕之后，不急不缓地再次出声。
感觉如何？
面对这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问话，望舒只不过稍加思索，便知晓其意——说实话，待在这个世界的感觉，着实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刚刚降临此方世界，祂就隐隐感到一股不适，而随着时间流逝，这股不适也愈发严重，俨然是一副迎风见长的趋势。
直至此刻，祂甚至已经明显地感知到这方天地的排斥。
归根结底，还是这方世界的底蕴太浅，灵气复苏才开了个头，完全容不下一位神灵——哪怕仅仅只是一位位格虽高但神力大损的神灵。
念及于此，望舒忽地转头看向周围，神念立即延展四方。
没费多少力气，祂就在另一片大陆的国度之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西南方向森林，葱茏绿意冲天而起；正南方向湖泊，氤氲水汽笼盖四野；还有钢铁丛林之间，手持剑令的守正之子，代神巡游、庇护童子。
根据留存的传承，祂知晓这几处地域，分别是其余几位九歌神灵的入世根基。
望舒微微抬头，将神念触及的范围铺展得更为广阔，约莫片刻之后，再次发现四处道场。
其中，一处游人众多、香火颇盛的孤傲山峰，引起了祂的注意。
此时此刻，十余位道人端坐其峰顶，五心向天、纳元食炁，隐约可见云霞气、草木气、金石气等万物气机环绕其间，这番景象，着实有几分世外之地的仙家妙韵。
不过望舒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座山峰的峰顶上空。
祂感知到这儿隐匿有一处秘境空间，并且在秘境空间当中还坐镇着一位神人。
看到这里，望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顿时不由得叹口气。
“河伯、山鬼、少司命，这三位先我一步降临此界，却至今未能重凝神身、再登神位，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受制于此方天地的承载上限。”
“哪怕仅仅只是一位已失地仙果位的转世神人，此刻也不得不隐居大世之外，既是为了重修业果，也是为了躲避这方天地的倾轧排挤。”
“至于我，自然更不用提。”
苏游微微颔首，随后淡淡出声：“天无绝人之路，这方天地灵气甫兴，对你来说虽然是限制，但未尝也不是一次机遇，你心中应该也有答案吧？”
望舒有些沉默。
天地原始，既无神灵居于九天，亦无有地仙坐镇地土，若有人想在此刻并入天地、得封正神，简单来说就是有手就行。
望舒便是“有手之人”中的一员。
事实上，奥林匹斯神系的那些权柄化身，其本源若没有被苏游掠走大半，也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其中一员——就好比绯月化身，即便自身本源并不完善，但仍旧可以干扰现世，凭借残存威能在限定范围内制造出具有实质效果的绯月异象。
只是，在天道完善的世界得封正神，以及在天地原始的世界得封正神，这两者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神灵可以从天地之间获得不菲的权能反馈，能极大地壮大自身；后者，却是要让自身本源补全天地之匮，虽有功德但弊大于利——除非短时间内世界位格能够得到晋升。
望舒心中一顿。
祂脑海中顿时闪过几道念头：河伯，山鬼，少司命，转世神人，中兴之相的各地道场......以及眼前这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存在！
祂忽地心中一安。
苏游见状一笑：“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此甚好。”
说完，他抬头看向空中绯月：“在你之前，外域邪神企图染指本界的月神正位，那道外貌是宫装妇人的灵性化身，便是我派去的阻挠手段，眼下你既然已经归位，我也不便喧宾夺主，请。”
望舒再次行礼，随后抬头看向那轮裂开黑痕的绯月，眼神蓦地变得锋利。
只一个刹那，祂全身气势猛涨，化作万千流光尽数汇入绯月。
天空数变。
但很快的，月亮的绯色尽数消退，转而变为正常的银色清辉。
与此同时，那位被绯色光束所束缚的宫装妇人，也终于挣脱桎梏，重新返回到现世。
“干得不错。”苏游看向对方，淡淡地嘉奖一句，“眼下正神归位，却不便行走于世间，你便作为祂的地上行走，为其传道扬名、奠定入世根基。”
宫装妇人精疲力竭，但闻听此言，仍然忍不住喜形于色：“这可以吗？”
话音刚落，一枚散发着淡淡绯色的月牙，忽地从天空银月坠入宫装妇人的体内。
苏游看了眼天空银月，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后低头出声：“绯月化身的权柄虽然被瓦解大半，但剩余的这部分，也足够犒劳你立下的功劳，至于后续的权柄，就看你未来有没有足够的功劳，让那位正神赐予给你。”
说完这些，苏游也不再多言，而是向前一踏，身形直接没入虚空当中，重回神木秘境。
他没有立即去理会青丘三尾的祈祷，而是盘膝坐地，仔细体悟月神归入天地后的变化——天道本源首次得到完整的补全，无论是自身还是投影界面，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第147章 东君
“早在山鬼显世的时候，自己就已有所感，等到了少司命面世，则是能够确定那股感觉真实存在，如今月神归位、天道本源得盈，自己才算是真正把握住了这道晦涩联系。”
苏游盘坐于神木秘境，口中喃喃，最终缓缓闭上双眼，转而去查看投影界面的变化。
[月神权柄初步补全，此方世界吸纳存于虚空的阴性本源速度上升，月华、帝流浆、阴月道韵的显世几率大幅度上升]
这是继望舒月神归入天地后，投影界面所出现的第一条信息流。
其内容有些驳杂，主要分为两点内容，一是世界晋升的速度加快了那么一丢丢，二则是神话传说中的帝流浆之物也借此诞生，这对于那些山野精怪的修行堪称如有神助。
“估计全球各地又要热闹一会儿了。”苏游笑着摇摇头，对于超凡生物可能出现短期剧增的情况，他虽然心中有些顾忌，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战战兢兢。
而除了刚才那一条变动以外，诸如“冥月归位所以因灵潮涌动而发生尸变的几率变小”、“受到月光青睐的种族觉醒几率提升”等信息不知几凡。
不过，苏游可没工夫去细看这些无关大雅的变动，而是径直将眼神放在了继[望舒]过后，再次解锁的一位全新九歌神灵的面板之上。
【东君】
[介绍：九歌神系，御日之神，已提供涅槃天火、褫炎龙骨、旱魃之血]
[阶段目标：（1）传响神名、重建神系，东君近卫-0/3（2）重塑神身，功德金盏-0/3]
面板很简洁，上面的信息也一目了然，苏游只不过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刚想要布置一番，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团缭绕雾气，而在这团缭绕雾气中，青丘三尾以及其周身的场景清晰可见。
千里枯地，万里霾云，空气中弥漫着阴冷晦涩的气息，唯有几十位青丘狐族能为这片地域带来些许生气。
此时此刻，这几十位青丘狐族正众星拱月地护卫在那头三尾大妖的周身，隐约间能听到请求援手的呢喃之音从他们口中传出来。
苏游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头来自拥有青丘血统的三尾大妖，其实力在当世间绝对算不上弱，然而才祈祷求援没多久，没想到过了还不到一个月竟然又再次求援......
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情况变坏，虽然麻烦了些，但对东君的阶段目标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机遇。”
言罢，他传出一道神念。
缭绕雾气中的青丘三尾立即浮现出喜色。
苏游没有去理会后续发展，挥手抹掉眼前的雾气云团，转而盘膝冥思，一边关注九歌四神、姑爷一脉以及龙庭天师的动向，一边展开神念在现实中继续搜寻那些遗落的权柄化身。
......
......
霓虹，红古屋市。
天空猛然绽放的白光，在短短一瞬间内疚夺走了所有人的视野。
胡一烈也在强光刺激下闭上了双眼。
他有心想要睁开眼睛，去一睹那跨界神人的风采身姿，却不料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全身汗毛就立马颤栗竖起，俨然是一副危难临头的本能反应。
霎时间，胡一烈偃旗息鼓。
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遮天白光，应该是那位神异人影、又或者是那位跨界神人，特地施展出来的遮蔽手法。
而等白光散尽、视野恢复的时候，他果不其然地发现，无论是最开始出现的绯月，还是悬浮于空的巨大门扉，亦或者是那位跨界神人和神异人影，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还是有所不同！
胡一烈猛然发现，自己本来应该身处迎神高台的附近，但此时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十里之外的一处繁华街道！
事实是哪个，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出现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因为他还看见了身边的翛尘山人、胡七宝等同伴，乃至于其余眼熟的普通凡人。
“我们是被直接挪移到了这里？”男童模样的胡七宝睁大眼睛，一边猛掐翛尘山人的大腿肉一边发出响亮的惊呼，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嘶——”翛尘山人吃痛，“你掐我干什么！”
“真不是做梦啊，我的天......”胡七宝语气更加惊讶了。
胡一烈无奈地看着这俩人，随后转头观察周围，仔细看了几眼后，隐约琢磨出了一点意味，缓缓地对同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空间挪移，而是魇镇控灵之法。”
魇镇控灵，说白了就是幻术，而青丘一族对此并不陌生，甚至堪称其中翘楚，想当初三尾大妖就曾以一言惑乱千人心智，逼得姑射神人不得不现身，出手解救门下那些坠入幻境的食气道人。
胡七宝闻言，神色有些狐疑。
他不由得看向周围人群，在观察片刻之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几位低垂头颅、身形僵硬的人身上，当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而翛尘山人更是出言补充：“灵光蒙昧、意识不清，迈步走动宛如行尸走肉，还真是如此。”
显然，原本只是一介凡人的翛尘山人，此刻竟然也迈入了超凡的大门。
胡一烈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看向十里之外的那座高台。
“原本只是一处凡人建筑，但转身一变，眼下竟然有了这么厚重的灵压，这......恐怕只能是那位跨界神人的手笔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凝重，但很快变得坚定，深呼口气，转身招呼族人同伴，“走吧，咱们刚才出了不少力，现在是时候去去讨个人情了。”
第148章 神眷之所
青丘一族意欲拜访神台。
然而此刻，早就有人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来到其方圆十里的边缘地带。
“佐田君，我们真的要直接走进去吗？”望着前方这块的神秘区域，带队副官暗自称奇，实在觉得硬闯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
暂且不提光天化日之下，前方这片区域为何光影朦胧，光是里面洒下的一绺绺银白的月光，就足以让人心中生出十万份的忌惮。
眼下的霓虹国，最害怕、最忌惮的就是和“月”有关的超凡事物，毕竟绯月带来的创伤着实有些深刻，更不用提刚刚发生不久的骇人听闻的事件。
“神降，神迹，无论是哪样，都值得让我们舍出大代价来赌上一把。”佐田光野语气平静地回复，语气却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坚决。
佐田光野隶属于霓虹国的某支特殊部队。
早在一周之前，他就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红古屋市调查民间流传的望舒月神，更是在三天前接收到了位于松户市的山北绮长官的命令，暗中留神忽然赶过来的元国道士。
出于某种直觉，佐田光野的内心总有些不安，始终觉得会有大事件爆发，然而等眼下大事件真的爆发出来，他却反而感到有些惶恐。
神灵，这完全是推翻人类所有认知的存在。
即便他对元国存有三尊真神的消息有所耳闻，但因为未曾有过近距离接触，心中的畏惧之心反而并不是很重，甚至还不如对松户市绯月的惶恐来得多。
但眼下......
佐田光野强行压下心中的不踏实感，脑海里回想起不久前，上头对自己下达的命令——鹰国、腐国、元国以及其余七国联合施压，不日即将赶到红古屋市，还请自己这支特殊小队务必抢占先机，在这群豺狼虎豹张开獠牙血口之前，抢先一步获取神恩，最差也要为霓虹争到一个超凡传承！
这几句嘱咐，着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但与此同时，也让他心中升起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霓虹需要一位神灵！
佐田光野深呼口气，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一名队员向前方的神秘区域走去。
众目睽睽，众人只见对方刚把双脚迈过那一道划出明昼与晦夜的分界线，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知觉，好似稻草人一般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立即避之如蛇蝎地向后退去。
片刻之后，见没有其余异象出现，这才有人将其给拖回去。
佐田光野面色难看，在此之后的十余分钟，他继续尝试了好几次，但始终不得其法，最终都以昏迷倒地为结局。
“佐田君，我们要不要向二队求援？”副官在这个时候出声。
他们这支调查小队分为一队和二队，前者负责正面行动事务，后者负责暗中辅助工作，差不多是一主一辅和一明一暗的关系。
佐田光野闻言摇摇头：“神迹过后，高台附近的人群全部进入类似催眠的状态，而根据可靠情报，这里面就包括出手抵抗扭曲生物的超凡人士，我们必须派人盯着那些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们更擅长分析，但喊过来后恐怕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只是白白浪费人力。”
“那我们只能干等吗？”副官之前有些反对盲目硬闯，但眼看完全进不去，此刻却又反而焦急。
佐田光野的神情有些苦涩，他刚想说话，却听到战术对讲机传来一道简讯：六位超凡人士苏醒，二队尝试交涉，但对方直接向神台方向奔袭！
什么！
佐田光野心中一乱，但他作为能被上官托以重任的人，综合素质自然不会差，经过短短几息时间的调整，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转而开始思考对策，并在心中模拟了数个可能。
最终，他得出结论。
恰巧，就在佐田光野心中已有决议的时候，不远处的地面忽然窜出六道人影，只见对面几人来去如风，脚尖只不过轻轻一点，整个身躯便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速移动。
佐田光野眼中精光爆闪，隔着那群人老远，就已经大喊出声：“还请留步！”
可惜，迎接他们的却是飘飞衣袂。
佐田光野既恼且惊。
恼怒的是，自己勉强可以作为霓虹官府的代表，但对方竟然直接选择无视。
惊讶的是，这群人手段显然不俗，即便是前方那处进之则倒的神秘区域，也无法阻拦其分毫。
“留步！”佐田光野眼见着对方即将走远，当即顾不得其他，情急之下甚至生出了一道住开枪拦人的念头。
可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男音传入他的心底。
“神月笼罩、幻术天成，这方区域为神眷之所，你们若无过人手段却又打算贸然闯入，最终也只能落下灵觉五识将被尽数剥夺的下场。”
“莫要自误！”
说至最后一句，其温和语气骤然变得严厉，佐田光野大骇，当即转动脑袋左顾右盼，勉强捕捉到那位已经进入神秘区域的中年道人的回头动作。
他心中的忌惮再次拔高，踌躇再三，最后还是选择停止无谓的牺牲，转而原地待命，并将这一情报转达给相应的直属部门。
一个小时后，霓虹过派出的顶尖团队成功抵达红古屋市。
六个小时后，鹰国、腐国等国交涉无果，暗中派出小队秘密抵达红古屋市郊区，但尚未靠近望舒神台，就已经被霓虹所布置的防线识破踪迹。
十一个小时后，霓虹过的入境关卡、红古屋市防线等地共抓获百余位意图不明的人士。
十八个小时后，霓虹过派出代表团援请龙庭、特使所以及赤木洞，共同探索神秘区域。
一时间，小小的红古屋市，几乎聚集了当今所有超凡流派的门徒，虽然有人能够做到在神秘区域中坚持三分钟而不昏厥，但依旧无人能够在里面畅通无阻地行走。
那一道道由神月清辉交织而成的天然幻阵俨然杜绝了外来者的窥伺。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神秘区域的望舒神台，忽然激射出数十道流光。
第149 封锁
以望舒神台为中心，其方圆二十里的地带都被列为禁区，不允许普通民众随意出入。
然而，原本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异象，此刻真真切切地降临在眼前，谁又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完全无视这一份天大的机缘？
因此，哪怕霓虹政府三令五申，但整个红古屋市的民众最终皆闻风而来。
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堵在警戒线外围，远远看去俨然如同一窝难以计数的蚂蚁。
他们神色严峻，全部虎视眈眈地望着警戒线之后的区域，眼神中那股狂热简直令人心惊胆战——毫无疑问，若非驻守在警戒线的国安人员个个都全副武装，这些人恐怕早就冲了进去。
“快看！”
“有动静了！”
“这几道光芒是什么？”
“传承？”
“神谕？或者神器？”
“冲啊！”
忽然，望舒神台的位置忽然射出数十道流光，径直没入苍穹天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守卫在警戒线的国安人员无所适从，更是将已经忍耐到极限的民众的情绪给彻底点燃。
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在哗然的喧嚣中，纷纷红着眼向警戒线冲击而去。
国安人员顿时面色大变。
“禁止开枪！用电棍！”
“顶不住了！”
“催泪瓦斯！赶紧扔催泪瓦斯！”
霎时间，场景陷入混乱。
在国安人员冷酷的打击下，那些向前冲击的民众节节败退，而原本激昂的口号与激动的吼叫，也逐渐转变为止不住的咳嗽以及惊慌失措的求饶呼救。
“别推我！”
“我睁不开眼了，这瓦斯真恶心！”
“不要踩我，走开！”
“救命！”
“我要回去！”
嘈杂的声音宛如大海潮水灌入所有人耳中。
李沐锦看着远处骤变的形势，心脏忍不住怦怦直跳，脑海当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退意。
他虽然对超凡有着极强的兴趣，但却不是一个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愣头青，眼前的这幅场景，无不说明霓虹官府的坚决态度。
这个时候要是一意孤行地硬闯，保不准就要成为炮灰。
李沐锦暗中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多和那位道士交谈几句，说不定就入了对方的眼缘。”
在神台事件没有爆发前，他遇到了那位自称来自龙庭的道人，并与之攀谈了几分钟，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借此抓住机会与对方建立交情。
“只能说没有这个运道吧，”李沐锦再次叹了口气，先是留恋地看了眼前方，然后神情一肃，毅然决然地急流勇退，约莫七八分钟后，终于退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身后的喧嚣声依旧，而眼前还有更多人在涌过来。
李沐锦不敢有所逗留，撇头看了一眼，便匆忙地转身离开，回到租住的合租房。
他倒在床上，放空思维发了会儿呆，随后觉得身上的汗味实在有些重，于是去浴室洗了个澡，身上经由冷水淋了会儿，心情终于真正地平静下来。
他往身上套了个浴袍，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登录Twittor上的个人账号。
毫无疑问，这个社交平台上的热搜趋势，全是与今日发生的事情有关，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言论，其中不乏载满干货的观点。
当然，来自各国的大部分言论并不算友好。
“即日起，鹰国、腐国等合计四十六个国家通往霓虹国的民航航班，被暂时取消。而根据多家民航公司所提供的信息来看，终止航班这一决定的发起者，并不是其余国家而是霓虹政府，很显然，霓虹国试图通过这一举措，暂时切断外界干扰，尝试独自掌握本该属于人类共有财产的超凡传承。”
“鹰国和腐国发表联合声明，表示愿意向霓虹国伸出援手，但霓虹国却明确表示拒绝——很显然，这意味着霓虹国群众不得不为官府行为买单，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两则言论出自粉丝较多的账号，其言辞并不是非常激烈，措辞也相对比较委婉。
但那些散人的言论就要苛刻甚至恶毒得多，不仅直接对喷霓虹官府，还引发了对霓虹国的地域歧视，言语之间满是不屑于恶意。
李沐锦脸色有些难看，但不是因为霓虹遭受的非议，而是因为这场舆论风暴背后的操控者，他甚至不用多想，就能断言这里面必有那几位的一席之地。
为了利益，还真是毫无底线，”他看着那一道道激烈的言论，脸色的嫌恶也愈发明显，“唔，大学里该学课程的都学了，外企的实习证书也拿了，按照当初拟定的计划，现在也是时候回国了。”
毕竟，再留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唯独回到国内，他才会真正地感到心安——所谓的心安，既包含情感因素也包含客观原因，或许后者的占比还要多一些。
想通这点，李沐锦有些憋闷的心绪略微舒缓几分。
他继续刷了会儿新闻，到了午夜时分，大脑毫无征兆地涌出一股倦意。
他没有多想，觉得应该是奔走了一天所以格外劳累，在放下手机后，直接倒头就睡。
而同一时间，望舒神台上空的苍穹天际，也忽地垂下数十道光柱，其数目恰好与白天的数十道流光相对应。
波澜再兴。
龙庭、特事办等超凡人士纷纷出手，但始终无法阻止光柱向外移动。
而因为光柱的移动速度过快，霓虹官府根本来不及清场。
最后的结果，便是让那些守候在最外围的普通群众有机可乘，几乎实现了首次近距离地接触超凡事物——之所以称之为“几乎”，是因为他们也没法走进光柱所笼罩的光亮区域。
这些光柱到底又移动到哪儿去？
观察着这数十道光柱的移动轨迹，没有一人能够总结出其中规律、猜出这些光柱的最终意图——直至其中一道光柱停留在了李沐锦的公寓上空。
第150章 污秽之门
月亮在崩塌。
星辰在坠落。
万千清辉纷纷落入时空罅隙，沉浮于荒芜死寂的无尽虚空，宛若死海之上的无根浮萍。
岁月不知年。
星月清辉也不知道游荡了多久。
直至此刻，一道神秘男音忽然跨过遥远的时空，从不知名的须弥世界当中传响而来。
无数清辉随其而动。
李沐锦便感觉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道清辉。
“自己明明正在睡觉，但为何眼前却在闪现这些场景？”他心中有些疑惑，怀疑自己是在做清明梦，又或者......撞到了机缘？
他想起刚发生不久的神台事件，心中猛然一跳，内心逐渐涌上了一股名为兴奋与紧张的情绪。
眼前场景仍在变换。
清辉归附神体，神明越界而出。
再之后，便是神谕降下，承载着神力的星辉光芒冲入苍穹天际，寻找契合的地上使徒。
地上使徒？
到了这时候，李沐锦要再不明白眼前是怎样一回事，那就真的可以说是愚不可及。
他一个激灵，陡然间清醒过来，眼前的闪现画面如同烟雾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空旷大殿。
大殿整体的色调为湛蓝色，看上去颇为瑰丽，但同时也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在大殿的正前方立有一座高于地面的高台，高台上竖有一尊神像，李沐锦没能看清神像的具体模样，因为其散发的莫名威势总能让人自觉地垂下目光，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高台之下的左右两侧，分别设有一个座位，其中坐在左首的正是那位被困于绯月的宫装仕女，而坐在右首的则是一位陌生的光芒环绕的。
而大殿两侧也有九个席位，但此时仅有左首有一位青年男子入座，而其余座位皆空无一人。
除此之外，大殿正中央还站有六位俊美男女，他们都在看着站在大殿门口的李沐锦。
“未曾迷失于幻境且顺利抵达神殿，这便是第一位通过考验的人？”童子模样的胡七宝上下打量，眼中露出几分满意，“灵识不错，虽然比不上我们家的翛尘，但也是个可以造就的苗子。”
李沐锦看着这位小大人模样的男童，为对方老气横秋的语气而感到几分古怪。
他当时没有挤到神台附近，所以也没有亲眼看到青丘一族的风采，自然更不会知晓胡七宝的能耐，好在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能出现在眼下这个场合的人，基本上不会比他更普通。
因此，他面对别人对自身的指指点点，倒没有出声辩驳，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李沐锦的表现被众人看在眼里。
宫装仕女先回应了青丘族人的话语，随后对着李沐锦微微一笑：“你可知眼下身处何地？”
“是......神台？”李沐锦身子一紧，虽然他的语气仍是有些犹疑，但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笃定。
“那你可你为何来此？”
“不知。”
宫装仕女闻言，稍稍挥手，不知怎地就在李沐锦的面前造就出一面水镜。
李沐锦朝水镜看去，只不过瞬息，眼睛立马瞪得老大。
这......这是我自己？
浓眉大眼、面如冠玉，这简直和之前那副五官中等、皮肤暗沉的普通模样，几乎是天壤之别。
李沐锦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自身样貌停留许久，而是集中在了眉心的那一轮浅蓝色新月。
而随着他的意念集中于此处，这轮浅蓝色新月也逐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灼热感，如丝如缕的精纯力量蠢蠢欲动。
“这是来自望舒神上的神力馈赠。”
随着宫装仕女说出这句话，青丘一族的众人脸上皆露出忌惮与羡慕的神色，而李沐锦更是被这冷不丁的消息给惊呆。
自己这是获得了神眷？
宫装仕女似乎看出了李沐锦的想法：“硬要较真的话，这倒也勉强算得上神眷。”
李沐锦闻言，全身像淋了一场大雨，顿时冷静下来，转而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
“虽有神力随身，但无术法传承，你仅仅只能说是得到了望舒神上的目光一瞥，”宫装仕女语气不急不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左侧始终没有说话的光芒环绕的少女，“真正的神眷，应当如同第一月侍这般，不仅能够得到赐予的神力，还能如臂指挥各种术法。”
“那要怎样才能成为......”李沐锦按捺不住心中激动，询问的话语当即脱口而出，只不过话刚说出一半，就醒悟过来似有不妥，于是又急急地止住了口。
好在，那位第一月侍依旧是冷心冷情的模样，而宫装仕女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后者眼中甚至还浮现出几分鼓励的神色，只听到她说：“想要获得神眷，必得实践能得神眷之事。”
李沐锦先是有些茫然，但随后恍然大悟，并且隐约透露出一丝古怪。
这......这感觉和自己在大三简直的促销员有些雷同？总的来说，做得越多、得的越多。
念及于此，李沐锦忽然觉得这尊望舒月神挺接地气。
第一月侍的眉头皱了皱。
宫装仕女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看你的模样，应当已经有所得，我现在手里有一桩事情，你是否愿意出力协助？”
“愿意，我愿意！”李沐锦忙不迭点头。
“既然如此，便劳烦一下石木月侍，还请你教他最基础的望舒神力的运用之法。”宫装仕女吩咐一声，她口中的石木月侍，自然是指石木拓人，作为建造迎神高台的主要贡献者，他在望舒月神降临此界之后受到了嘉奖，由原本的神仆升为月侍。
石木拓人得到命令，立即带着李沐锦走出大殿，来到外面的空间。
大殿之外的环境很是瑰丽。
头顶是横贯天空的湛蓝星河，脚下是望不到头的月芒奇花，而在天地之间则漂浮着点点荧光，远远望去颇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李沐锦此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石木拓人没有在意，而是根据事先已经定下的安排，开始传授对方利用月芒之力的技巧。
大殿之内。
第一月侍皱着眉看向宫装仕女，对她刚才的举措显然并不满意。
她作为第一位被点化的神侍，地位与实力自然要比其余侍者要高，因此也获得了神像之下这两个座位的一席之位。
但是相较于拖住绯月化身立下大功，并在此之后得到部分绯月权柄加持、成为名副其实的神之右手的宫装仕女，她这点微末功夫肯定不够看。
因此在本次扩张神殿人手的事情上，她并没有多加置喙，而是主动退位让对方占据主导未知。
然而......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这些被神力选中之人的做法并非完美？”宫装妇女的声音在心间响起，第一月侍抿了抿嘴。
她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径直将意念传递过去：“世上并无完美之法，但刚才......我认为不能彰显神威，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阐述得过于直白。”
直白？
宫装仕女知晓对方是指“获取神眷谋求术法”这一说话。
可难道不是吗？
她把这句话传达过去。
第一月侍沉默。
“神威虽严，但并不需要彰显，若有人侵犯，无需望舒身上动怒，我自会亲自出手惩戒，断不会让人随意亵渎。”宫装仕女暗自摇了摇头，“而且，在此之前，望舒神上之所以需要香火愿力，仅仅只是因为需要一个类似于锚点的存在，让祂能够锁定空间坐标、铸就门扉跨界而来。”
“但此时此刻，望舒神上已与天地相合，俨然不需要香火愿力的加持。”
“这一点，我们是完全不同于河伯、山鬼以及少司命，他们那些神祝需要维持神职，而我们却并不需要自作聪明地搜集信徒愿力、履行香火神职——过于驳杂的声音反而会扰了望舒神上的清静。”
“你曾是凡人，根底到底浅了些，这一点，你只需要相信我便好。”
“异域入侵、大世将起，那位伟岸存在驱策天下，即便是望舒神上也无法置身事外，我们需要在凡间积累力量和底蕴。”
“而得到神力附身的幸运儿，其资质大多出色，他们便是望舒神上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第一月侍接收到这些信息，内心很是震动，关于其口中的异域入侵、关于其口中凌驾于望舒神上的那位存在......
“另外，我不愿意花费大力气去威慑和拉拢，这里面自然有它的理由，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人类心思尤为多变，想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归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宫装仕女情绪淡淡，“事实上，神力已然与他们融为一体，他们若有异心亦或者生出懈怠，你觉得其后果会很轻松？相马不如赛马，只有走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我们的额外关注，而这些刚刚抵达起跑线的人，无需多费力气。”
两人的对话在心念之间快速传递。
而站在大殿正中央的青丘一族并没有察觉，倒是胡一烈脸上露出几分意动，看上去似乎猜出了部分事实，于是便摁下躁动的族人，耐心地等对方交流完毕。
半晌过后，胡一烈见对方似乎终于完成沟通，这才往前一站：“两位神使，如今第一位眷者已经出现，想必后续会有更多眷者，不知道他们何时能够启程，和我们返回族中祖地解决那处祸患。”
“随时可以，只不过他们若没有形成战力，恐怕却也是于事无补吧？”宫装仕女微微一笑，语气并不强硬，但却是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催人请求。
胡一烈也没有其余更好的理由反驳，毕竟对方所说事实，着实也无处可辩。
他和身后的族人脸色都有些黯然。
“既然如此，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向山鬼、食气等神灵道统求援的族人，”胡一烈暗自叹息。
可就在他打算偃旗息鼓的时候，宫装仕女与第一月侍身后的神像，忽然绽放出一层柔和的月光。
神谕？
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顿时露出惊容，纷纷恭敬地跪倒在地，约莫三息过后，等神像表面的月光彻底消散，这才重新站了起来。
第一月侍向前一步：“神谕有令，当眷者稍有规模的时候，我将作为望舒麾下的先锋，带领他们一同前往青丘祖地，助你们一臂之力。”
胡一烈等人既惊且喜。
那些雏鸟新人再多，又如何比得上这位第一月侍。
只是，他们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这样的事情为何会引来望舒月神亲自下达神谕？
......
......
月上神国。
这是一处刚刚诞生的法则空间。
它诞生于望舒融归天地之后，由月亮法则被补全的世界本源所孕育。
因为是刚刚降生，所以这处法则空间的气息，尚且残留有几分虚空的混乱。
望舒本想好好梳理一下，毕竟这将是在这之后的悠久岁月里，自己能够安心栖身的唯一处所，只不过一位特殊存在的拜访，却让祂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件事情。
祂微微垂首：“请问尊上有何吩咐？”
“青丘古国的内部出现了一扇污秽之门，古国之内的生灵与死物都被异化，你可下神谕相助青丘一族，切莫让那些异化生命打开门扉，”苏游直奔主题，随后看向神国之外的虚空，“除此之外，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几日，这段时间，若有空间异动，你务必御使神国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