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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酿夏     娇后临朝txt下载     娇后临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奇怪的药材

    谢诸葛在一旁嘴角抽抽了几下。

    其实这个私库,只要他不说,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倒也不打算隐瞒,只是原来的想法,是抽空拿走那一箱金银珠宝,再带暮云来看这一室的储粮和私货。

    但是暮云公子出手阔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叫底下人搬了一箱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山,粗略一看那一箱子至少有一万两现银。

    谢诸葛当下就觉得,像暮云公子这样的有钱人,这一室的粮食如何能入他的青眼?故而他没有取走那个宝箱。

    没想到啊,暮云公子还是有点不大瞧得上。

    暮云上前几步,第一次认真打量了这个私库,除了那一个小宝箱,其他的东西折算成现银的话也值个两三万两,别的不说,这里的粮食,足够钱来山的人吃上两年了。而且粮食的话,钱来山上还有大库,也够吃几个月。也不知洪彪存这个干什么。

    但不得不说,这些东西还真叫暮云捡了便宜。

    “先生大功,我记下了。”暮云看着谢诸葛笑道。

    暮云一笑,谢诸葛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他走近暮云,俯身道:“公子能看得上眼就好。只是...这些东西里面也有谢某的毕生积蓄,如今尽数献给公子...”

    暮云饶有兴趣的看着谢诸葛:“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谢诸葛压低了声音:“谢某...至今不知公子的身家来历,可否告知一二?公子放心,某只求一个心安,绝不告知第三人!”

    暮云看着谢诸葛沉默了片刻,她倒是相信谢诸葛会像守着这个宝库的秘密一样守着她的身份,当然,这得是在她活着的时候。

    万一天有不测风云...暮云也不想她的身份给燕归带来一丝麻烦。

    “公子!”凌香惊喜的声音含着暮云。

    暮云转身去看,凌香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把软剑,剑身柔软至极,剑刃却又锋利无比。

    “这个给我做武器正好。”凌香刷啦啦耍了几下,剑身上寒光闪耀。凌香爱不释手。

    “你喜欢就拿着吧。”暮云道。

    她说完,谢诸葛还在俯身,等着暮云的回答。

    “我来自京城。”暮云说道:“我将要去往北方。”

    谢诸葛眼睛一亮,他是真的很好奇暮云的身份,但暮云说到这里就沉默了。

    “至于别的,能说的时候,我会第一个告知先生。先生信我吗?”暮云问道。

    谢诸葛难掩失望,他叹了一口气,道:“自然信得过公子。”

    “很好。”暮云拍拍谢诸葛的肩膀,越过他走近洞口。

    小乞丐眼睛一动,喊道:“暮云公子,我也有喜欢的东西,我可以拿走吗?”

    “问谢先生。”暮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谢诸葛又叹了一口气:“拿吧拿吧。都挑一件东西,也算留个纪念。其余的都冲做咱们的军资。”

    小乞丐一喜。

    翁赢也挑了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正好随身携带。

    小乞丐在每个箱子里都翻找了半天。

    暮云吹响了口哨,不多时山洞里进来四个黑衣暗卫,他们训练有素,身手了得善于藏匿。都是燕归安排在暮云身边保护他的人。

    谢诸葛见这四个暗卫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出行护卫林立,暗卫随行。当下对暮云的身边越加好奇。

    翁赢和凌香则是一脸淡定,这毕竟是自己人嘛。

    小乞丐专心的翻找半天,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他捡了最上面的一对白玉月牙玉佩。

    “你只能拿一个!”谢诸葛斥道。连他都只选了一副画。

    小乞丐撇撇嘴,并不理他。他跑到暮云身边,暮云正在吩咐暗卫接手这个私库。见他过来,暮云转身望着他。

    此时暮云背对着山洞外,洞外的光芒照进来,把她的身影拉长,小乞丐站在她的影子里,笑得意味不明。

    暮云疑惑之际,小乞丐扬起手,递给她一块白玉月牙:“都说了一人拿一件了,这个给你。”

    暮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玉在手中触感冰冷。

    “我还得回一趟屏山寨。”暮云淡淡说完,不再看小乞丐一眼。她带着凌香和翁赢出了四方寨。

    除此之外,暮云还带着洪三的两个心腹。

    谢诸葛和小乞丐则留在此地辖制着其余人。

    下山时,途径一线天,山风呼啸,暮云突然想起昨日和小乞丐牵手的情景。

    当时她只是想着,这一线天这么危险,若小乞丐暗算她,她就随手把他丢下去!可是现在...她在想什么?

    手中的玉握得久了,又变得通体温润。暮云摊开手掌,这月牙玉佩是羊脂玉材质,细一看,这上面竟刻有鸳鸯。

    这小乞丐!

    暮云摇了摇头,她把玉收进怀中。专心走路不再想其他。

    回了屏山寨,这里只剩下几个守门的人。暮云吩咐那两人:“把兄弟们都带去四方寨领银子吧。”

    “可是...公子不知,我们屏山寨是整个钱来山的门户,不能没有人看守。”

    翁赢抱着刀,冷冷道:“这不是有我们在吗?”

    暮云道:“正是屏山寨重要,所以看守之人要重新安排。你带回去找小乞丐,让他另派人来。”

    两人不疑有他,把留下来看门的几个兄弟招呼走了。

    此时整个屏山寨就剩暮云几人。

    暮云走近阴暗潮湿的地牢,王老板和刘掌柜的被关了三天,此时心如死灰,衣衫上污迹斑斑。

    凌香打开地牢的门,两人听到开门声,吓得魂不附体。

    三日之期已到,暮云公子所说的一万两赎金伙计们肯定筹不齐,天地良心,他们两人的货物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两呢。

    所以...现在他们要来取他们的性命了吗?

    暮云迈步进入地牢,刘掌柜和王老板一见是暮云,愤怒惊惧后,手指点着暮云骂道: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为何要坑害我们?”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

    两人简直是欲哭无泪。

    暮云面色冰冷,怕是来取他们性命的,二人且骂且退。

    不料,暮云缓缓走近后,合拳对二人深深一拜:“我已成功收服钱来山,往后钱来山中不会再有山匪横行。多谢二位对我的相助。”

    二人皆是一愣。

    “什...什么意思?”王老板问道。

    凌香上前道:“二位放心,自那天放走那些伙计后,我们的人已经追上他们,将你们货物的损失都交给你们的伙计了。”

    “货物损失?”刘掌柜哼了一声:“你们知道什么损失?我若不能按时送货...”

    “放心。”翁赢抱着刀靠在门边上,冷冷道:“按照我们的计划,今日一早他们就会来屏山寨接你们了。你们的货也一并带走。”

    二人对望了一眼,又看向仍弯腰拜着的暮云。

    “暮云公子啊,你先起来吧。”二人说道:“如果我们和货物都能顺利过钱来山,您也不必再给伙计们一份货款啊。”

    暮云直起身子,道:“二位受苦了。这只当是我的一点补偿。”

    二人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既然解了危险,还是要先出地牢再说话,刘掌柜和王老板带头走出地牢,直到这一刻,他们的心情还是复杂的。

    “暮云公子啊,恕我直言,你为何要扣押我们?”刘老板边走边问道。

    暮云道:“我不把你们扣下。我没有理由让你们所有人都全身而退。”暮云说着劲直往前走,快走出地牢时,王老板还呆在原地。

    “王兄?”刘掌柜唤道。经过这几天的共患难,两人已经从熟人发展成生死兄弟了。

    王老板一张脸上神情复杂:“就算暮云公子要剿匪,也别拿我们的性命和货物作赌注呀,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他一甩袖子,犹自气闷不已。

    这几天的提心吊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普通百姓?钱来山上山贼横行,土匪为祸,害的就是你们普通百姓。你们为剿匪出一份力,很吃亏吗?”凌香扬声道。

    刘掌柜讪讪笑着,连声道:“是是是,王兄啊,你看暮云公子成了事,咱们如今也安全了。还是...先下山吧。”

    王老板气闷了一会,想想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他抬脚迈步,走到暮云身前时,暮云淡淡道:“我不把你们骗来钱来山,你们说不定此时还在客栈里,等着有人结伴而行。”

    刘掌柜连连点头:“是是是!暮云公子说的是啊。我们提前出了客栈,三天时间我们定能出了钱来山,这不一点事也没耽误?王兄啊,咱们快走吧。”

    刘掌柜别的不管不问,此刻就想尽快离开这贼窝。

    王老板也悟了过来,等出了地牢。屏山寨中空空荡荡,一个山贼都没有。

    “这...你们把他们都杀了?”王老板大张着嘴巴。

    “那倒没有。”凌香道:“不过他们以后不会再打劫了,你们下山以后呢,对这几天的事情要保密,不过...钱来山上的山贼们改过自新的事情,你们可以广而告之一下。这样以后行路的商队,就不会怕了。”

    “这...”二人呐呐半天。

    他们此时才明白,暮云公子刚刚说的收服钱来山上的山贼,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以后他们的商队,途径钱来山时不再担心被劫掠,也不用绕路,更不用住在客栈里等着与人结对。

    王老板对着暮云深深一拜:“我家世代行商,深受这些山贼祸害十几年,如今...钱来山终于太平了,请公子受我一拜。”

    刘掌柜也随之一拜。

    暮云负手站着,闻言侧过头来看他们二人。她有些不习惯被人如此感恩戴德。

    “二位不必如此,其实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只不过此事正好于你们有利而已。”

    暮云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他们在地牢怪她,她想解释,他们出了地牢谢她,她又不想受。

    暮云想了良久,道:“你们还是继续怪我吧。”

    就让她做一个冷血冷情的人,不为别人的喜乐而左右自己。只专心于自己的目标。

    王刘二人的伙计果然如约上山来,主要是暮云手下的护卫凶神恶煞,他们收了银子后,不敢逃也不敢不来。

    一行二十多人进了山寨,寨中没有握刀的山贼,也没有持枪的匪徒,安安静静的,倒像个世外桃源。

    有个眼尖的伙计看见自家掌柜,一行人扑过来,自是一番叙旧不提。

    暮云坐在一个摇椅上,凌香为她砌了茶,暮云端着茶杯看着这喧嚣的热闹。

    伙计们说笑着把自家的货物从库房里搬出来装车,他们在山贼窝里搬东西下山,心里窃喜又刺激,这场面要多欢快有多欢快。

    忙了小半个时辰。两家的货物装好,他们就要下山了。

    “两位慢走,江湖路远,后会有期啊。”暮云摇着手道。

    王老板对着暮云一拜:“公子收服钱来山,功德无量。王某替咱们这些势单力薄的商人们多谢公子。”

    暮云没答话。

    王老板说完,挥手招呼他的伙计下山。

    刘掌柜笑眯眯的走过来:“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多谢公子了,我这批药材啊,都是要定期送往夏国的,要是晚了一日,小的性命不保啊。”

    “那你快走吧。”凌香挥手催促道。

    刘掌柜笑咪咪的招呼着押车的伙计上路,暮云突然走过去:“等等!”

    暮云说着,一只穿着黑色云头小靴的脚就踩上了车把,拉车的伙计停了下来,前方王老板的人也停了下来,暮云面色冷峻,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暮云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王老板壮着胆子问道。

    暮云眼神如刀,看着刘掌柜:“你刚刚说,这药材送往哪里?”

    刘掌柜冷汗直冒,苦笑道:“许是小的说错了什么,公子勿怪。”

    “不肯说实话。”暮云歪了歪头。

    “哐”翁赢手中的刀架在了刘掌柜脖子上。

    “暮云公子,你这是?”王老板惊呼。

    暮云抬手制止了他。看着瑟瑟发抖的刘掌柜:“这些药,不是在大周境内买卖,而是要送往夏国?”

    刘掌柜双膝跪地:“公子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第九十一章 明妃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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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画中的公主

    福宁宫里,祁王终于明了。安平公主及时叫那些宫人们守口如瓶,可这宫里,哪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还是在御街上。

    祁王更惊讶的是,这消息竟比他先进福宁宫。

    明妃苦笑:“你母亲在这宫里二十多年,倘或没点手段,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她说着,拉着祁王的手:“你告诉母妃,那个柳若夏,怎么样?”

    柳若夏?

    “对了母妃,柳若夏师从丹乐道长,传闻她的医术与丹乐道长一般无二,我这就去求她来给母妃治病。就算她不行,也可以借她的面子求丹乐道长出山。实在不行,我亲自去青云观求丹乐道长...”祁王想到此,越说越加激动,母妃的病有救了!

    明妃却只是微微摇头。

    “柳若夏不能来医治我,你也不能去求丹乐道长。”

    “为什么?”祁王不解的看向明妃。

    明妃的手抚上祁王的脸:“母妃是问你,柳若夏这个人,你可喜欢?”

    “母妃?”祁王睁大了眼,欲哭欲笑,心中百味杂陈。

    母妃是希望他能娶柳若夏?

    若如此,柳若夏便不能来医治母妃,青云观也不能对他们母子施恩。否则以柳若夏病残之身,旁人只会认为他是为报恩求娶与她。

    若夏那么通透的人,她也不会答应他的求娶。

    所以,就为了他要娶柳若夏,而放弃了母妃唯一的生路吗?

    “她是柳相嫡女,又是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身份也算尊贵...她进宫这段时间,宫人都说她秉性温和,当是个很好的姑娘。”明妃笑着喃喃。

    不...祁王连连摇头:“儿子不争了,儿子什么都不要了。母妃我只求您好好活着。”

    他不争大位,不争皇宠,他与已故的祁王妃虽无嫡出,但他已有庶子庶女,他可以不再娶妻,就这样把那个女孩子当作恩人看待,也无不可。

    “你糊涂!”

    明妃一巴掌拍在祁王的脸上,不痛,却叫他愣怔半晌。

    母妃从未高声与他说话过,更遑论打他。

    “我让你娶柳若夏,不是为了争大位,是为了保你的命!”明妃重重拍着床榻,声泪俱下的道。

    自祁王妃身死,祁王被禁足。明妃也因此失宠,她已到灯枯油尽之时,可皇帝已有新宠。

    这前朝后宫,谁不是只为明哲保身?眼下明妃母子二人失势,以往依附于他们身边的人,早已另投新主。

    将来不管是何原因,大周和夏国一旦起战事,那些人都会将罪责怪在恒儿身上。祁王妃是病故,可也不妨碍皇上从此厌了恒儿...

    明妃几近崩溃。以往他们母子二人风光得意之时,不知树敌多少,眼下一朝倒台,等着来踩他们一脚的人多得是。

    “倘或我走了,你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老四老六还不知会如何对付你,皇后也不会让你好过...”

    祁王连连摇头。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他总觉得,还没有到这一步...母妃不会有事,父皇也没有厌弃他。

    母妃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柳若夏虽是身残之人,但你要是娶了她,百利而无一害。”明妃道。

    一个残废之身的妻子,皇后便会知道恒儿已无意于大位,她不会再为难恒儿。

    柳若夏又是柳相嫡女,贤王妃的嫡亲妹妹。贤王素来惧内,贤王妃庇护自家妹子,贤王亦不会再对付恒儿。

    柳若夏还是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有这层关系在,如今如日中天的端王一脉也不敢不忌惮。至少不会对恒儿下死手。

    “你想办法娶了她,先示弱做一个偏安一隅的亲王。留得青山在,才好图谋将来!”明妃握住祁王的手,虚弱的声音里透出坚定。

    祁王重重点头。

    若夏与安平公主话别后,乘坐小轿出宫。

    一个宫女拦住了她的轿子。

    若夏掀开轿帘,认出那是明妃身边的心腹。

    “柳二小姐。”心腹捧着一个锦盒,盈盈一拜道:“我家娘娘知道柳二小姐今日受惊了,特派我来将这个送给您。权当为祁王赔罪。”

    今日的事,明妃已经知道了?

    是祁王说的吗?

    若夏面色无波,她看着宫人手中的锦盒,淡淡道:“我没事。谢娘娘关心。东西就不必了。”若夏放下轿帘,吩咐抬轿的宫人出宫。

    心腹站在原地,看看远去的小轿,又看看手中的锦盒。

    这可是当年王爷满月礼时,皇上亲赏的头面呢。价值连城,娘娘平日里都舍不得戴,柳二小姐竟然不收。

    心腹叹了口气。

    延福宫里,皇后斥责安平公主:“看你以后还调皮!今天差点就出事了!”

    安平公主嘟嘟嘴:“可是若夏姐姐说,她在青云观也常常和燕娇这样玩。今日真的是意外。”

    皇后想到燕娇,无奈叹了口气:“难得你和若夏投缘。不过若夏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娴静的性子。你呀,成天拉着若夏不是逛院子就是玩她的四轮车,你也要看她吃不吃得消。”

    “若夏姐姐说没事,她身边的丫鬟还说,燕娇在青云观的时候,比我玩得还野呢。”安平公主说道。

    身旁的女官一笑:“这柳二小姐,小小年纪,带孩子都带出经验来了。怪不得能哄得公主开心。”

    皇后面色一沉:“何必三句话不离燕娇?”

    皇后不讨厌燕娇,可身边人一天天的总把死人挂在嘴边,还拿燕娇来与公主相提并论,总是不吉利。

    安平公主低头把玩着腰间佩戴的香囊,嘟着嘴不说话。

    “这是什么?”皇后指着这个香囊问道。

    安平公主身边的宫女答道:“回娘娘。公主前些日子总会梦魇,柳二小姐便写了个方子交由太医院,给公主配了这个香囊。公主随身佩戴,梦魇果然大好了。”

    皇后听闻女儿前些日子梦魇了,训斥的心思也没了。她搂过女儿,拿起她手中的香囊看了一看。

    “这是太医院配的?”皇后问道。

    宫女应声是。

    “这孩子做事,向来是这么周全。”皇后喃喃。若是她自己配好香囊送进宫里来,只怕任谁都不敢把这香囊挂在公主腰间。

    女官笑笑,柳二小姐自然是个好的。若是不好,也不会小小年纪被皇后娘娘看中。当年...娘娘差点就定了柳二小姐为三皇子妃。

    安平公主退下后,女官向皇后禀了明妃的心腹前去给柳若夏送礼一事。。

    “送了什么?”皇后问道。

    “东西在锦盒里...”女官忙欠身答道:“奴婢会去查。”

    “明妃的病...她这是要给自己儿子找一条退路啊。”

    皇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明妃的打算。

    同时也越加确认,明妃的身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女官浅笑:“做一个一品王妃,对柳二小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娘娘您说她会答应吗?”

    明妃母子看似穷途末路,但经营多年,眼下蛰伏一段时间,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现在祁王突然选了一个身残的王妃,一个身残的人将来是没有办法母仪天下的,祁王此举等于是为了柳二小姐放弃那个位置。

    万一柳二小姐一个感动...

    皇后白了女官一眼:“她是身残又不是脑残。”

    女官:...

    柳若夏出身再好,拜的师父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她双腿残疾的事实。明妃母子正是要蛰伏保命,才会看中她,但凡有一点别的选择,明妃就不会把心思打在柳若夏身上。

    柳若夏只要不犯糊涂,她就不会去凑这个已经冷场的热闹。

    “看来明妃娘娘,是用竹篮打水,终究一无所得。”女官笑道。

    话虽如此,若夏今日在宫里,因撞上祁王而摔倒在祁王怀里的事,还是如长了腿一般的传遍京都。

    虽然明妃娘娘及时送上厚礼致歉,但柳若夏拒收礼物,这个举动也耐人寻味。

    安贵妃听闻此事,与端王妃谈起,二人都觉得是听了一个笑话。

    “明妃这是疯了吗?示好一个残废?还被人家如此瞧不上?”安贵妃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绽开。

    端王妃用帕子掩着唇轻笑:“孩儿看她是病糊涂了!”

    柳相府里,柳夫人也听说了今天的事,心里一沉,若夏这孩子竟然对她只字不提。

    柳夫人去看若夏,却得知她已经歇息了。总不能再把女儿叫起来,柳夫人走到床边看着安静睡着的女儿良久,末了叹气离去。

    翌日,若夏照常进宫。与安平公主一同上课。随后又去了安平公主的长乐宫。

    长乐宫的书房里油墨飘香,一层层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正当中一个檀香木书案,是安平公主所用。其上摆满了笔架笔洗等文房四宝。书案一头放着公主近日爱读的书,一头是一只汝窑花瓶,其内放置着一株开得正好的兰花。

    安平公主正在写字,上好的宣纸上,公主娟秀的字迹很是好看。一个宫女站在她身边研磨。

    临窗一个略简约些的檀香木桌子上放置了些油墨丹青。

    若夏正在铺纸作画。

    安平公主在写着字,不时看向临窗坐着的若夏,她低头作画,也偶尔抬头看向安平公主,二人视线对上,不由得一笑。

    “若夏姐姐,昨日的事...没想到会传得满宫的都是。”安平公主终于忍不住,主动提及了此事。

    若夏道:“无妨。我不介意。”

    安平公主一愣,若夏不介意?她与五哥...离得那样近,她不惧人言吗?

    其实这样也好,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会求母后严令约束宫人,不叫她们污了若夏姐姐清名。”安平公主说道。

    若夏的画很快就好了,她放下笔:“公主来看看,我画得可好。”

    安平公主甜甜笑着,她放下手中的玉笔三两步走过去。

    若夏画的正是安平公主。

    画中的公主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十分传神。甚至连安平公主头上戴着的金镶珠宝半翅蝶簪,也画得活灵活现。小公主稳重端坐写字,一手抚着书案上的宣纸,一手执玉柄柔毫举起未落笔,她又带着些俏皮,分了心微微侧头看向画外,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给公主娇俏可人的容颜染上一层可爱的光圈。

    安平公主所看的正是若夏的方向。

    “哇,真好看。”安平公主一见这画便十分欢喜。

    “像吗?”她将画举起,放在自己的身侧问宫女们。

    “像!”

    “公主真好看。”

    “柳二小姐画得极好。”

    宫女们纷纷笑着附和。

    安平公主杏眼微眯,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她又转向若夏:“怎么办呀若夏,你画的都比我好看了。”

    “嗯...”若夏仔细端详,微微皱眉道:“不及公主万分之一的神采。”

    “哼!”安平公主假意生气:“若夏姐姐又哄我。我不管,我要将这画呀,好好的裱起来,就挂在我的寝殿中...”

    “啊?”若夏摇头:“那我再给公主好好画一幅。这一幅,落笔匆忙...公主就留给我吧。”若夏伸手去夺画,安平公主向后退了一步,把画护在怀中,笑道:“我才不呢,你要是好好画,未免多了匠心,少了心意灵动。可未必有这副好。”

    “谁叫你无事画本公主的,画既到了我手里,你给一座金山,我也不换的。”

    安平公主说着,令宫女即刻拿了画,去图画院装裱,以免被若夏给抢回去了。

    若夏无奈失笑。

    两个宫女拿着画前往图画院,走在御街上时,又忍不住将画展开来看。

    “柳二小姐画得真好。”一个宫女看着画,一脸羡慕。

    另一人也连连点头:“是啊,自柳二小姐进宫以来。看着话少,但每天都能哄公主开心,咱们长乐宫笑声都多了。”

    两人说着话,却不见有人正迎面走来。

    “这是什么?”来人冷冷问道。

    两位宫女忙行礼:“祁王殿下。”

    两人暗道这祁王殿下总是一个人神出鬼没的,昨天就是因为他突然冒出来...才惹出许多风波。

    祁王并不在意两人如何想,他抬手召两人起身,看向宫女手中的画:“这是嘉灵?画得真好看。”

    “是呢。”宫女们笑道:“这是柳二小姐画的,公主也很喜欢。”

第九十四章 若夏选夫 祁王追妻

    这是她画的?

    祁王眼睛落在画上,再移不开眼,他不由取过画端详。

    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

    画中的小公主娇俏可人,稳重端坐着又俏皮的歪头望着画外人,很有安平的神采。

    祁王想起除夕宫宴上,柳若夏口若悬河大杀四方的神情。很难想象她安静作画的样子。

    “祁王殿下...”宫女小声唤道:“公主命奴婢把这画送去图画院裱褙。”

    “喔!”祁王恍然回神,将画还给宫女。迈步朝福宁宫去了。

    翌日,安平公主推着若夏去湖边的凉亭品茶。

    祁王也来到了这里,他是有心问出柳二小姐的所在,故来相见。

    可是祁王走到凉亭下,他仰头看着端坐在四轮车上的冰山美人,光影下她绰约身姿高佻勺衬。他突然停步不前。

    安平公主笑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若夏时不时回一两句,往往能引得安平公主掩唇失笑。

    祁王看着若夏出神,他甚至都没发现安平公主已经走下凉亭,走到他面前。

    “五哥哥怎么来了?”安平公主着唤祁王。祁王眼神从若夏身上移开,一晃神,安平公主甜甜的笑着闯入他眼帘。

    “安平。”祁王负手站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安平公主对着祁王微微屈膝,又跑过去拉着祁王手臂:“五哥哥,你在看若夏姐姐啊?”

    祁王有些举措慌乱,他猛咳了两声,安平现在是个什么路子?

    “我都看见了。”安平公主笑容可掬。

    祁王以拳掩口轻咳了两声,又负手站立,肃容道:“安平你还小。你不懂...”

    安平公主松开祁王手臂,嘟嘴道:“那好吧。我还想请五哥上凉亭内喝茶呢。既然如此,就算了吧。”她头扭到一边,明珠一样的眼眸却滴溜溜的转着,不时偷瞄着祁王。

    祁王听到此,不由抬头看向凉亭内。

    若夏双手放在膝头,正面对着湖上光景。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若夏晶莹如玉的面庞上是冰冷的神情,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她恍若不知。她不是在赏景,她是在发呆。

    “她好像不太高兴。”祁王喃喃。

    安平公主也仰头看着若夏:“是啊...我要是不跟她说话,她能一个人坐着发一天呆。”

    她原来不是这样的。

    祁王想起围场初见,她也如现在这般,通身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令人不敢轻视。只不过那时的她,美目顾盼生辉,言语间带有锋利。犹如凌寒盛开的寒梅,自有暗香引人轻嗅。

    可是现在的她,眼中寒潭深不见底。好似冰山雪莲,远在冰山之巅,令人望之却步。

    或许是燕娇的死亡,带走了她心中那份隐而不发的热烈张扬。最近几次寥寥遇见,若夏总是冷若秋月,叫人不敢亲近。

    “她心情不好,你多陪她说说话。”祁王喃喃。安平公主点点头,看着祁王:“五哥哥不上去喝茶吗?”祁王摇头:“就不打扰你们女孩子说话了。”

    祁王说着转身离去。

    他自然是要和若夏喝茶的,只不过不是在这有着四方耳目的宫里。

    这一朵冰山雪莲,他会不顾艰难险阻去采。

    宫里四处都是耳目,果然没多久,祁王打听柳二小姐的所在,又跑去见她一面的消息又传得阖宫皆知。

    延福宫里,皇后侧头看着禀报的女官:“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制造传言,好试探柳彰和若夏的反应。”

    柳彰要是愿意与他结亲还好,若是看不上他,他现在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在柳彰这个宝贝女儿柳若夏面前蹦跶,柳彰这个老狐狸抬手就可收拾了他。

    祁王倒是谨慎,知道先投石问路。

    女官也不知祁王这是何意,随意向人打听柳二小姐的行踪,这不是指望着人家传谣言吗?

    可是...

    “他没去和柳二小姐说话,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女官想到一个传言,笑道:“娘娘,底下人都传言,祁王今年流年不利...”

    皇后睨了一眼女官道:“严令约束宫人,不要传这些有的没的。明妃正病着,听不得这些话。”

    女官应了一声是。

    皇后又道:“你吩咐安平身边的人,不许他再靠近安平。”

    是怕祁王把霉运传给安平公主吗?女官想笑又忍住,连连点头。

    听说早朝时祁王又被弹劾了,都是以前的旧事,可大可小。现在朝中无人为他说话,皇上也烦他们母子俩,将他重重训斥了一顿,撸了他现在所有的差事。

    他若还不知收敛,多少人盼着他死在明妃前头。

    皇后拿起茶杯默默呷口茶,她想,这样一个入了穷巷的人,只要不靠近她的女儿,别的,就随他去挣扎吧。

    这样的传言传了两天,柳府的态度就明了了。

    柳夫人开始为若夏相看夫婿。

    什么话都没有明说,但什么人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家世过得去就行了。只是我的若夏呀,美如天上仙子一般,我定要为她择一个模样俊俏的郎君。”柳夫人一边翻看着写着各家公子生辰八字的名帖,一边对媒婆说道。

    “是是是!”

    面前一胖一瘦的媒婆连连点头。

    丰腴的媒婆推了推面前那高高的一摞名帖:“这都是模样俊俏的公子,您家的千金要择婿,这有意的人啊,都从东城门排到南城门了。不瞒您说,我都是挑花了眼...”媒婆拍拍她那一摞名帖:“才把这些帖子送到您府上来的。”

    瘦媒婆白了她一眼,说什么挑花了眼,怕是和她一样银子收得手软吧。

    按理说,高门贵府的千金要出阁,一时间是不会有这么多人选可相看的。

    可眼前这位是谁啊,相府千金,神仙弟子。她一回京有意的人家海了去了。不过是碍于她将要做青云观的继任观主这个传言,加之她也说过不嫁人的话传出去,鲜有人家敢上门来碰一鼻子灰。

    如今柳夫人要择婿,还找了她们两个媒婆。两个媒婆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柳夫人的意思,不看家世,只论人品相貌。

    这相当于全城选佳婿,谁都有机会。

    不过两个媒婆也不是傻的。柳夫人说不看家世,不代表模样周正些,那名帖就有资格进相爷府门了,像那些给钱不够大方的,与柳二小姐未免也太过不相配。她们就连生辰八字都没有收。

    经过这样千挑万选,这名帖还是一摞摞的送来柳府了。

    瘦媒婆笑道:“二小姐生得好看,二八佳人,秀雅绝俗。放眼京中也难找这样有林下之风的美人。这夫婿的相貌上,自然不能太差了。”

    柳彰进门,看着柳夫人正在两个媒婆的指引下看名帖。

    “看得怎么样了?”

    柳夫人瞥了柳彰一眼,又看看手中的帖子:“这个就不错!刑部侍郎嫡长子,年方十八,有举人功名,配得上若夏的才气。要不...见见?”

    柳彰不发一言,抬手挥退了两个媒婆,走到夫人身边坐下。

    “人家的女儿择婿,都是借个由头办个诗会什么的相看,你倒好,自己找上媒婆了。”柳彰叹道。

    柳夫人放下一个名帖,又看看下一个:“若夏在我眼中是珍宝,在别人眼中就未必了。”

    办一个诗会花会,来的都是高官侯爵家的的子弟,他们未必中意若夏,却很愿意娶柳相爷的女儿,做柳彰的亲家。

    “若夏要找,就要找一个满心满眼都只能是她的人,她不可以成为你结亲的筹码。在别人家的后院草草度过余生。”柳夫人淡淡道。

    她这样找了媒婆放出话去,那些高官侯爵之家也不好去求着两个媒婆,其余人都是放低了身段,乖乖把名帖送到媒婆那里任她挑选。

    她需要一个懂得低头,完全能掌控的女婿,才能保证若夏一生无忧。

    柳彰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柳夫人认真翻看着名帖。淡淡道:“你这样找来的人,趋炎附势,也未必真心待若夏。”

    柳夫人看向丈夫:“趋炎附势是为前途,懂得进取!”

    柳彰一噎。

    柳夫人指着这一桌子的名帖:“我管这些人真情假意。我若看中这其中一个,前程,功名,利禄,我必不会亏待了他。我的若夏与他成亲,生个一儿一女。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最好,若是不然...”

    “不然如何?”柳彰厮了一声:“若是选了个白眼狼,哪天我这个老父亲又蹬腿去了...”

    柳夫人淡淡道:“我时常嘱咐清风明月,要勤加习武...”

    若是这个人有胆把她的若夏当作一块垫脚石,只怕他有命挣来的家产没命享受!

    “夫人威武。”柳彰由心感叹。

    柳夫人白了一眼柳彰,把一摞名帖推到柳彰面前:“那相爷也帮我挑挑,家中人口要简单些的...”

    “我不挑。”柳彰还是双手拢在袖中。未等柳夫人说完择婿条件,便连连摇头。

    柳夫人脸一沉。

    “挑了也是白挑,说得好像若夏会嫁一样。”柳彰嘿嘿笑了起来。

    柳夫人怒容满面,手中的帖子拍向柳彰,柳彰笑着侧身躲过:“夜深了,夫人早些休息。”他说完脚步轻快的溜走,一点也不像白日里朝堂上那个老成持重的柳相爷。

    柳夫人端起茶杯连喝了四五口,才把她的愤怒压了下来。

    这一天天的,这家里,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这个混蛋,女儿都要砸手里了他还笑得出来。

    柳彰出了门便收了笑,他心思沉重的回了卧房。

    祁王竟看上若夏了...

    当然,祁王看上若夏什么,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只是在若夏嫁人这一点上,他和夫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嫁一个他能掌控的人,方能保若夏一世无忧。祁王好赖是个亲王,对他的若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现在若夏被祁王看上,他倒也不怕。像柳夫人这般传出选婿的风声,祁王自然会懂事。毕竟他如今权势皆无,柳彰就不信祁王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强娶若夏。

    真正让他发愁的是...皇上的态度...

    今日祁王又被参了一本,说他进宫看望明妃时随意在后宫走动。坏了宫中规矩。

    又跟往常一样,不大不小的事,不过皇上乐意训斥祁王一顿。但今日,皇上责罚了参奏的御史。

    “老五和嘉灵,兄妹情深,他去看望嘉灵,也不合规矩吗?你竟管到朕的家事来了!”皇上很愤怒。

    皇上是真不知道祁王对若夏有意,还是乐于见事情继续发展?

    柳彰更偏信后者,因为皇上还特意问了他,该如何责罚这御史。

    皇上或许怀疑这御史参奏是他指使的。

    当朝中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柳彰身上,他只是淡然说道:“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

    若夏每日还是进宫陪伴安平公主。她每日酉时若夏出宫,上了自家马车。她坐马车回家,特意绕着东西街走一遭,路上若夏会掀开车帘的一角,沿途欣赏着百姓的热闹。

    若夏用这种方式逛街。

    但是这一次,若夏看见了一个人。祁王长身玉立,站在街边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的马车。

    她在宫内时,一个小宫女在她耳边传信,祁王约她一见。若夏没有理会。

    一连几日,若夏回家的途中都能看见祁王。她改了习惯,吩咐人从最近的路回家。祁王索性在她必经的路上定了一家茶楼的雅间,每日看着若夏从楼下走过。

    他自觉隐秘,殊不知若夏的耳目早将他的一举一动报给若夏。

    终于这一次,若夏的马车没有回家,直往城外而去。

    城外湖边,凉亭内外风景宜人。

    若夏由清风推着进入凉亭,亭内茶香飘来,已有人在此等候。

    此人白衣黑发随风飘逸,眉目俊朗,自有风流。正是最近盛传流年不利的祁王。

    “柳二小姐,多谢赏光。”祁王起身见礼。

    他一连多日相邀,明目张胆的打探若夏的行踪,她终于肯来见他了。

    “祁王殿下,我若是你,眼下就该安安静静在王府里待着。”若夏冷冷道。

    祁王母妃病重,自己最近又常被陛下训斥,难得他有心情约她品茶。

    祁王看着若夏道:“心之所往,情不自禁。”

第九十五章 祁王追妻记

    若夏心弦一动,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凉亭外树上的光影投入凉亭。二人对坐石桌的两边,皆是面色沉重。

    “本王如今地位尴尬,出现在人前确实讨人嫌。难得若夏小姐还肯赏光出来见一面。”祁王语气戚戚。

    “是啊。这风口浪尖上我来见殿下,也很怕被您牵连,更怕连累我父亲。”若夏语气淡淡,说的话也如寒霜冰冷。

    祁王苦笑,他诉说困境悲苦,本以为会得来安慰,不想却只是得到她的附和。

    她倒直接。

    清风看着祁王更是没有好脸色:“殿下如此张扬,生怕世人不知您的心之所向?”

    既然是对我家主子心之所向,何不等风平浪静后,再正大光明的去柳府见主子?

    上次他在宫里突然冒出来害得主子摔倒在他怀里,当时道歉又承诺绝不外传,结果呢,没几天这件事就传得满宫都是。

    这样急着把主子拉下水,还不是为了拉拢相爷为他做筹码?

    祁王定住,他深深的看着若夏,她也这样想吗?

    “本王可以等,只是你的母亲,正在为你选婿...本王不想错失良人...”祁王看着若夏,坚定说道。

    “殿下怎知我是良人?”若夏冷冷问道。

    祁王爷看着若夏,寥寥数面,他知这个人可与他同路。

    自那日她摔入他怀里,想把她娶回家的心思也就愈发重了。

    此刻鸟语轻鸣,光影随风晃动,若夏脸上的笑似有似无,令祁王琢磨不透。

    若夏躲开祁王热切的目光:“我自问无法解祁王眼下困境,故而这段时间一直不敢应邀。今日前来也只是告知殿下,不要再寄希望于我了。”

    若夏一招手,清风便上前来推着若夏离开。

    “若夏?”祁王突然改了称呼,他站起身来苦笑道:“你觉得我是为了眼下困境,才再三约你相见...”

    “难道不是吗?”若夏侧头,看着祁王的眼神冰冷如寒冬。

    祁王连连摇头,他不想...不想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那殿下不妨说说,您再三约我家主子见面,所为何事?”清风冷冷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若夏。。”祁王看着若夏:“此问非你不能答,此题非你不能解。”

    若夏和清风都饶有兴趣的看向祁王。

    祁王郑重对若夏一拜:“吾心悦若夏。思念若夏之甚,辗转难眠,食不知味。想与若夏共结连理,举案齐眉。故请柳二小姐指点一二,如何...才能娶到若夏为吾妻?”

    清风:......

    祁王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敢越过相爷和夫人直接在主子面前谈论嫁娶大事?

    清风看看祁王,莫名想到民间那些拐骗少女私奔的混球。

    清风又看着若夏,她想若是主子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礼数的混蛋,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哪怕他是一品亲王,清风也敢揍他一顿。

    若夏却一直神情自若,她脸上既没有女孩子听到婚嫁之事的娇羞,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仿佛只是听了一件平常事。她淡淡看着祁王:“婚姻大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清风连连点头,祁王不敢求皇上下旨赐婚,也不敢到相爷面前去提亲,那就明着说自己无能,休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来拐骗她们家主子!

    清风忙推着若夏离去,身后的祁王却道:“本王明白了。多谢柳二小姐指点。”

    清风后背发凉,他明白什么了?主子指点他什么了?

    问题是,他的这个明白主子明白吗?

    清风摇摇头,反正她是不明白。

    然而宫里的众人很快就明白了。

    明妃病重之身,上书恳求皇上给祁王指一门婚事。她看中的人,正是柳若夏。

    延福宫内,皇后得知这个消息,一向娴静的皇后少有的急切,迈步就朝御书房走去。

    “就因为祁王妃暴毙,这对母子才会被陛下所不喜。这当下明妃还敢为祁王娶妻,还有脸上书陈情?”皇后有些恼怒,她总以为,这件事情他们总要拖一拖,为何就这般急切?

    如此不知好歹,怕是要把陛下气出好歹来。

    “太医说明妃时日无多,她如此言辞恳切,皆是放不下自己唯一的骨肉,怕是皇上也会为之动容。”女官说道。

    到底是宠了二十几年的人,明妃在皇上面前这点面子旧情还是有的。

    皇后脚步不停,她微微摇头。皇上不是个念旧情的人,不过明妃的折子皇上确实不好拒绝,若真拒了这个将死之人唯一的心愿,只怕也会寒了其她后妃的心。

    皇后略一思索,对女官说道:“安贵妃还不知此事吧?把消息漏给她。”

    女官重重点头。

    皇后走到御书房门口,求见皇上,却被內侍拦下:“娘娘恕罪,皇上召了柳相爷进宫议事,暂时不见任何人。”

    皇后心中思绪一断,她静默了片刻:“皇上传柳彰进宫了?”

    这么快?

    內侍点点头:“相爷刚到,娘娘您看...”

    “本宫的事不急。”皇后说着,转身对女官道:“咱们回去吧。”

    皇后再次迈步离去,女官轻叹娘娘今日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小跑着才追上皇后:“娘娘不去见皇上了?”

    “皇上心中已经有答案了。”皇后淡淡道。

    御书房里,柳彰跪在地上:“若夏身有残疾,不配为王妃,皇上要慎重啊!”

    皇帝猛咳了几声,他不过是稍稍露点口风,柳彰竟立马跪下贬低自家女儿。用不用拒绝得这么明显啊?

    “柳爱卿,若夏不良于行又不是她的错,这孩子性子温婉...”

    “她连睿王睿王妃都敢骂。”

    “那是睿王夫妇有错在先,她为了燕娇出头,也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皇帝虽对若夏了解不多,但想来皇后和明妃都看中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皇上乐见其成的原因。还是因为柳若夏是柳彰的女儿。

    皇帝的儿子娶了宰相的女儿,这不是一桩君臣佳话吗?

    “陛下,臣的大女儿已经是贤王妃了。”柳彰无奈道。

    这不正好吗?亲上加亲?他偏要看看柳彰这个老狐狸两个女儿都嫁入皇家,他会帮谁。

    再说若夏还是丹乐道长的徒弟,

    皇帝坐在上首淡淡看着柳彰,此时有宫人来报,祁王求见。

    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这段时间这个儿子很少有主动来见他的时候。

    “父皇。”祁王一进来就在柳彰身后两步跪下了。

    皇帝嗯了一声:“你母妃上书,恳求朕为你和柳若夏赐婚,你如何看?”

    祁王想也未想便答道:“若夏很好,儿请父皇成全。”

    柳彰嘴角一抽:“祁王殿下。若夏成为王妃,每年祭典宫宴,她坐着四轮车出席,岂不是要让人对她指指点点?”

    “若能娶若夏为妻,我愿与她从此过抱瓮灌园的生活。”祁王急道。

    他愿和若夏远离尘世,一心过他们的小日子。

    柳彰一愣。

    凭他多年对祁王的了解,他显然不是一个能安于抱瓮灌园的生活的人。

    “柳爱卿还有什么不放心吗?”上首的皇帝淡淡问道。

    柳彰一脸沉重:“臣还要问一问内子的意思。”

    皇帝嗯了一声,幽幽道:“问了柳夫人,再问问若夏,是否还要遣人去青云观问一问丹乐道长?”

    柳彰这是在用拖字诀吗?

    “那倒不用了。若夏既已下山,世间俗世就不好再去叨扰道长修行。”柳彰道。

    皇上静默了片刻,令他们二人退下。

    祁王送柳彰出宫,路上不断表明心意:“适才所说,句句真心。请相爷放心将令爱交给小王...”

    “王爷。”柳彰脚步一顿,语重心长的问道:“是您自己决定要娶若夏的吗?”

    祁王有些语无伦次:“是...那日在宫中偶遇...想必相爷也听到些传言了。那不过是小王无心之失...总之,母妃上书是为成全我的一片痴心...”

    他急急解释,生怕柳彰误会他是为顺着明妃的心意才求娶若夏。

    他对若夏有意,是真心的。

    柳彰明显松了口气:“祁王殿下是出自真心就好。”

    祁王连连点头,笑意在他嘴角上扬。

    他想若夏定然是愿意的,他已经问过了。

    柳彰回到柳府,先找柳夫人,得知柳夫人去了若夏院里,柳彰转身就去找她们母女俩。

    “这都是母亲挑好的一些家世清白,与你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你当真不见一见吗?”柳夫人还在苦口婆心劝着若夏。

    一般人家嫁女,大都盲婚哑嫁。只有若夏,咬死了口就是不嫁人,柳夫人不得不拿着这些写着生辰八字的帖子来给若夏过目,指望着她能看上一个。

    若夏铺纸研磨,提笔练字,对母亲的话恍若未闻。

    柳夫人在一旁叹气:“你看你这小姑娘的屋子,檀香萦绕,入目皆是素白,你还整日穿着道袍,你是真的要成仙啊若夏?”

    “成仙,也不错。”若夏浅笑。

    只是她知道,这世间从没有神仙。哪怕师父被世人尊做活神仙,这也只能说明师父是一个厉害的人。

    当然,若能像师父那般厉害,也很好。

    柳彰正是此时进了屋。

    “你做了什么?”柳彰严厉的问道。

    若夏写字的手一顿,柳夫人腾地站起来:“你小声些说话。”她走到若夏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想给若夏赐婚。”柳彰被夫人一喝,语气软了下来:“我说要问一问夫人的意见。”

    “这还用问吗?”柳夫人道:“若夏连我选的人都看不上,难不成皇上选的人她就看得上了?自然是要一口回绝了。”

    “是祁王。”柳彰淡淡道。

    祁王?

    正在侍奉茶水的清风一愣,她看向主子,想起昨日凉亭内的对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来是这个意思,是主子指点他的吗?

    清风还是不明白。

    “祁王更不行了!”柳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祁王妃丧期未满半年呢。

    再说他今年流年不利,处处惹陛下不喜。他哪是要娶若夏,他只是要娶柳彰的女儿延续他的权势。

    就算是当年如日中天深受帝宠的祁王,柳夫人也不愿将若夏嫁给他。

    是祁王的话就更不用问了,柳彰更该拼死拒绝。

    柳夫人看着柳彰的眼神冷冰冰的,他是不是不疼若夏了?

    柳彰被夫人盯得发毛。未等柳夫人开口训斥,只听怀里的若夏轻声道:“祁王吗?他很不错。”

    柳夫人呆滞片刻。

    不仅是她,屋内的另外几人都看着若夏,久久不发一言。

    柳彰叹了口气,双手拢在袖中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柳夫人揽着若夏的手松开,又伸在若夏额头抚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柳夫人呆呆问道。

    还祁王很不错?

    祁王如今除了一个亲王封号之外,他还有什么不错?

    他简直一身错!

    不是...就算祁王很好,他也不是若夏的良配啊。

    若夏又道:“祁王,龙子凤孙,英俊风流,他很不错。”

    “不,若夏你还小。你知道找夫君,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柳夫人连连摇头。她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语言多么苍白无力。

    她的若夏是何等聪明睿智的人,人心冷暖,权势富贵,这些东西,难道若夏还看不透吗?

    她既说了祁王不错,便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柳夫人急得红了眼:“祁王的确出身高贵,可你嫁进王府,我和你父亲便无法再庇护你。还有...他现在求娶你,未必出自真心...”

    祁王不过是想拉拢柳彰罢了!

    “无妨。”若夏浅笑着看着母亲:“当日在围场,野兽发狂。祁王曾救我一命。”

    那只野兽张口血盆大口朝她扑来的时候,除了挡在她身前的燕娇,她还看见一只箭羽破空飞来,没入野兽的血肉。

    那是他那天唯一一次拉弓,那箭是为她而发。故而若夏觉得祁王不错。

    “母亲不是希望女儿嫁人吗?如果他是祁王,我愿意。”若夏温柔的话语里透着坚定。

    柳夫人还是连连摇头,难道女儿看不透的,是情爱二字?

    那岂不是比看不透权势富贵更加危险?

    柳夫人不知该如何说服若夏。她求助的看向柳彰。

    他把手拢在袖子里,一脸淡然的看着她们母女。

第九十五章 赐婚

    “你快劝劝若夏啊!”柳夫人急了。

    柳彰深吸一口气:“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劝一劝若夏。”

    看着柳夫人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柳彰转身,神情变得严肃:“你到底做了什么?”

    主子指点了祁王!清风在心里喊道。

    清风心跳加快,相爷是不想看着主子嫁入皇家...

    若夏神色如常,父亲进门就问这个问题,现在又问了一次,他是笃定了祁王的求娶与她有关吗?

    若夏仍是一脸淡然:“父亲高看我了。”

    “不,我低看你了。”柳彰哼道。

    清风吓得一激灵,忙束手站好。相爷发脾气也太吓人了。

    若夏错开父亲冷冽的眼神,低头看着桌上的字帖,无人察觉,她正在写一个“宫”字。此时还差两笔。

    桌上黑色的花瓶内插有一束海棠花。是明月摆上的,她总觉得主子的屋里太素净。

    海棠花香似有似无,屋中的三人是静止的沉默。

    清风低眉垂首,她很怕主子和相爷吵起来。

    手中的笔墨水已干,若夏蘸墨,缓缓将那两笔添上。笔锋凌厉,宛如刀剑在飞舞。

    若夏放下笔,淡然道:“父亲不信我,何必来问我。”

    柳彰深深看了若夏一眼。长叹一口气,怅然道:“你父亲我,两朝为相,深得陛下倚赖。不敢自称权倾朝野,到底也是一人之下。”

    若夏看着父亲。

    清风则更是不懂了,相爷这是什么意思?喝多了酒在自家孩子面前吹牛说大话吗?

    不过她家的相爷说的也不是大话。

    所以,如果皇上赐婚,那相爷要婉拒赐婚,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柳彰接着道:“你是我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大可告诉父亲。天上的星星海里的珍宝,只要你要,父亲来想办法。”

    若夏冷静的面庞涌上一丝笑意。

    清风万万没料到相爷接下来是这个走向。

    柳彰走到若夏的眼前,盯着这个他有些陌生的女儿:“所以,告诉父亲,你想要什么?”

    清风明白了,相爷是希望主子能躲在他身后。

    他不愿主子以谋弄权,更不愿主子抛头露面。

    主子更不愿意躲在别人身后!

    若夏伸出一双手,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她手中空无一物,在柳彰面前晃了一晃,平空开出一朵海棠花来。

    “父亲,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我的手去取来。”若夏看着柳彰笑道。

    柳彰摇头苦笑。

    相爷生气了?他会骂主子吗?

    相爷要是打主子,清风在思考要不要拦。

    万一不小心伤着相爷...

    柳彰苦笑连连,当年若夏在青云观养好病。他曾和夫人一起上青云观接她回家。当时若夏拒绝了。

    当初就不该听她的,早早接回来,或许她现在已经按她母亲的意思嫁与寻常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

    “若夏啊若夏,你这是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在刀尖上跳舞啊。”柳彰叹气,偏他的女儿,还是以残疾之身在刀尖上跳舞。柳彰摇着头离开。

    清风松了一口气,相爷刚才太吓人了。

    若夏看着父亲的背影,双眸如寒潭:“我要从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延福宫里,端王妃求见皇后。

    女官告知皇后正在小憩,端王妃便在殿外踱步等待。

    柳若夏竟然要做了祁王妃了?

    祁王与柳若夏的传闻似有似无,若不是碍着祁王妃才去世不到半年,皇后便有心压了一压,只怕这传言早就满天飞了。

    宫里这个地方,明妃稍有动作,别人就猜出她的目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上书,为祁王求娶柳若夏。

    她这是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给祁王娶一个能保他命的王妃。

    安贵妃去陛下面前,重重指责明妃此举,是陷整个大周于不义。

    “可怜祁王妃,千辛万苦嫁到大周,如今身死不过半年,祁王便要另寻佳人了。”安贵妃怅然落泪。

    结局竟是出乎意料,皇上斥责了安贵妃。

    “朕的泱泱大周,还怕一个西北小国?祁王妃乃是因病而亡,西夏小国不依不挠,难道要朕一个皇子陪葬,他们才肯满意?”

    “明妃病重,如今她就这一个心愿,你就要给她安一个这么大的罪名?你居心何在?”

    皇上话语严厉。

    斥责安贵妃这是怕明妃死不了吗?

    简直是其心可诛!

    安贵妃被训斥了一顿,颤颤回宫待着不见人。端王妃只能来找皇后。

    没多久,皇后召见,端王妃急急步入殿中,却只见皇后悠闲的喝茶。

    “母后!”端王妃跪在皇后膝头:“明妃在此风口浪尖上为祁王选妻,皇上竟也没有责骂他们母子。您说...他们母子会不会又得圣心,卷土重来了?”

    “皇上不过是怜悯明妃时日无多罢了。”皇后放下茶盏,淡淡道。

    再说,明妃求的若是别人,难免会遭皇上训斥,可这个人是柳若夏,是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皇上对丹乐道长的信任,朝中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很愿意让他的儿子娶了仙人弟子。

    “娘娘您说,明妃此举,岂不是冒了很大风险。”端王妃仍是疑惑。明明昨日之前,皇上还因为上一任祁王妃的身死责备祁王。转头明妃母子就有胆求着皇上赐婚。皇上要是一个不高兴,再重重责罚明妃母子,把祁王的亲王之位降为郡王,或是更严厉的惩罚,都是大有可能啊。

    为一个柳若夏,明妃母子赌得这么大,值得吗?

    皇后拧了拧眉:“若祁王就此失宠,明妃又接着咽气了,你们夫妻打算如何对付祁王?”

    “自然是...”端王妃一扬眉,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这么多年。祁王仗着自己母妃受宠,又娶了和亲郡主。风头处处盖过端王。这几年明争暗斗下来,明妃与安贵妃,祁王与端王,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了。

    如今祁王妻死,母危。党羽纷纷另寻良木。祁王手中再无王牌可打。端王只稍稍指使人弹劾祁王,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端王和贤王现在不下死手,只是因为明妃还有一口气在,顾忌着明妃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若明妃咽了气...

    端王妃话说一半,看着皇后冷冷的神情,顿时低眉垂首。

    “明妃上书,哪里是为祁王求妻,她是在为自己儿子求一个护身符呢。”皇后淡淡道。

    左右他们已是豪无退路了,用皇上仅剩的一点怜惜拉柳若夏下水,为祁王谋一条生路,这个赌注,明妃下得值。

    端王妃嗤笑,柳若夏算什么护身符?

    仗着丹乐道长?仙人弟子的身份,也改不了她是个残废的事实!

    就算她是柳彰的女儿又如何,她的姐姐柳若婉不也是柳彰的嫡女吗?见了她还不是毕恭毕敬的?

    等等,她的姐姐?

    “对啊,柳若夏的姐姐是贤王妃。”端王妃喃喃。

    祁王娶一个身残的妻子,等于是放弃了帝王之位的争夺。

    如此祁王和贤王之间便没有任何冲突了。

    而祁王将来的妻子,是柳若婉的妹妹...

    端王妃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母后,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绝对不能让他们联手...

    “母后...”端王妃带着哭腔轻轻摇晃着皇后的膝头。

    皇后淡淡道:“这桩婚事是皇上愿意看到的,莫非你想逆天而行?”

    “儿臣不敢。”端王妃忙道:“母后,柳家姐妹皆是心思毒辣之人,她们若是联手...”

    “怕什么?”皇后扶起端王妃,笑意慈爱:“你有本宫。”

    怕什么?

    端王妃莫名想起那日在暖阁,柳若夏威胁她的话。

    “端王妃所求甚多,顾虑也不少吧?”

    “我这个瘫子无欲无求,没有任何顾虑。”

    “别惹我!”

    这是个疯子!

    此刻,皇后表明了会做她的后盾,端王妃心下稍安的同时。还隐隐盼着柳若夏与祁王能成事。

    柳若夏在她面前所有的高傲,都不过是因为光脚不怕穿鞋的。等她真的嫁入帝王家,有了夫君礼法约束,那才是有她好受的!

    端王妃泪盈于睫,欠身一礼道:

    “儿臣所有,皆仰仗母后。”

    若夏被宫人推着,从侧殿进入这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婆媳和睦的场景映入她眼帘。

    若夏未出声,推着她的宫人也没有禀报。

    看着端王妃行礼退下,宫人才道:“娘娘,柳二小姐来了。”

    皇后收起对端王妃的笑意,转而看着若夏,招手道:“来,到本宫身边来。”

    宫人推着若夏到皇后身前,皇后拉起若夏的手:“明妃希望你做她的儿媳妇,你父亲都跟你说了?”

    若夏点头。

    皇后叹了口气:“其实若夏要嫁人,最好是嫁一个家世清白简单,又心地善良的郎君,方可一生无忧顺遂...”

    若夏浅笑:“臣女的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

    “喔?”皇后慈爱的拉着若夏的手不放:“那若夏是如何想的?”

    若夏冰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若夏嫁了人,娘娘还会疼若夏吗?。”

    皇后面色一滞。

    犹记得当年,眼前这个孩子第一次进宫,她便喜爱得不行。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粉雕玉琢的,又聪明伶俐。真乖...”

    “自然。”皇后笑着,笑意未达眼底,她的手抚上若夏的一头青丝:“我们若夏啊,打小就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若夏笑意更甚:“做娘娘的儿媳妇,若夏很愿意。”

    儿媳妇?

    皇后缓缓松开了若夏的手。

    “他知道吗?”皇后的语气变得冰冷。

    殿中的宫女们纷纷低眉垂首,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若夏道:“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过...我会亲自和他说好的。娘娘放心,若夏始终都是娘娘的若夏。”

    皇后沉默着,不发一言。

    心腹女官送若夏出延福宫,路上她心事重重:“娘娘好像不太高兴。”

    若夏坐在四轮车上,幽幽道:“过两天就好了。”

    翌日,皇上颁布了赐婚圣旨。

    “中书门下平章事柳彰之次女柳若夏,温良敦厚、柔嘉敏慧。朕躬闻之甚悦。特将柳若夏许配与皇五子为王妃。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操办婚礼,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柳家接了圣旨,柳夫人与柳彰一同送若夏回房。

    一家三口皆是一脸平静,看不出是喜是忧。

    三人在屋里对坐,柳夫人叹了口气,柳彰也叹了口气。

    若夏看看二老,也跟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柳夫人一颗心吊了起来:“若夏啊,你可是不愿?”

    “父母心有忧愁,儿甚不安。”若夏看着二老说道。

    林夫人看一眼赐婚圣旨,打起精神道:“成亲,到底是好事。”

    柳彰双手拢在袖中,跟着夫人点了点头。

    若婉得知圣旨后便回了家里,此时来了若夏房里,看见父母与若夏三人端坐着,圣旨放在桌上。

    若婉上前去,拿起圣旨看了一看:“父亲,您就容这样容若夏胡闹?”

    “你这孩子。”柳夫人不满道:“这是圣旨赐婚,怎么是你妹妹胡闹呢?她还能左右圣旨不成?”

    若婉白了若夏一眼,什么圣旨赐婚?哄谁呢?柳若夏要是不想,不会想办法拒旨吗?

    “你每日行走宫廷,祁王如今是何处境你不知吗?”若婉对着若夏,语气有些严厉:“祁王这锅灶火早就凉透了,现在就差一口气就能得灰飞烟灭。你何必去凑一个已经冷场的热闹?柳若夏,你不至于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啊!”

    若夏靠在四轮车上,任由若婉的指责。

    这是头一次,她没有跟若婉还嘴。

    柳彰看不下去了:“祁王已经承诺,愿和若夏过抱瓮灌园的生活。为父想拒都没有理由啊。”

    毕竟祁王身为皇子,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娶若夏了。

    若婉笑笑,看着若夏问道:“你信吗?”

    若夏点头:“自然是信的。”

    若婉冷笑两声,她明白了。这两人怕是早已有了勾连,现在这一道圣旨,她知道得太晚了。

    “罢!打小我就管不了你,如果父亲没有意见,我也不会说什么。”若婉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衣袂翻飞飘走了。

第九十六章 各路人马

    婚事已定,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柳夫人与柳彰并肩出了若夏院门,柳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回头。

    屋内若夏在灯下端坐,看着圣旨若有所思。

    “她本该是皇子妃...”柳夫人喃喃,眼中热泪突然涌了出来。

    若夏年幼时便得皇后娘娘疼爱,皇后有意让若夏和三皇子在一起培养感情。

    那个时候的三皇子,嫡出尊贵,文才武略样样精通,深得皇上喜爱。

    当年的她也也曾做过梦,若夏被选为未来的三皇子妃,等于是预定了太子妃的位置。若没有那一场意外,若夏本该顺利当上皇子妃,继而是太子妃...

    那是柳夫人看着年幼却优秀的女儿,对她的未来有着无限期许的梦。

    可惜世事无常。

    从那一场变故后,柳夫人万千期许只化作一条,便是若夏活着,她只要若夏活着。

    那个梦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多年了,若夏...她是不是还放不下?

    她...

    柳夫人隔着夜色,仿佛看到当年在宫内受到皇后赞许,众星捧月的若夏。

    她的若夏啊,她为什么要尝尽这世间那么多的苦?

    柳夫人的泪水不断涌出来,冲走了她的幻象。

    柳彰叹了口气,将夫人揽入怀中:“别担心,孩子长大了。”

    柳夫人重重点头。若夏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不能担心。

    黑夜里,二老离去的脚步沉重。

    若夏连夜修书一封,递给清风:“送到那个人手里去。务必要比赐婚圣旨的消息更快到他手里。”

    清风点头。

    她趁着夜色翻出了相爷府,飞檐走壁后在城西一处三进的宅院落下。

    这是回京以后,主子吩咐买下来的。

    无事的时候,秋霜和冬雪就住在这里。

    清风站在在院子里,把主子的吩咐和信都交给冬雪,冬雪立刻转身安排人漏液快马去送信。

    此时院里就剩下秋霜和清风,她二人一个身着黑衣,一人穿着柳府丫鬟的青绿衣裙。两人都抱着剑各靠在一处廊柱上,二人一黑一彩像两个守门神一般左右对立。

    秋霜谈起了赐婚圣旨。

    “祁王现在处境艰难,相爷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秋霜有些难以理解。

    清风说了那天晚上相爷和主子的对话。

    秋霜听了更加云里雾里。

    “你是说,相爷本不愿让主子嫁与祁王,结果主子变了个小戏法,他就不再反对了?”秋霜问道。

    清风点点头。“其实我看五皇子也不错,在围场时,他八面玲珑谁也没冷落了,倒是个会拉拢人心的。”

    自从接到圣旨,清风看祁王就越加顺眼了起来。

    小伙子有眼光!

    秋霜则不以为然。

    祁王被人钳制于手,可见实力太差,就算主子看上他。相爷也不会同意啊!

    秋霜一脸惊恐:“主子该不会给相爷下咒了吧?”

    “瞎说什么?”清风严声斥道,她说着转身迈步进屋。秋霜突然拦在她面前。

    “干什么?”清风不解。这小院她从来来去自如,今日却被挡在屋外?

    秋霜摸摸头,嘿嘿笑了几声:“你还不回去伺候主子?”

    清风越加好奇,这屋子里有什么?为何不让她进?

    “明月在呢。你让我进去喝口茶。”清风说道,左手握紧剑身,右手放在秋霜肩头,稍一用力扒开了清风迈步向前。秋霜半步不让,一手捏住清风手腕,复又拦了过来:“明月到底粗心,不如清风姐姐伺候仔细。”

    清风看着秋霜,秋霜清秀的面庞上是一脸琢磨不透的笑意。清风的手缓缓从秋霜肩头挪开。

    “好,我也该回去了。”她说道。

    秋霜笑笑,也松开了清风的手腕。

    清风转身离去,秋霜抱着手中的剑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清风一个急转身,绕过秋霜直接进了大门。

    “哎!”秋霜唤了一声。

    论武功,清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玩心眼,她急忙伸手去拦。

    清风侧身躲过秋霜的围堵,她身形飘逸跨入大门,随即眼前一阵冷风袭来,一身黑衣冷若冰霜的冬雪站在了她的面前。

    清风被这冰冷的气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秋霜伸手紧紧扣在清风左肩头,令她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清风怒斥道。

    “主子的吩咐,不该问的你别问。”冬雪冷冷的关上大门:“赶紧回去吧。”

    秋霜松开清风,清风踉跄了两步,她揉着肩头,瞪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一定有鬼!”

    “你有胆,就回去问主子。”秋霜一挑眉说道。

    清风冷哼了一声,她知道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毫不犹豫的跃上墙头,如来时那般飞檐走壁的走了。

    “主子会告诉她吗?”秋霜忐忑问道。

    冬雪道:“主子如果告诉了她,就说明我们两个没用了。”

    秋霜更加忐忑了。

    两天后,江城。

    客福楼里。邹彦坐在二楼临窗的雅座上。桌上摆满了吃食。正当中红泥小炉煨着锅子。

    邹彦一路循着暮云等人的踪迹北上。他查到暮云曾在此城过夜,查到她跟随一家药行和绸缎铺的商行一起过钱来山。

    邹彦的人甚者打听到那个绸缎铺的人已经到了大名府。但暮云从此失去踪迹。

    邹彦无奈,只得退回江城。

    是的,他在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他知道这个县城叫江城,他知道这家酒楼叫客福楼。

    她说过这家店的吃食很美味,她改日还要再来尝尝。

    在没有新的消息之前,邹彦只能在这里等。

    邹彦一口口喝着酒,这个摸了他脸的登徒子,休想装作无事人一般跑了。

    “公子,这家店您吃了大半个月了,不腻吗?”曹仑上了二楼,看着邹彦问道。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位置都被自家公子给独占了,店家很会做生意,索性不再往二楼引客,每日多收公子几倍的银钱。

    邹彦斜了一眼曹仑,并未说话。

    曹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邹彦:“京城来的信。”

    邹彦看了一眼,认出是若夏的笔迹。

    “打开看看。”邹彦又递给曹仑。

    曹仑叹了一口气,打开信纸看了第一句:“柳二小姐要成亲了?”

    邹彦嗯了一声:“备一份厚礼送去京城。”

    曹仑接着看下一句:“是和祁王...”

    邹彦面色一动,他夺过信纸看完,将信纸丢在红泥小炉中,信纸顷刻化为飞灰。

    “后面写了什么?”曹仑惋惜,他还没看呢。

    邹彦神情凝重:“她说,咱们的生意,还照旧。”

    曹仑切了一声。她都嫁给祁王了,自然是夫妻结盟才最坚固。

    “叫你看不上人家!”曹仑骂道。

    邹彦喝了一杯酒,道:“别瞎说。若夏小姐兰心蕙质,是极好的人。”

    极好的人你不娶!

    曹仑叹气,柳二小姐与祁王结盟,等于他们失去一大助力。现在的处境就很被动了。“您说,青云观还信得过吗?”

    邹彦沉默,一手握酒杯,一手拿酒壶。自斟自饮直到酒壶空空。

    若夏的信里写得很清楚,祁王与她两情相悦。她的成亲,不会影响到她师父与邹彦定下的盟约。

    青云观仍会为他所用。

    可是...

    正如曹仑所说,被将来的祁王妃一手掌控的青云观,对他来说,还信得过吗?

    “她到现在还没有站起来。”邹彦缓缓道。

    ******

    皇五子祁王,与宰相次女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大周。

    消息传到江城,贺嘉鸿一路兜兜绕绕,这天正好路过江城,听到这则消息,贺嘉鸿眉头一动,吩咐小丰去打听消息真假。

    贺嘉鸿与曾钱和钱万三人寻了个小摊坐下,点了烧酒,配着花生米吃得正起劲,小丰跑回来了。还顺便给贺嘉鸿带来一包糖炒栗子。

    “公子,这地方闹山贼呢,出了城不远就是钱来山,山上的山贼杀人劫货,凶猛得很...”小丰跑得气喘吁吁,一叠声说道。

    贺嘉鸿打断他:“我让你打听山贼去了?”

    “喔!”小丰收了话头,忙道:“柳二小姐与祁王定亲的消息是真的。官府贴了布告呢。”

    都怪这江城的人太热情,一看他是外地人就拉着跟他说山贼的事,他差点把正事忘了。

    贺嘉鸿一口酒送入口中回味,辛辣呛口。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贺嘉鸿记得他调查过柳若夏,表面是一个残疾之人。却在回京之前以义捕的名声震惊朝野,为她回京造足了声势。

    去年围场外,贺嘉鸿曾无意中听她说了一句话:“其实,一个人只要活着,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迹可循。”

    贺嘉鸿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不过,那时她与祁王是礼貌疏离的样子,她背后所属的势力,与祁王是敌人。

    她怎么和祁王成亲了?

    发生了什么变故,燕娇知道吗?

    贺嘉鸿一肚子疑问,他索性不想,转身靠着桌子坐没坐相的看着小丰。

    “哎...你说这钱来山上的山贼?很厉害?”

    小丰点头,随即又道:“残忍得很呐!不过最近几个月他们很少下山劫掠了...”

    贺嘉鸿...

    那你那么大惊小怪的干甚?

    要不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贺嘉鸿真想给这个愚蠢分不清主次的小厮一顿暴揍。贺嘉鸿盯着小丰的眼神不善,他剥开一颗糖炒栗子,丢到嘴里。

    小丰被贺嘉鸿看得心里发毛,他接着道:“公子,咱们过钱来山也不能掉以轻心啊。小的听说,他们最近专门打劫药行的行商...”

    也就是说,山贼还是有行凶的可能的。

    “这山贼头头这么缺心眼呢?”贺嘉鸿往嘴里丢了一颗栗子,叹道。

    专门打劫一种货物,又不能吃不能穿的。用药材做诱饵,很容易就把山贼吊出来了。就算不吊,等他们销脏的时候不就一抓一个准吗?

    “那官府的人不就很轻易抓住他们?”曾钱问道。

    小丰摇头。

    刚刚他也是这样问江城的人,结果他们说:“这些山贼肆掠钱来山十几年了,以往穷凶极恶都没被官府剿杀干净,如今他们只劫掠一种货物,还不杀人,官府都谢天谢地了...”

    也就是说,官府根本就不管!

    “那被劫的人,只能自叹倒霉了。”钱万叹道。

    “等等!”贺嘉鸿扬手叫停三人的闲聊,看着小丰问道:“你是说,钱来山山贼的改变,是从最近这几个月开始的?”

    “对!”小丰拖长了尾音说道。

    贺嘉鸿唇角上扬,他一拍桌子指着钱万。

    未等贺嘉鸿说话,钱万立刻抢答:“明白,咱们在江城住几天!”

    曾钱立刻站起来:“小的去找家好店,公子好好歇几日。”

    几人熟练的收拾行李,很快就把贺嘉鸿迎进一家略看得过眼的客栈。

    掌柜的和店小二看着眼前的翩翩公子漫步上楼,莫名想起了几个月以前的一位小公子。

    都是一样的面如冠玉,俊俏风流。

    “掌柜的,咱们店里又来神仙了。”店小二叹道。

    掌柜的看着柜台上那一锭银子,也叹道:“是啊,和上次的神仙一样出手大方。”

    也不知那神仙飞到哪里去了,还会不会光临他的小店。

    暮云并不知有人念她寻她,她纵马于山间,猎飞禽,打走兽。战绩颇丰。身后四名护卫跟随。

    钱来山的人被暗卫们训得忠诚。

    暮云本想要的战士,但暗卫们不会训战士,只能训出武力高强的护卫。

    不管如何,武力高强就好。暮云吩咐他们勤加练习。

    暮云打猎归来,身后四个人骑马带着猎物。

    “公子好身手,今晚兄弟们又可加餐了。”谢诸葛摇着孔明扇说道。

    暮云下了马,劲直去了她的药房。

    “暮云公子。”

    “见过公子。”

    如今四方寨中一切有规有矩,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还有巡逻的人。除了人数有点少,已经很像一个军营了。

    暮云大步走于四方寨中,不时有人见礼。她快步走到药房,这小院子里竹架林立,上面的簸箕里晒着各色药材。老远就能闻到药香扑人。

    暮云走过院子,推开炼药的房间,突然一把刀砍来,暮云眼睛一眯,迅速往后退开,她想也未想便回击,躲刀的时候手便一挥,扔出三枚飞刀。

第九十七章 准备

    “哐啷啷!”刺客挥刀打飞暗器,药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暮云在门外站稳,她拔出腰间长刀,一脚踹开半开半合的门。

    门内小乞丐也刚站稳脚跟,他手里举着刀,一脸茫然的看着暮云。

    “小乞丐?”暮云惊叹。

    “嘿嘿嘿。”小乞丐咧嘴笑着,眉眼弯弯如月。他哐啷一声丢了刀,一直眯着眼笑着。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暮云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找死吗?”她刚才真的可能杀了他。

    “喔!”

    小乞丐见暮云不高兴,撇嘴道:“就许你暗算我,不许我反击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暮云一直想和小乞丐再切磋一下。结果他一直回避,暮云只能用暗算的方法逼他动手。

    暮云听小乞丐说起此事,想要教训他的心思也就歇了。

    小乞丐趁暮云不注意,一溜烟的跑了。

    这小乞丐!

    暮云只能叹气。

    凌香很快端着一簸箕药材归来。

    “公子,我看见小乞丐跑出去了。”凌香一边晒药一边问道:“他又闯什么货了?”

    暮云上前去帮凌香,并问道:“我让你试小乞丐的身手,你试出来了没有?”

    凌香动作一顿,隔着竹架叹气:“他比我厉害,每次对招都不过是三两成内力。”

    暮云默了一默。

    第一次和小乞丐交手,暮云便知他武功深不可测,不过那时的小乞丐受了重伤,被只有五成内力的暮云打得五体投地。

    过去那么久了,也不知他恢复得如何。更不知他真正的实力。

    这是一个不知根底也不知其深浅的人。

    “这混小子鸡贼得很,我好几次要把他的脉,他都躲过了。”暮云咬着唇:“他也不跟我过招,我若打他,他便毫不还手。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

    凌香道:“我已经派了一个暗卫,日夜跟着他。”

    只是这个人,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他说话一句真一句假,又善于做戏,就没个靠谱的时候。

    “他恐怕早就察觉了。”

    所以刚刚才来试探暮云。

    “不用暗卫,直接给他派一名护卫。正大光明的跟着他。”暮云吩咐道。

    小乞丐看着眼前谢诸葛送来的护卫,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你觉得我用得着保护吗?”小乞丐抱胸问道。

    谢诸葛摇着孔明扇:“暮云公子觉得你用得着。”

    他说完转身离开,心里叹道这小乞丐还用得着人盯着吗?稍有动作直接宰了他!

    他敢有异心?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人,递给谢诸葛一封信:“山下送来的。”

    谢诸葛不疑有他。钱来山山下的联系人一直都是他在培养,暮云公子不管俗事。这些事情还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谢诸葛打开信,脸色大变!

    “你是说?成将军又有任务交给你?”

    药房里,暮云侧身问道。

    谢诸葛点头,把信纸递给暮云,暮云看了一眼,立马就不淡定了。

    “贺嘉鸿?”暮云惊讶:“成光石要你截杀贺嘉鸿?”

    谢诸葛又点点头。

    “做,还是不做?”做,先稳住成光石。不做,也要想法子应付过去。

    暮云看着谢诸葛,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贺嘉鸿是谁吗?”

    谢诸葛摇头。

    应该是成光石的敌人吧。

    暮云失笑:“贺嘉鸿是睿王嫡子。当今皇上的亲侄子。他现在虽然被贬为庶人,但到底还姓贺。你们敢去杀他,皇上必定下旨剿匪。到时候你们的靠山成光石,只怕是第一个领旨前来的人,钱来山所有人都得死!”

    谢诸葛怔怔半晌。

    “皇...皇上的亲侄子?”他呐呐不能言:“他竟叫我们截杀天潢贵胄,他疯了?”

    而且,成光石一个边关将军,能与皇室中人扯上什么仇怨?

    暮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拳不断摩擦掌心。这是她想事情的一个小习惯。

    成光石恐怕不是疯了,是奉命行事。否则以他一个戍边将军,怎么有机会和贺嘉鸿结下梁子。

    不过是正好有钱来山这些人,推出来用以挡箭。既完成任务又半点不沾身。

    这小子算盘打得响亮啊!

    谢诸葛沉默片刻,对着暮云一拜:“好在,咱们钱来山兄弟靠山,现在是暮云公子了。”

    成光石果然狼心狗肺要坑害他以及钱来山众兄弟,还好他及时抓住机会,投靠了暮云公子。

    “依您看...”谢诸葛忐忑问道。

    暮云仍旧在搓手,脑子飞快的转着。

    “成光石这一举动,是针对贺嘉鸿的。他一定要保证贺嘉鸿死在钱来山。可是以你们的实力...”

    “咱们。”谢诸葛提醒道。

    暮云顿了一顿:“以成光石所了解的...咱们的实力。未必杀得了贺嘉鸿。他应该还有后手。”

    “公子真是聪慧。”谢诸葛点头:“成光石送信的使者正在江城等我一见。估摸着也像以前一样,他会派些高手藏在咱们的人里...那...咱们怎么办?”

    总不能真做了成光石手中的刀。

    此时小乞丐突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暮云和谢诸葛齐齐望向他。

    小乞丐气呼呼的,他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个要寸步不离跟着他的护卫。

    “干活。”小乞丐冷冷道。他在院里坐下,双脚在药碾子上来回滚动,这是暮云教他处理药材的方法,他坐得低,仰着头一双眸子不错眼的盯着暮云。

    暮云迈步进了药房。谢诸葛跟了进去并把门关上,隔绝了小乞丐的目光。

    药房里药香味更浓郁,四边摆满了瓶瓶罐罐。当中竟然还有一个药炉。

    谢诸葛是第一次进这个院子,他记得这里以前是关押肉票的地方。

    暮云公子把这里变成了什么?

    凌香正在扇火炼药。看见暮云来了她忙起身。她刚刚也听到了暮云和谢诸葛的对话,想到贺嘉鸿,凌香很怕暮云突然失去理智。

    暮云摆摆手,自己在桌案上倒了一杯清茶饮下。

    “公子在发愁?”谢诸葛问道。

    他知道此事为难,不遵命,成光石可以来钱来山剿匪。听信命令,成光石可以奉旨来钱来山剿匪。

    当成光石决定过河抽桥的时候,钱来山众人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可若是暮云公子也和他一样发愁的话...

    “公子。成光石背信弃义要害咱们钱来山的兄弟。钱来山和他决裂是早晚的事,咱们没有必要给他做刀。”凌香小心劝道。

    谢诸葛点点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怎么应付成光石?”

    “按理说...”暮云犹豫道:“咱们众兄弟宰了他的来使,把人头送回去给他。才是最痛快的法子。”

    谢诸葛一噎,敢情暮云公子犹豫半天,是在想要不要和成光石正面对抗?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除非暮云公子能够亮出他背后的势力!

    暮云摇头:“成光石倒不值得我犹豫。只是...他要杀的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就是这个贺嘉鸿...”

    暮云是真的很纠结,贺嘉鸿竟然绕到钱来山来了。

    她到底要不要去杀他?

    暮云在京城时曾定下一计,利用皇权来杀死他,成光石与贺嘉鸿无冤无仇,他突然指使钱来山的山贼截杀贺嘉鸿,估计也是受了上面人的示意。

    而暮云现在,就在这钱来山。她自己成了接受成光石命令的人。

    这兜兜转转,杀贺嘉鸿的刀还是落到了暮云手里,难道是天意?

    是老天要给暮云手刃仇人的机会?

    “贺嘉鸿怎么了?”谢诸葛问道。

    凌香看着暮云陷入沉思,幽幽道:“贺嘉鸿和我家公子有仇。”

    谢诸葛沉默了。

    暮云公子竟然跟贺嘉鸿有仇?

    半晌,谢诸葛的孔明扇重新摇了起来:“仇大吗?”

    暮云斜了他一眼:“这么跟你说吧。我听到有人要杀贺嘉鸿,第一反应是高兴。”

    谢诸葛手中的孔明扇摇不动了:“您的意思是,这个人还是要杀?”这得多大的仇?怪不得他觉得今天的暮云公子没有往日稳重了。

    “公子,咱们得慎重!”凌香道。大小姐每次听到贺嘉鸿的消息就不再冷静。

    “是得慎重。”暮云点点头:“要不...杀了贺嘉鸿,咱们钱来山的兄弟换个地方?”

    凌香:......

    “公子要杀,便杀吧。”谢诸葛想了想,豪气万丈的道:“钱来山上一千多弟兄,不信为公子报不了仇!”

    “好诸葛!”暮云一拍桌子:“不过咱们钱来山的兄弟,为了贺嘉鸿搭进去一个都不值得。”暮云说着,扬声叫小乞丐。

    小乞丐应声,一溜烟跑了进来。

    “有活干了。”暮云道。

    小乞丐肃容站好:“您吩咐,我照办!”

    谢诸葛和凌香不约而同的看向暮云。暮云看着小乞丐笑了笑,又对谢诸葛道:“谁说人死在钱来山,就一定是我钱来山的人杀的?就不能是有人假扮我们山匪做事,趁机铲除异己?”

    谢诸葛摇着孔明扇,略一思索便明了:“那成将军派来的信使就尤为重要!”

    暮云说着起身:“收拾收拾咱们下山一趟,见一见这个信使大人。”

    小乞丐虽然一句没听懂,但听到暮云说下山,立刻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四方寨外,翁赢看着穿着一身宝蓝色袍子,风流俊俏的暮云,一脸的不放心。

    “真不要我跟着吗?”他问道。

    暮云摇摇头:“我身边有暗卫,你不用担心我。山寨里不能没人镇守。”

    翁赢只得作罢。

    小乞丐换好一身棕红色短衫,腰间的刀并不藏鞘,锋芒毕露。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练家子。

    暮云拿着马鞭朝小乞丐甩了一下:“现在不是叫你去打架!”

    小乞丐委屈的撇撇嘴。不是暮云说的要干活了吗?他把刀取了下来,递给翁赢:“帮我保管。”

    翁赢瞅了小乞丐一眼接过刀。

    小乞丐的委屈无人同情,暮云派去跟着小乞丐的护卫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这是个狠人。

    出了一线天,几人骑马下山。

    小乞丐打了暮云的人,或许是急需证明自己的衷心。他策马远远的把暮云凌香和谢诸葛三人甩到后面。

    暮云看着小乞丐的背影陷入沉思,记得初见时,她与小乞丐一边大。时隔几个月,暮云不再消瘦,可小乞丐还是一副瘦得皮包骨的小乞丐。

    “小乞丐!”暮云唤着,一挥马鞭赶上小乞丐:“咱们都要下山了,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乞丐吧?”

    小乞丐眼珠一转,坚定道:“我就叫小乞丐!”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就叫小乞丐。”

    “你告诉我你姓什么?”

    “姓小名乞丐。”

    ......

    夕阳下,一行人骑在马上,朝着山下奔去。

    进江城前,暮云安排四人兵分两路。

    谢诸葛和凌香去见成光石的来使。

    “不要与他们起冲突,所有计划听他们安排。”暮云道。

    “明白。”谢诸葛摇着孔明扇,又对凌香道:“小凌子兄弟,你就跟着我就行了。”

    “公子放心。我会保护先生安全归来的。”凌香冲着暮云一眨眼,俯身拜道。

    暮云笑着,冲凌香一扬眉:“我们在那家酒楼见。”

    谢诸葛和小凌子兄弟先一步进城。

    暮云和小乞丐一路逛着,等谢诸葛和凌香进了一户人家,暮云左右看看,发现一家客栈。正是她曾住过的那一家。暮云从荷包里摸出一两碎银子递给小乞丐。

    “去开一间临后街的上房。”

    小乞丐拿着银子沉默了。

    他看看银子,又看看暮云。

    暮云一看他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小乞丐屁股上:“想什么呢你?赶紧去!”

    不多时,暮云和小乞丐被店小二引着进了客房。

    店小二一走,暮云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左右看看,正好找见了那家院子。

    院里有护卫把守,谢诸葛和一人正在寒暄互拜。

    “哎,你快过来。”暮云朝着身后的小乞丐招手。

    小乞丐揉揉屁股,犹犹豫豫走到窗边。

    “看见和谢诸葛说话的那个人了吗?记住他的脸。”暮云低声道。

    小乞丐点头:“看见了。记住了。”

    没多久,那人引着谢诸葛和凌香进了屋子,暮云和小乞丐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暮云悻悻然关了窗户。她一转身,鼻尖差点与小乞丐的鼻尖碰触,他们两人竟然离得如此之近。

第九十八章 联手

    小乞丐看着暮云,明明人面若桃花,可眼中光芒四射,英气逼人。

    暮云吐气如兰,他鼻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二人眼对着眼,呆滞了片刻。同时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咱们吃饭去呀。”暮云摸摸鼻子说道:“你对江城比较熟吧?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酒楼,还记得吗?”

    “记得!”小乞丐点点头:“我带你去。”

    小乞丐迈步出了房门,暮云随后走出,她转身,把这一室的尴尬关在了门内。

    客福楼屋宇轩敞,大堂依旧热闹如初,店小二在门口弯腰迎客:“客官里边请。”

    酒楼的生意好,大堂坐满了客人。暮云闻着酒肉香味进了门。小乞丐一把拉住店小二。

    “你还记得我吗?”小乞丐笑着问他。

    店小二看了一眼,赔笑道:“恕小的眼拙。”

    走在前面的暮云一听,她侧身,看着店小二一笑:“那你还记得我吗?”

    玉树临风的贵气公子笑容可掬,店小二看得呆住,他大张着嘴巴,手指着暮云半天才说出话来:“您是上次那个公子?您真的回来了!快快快,您楼上请,楼上请!”

    店小二一叠声的说着,高兴的引着暮云和小乞丐往楼上去。

    暮云难得下山,心情大好。上次她来这家店的时候,刚刚离开家人朋友,心内难免怅然。如今再来,心境大不一样。

    客福楼的掌柜也迎了过来:“哎呀,小公子来了。快快快,楼上请...”

    说罢也提着长衫跟在小乞丐后面上楼。

    小乞丐心内抱怨,就算见到回头客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店小二引着二人坐在原来的位置。

    暮云有些奇怪:“你这楼下客似云来,二楼怎么空无一人?”

    小二嘿嘿笑着,一面麻利的用抹布擦着桌子,一面道:“公子有所不知,楼下客人多,才显得小店饭菜口味好呀。人家路过的人才有心思进来喝酒呢。”

    掌柜的负手站在桌边,眯眼笑道:“不是您这样的贵客,咱们还不往楼上引呢。”

    暮云也懒得多想,吩咐小二道:

    “打两壶好酒来。上东坡肘子,清蒸狮子头,水盆羊肉...切两斤酱牛肉...再来份双味鱼...”暮云一连报了七八个菜名,都是肉类的。

    “会不会太荤了点?”小乞丐咽着口水道。

    暮云想也是:“那就再来...鲜花豆腐...酱酥桃仁...先就这么些吧。不够再点。”

    就这还不够?小乞丐瞪大眼睛。

    掌柜的和小二笑着退下:“您稍等。我先给您送酒来。”

    “你吃得完吗?”小乞丐惊讶道。

    暮云看着小乞丐:“我给你点的呀。”

    小乞丐一愣,暮云捏捏他的手背上的肉,挑眉道:“你太瘦了。多吃点,长身体!”

    小乞丐猛地抽回手,瞪着暮云不说话。

    暮云一笑,转头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退下的掌柜和店小二在角落里低头交耳:“那位公子今日怎么没来?”

    日日等,偏今日等来了人,他却不在!

    “快跑去请他!”

    掌柜的看着店小二飞奔出去,激动得搓搓手。

    那位公子半个月前来这里,拿着画像打听这位小公子的行踪,当时小二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他来过,还说他们家的饭菜好吃,以后要再来。

    那位公子就一连在他们客福来等了大半个月,掌柜的光做他一人的生意就赚得一天的营生了。但公子说不行,一定要正常开门揽客,否则这小公子就不来了。

    这不,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等来了。

    马上就能收一大笔银子了。掌柜的搓着手越加兴奋。

    酒肉很快上齐了,小乞丐端着碗,暮云不断给他夹菜。

    “这个肉不错。”

    “这个好吃。”

    “这个补身体。”

    ......

    小乞丐端着吃食如山堆的白瓷碗,心里竟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小乞丐索性放下碗:“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直说。”

    暮云正夹了一块肘子肉放嘴里,闻言咬住筷子愣了一愣。

    见小乞丐盯着她不说话,暮云放下碗筷,伸手把小乞丐的碗拿到自己身前。

    “不给你吃了。”她赌气说道,小乞丐看着即将到嘴的肉被拿走,反而松了一口气。

    暮云探身,凑到小乞丐耳边:“我现在让你杀人,你去吗?”

    “去!”小乞丐想也不想的道。

    “也不问是谁?”暮云挑眉。

    “是谁重要吗?”小乞丐反问。

    他从来孤身一人。这世间的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路人甲乙丙丁,他们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

    “那不就得了!”暮云又把他的碗推给他:“这你都不怕,那你还怕我让你干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小乞丐笑了笑,狼吞虎咽起来。

    没多久,谢诸葛和凌香找了过来。

    暮云又吩咐添了碗筷,又上了两壶酒。

    谢诸葛左右看看,见整个二楼空无一人,还是凑近暮云低声道:“他们派二十名高手,混在咱们的人当中。有消息说,贺嘉鸿这两日要过钱来山。”

    暮云端着酒杯闻着酒味:“他们的消息准吗?”

    谢诸葛点点头。听说这个贺嘉鸿一路招摇,打听他的行踪根本不费劲。

    “喝酒吧。”暮云一笑。

    四人暂且放下此事。举杯饮酒。

    “此番我们和成光石联手,一定宰了这个祸害!”暮云笑道。

    凌香有些担忧的看着暮云:“公子不要高兴太早。”

    谢诸葛不语,暮云公子心情大好,他也察觉到了。

    “你们扫不扫兴?”暮云不悦,看向小乞丐:“来咱两干一杯。”

    小乞丐欣然举杯,正碰着,楼下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

    “我贺嘉鸿要去的地方,谁敢阻拦?”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暮云神情一滞。举着酒杯的手半天没有动。

    “贺嘉鸿?”凌香腾的一下站起来,她缓缓走到楼梯口探身看了一眼,回头对三人道:“真是他!”

    暮云嘘了一声,召回凌香。

    谢诸葛摇着孔明扇的手微微发抖,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莫慌。”暮云短短的两个字,安了几人的心。

    此时就听楼下又有人喊道:“我们公子来你们酒楼吃饭是给你们面子,你竟敢拦着,我看你这店是不想要了?”

    如此嚣张,暮云腹诽,他这一路的凶险难道他不知吗?

    谢诸葛低声道:“果然是一路招摇过市,他是怕杀手找不到他在哪吗?”

    暮云猛然看向谢诸葛。她呆愣了片刻。

    此时又听掌柜的道:“几位爷,实在对不住,楼上的贵客不喜有人打扰...”

    暮云一听便觉得不对劲:“不对!”

    店家现在拦着客不让他上来,可是之前暮云一进酒楼,就被掌柜的和店小二热情的引上楼。

    这里一定有个圈套在等着她!

    怎么了?谢诸葛看向暮云公子,若是听到贺嘉鸿的名字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咱们快走!”小乞丐也反应过来了。店小二认出暮云后,那热情的态度早令他有所怀疑。他说着推开二楼的窗户:“快,从这跳下去。”他看向三人。

    暮云想也未想便纵身一跃。她身轻如燕,酒楼门前的人都围在大门口,无人注意到她。

    小乞丐也随即跳下,轻飘飘的落在暮云身后。

    凌香虽然不知之前的事,但她和大小姐遇到熟人,躲就对了!

    凌香对谢诸葛道:“先生从正门走,贺嘉鸿不认识你。”

    谢诸葛孔明扇指着凌香,“哎”了一声,一句话还未说完,凌香已经落在街道上了。

    谢诸葛忙扑在窗边往街上看,三个少年一溜烟跑了,只留下三只背影。

    谢诸葛呆愣片刻。

    “就这么走了?”

    明明上一刻四人还在把酒言欢,这一刻就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楼下,贺嘉鸿在一众食客面前,把一个纨绔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他凌厉的眼神盯着店掌柜。

    掌柜的畏畏缩缩的站在楼梯口,心中却不断冷笑,我管你谁,楼上的公子值钱,你是天王老子也大不过我的银子!

    小丰嚣张道:“我家公子,可是睿王的儿子。皇上的亲侄子,你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还不快滚开?”

    什么?食客们震惊了。

    睿王的儿子?

    皇上的亲侄子?

    江城乃小城,什么时候来过这一位皇亲贵胄?

    掌柜的腿顿时有些软。

    多少银子也不如命重要。

    “客官您楼上请!”掌柜的拖长尾音道。贺嘉鸿冷哼一声,一甩衣摆迈步上楼,掌柜的弓腰随行。

    “原来是睿王的公子啊,怪不得这么嚣张。”有人低声道。

    也有听过一耳朵传言的,说道:“嚣张什么呀,他犯了律法,被皇上贬为庶人流放边关了,估计是途径咱们这儿...”

    “切,我还真以为是什么贵公子呢,钦犯还这么拽?”

    ......

    七嘴八舌的议论,全部传到贺嘉鸿耳朵里。

    他停住上楼的脚步。看来这江城的人,对他还不熟啊。

    贺嘉鸿突然转身,一记窝心脚踹飞掌柜。

    “啊!”掌柜的痛呼一声,随即摔到大堂,痛得他七荤八素。

    “没眼见的东西。想来你家的酒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贺嘉鸿居高临下的道:“小爷我不想吃了。你们几个,给我砸了这破店!”

    贺嘉鸿话一出,三个随从非常熟络的对着客福楼一通打砸。酒坛破碎,桌椅碎裂,客福楼内一片惊呼哀嚎。众人四散奔走,忙不迭逃命。

    谢诸葛在楼上探出半个脑袋,看得心惊胆战。

    这位爷不吃饭了,可千万别上楼来啊。万幸,贺嘉鸿下了楼梯,挑了一坛酒,转身一跃坐在柜台上,喝着酒冷眼看众生奔逃。掌柜的不停的向贺嘉鸿道歉讨饶,贺嘉鸿充耳不闻。

    谢诸葛瞅准机会,用孔明扇遮着脸跑下楼,直奔大门而去。迎面走来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谢诸葛一个大男人边跑边侧眼看他。

    那公子直直进了店内。

    曾钱钱万,小丰三人正打砸得尽兴,突然同时捂着膝盖痛呼倒地。

    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原来是有人随手扔出的暗器。

    贺嘉鸿眼睛一眯:“何人敢暗算本公子的人?”

    “是我。”长身玉立的邹彦扬声说道。

    贺嘉鸿看着邹彦的眼神带着震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管是为何,他不应该认识这个人。

    那就装不认识吧。

    贺嘉鸿跳下柜台,“哐啷”一声摔了酒坛。

    在小丰以为他家公子要大展身手的时候。贺嘉鸿道:

    “咱们走吧。”

    他说着率先越过邹彦出了酒楼,身后的三个狗腿相互看了一眼。就这么走了?

    “公子等等我!”三人丢了棍棒,蹭蹭蹭的跑了出去。

    “邹公子啊...您怎么才来啊...”掌柜的捂着胸口热泪盈眶。看着邹彦简直像看见神仙。

    邹彦递给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那个小公子还在吗?贺嘉鸿有没有吓到她?”

    掌柜的接了银票,胸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在在在!小的就是怕这位贺公子上楼吓到他,这才拦了一拦,没想到...就遭此横祸...”

    邹彦在掌柜的碎碎叨叨中上了楼,入目是熟悉的位置,除了一桌残羹之外。再无其他。

    “这...刚刚还在的...邹公子,小的发誓!真的是您画像里的公子来了...小的绝对不敢骗您啊!”掌柜的连连解释,他怕邹彦误会他骗人。

    邹公子一连几天都在这里等,偏偏今天有事没来,那位小公子就来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掌柜的心中叫苦,邹公子不会一发怒再把他这个二楼砸了吧?

    看着邹彦沉默着,久久未说话,掌柜的说话都带着哭腔:“小的真的没骗您...公子您是我们客福楼的大恩人...小的....”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邹彦喃喃道。

    他今天收到凤翔军中急信,便没有在这里等她。

    邹彦刚刚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看见贺嘉鸿在闹事,心里咯噔一下。

    贺嘉鸿来了,她应该不会在此停留。

    果然她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

    邹彦长叹一声。

    或许是天意吧,天意要他们错过。

    掌柜的看着邹彦一脸失望,于是道:“贺嘉鸿砸店之前,我还看见和小公子同桌吃饭的一个先生在楼上...”

    “先生?什么先生?”邹彦侧身问道。

第九十九章 截杀贺嘉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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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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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暮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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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恨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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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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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灾星! 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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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653/ 第一时间欣赏娇后临朝最新章节! 作者:酿夏所写的《娇后临朝》为转载作品,娇后临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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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后临朝介绍:
前世北地女杀神重生,有些人该倒霉了。只是...怎么和预想的有点不一样?某世子:她虽然打我踹我虐我,拿刀砍我,拿箭射我。但她一定是真爱我。某小乞丐:嗜血女将爱上我,好怕怕。某美男:我是来撩她的,怎么被反被撩了?撩完就想跑?想得美!师姐若夏: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好吧,除了我的师妹,其他都是辣鸡!娇后临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后临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后临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