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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咬火     白骨大圣txt下载     白骨大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8章 古象雄王国

    昆仑山脉,

    还有几个流传更广的古名,

    昆仑虚、

    万山之祖、

    万神之乡、

    是三大龙脉之祖,起源地,

    这里有着许多上古神话,如瑶池之主的西王母,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的玉虚宫,九重天等关乎上古重要神话都起源于此,才有万神之乡的称呼,是道教圣地。

    昆仑山脉高山巍峨,常年雪峰,进昆仑山脉难如登天,其中走的人最多的便是通过茶马古道,经古象雄王国遗址,然后一路上过荒漠区、高原雪山、翻山越岭前往昆仑山脉。

    另一条路线便是从西州府入玉树,进吐蕃,绕道古象雄王国遗址,再穿过荒漠无人区、高原雪山,前往昆仑山脉。

    不管是从哪条路进吐蕃,前往昆仑山脉,都是常人难以走完的天路。

    而晋安一行人向西行,从西域进吐蕃,走的是恰恰最难走的天路,既是通往最高的天堂,一不小心也是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一路上走过沙漠、崇山峻岭的雪山、荒草甸子、高原荒漠戈壁、万年永冻土…这一路绕过沙漠盆地,然后西下朱俱波、翻越空气稀薄的大雪山,穿过高原荒漠戈壁古道,正式进入古象雄国遗址。

    这古象雄王国历史悠久,曾经也有着辉煌的高原雪域文明和高原戈壁文明,曾经也是人口众多,控制着大片疆域,军事力量强盛,后来被吐蕃灭亡,成为吐蕃极西之地,这里地势环境复杂,由高原荒漠戈壁、高原雪山、高原荒草甸子、世界数量最多的湖泊组成,白天极热,晚上极冷,天气比沙漠还变化无常,昼夜温差大,这里离天堂太近,离地狱同样太近。

    所以这条进吐蕃的天路,才会被称为最艰难的天途。

    当晋安、倚云公子、奇伯、傻羊一行人穿过荒漠戈壁古道,成功进入古象雄王国境内时,已是数月之后的事了。

    此时已四五月,一些地方慢慢进入雨季。

    但在古象雄王国境内,四月还是雪季,并且常年无雨。

    这里虽然有着世界上数量最多的湖泊,但却是常年无雨的恶劣环境地带,所以这里的湖泊大多都是雪水融化后形成的坑坑洼洼死水,不能直接喝。

    别看这里的湖水清澈如蓝,美丽如巨大蓝宝石,蓝锦缎似的,宛如来到西王母居住的瑶池圣地,美如仙境,但这些蓝湖大多数都是盐湖,沉甸着千万年积累的盐碱,人畜是无法饮用的。

    正是因为这里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随着古象雄王国灭亡,这片吐蕃极西之地,成了荒无人烟的蛮荒地方,毫不夸张的说,生活在这里的藏狐都比人多。

    那些沿茶马古道经商的茶商们,西域商人们,都是在翻越嘎喇昆仑山口后,直接进入天竺、大食,不会经过没水没人没食物补给站的古象雄王国地界。

    ……

    ……

    这是一片三面环山的古城遗址,一片荒废遗址里,靠近土山的地方还零星座落着几座可以遮风挡沙的土石建筑。

    这里的古城遗址跟古象雄王国的建筑风格有些相似,即便不是古象雄王国遗留下来的城镇建筑也是历史上受到古象雄王国文化影响的一些小国。

    就是在这样一个条件恶劣的地方,靠土山的古城遗址里却传出人喊马嘶的热闹喧沸声。

    这里是离九天最近的地,头顶银河倒悬九天,夜空清澈如洗,仿佛触手可摘得星月,入夜后的古城遗址里燃起几堆熊熊篝火,驱散野兽袭击马队、牦牛队。

    这片高原荒漠戈壁虽是条件恶劣的无人区,但是像野驴、羚羊、棕熊、鼠兔、野牦牛、荒漠猫、藏狐这些野生动物并不缺乏。

    像棕熊、荒漠猫、藏狐都是野性很强的野兽,闯进马队很容易惊扰了骡子和马。

    靠近土山的几座古城建筑内,灯火通明,尤其是一座像是庙宇一样的高大建筑里,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划拳吃肉声,人的大声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这里本是离九天最近的高原荒漠无人区,偶尔有一支茶商马队经过,本就是不同寻常,尚可以用不小心迷路勉强解释过去,但是看这里的热闹程度,还远不止一支茶商马队迷路,最少聚集着数十人,看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说说笑笑声音,一点都没有迷路商队的情绪低迷。

    常年走在茶马古道的茶商们,经常能听到一些怪诞传说。

    每年都有许多茶商冻死在大雪里,或是坠崖摔死在山谷里,几乎每个茶商都或多或少经历过一些怪事。

    比如赶夜路时,在身后会碰到一些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商队,如果回头看,第二天这支商队所有人都会失踪。

    再比如经过一些山谷时会听到有人的求救声,这个时候,队伍里的牦牛会惊慌失措,不管怎么催促都不肯进山谷,商队必须要绕道走,人一旦进谷再也没有出来。牦牛是雪山神兽,是被圣山和圣湖养大的万物之灵,这些雪山神兽能够预感到一些凶险征兆,牦牛不肯走的地方都是活人禁地;

    有人说,这是那些茶商们客死他乡,心有不甘,在拉活人当替死鬼,想要找个替身离开雪山。

    除了邪邪怪怪的事,还有不少活人学鬼神在茶马古道装神弄鬼,开吃人黑店,杀人越货。

    总之这吐蕃地广人稀,一点都不太平,尤其是生活在这里的汉人,在当地人眼里那就是一个个鼓鼓钱袋子,常年都有人失踪,这茶马古道的茶商们比西域商人的死亡率还高。

    今晚的古怪事,是一件接一件,这里离九天最近,一到晚上,天气寒冷,风大雪也大,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不仅容易死人,还更容易迷失方向,是赶路的大忌。

    偏偏是在这样的暴风雪天气里,有一支牦牛队顶着寒冷风雪,低头赶着夜路,牦牛队在积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赶路。

    要不是在这支牦牛队伍的最前面,由一头体大如牛,身强体壮的山羊负责破风,趟路,这支牦牛队伍恐怕早已经被高原风雪埋了。

    而骑在山羊背上的,是一名身着五色道袍的道士。

    这道士无惧风雪,衣着单薄,道袍被寒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人依旧稳如山石的坐在羊背上,跟山羊一起替身后的牦牛队伍当破风先锋。

    “咩!”

    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山羊叫了一声,口鼻喷出热气,似在不满赶夜路。

    晋安拍拍羊头,知道傻羊这一路破风不容易,体力消耗很大,然后从怀里掏出丹瓶,倒出一枚三百年份的补血大药,喂给座下山羊。

    傻羊吭哧吭哧吞下一枚丹丸后,继续驮着背上道士在风雪里低头赶夜路。

    这时,晋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伍,身后的牦牛背上可是驮着他们在雪原上的生存物资,可绝对不能有失。

    还好有骑在牦牛背上的倚云公子和奇伯负责照看,身后队伍没有出什么乱子。

    可即便有他和山羊负责在前破风,那些牦牛也是精疲力尽,行动越来越迟缓,这里入夜后的昼夜温差很大,四五月依旧是雪季,在风雪里赶夜路对这些雪域神兽而言还是有些吃力了。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无法在风雪里说话,耳边呼啸的狂风,很轻易就能盖过人声,并且队伍也不能停下,在这么大风雪里停下很容易被雪掩埋,队伍只能继续默默前进。

    在风雪里大概又艰难前行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抵达天黑前在山尖上看到的古城遗址。

    只不过,当看到古城遗址里亮着灯火,听着夜下许多人的高声谈笑声时,晋安眉头一皱。

    按照他一个月前向当地人问路,这条路除了几座古城遗址和一些野生动物外,应该是一路无人区才对。

    急着寻找避风地方过夜的他,没有过多思考,继续带领队伍朝古城遗址走去。

    ……

    ……

    古城遗址,灯火依旧,那座最大的神宇里,人声喧沸依旧。

    屋内是人声鼎沸,屋外却是砰砰砰的风雪不断粗暴打在门窗和土墙上,突然,在这些风雪声中响起几声异响。

    叩。

    叩叩。

    一屋子人顿时警觉,呼啦啦抽出随身兵器,刀光剑影白刷刷一片,全都警惕盯向门外。

    “刚才是什么声音?”有大汉放下酒碗,满脸横肉的瞪向大门方向。

    “好像是门外有人在敲门?”邻桌一名常年被高原太阳晒得皮肤粗糙黝黑,大肚便便的茶商,脸上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

    顿时,建筑内的热闹气氛,如被一盆冰水浇灭,大伙都是屏住呼吸,各个身体肌肉绷直,一眨不眨的警惕盯着大门。

    此时外头风雪依旧,砰砰砰拍打在门窗上,可听在这一屋子人的耳里,却是极动下的极静,如同没有听见,全都全神贯注紧盯门口方向。

    在无人区里碰到有人赶夜路本就稀少,更何况还是这种风雪天气里赶夜路,几乎人人都想到雪山里的雪人传说。

    叩。

    叩叩。

    门外又响起有节奏的声音,大家这时终于听清,门外的确有人在敲门。

    风雪里的敲门声,依旧在锲而不舍的响着,最后有胆子大的几个人,手里提着刀剑斧头的小心翼翼走向门口。

    随着他们小心打开门,呼,门外猛然灌进风雪,屋里火把剧烈摇晃,火光昏暗,几次差点熄灭。

    砰。

    随着砰的关门声,风雪消失,屋里重新灯火通明。

    只是刚过去一炷香,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当门再次打开,这次门外站着的是一名道士,道士身后站着一老一少,老者看似仆人,恭敬站在一名唇红齿白的仗剑儒生身后,三人都是一身风雪。

    而在三人身后,还有一支雪山牦牛队伍。

第579章 昆仑雪崩,高手云集众神之乡

    晋安似乎对于一路上有人把山羊误认为白牦牛的事已经习以为常,

    他随口解释了几句后,

    然后微笑说道:“高原的天气变化无常,白天还是天气晴朗到了晚上风云突变,我们白天见到这里有适合过夜地方,想着多赶点路找个避风地方好好休息一夜,没想到天刚黑就变成了能把人吹飞的暴风雪,还好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平安抵达。”

    “打扰了。”

    “请问这里有让牛马牲畜休息的地方吗?”

    晋安抬手压着头上的大耳朵防寒帽,三人站在门口,挡住门外一半风雪。

    这些茶商确认晋安三人是活人,并不是什么雪山雪人,倒是都很客气,不仅主动告知牛马休息地方,还有面相和善的茶商主动让出位置给三人,主动倒几碗酥油茶让晋安三人暖暖身子。

    “冻坏了吧,几位快喝一碗酥油茶,驱驱寒,想不到在吐蕃这么西边的地方能遇见咱们汉人道士,看多了那些红袍喇嘛,冷不丁看到小道长您给人一种见到家乡亲人的亲切感,仿佛连这冰天雪地都暖和了几分。”那位茶商很自来熟的主动招呼晋安三人。

    而这位茶商,就是那名信誓坦坦说自己二十年前曾见过雪山神兽白牦牛的高原红中年茶商。

    “那我们就多打扰了。”

    “倚云公子、奇伯,那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晋安三人在墙角坐下。

    这里本就是野外的古城遗址,自然是没有什么桌椅板凳,在这里躲避风雪的人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坐,然后用牛粪饼烧火。

    用牛粪饼烧火不仅持久,不易熄灭,还能烤饼,在空气稀薄的高寒地区是最好用过的燃料。

    就是在封闭环境里,这气味大了些。

    一开始时晋安、倚云公子、奇伯、山羊都有些受不了烤牛粪的那种气味,后来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习惯了,觉得这牛粪饼蛮清香的,带着草药、泥土芬芳的清香,一天不闻不习惯。

    经过短暂自我介绍后,晋安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赵金川,顿时拉近了两人距离。

    “晋安道长,难怪我觉得对你一见如故,自打见到你第一面起就觉得像是见到我亲人,原来我们真是一衣带水的老乡。”

    赵金川拿出装有青稞酒的皮囊,说什么有要跟晋安对饮三杯。

    能在这里见到来自武州府的人,晋安同样喜不自禁,他离开武州府也有大半年了,同样很留念武州府的诸多友人还有五脏道观,赶忙打听起五脏道观的事,不过赵金川并非府城当地人,而且常年在外,人生大半光阴都在茶马古道经商,所以没有听过五脏道观。

    虽然没有打听到五脏道观的消息,可当听到武州府府城一切井然有序,去年九月的阴邑江洪涝对府城影响早已经过去,府城现在还像以前一样繁荣昌盛,商船客船往来如织,一切都照旧,晋安一颗心算是安定下来。

    只要府城没事,五脏道观有府尹大人、都尉将军、三大世家们帮他关照着,肯定也能得到很好安顿。

    两人说话间,一旁的奇伯从牛背上解下的几只布袋里,拿出几只牛粪饼用来点燃火堆。

    然后又从另一只布袋里拿出些锅碗瓢盆,烧化雪水,泡酥油茶。

    高原雪域植被稀少,可食用的蔬菜并不多,蕃人以畜牧为主,好食肉,而茶能“攻肉食之膻腻,涤通宵之昏寐”,所以这些酥油茶就成了人体必需营养的很好替代品。

    但是高海拔寒带并不出产茶叶,便由此有了茶马古道,源起武州府,经过吐蕃中南地区,经嘎喇昆仑山口,到达迦色尼、天竺、塞尔柱,汉人用茶、丝绸、精良工艺品到边塞换来大量的羊皮、牛皮、卡垫、毪子、冬虫夏草、松茸、珍贵药材、良马等汉人最缺的物品,赚取两地的巨大差价。

    尤其是康定国的打战良马,有很大部分都是来自吐蕃地区。

    所以,要想在高寒地区生存,这酥油茶是当地人的每天必备茶饮。

    奇伯煮好酥油茶后,又拿出牛肉干、马肉干,烤热后,就着雪山里最不值钱的人参、虫草,分给晋安和倚云公子吃起来,给身体补充热量。

    虽然倚云公子是丹青画皮,并不需要这些,但是在人前还是要简单伪装下的。

    三人的分工很明确,由晋安跟老乡赵金川打听情报,奇伯负责后期,倚云公子装人。

    晋安就着虫草牛肉干吃起来,边吃边继续跟赵金川聊起:“想不到在雪季的高原荒漠戈壁上还能碰到这么多人,这里地处吐蕃偏远西部,离茶马古道有着千山万水距离,怎么会有这么多茶商都往这片无人区做生意?”

    哪知,赵金川被晋安这话问得愣住。

    “晋安道长您不是从武州府来过来的吗,一路上不知道这事?”赵金川诧异看着晋安。

    晋安眉梢微皱:“这话怎讲?”

    这回换赵金川重新上下打量几眼晋安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晋安道长您不是从我们马帮常走的茶马古道进吐蕃的吗?”

    晋安再次皱眉:“确实不是。”

    赵金川惊讶:“莫非是从西州府经树古进古象雄王国?可这也说不通啊,真要从那里来,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们一行三人是西出阳关,进西域,由朱俱波翻越大雪山进入吐蕃境内的。”晋安简略带过。

    然后好奇问道:“刚才你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大事?”

    “什么!你们是从西域朱俱波进的吐蕃?”这赵金川从地上惊讶蹦起。

    这赵金川人很好,自来熟,就是这点不好,总喜欢一惊一乍。

    “牛!我赵金川平生很少敬佩人,晋安道长你们三人是我赵金川平生少有敬佩的人!”

    “你们不仅穿过大半个西域,而且还从最难走的天途翻越大雪山,关键是现在还是风雪最猛时候的冬季!”

    听到赵金川的咋呼声,原本在古城神宇里烤火吃肉说笑的众人,也都惊讶看过来,这其中又是少不了一番询问与解释。

    等好不容易应付完其他人,晋安说得口干舌燥,这次他倒是没有客气,接过赵金川递来的青稞酒就是咕咚咕咚猛灌,一下子喝掉皮囊里的一半青稞酒。

    赵金川摆摆手,大方说这青稞酒送晋安了,如果晋安要,他的马队里还有不少,这些青稞酒在当地并不值钱,他从康定国带来茶叶随便拿出点就能换来不少,他更感兴趣的是晋安他们一路上究竟是如何横穿西域,又跨越离天堂太近又离地狱太近的大雪山的。

    一脸的崇拜。

    晋安刚来吐蕃,就为五脏道观发展了新的信徒。

    正拿乱石戳火堆里牛粪饼的奇伯,饶有兴趣打量着晋安,晋安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事等下再说,先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起这事,赵金川脸上难得出现严肃表情,说道:“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征德十一年的二月三月时候,昆仑山脉的一座雪峰发生大雪崩,引发连锁雪崩,那个场景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据蕃人说,即便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天崩地裂的震动……”

    听到这,晋安、倚云公子、奇伯全都神色一凝。

    这个时间点。

    可不就是沙不死神国的太阳局封印被破,沙漠盆地最深处恰好发生大爆炸的时间点吗?

    会是巧合?

    还是两者间存在关联?

    会是因为沙漠盆地深处的爆炸,影响到昆仑山脉这边的雪峰,发生大雪崩吗?

    三人都没有说话,继续凝神往下听。

    赵金川一脸很神秘的继续说着:“你们也知道,昆仑山脉不仅是咱们的众神之乡,也是蕃人、西域人的神山,这昆仑山脉突然发生大雪崩,肯定会惊动到蕃人,但是这里地处吐蕃极西苦寒,二三月又是雪季封山,蕃人便打算等到五六月雪季结束再进昆仑山,结果你们猜怎么的?”

    “嘿,二月三月虽然大雪封山,普通人进不去,可那些雪山神兽白牦牛却来去自如,这些雪山神兽驮着一座又一座大寺院的喇嘛、觉姆,就跟如履平地似的往雪山冰川深处去,进入昆仑山的最深处……”

    “据说,那个时候,晚上睡觉都能听到有人从头顶飞过去的声音,当地人说那是有厉害的尊者、上师,召来十方诸佛、吉祥佛赶夜路……”

    “到了五月左右,就连嘎喇昆仑山口外的天竺人得到消息,骑着神牛翻过嘎喇昆仑山口,通过羊同、象雄,前往发生大雪崩的昆仑山山峰……”

    当说到这,赵金川声音一顿,压低声音的神秘兮兮说道:“虽然都是神牛,晋安道长你可知道这天竺人的神牛跟吐蕃人的神牛有什么区别吗?”

    晋安顺着话问:“还能比正常牛多长一只眼睛,多长一直牛角?”

    赵金川一怔:“晋安道长你咋知道这么清楚的?你去过天竺?”

    这赵金川作为常年走在茶马古道上的贩子,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习惯了一直说话,闲不住,还不等晋安回答,他已经自问自答的说道:“还真被晋安道长你说中了,还真有蕃人亲眼看到天竺那边的比丘高僧是骑着三眼神牛,三角神牛,白色牦牛翻越雪山来的,具体来了多少人不知道,被人看到赶路的就有三名比丘高僧。”

    晋安眉头微皱。

    想不到去年在极西之地,还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只因这吐蕃地形复杂,进出艰难,又地处西边偏远之地,两地来往不多,消息闭塞,这些茶商在两地一来一回最少都要耽误一年时间,再加上吐蕃这边有意封锁消息,导致消息传入康定国时,已是将近年关了。

    根据赵金川所说,康定国那边得到昆仑山这边异动,再到派人从西州府进昆仑山,已是今年二月的事,那个时候正是大雪封山的冬季,至于有多少人在冬季进入大雪山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赵金川这些人都是从武州府通过茶马古道进入吐蕃的,与西州府那边的消息并不相通。

    就像赵金川说的,连吐蕃、天竺都有这么多密宗高手、比丘高僧能在冬季进入昆仑山,人数不知翻了几倍的康定国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赵金川低声骂咧一句:“呸,那些昆仑奴捞过界了,妄图窥觊咱们老祖宗留在众神之乡里的宝贝,真希望再来个雪崩,把这些黑鬼永久埋在雪山下。”

    晋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昆仑山有雪峰雪崩,这与你们马帮茶商深入古象雄王国存在什么关联吗?你们好端端的茶叶生意、丝绸生意、陶瓷生意不做,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无人区来了?”

    晋安目光:“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莫非这次雪崩,还真的崩出了什么值钱东西?”

    赵金川倒是没有隐瞒,直言说道:“这事反正也已人间皆知,告诉晋安道长你也无妨,我们得到消息,有蕃人在五六月进昆仑山脉,在离雪崩不远的地方,震出一条冰川大裂谷,挖到了不少好东西,我们这次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去那边看看,看看能否发一次大财,即便什么都没有,也可以顺着树古、西州府,出阳关做西域人生意。”

第580章 嘎巴拉骨珠

    在古城神宇的中央空地,燃着半人高的牛粪饼,用来烤火取暖。

    在封闭环境里,点燃这么多牛粪饼,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但对于常年在吐蕃雪域经商的马帮茶商们,这种“空气芬芳”早已经习以为常,神宇外是风雪尖啸,屋内大伙照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闹闹哄哄,气氛好不热闹。

    不过这点火堆,并不能带来暖意,所以大家三三两两围聚,又额外点燃小篝火。

    多亏了这神宇空间开阔,才能挤得下这么多人活动。

    这个时候,倚云公子忽然开口问向赵金川:“我看他们在聊藏尸洞,那是什么?”

    闻言,晋安和奇伯都看一圈神宇里的人。

    似乎很是避讳这事,赵金川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白天我们进入这片古城遗址时,想着清理野兽,排查有没有危险,结果在离神宇不远的山体里发现了一个藏尸洞,那藏尸洞黑咕隆咚的,人还没靠近就能闻到恶臭味,在藏尸洞里全是人的骸骨。”

    “你们说这事晦气不晦气?”

    “可是再想换地方已经来不及,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无奈下,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住下了。”

    赵金川继续低声说着:“有人猜测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也有人猜测那里是埋尸窟,更有人猜测那里是镇魔之地。但不管是什么,我们尽量少掺和这些事,少一点好奇心,等天一亮就马上上路离开这个遭到荒废的地方。”

    赵金川性格很谨慎,而这也恰恰是他能在茶马古道经商这么久还能囫囵的安身立命之道。

    门外风雪还在下着,风雪用力拍着门,发出砰砰的响,雪夜里,一群人在讲着有关藏尸洞的各种传说,越讲越邪乎。

    这些马帮茶商里,既有像赵金川这种性格谨慎的人,也有常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粗鲁人,像后者就是属于百无禁忌,才不管隔壁就是藏尸洞,说起藏尸洞的各种传说那是口沫横飞,说得不亦说乎。

    “晚上不要讲鬼故事,因为人爱听,鬼也爱听。”双手平举在篝火上烤暖的晋安,忽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赵金川当即就寒毛竖起了,人都被吓虚了,开始疑神疑鬼打量起四周。

    晋安朝赵金川笑笑:“没有什么,早点休息吧,希望一觉醒来能看到雪停,天气转晴朗。”

    不知道是不是被晋安那句话吓得够惨,赵金川躺下后辗转难眠,怎么都睡不着,即便靠近火堆都觉得身体冰冷,感受不到火焰温度,就在这种半梦半醒中,他猛然被寒风冻醒。

    就像是背后有人对他呼出一口寒气,人一个激灵醒来。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有一个黑色人影,走到神宇一个角落,人原地消失不见了。

    赵金川差点被吓得一声惊叫出来,结果牙齿咬破舌头,一口铁锈腥味,脑子一下被痛清醒。

    “你醒了。”

    身边响起的一个人声音,差点没把赵金川吓晕厥过去,舌头第二次被自己咬破,扭头一看才看清身边说话之人是身着道袍的晋安。

    “晋安道长刚才那是什,什么……”

    赵金川很想问刚才那是不是鬼影,但又不敢说出来,支支吾吾道。

    晋安自然知道赵金川想要问什么,说:“那是人。”

    闻言,赵金川轻吐一口气。

    然后回过神来的他,诧异道:“那个人的背影好熟悉,看着像是王勇……”

    赵金川解释说,那叫王勇的人,是另一支茶商老板的小舅子,那小子懒人屎尿多,天黑了还跑外面屙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冰渣子堵住了,这一拉就是小半个时辰,就在商队正打算要出门找他时,那小子又自个儿跑回来了。自从跑回来后,就闷不吭声,谁跟他打招呼都不搭理。

    正是因为此,所以赵金川对那叫王勇的人,记忆格外深。

    晋安若有所思,然后起身走向王勇消失的地方,这个时候,赵金川也胆子大的好奇跟过来。

    “咦,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地道的,我说这地方哪来的风。”赵金川就是这点不好,性格一惊一乍,很快,神宇里的其余人都被惊醒。

    大家都问怎么了,咋咋呼呼什么呢。

    赵金川开始表情夸张的跟人解释起他刚才看到的一切,这个时候成为众人焦点的他,脸上哪还有半分害怕,只有成为众人焦点的兴奋,嘴巴就跟开瓢一样巴拉巴拉说不停,期间再添油加醋点自己的联想,果然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

    为了加大可信度,赵金川转头找晋安:“晋安道长你来帮我作证,我没有撒谎……”

    结果这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的晋安已经不见,赵金川赶紧趴到地道口,他连喊几声,结果回应他的是一声凄厉惨叫声。

    唰!

    这惨叫声来得太突然,太凄厉了,就像是来自一个怨魂的诅咒,其他马帮茶商吓得都倒退一圈。

    只有赵金川紧张喊道,眼神着急:“倚云公子,奇伯,晋安道长进地道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看得出来,他是真关心晋安这位老乡。

    不过他话音刚落,晋安已经从地道下出来,人毫发无伤。

    倚云公子隔空望着晋安:“解决了?”

    晋安点头:“解决了。”

    说着,抛出一颗珠子,啪,倚云公子伸手接住,那是一颗以人骨打磨而成的光滑骨珠,骨珠表面雕刻着繁复文字,那些文字很奇特,形状似是一只只人眼。

    这赫然便是嘎巴拉。

    以人骨打造的酒碗、法器,在吐蕃这边很流行,也是吐蕃本土苯教最惯用的手法。而吐蕃密宗是佛教与苯教融合后的有别于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另一派佛教,所以密宗法器多多少少也会残留点苯教特色,就好比如在一些密宗分支里就还保留着残忍的人骨酒碗,人骨佛珠,人骨笛子……

    当初在沙漠佛国时,晋安他们就曾遇到过嘎巴拉法器,所以对于嘎巴拉法器并不陌生,倚云公子自然一眼便认出来这雕刻着眼睛文字的骨珠其实是一件嘎巴拉法器。

    就是不知道这件嘎巴拉是苯教残存法器还是密宗哪个分支所留。

    晋安:“这是我杀了王勇后从他嘴里撬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东西附身,吃了他灵魂,占据了他的躯壳。”

    听到这东西是从人的嘴里撬出来的,倚云公子眸子微冷,嗔怒瞪一眼晋安。

    咔嚓!

    坚硬骨珠被看起来没有几分力气的纤细白皙手掌,捏成骨粉。

    晋安假装没看到:“这地道是倾斜一直通往藏尸洞,我猜测那藏尸洞应该是一处处决死刑犯的地方,这里的神宇,是用来审判犯人的地方,被判了死刑的人都会从这条地道丢下去。”

    “或许是因为常年受到风雪侵蚀,随着山体风化,露出了开挖在山体内的藏尸洞。”

    “或许今天是有人第一次进入藏尸洞,而心志不坚定的人,更容易被藏尸洞里的怨魂盯上,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晋安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王勇姐夫已经面色铁青的愤怒跑过:“你个杀人凶手,草菅人命,你凭什么说王勇不是人!”

    “大家千万不要信了这个道士的话,我看他才是那个妖道!你们想想,哪有正常人能在这么大的风雪里赶路,你们忘了那些拉人当替死鬼的传说了吗,死在雪山冰川里的人会拉活人当替死鬼,想要找躯壳走出雪山!”

    “说王勇不是人,一切都是这个妖道自己说的,我们谁都没有看到,一切都是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杀人偿命,你还王勇的命来!大家一起杀了妖道和妖道走在一起的另二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这些马帮茶商都是彼此认识,相比起晋安这个外人,他们更容易内部抱团,一时间大家都警惕围上晋安。

    看着气氛突然变成剑拔弩张,夹在中间的赵金川急得团团转,劝大家冷静,有事慢慢说,道理都是越说越清,一旦冲动动了刀子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看着才第一天,赵金川就帮外人说话,那名王勇姐夫气愤瞪着赵金川:“姓赵的,你今天是摆明要跟兄弟们过不去是不是,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你也已经被妖道给蛊惑!早就不是人了!”

    赵金川听后气得唾沫星子大骂:“放屁,老子也是有脾气的人,姓罗的,你今天给爷爷我唠唠清楚,老子我赵金川怎么就不是人了!老子只是想劝大家火气不要这么大,避免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晋安道长你要不也解释下,免得罗老三不服气。”赵金川背过身,背朝罗老三,面朝晋安的眨眨眼,意思是劝晋安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有过激语言,免得刺激到在场的其他人,爆发流血冲突。

    这时。

    谁都没看清晋安手里是怎么多出一口刀的。

    速度快到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唰!

    只觉眼前有白光闪过。

    刀光一闪,之前还气焰嚣张的罗老三,从额头出现一道细缝,下一刻,血箭彪出,人被长刀劈成两半,左右炸开。

    哗啦啦。

    罗老三坠落在地上的血肉里,蠕动着许多黑色小虫子,这些小虫子一暴露在寒风里,很快便蜷缩冻死。

    这一幕来得太快了。

    说杀人就杀人。

    令大家都没有个心理准备。

    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大活人,下一刻就被刀从中间竖劈成两半。

    反观晋安连眼睛都不眨下。

    哪怕是恶贯满盈的杀人犯也不可能做到这么手起刀落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此时全都吓得手脚冰冷。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噗哧!噗哧!噗哧!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晋安眼都不眨下,神色凌厉的连宰三人。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阴德一百!

    阴德一百!

    地上四具尸体都有同一个特点,体内血肉都是黑色尸虫,人一死,这些尸虫刚钻出人体没多久也很快死掉了。

    这便是晋安的解释。

    实践才是第一真理。

    “这些像黑蜈蚣一样的黑虫,是尸蟞的幼虫,你们应该庆幸,王勇刚被嘎巴拉邪灵占据躯壳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给更多人下毒,而且这些尸蟞幼虫还是刚孵化还没长成。要不然以这些尸蟞体内积攒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剧烈尸毒,就不是只死四个人这么简单了,等到了明天,你们所有人都要被尸蟞吃空血肉,尸毒入脑,变成行尸走肉。”晋安的话,如冬季的一声悍雷,劈在众人心头,从刚才就一直处于失神状态,惊吓忘记反应的众人,这才宛如刚灵魂归窍,看着地上的死人和大量尸虫,一个个呕吐起来。

    吐得天昏地暗。

    面色苍白。

    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依旧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一夜,对于这些人注定不会平静,但对于晋安三人,却是一路上早就习以为常的小插曲。

    他们横跨西域,翻越大雪山,进入古象雄王国遗址,一路上所遭遇的怪事,又岂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

    次日。

    雪山里的天气反复无常,昨夜还是阴云沉厚,风雪狂暴,今早就是难得晴天,金色朝阳洒在远处雪峰,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小金光顶奇景。

第581章 得知老道士线索!妙手回春兽医老道士!

    每年最适合进出吐蕃的时间,是在五月到九月,只有这几个月不是大雪天,不过雪山里的天气本就反复无常,偶尔天气反常也不是没可能,但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随着往昆仑山脉进发,海拔变低,雪山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路上都是荒漠戈壁,一座座蓝湖点缀在这片高原戈壁上,宛如仙女之湖,倒映着碧蓝的九天世界。

    在古象雄分布着数千座这样的蓝湖。

    不过这些蓝湖都是死水湖,都是雪水融化后的形成的盐碱湖,只可远观不可解渴。

    随着海拔变低和气候变暖,沿路上的景色也开始丰富多样起来,有一年如春的山谷,荒草甸子,雪融的雪山尖,在这里,你可以一天内体验完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和景物。

    起初,晋安几人还会图个新鲜,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力,可看久了,也就慢慢淡了,只觉得太荒无人烟了。

    多亏了现在是五月适合赶路,他们赶路速度比原定时间缩短了一半。

    他们一路经过尖头湖、羊湖…这天,他们抵达一座背依雪山的湛蓝湖水前。

    雪山融水潺潺流进湖水,说明这是条流动的活水,并非是盐碱湖,他们正好可以在这里补充些清水。

    他们在湖水旁还看到了好几名当地人在转湖。

    转湖,转山,这是当地的很重要传统习俗,在当地人眼里,这是很虔诚的祈祷仪式,祈求神山神湖洗涤身上恶魔,带来好运。

    “当地人把雪山称为圣山,如果圣山脚下刚好有片湖水就会称之圣湖,可不对啊,如果这里是圣湖,有信徒不惜千里来这里转湖祈福,我从当地人买来的地图上不可能没标注出这个地名啊?”

    赵金川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在这里安营休整一夜吧。”晋安的话,自然没有人反对,包括赵金川在内的那些马帮茶商们开始卸货,生火,准备晚饭。

    不过晋安并没有去打扰那些虔诚转湖的当地人,而是远远驻足。

    其实湖边不止有这些转湖的当地人,还有挂着风马旗的一顶顶支起帐篷。

    天黑后那些牧民很热情好客的主动过来向晋安他们打招呼,赵金川负责翻译,说是这些牧民想邀请他们上门做客。

    像这些常年在茶马古道经营生意的茶商们,经常跟当地的王公贵族寺院喇嘛打交道,一口流利的吐蕃语,跟当地牧民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在吐蕃,如果主人家能拿出热酥油茶,牦牛酸奶,糌粑用来招待客人,这是把你当作上宾了,很隆重了。

    主动邀请晋安他们来帐篷做客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妇人叫白玛玉珠,老人家叫念扎。

    这是一对眼睛就跟高原蓝湖一样清澈见底的淳朴老人。

    今晚很热闹,这对淳朴老人不仅请了晋安他们来帐篷做客,还请了其他一起转湖的人过来做客。

    过来转湖的这些当地人都很质朴,每人手里都提着牛肉,马肉,羊肉过来,反倒是晋安和倚云公子、奇伯三人是空手来的,三人脸上神色不由尴尬。

    还好由赵金川这个入乡随俗的茶商替晋安他们解了围,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从中原带过来的香料,只需添加一点,烤出来的肉变得香气扑鼻,让念扎几位蕃人神色凝重。

    来自中原的香料佐料在吐蕃可是紧俏货,那是只有贵族、王室、寺院里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

    这些当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尤其是生活在苦寒象雄之地的当地人,很多人的爷爷父亲子女三代人都没见过外面的人,这些当地人见晋安他们不是本地人,于是邀请晋安他们来做客,想要打听下外面的世界。

    说起这个,就说中了赵金川的老本行了,那张嘴巴口若悬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把这些世世代代困在大山深处的当地人听得一愣一愣。

    随着话瓢打开,赵金川也随口问了句,他们转湖的这座圣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他找人买来的地图上没有标注出这座圣湖?

    结果这一问,赵金川像是被踩到尾巴,人一下蹦起,满脸的吃惊表情,赵金川来不及擦打翻在袍子上的茶水,朝晋安激动道:“晋安道长,那张,那张画像…快……”

    因为太激动,赵金川说得磕磕巴巴。

    最后还是由一直平静坐在晋安身旁的倚云公子,替他把话说完:“拿出陈道长的那张画像给他们看下,陈道长疑似来过这个卧牛湖。”

    见倚云公子能听懂吐蕃语,赵金川表情惊讶,连嘴边的话都忘记说了。

    听了倚云公子的话,晋安表情一怔。

    并不是因为他心志不坚定,容易走神,而是他没想到,有关于老道士在昆仑山脉附近的线索,这么快就被他找到了。

    回过神后,他深呼吸口气,沉稳拿出画有老道士的画像,两眼带着些希冀与期盼的递给念扎、白玛玉珠夫妇二人。

    夫妇二人接过画卷后,并没有马上给予答复,两人确认了一会又递给其他牧民看,牧民们一一传递,讨论。

    在此期间,赵金川趁机跟晋安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年的雨季,大概是九月十月,有附近牧民称自己亲眼看到卧牛湖显圣,现在神迹,有一尊通体雪白发光的神牛从卧牛湖里出现,那神牛通体雪白像极了雪山神兽白牦牛,在神牛背上还驮着一个人,那场景就跟神明下凡的神迹一样,轰动一时。随着卧牛湖显圣的事传开,就有其他地方的牧民慕名而来转湖祈福,给自己或家人消除病痛。”

    “这神兽跟晋安道长你找人的事并无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后面发生的事,就在卧牛湖显圣的几天后,有牧民在卧牛湖附近碰到了一名中原汉人,那中原汉人就跟晋安道长你说的一样,穿着道袍,五十岁左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尤其是一手妙手回春术,不仅能医人,就连马儿下崽难产都能救回来,母子平安。到了后来,那老道长成了几个草场的兽医,他接生的小牛犊子,小马崽子,就算没一百也有八十了,但凡他接生过的牛马都能母子平安,深受当地牧民敬重。”

    说到这,就连赵金川都不由啧啧的佩服起来。

    晋安:“?”

    果然,他这一路上担心老道士都是多余的。

    老道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连荒凉漠北都去过最后还能囫囵回来,病了能自医,饿了能自己生灶,渴了有露水为饮,冷了有大地为被,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能难倒老道士的。

    老道士就像是全能手,无所不能。

    所以这么一想,老道士跑到吐蕃当起妙手回春的兽医还真有可能!

    而且这老不正经的风格,也的确很符合老道士的风格!

    连续大半年压在心头的阴霾与担心,在听到老道士跑来吐蕃当起兽医,还混得很风生水起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化作一声失笑:“这老道,还真是处处给人意外和惊喜呢。”

    虽然念扎几位牧民还没给出明确答复,但晋安此时已经很肯定,这人就是老道士了。

    念扎几位牧民传看了两轮画像后,最后点点头的把画像重新还给晋安。

    念扎朝赵金川说了几句,赵金川向晋安翻译道:“他们确认了,他们见过画像上的人。”

    晋安迫不及待问:“老道士现在在哪?”

    很快,赵金川翻译给晋安:“他们说,老道长没有停留太久,就一路往东边去了。”

    “往东?”晋安一愣。

    他急忙拿出地图查看,从卧牛湖往东走正好能从树古从吐蕃,进入康定国的西州府。

    老道士这是打算从西州府回武州府找他!

    这是晋安的第一个念头。

    “咦,往东走,不就是我们要去的雪崩地点是一样的路吗?难道晋安道长您要找的这位老道长,也去那里了?”赵金川的脑袋凑过来,看了眼地图后,手指地图上的昆仑山脉说道。

    奇伯:“晋安道长,老奴记得你和陈道长都有罗庚玉盘,罗庚玉盘来历不小,或许两者存在感应,你翻越十万大山,如今和陈道长只隔一步之差,或许罗庚玉盘能起到点作用。”

    都说局外者清。

    奇伯这话倒是点醒了晋安。

    赶忙从身上拿出由义先生修复后的罗庚玉盘,看到罗庚玉盘的指针一直指向东南角,不管晋安怎么移动,指针始终指向东北角。

    不知道是受磁场影响还是东北角那边真有他要寻的人?

    并没有沉思多久,晋安目光一定,心头已经有了决定,不管是哪一种,这条路都是他的必经路。

    终于找到老道士的下落,虽然晋安从未在人前表露出心声,但他的内心始终记挂着走散的老道士和削剑,当得知两人目前都是安全,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定,这一夜,他喝了不少青稞酒。

    就连倚云公子也看出了晋安的心境变化,脸上带着浅笑,主动给晋安倒了一杯青稞酒。

    结果晋安手一抖,差点把碗里的青稞酒洒出来。

    倚云公子也知道自己刚才动作有点太过亲昵了,面色一沉的放下盛酒的石坛。

    看着脸上表情比高原天气还变化无常的倚云公子,晋安看着酒碗里的青稞酒,一脸纠结,这酒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

    ……

    因为终于找到老道士下落,次日,一夜未眠的晋安,早早带着队伍上路,接下来的路程,海拔又变低了,这让队伍的赶路速度再次提升。

    二十来天左右,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那是一个小村庄,原本的人口,男女老少加一块,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十人,但此时这小村庄在几方势力的扩建下,变成了能容纳千人的小土城。

    而在距小土城百里外,是雪山冰川林,一座座山脊被白雪覆盖,那些冰川林就如昆仑山脉的一片片白色龙鳞,在高原炫目阳光下晶莹发光,气象非凡。

    此时那座小土城里,格外热闹,聚集了汉人,蕃人,还有不少黑得跟木炭一样的昆仑奴。

    这些都是赶来挖宝的人。

    有谣言传出,去年的昆仑山脉一座山峰大雪崩,震出了一片古迹,疑似先民古迹,又疑似西王母宫,元始天尊道场,可现在看过去,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看到。

    “不是说雪崩吗?这里到处都是雪峰,到底哪座才是雪崩的山峰?”队伍里有人抱怨一句。

    马上有人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鄙夷说道:“雪崩那是去年雪季的事了,一年多过去,中间下几场大雪,再光秃秃的山都早被大雪覆盖,当然看不出来了。”

    之前说话那人不服气的大声嚷嚷道:“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来这里,就这么什么油水都没捞到?”

    “你急什么,现在没探明情况,没看到土城里聚集着很多人吗!”

第582章

    晋安最终并未和那些马帮茶商们一起进小土城。

    而是在土坡上道了别。

    打算分开进城。

    赵金川看了眼自打刚才起,就目光沉下来的晋安,小声说道:“晋安道长可是在为刚才那名农奴少年的事不开心?”

    晋安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赵金川:“老赵你别多想,我真没事,这一路上多谢你们了。”

    这一路上跟这些马帮茶商们混熟了,晋安称呼起赵金川也亲近了些。

    赵金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晋安:“其实……”

    他原本还想再劝劝晋安,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晋安打断了,晋安温和笑说道:“我真的没事。”

    “我们进了城后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不必像这么生离死别,说不定我们今天道别,明天又能在城里碰面了。”

    晋安摆摆手,和眼前这些跟天斗跟地斗,常年与吐蕃恶劣自然环境作斗争的马帮茶商们一一道别,一个多与相处下来,一下子分开多少还是有些难分难舍的。

    但这一路上,他见过最多的就是离合。

    道完别,晋安转身离开前,又转头看了眼把农奴当狗骑的贵族蕃人少年,此时的他,眼神凌厉如刀子一样锋利,脸上再无任何笑意。

    那名蕃人贵族少年并未察觉到晋安的目光,因为就在这时,一支进城的队伍,吸引了城外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支全由农奴组成的队伍,那些农奴饿得枯瘦如柴,衣不蔽体,他们如纤夫般背着粗厚麻绳,牵引一辆由原木简陋搭建成的牛车,从昆仑山脉方向走来。

    这场景,应该是有人从昆仑山脉深处挖出了什么大宝贝。

    晋安和其他人一样,也都好奇看去。

    牛车上拖着的,是一只大石鼓,约一个半磨盘大小,重两千斤左右,巨石上刻着许多繁复符文。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晋安大致了解这些石鼓的来历,这符文石鼓是从大雪山深处挖掘出来的,去年的大雪崩,从雪山冰川深处,震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这符文石鼓,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至今还没人能研究明白这符文石鼓到底有什么用,其上纂刻的符文繁复晦涩。

    这支农奴队伍并未进城,而是进了城外一个小寨子。

    这种场景看来在这边并不算新鲜,隔一段时间就能见到,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围观一会后就各自散去了。

    晋安他们看了一会也继续进城。

    其实,晋安之前看蕃人贵族少年时的面部细微表情变化,并没有瞒过倚云公子和奇伯,兼职着赶牛的奇伯,一边赶牦牛进城一边乐呵呵笑说道:“晋安都长刚才是怕牵累那些普通人茶商,所以想在城外故意支开他们,不让人看见他们与我们是一路。晋安道长果然心地善良,宅心仁厚。”

    奇伯看着晋安,真是越看越顺眼。

    不拘泥于世俗。

    不怕事。

    敢与打破世俗常规。

    最关键是一路上嫉恶如仇,为人大度。

    这种性格怎么看怎么眼熟,可不就跟自家公子一个脾气和三观吗!

    晋安:“?”

    “奇伯你没发现茶商队伍里有几头母牦牛骚扰了傻羊一路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晋安的话,晋安座下的傻羊,不耐烦的叫了声咩,像是在催促晋安快点走。

    奇伯:“?”

    倚云公子:“?”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

    “老奴我只听过马和驴生下的是骡,牛和羊还真没听说过……”奇伯砸吧砸吧嘴,感觉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晋安道长让他大开眼界了。

    “因为羊属于牛科啊。”晋安说得很理所当然。

    一行三人走走说说间,已经进入土城,随着昆仑山一次雪崩,现在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往这边跑,小小土城里汇聚齐了汉人、蕃人、黑皮肤的天竺人,甚至连五官立体的西域人也看到不少。

    说是土城,其实就是用土石垒了一圈土围墙,只能挡挡晚上的普通野兽用,土围墙内的土石建筑很少,绝大部分人都是住在挂着风马旗的帐篷里。

    而牵着一头“雪山白牦牛”的晋安,尤其格外的扎眼,那就像是一个人带着神兽进城,路上碰到的一些当地商人虔诚向“白牦牛”下跪,有的性格冲动的当地人甚至围过来要打晋安他们。

    因为在当地人眼里,白牛是神圣,是神明坐骑,晋安因为个人私利把神兽禁锢住那是在亵渎神明,住在雪山里的神明是不会绕过晋安的,晋安进山是要遭到神明惩罚的。

    这里的惩罚指雪崩。

    像这样的误会,晋安只在从西域翻越大雪山进象雄前,偶尔碰到几回,那个时候之所以给山羊套着绳索,是因为担心在大雪山里被风雪吹散队伍。

    而自从进入象雄后,一路荒无人烟,没碰到几个人,他忘记拿下套在山羊脖子上的套绳,这才引起了误会,他赶紧解释这是长得像牛的羊,真不是白牛。

    也不知道这傻羊是不是诚心找晋安报复,跟晋安过不去,这次半天都不吭一个屁出来,气得晋安牙痒痒。

    估计还在为晋安刚才说它是牛这件事生闷气呢!

    最后晋安使出杀手锏,说你们要不信这是羊,他今天把羊毛剃光,让大伙看看这到底是牛还是羊,傻羊这才不情不愿的咩了一声。

    “真的是羊!”

    晋安留下一群集体震惊失神的蕃人,赶紧带着大家落荒而逃了。

    这小土城里真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扎堆,卖整扇牛排的,卖冬虫夏草的,卖茶叶的,卖白盐的,还有出租帐篷住宿的,专门给汉人当向导带人进雪山的,人声吵杂。

    这个时候,一名被高原太阳晒得皮肤略黑,人清清爽爽的当地人女孩,怯生生走过来:“几位从西州府来的客人,是在找帐篷住店吗?现在是六月,雪山融化,进山的人很多,这个季节进雪山的人很多,帐篷不好租,我们家刚好就剩最后两顶帐篷了。”

    女孩可能是一天都没有找到客人,她急急忙忙又补充一句:“从西州府来的客人,你们带着这么多牦牛肯定不好找住的地方,我们家地方很大,可以免费帮忙照看牦牛,不过干草要自带。”

    晋安惊讶看着面前这位说着汉语的蕃人女孩,他没有思考太久,点点头说:“好。”

    今天终于找到第一位住帐篷的客人,女孩很高兴,忙热情过来一起帮忙扛包裹。

    晋安看着对方的瘦小身形,说不用,让她在前面带路。

    而在路上,也知道了对方名字,叫次旦卓玛,倚云公子解释这名字的意思是代表寿命永固,寄托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福。

    当来到帐篷时,晋安这才明白,对方说的地方很大,可以帮忙免费照看牦牛是什么意思了,这帐篷并不在城内,而在城外,而且帐篷也不多,就三顶连着的大帐篷,这里是高原荒漠戈壁,连石头围墙都没有,估计晚上有个野兽什么的可以直接钻进帐篷里。

    卓玛担心晋安几人会反悔,赶忙解释:“我阿加每晚都会守夜,这里绝对很安全,牦牛不会丢的。”

    “阿加就是我爹。”卓玛解释一句。

    “我倒无所谓,这里清静也算是不错。”倚云公子好奇打量着眼前的帐篷,帐篷顶端开口的烟囱里升起炊烟,似乎帐篷里正有人在做饭。

    “老奴一切听从公子的。”奇伯自然是跟着自家公子,公子去哪,他也去哪。

    “那就好,就这里了,这里挺好的,清静,没那么多牛马人畜声。最重要是这里空气清新,没那么多旱厕臭味,说实话如果让我住土城里我也受不了。”晋安点头,就住这里了。

    倚云公子:“……”

    奇伯:“……”

    次旦卓玛偷偷看一眼牵着白牦牛,说话奇奇怪怪,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样的晋安。

    在帐篷里做饭的人,似乎是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走出来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卓玛的爷爷和奶奶。

    一听到卓玛带来客人,两位老人家赶忙招呼晋安他们进帐篷,说刚巧做好晚饭,赶忙带晋安几人进帐篷休息。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家庭组合,爷爷奶奶只会吐蕃语,而孙女却会说汉人语言,还好队伍里有位多才多德的倚云公子负责翻译。

    晋安压下心头好奇,并没有过多去打听人家的事,他让倚云公子先进帐篷,他和奇伯去栓好牛再回来。

    卓玛爷爷跟卓玛一样,都是质朴热情的蕃人,说什么也不让晋安他们亲自动手,由他去栓牛,帮晋安看管财物和牦牛,让晋安三人先进帐篷和卓玛几人吃晚饭。

    这位老人家很固执,说什么也要一定帮晋安他们看好牦牛和财物,让晋安他们先进去吃饭,等卓父母放牧回来再替换他吃饭。

    这是位责任心很强的老人家,收了钱,就要替客人照看好财物,不然到了寒冷冬天,天神会降下白色大雪吞噬牛马。

    最后在卓玛的劝说下,晋安三人这才走进帐篷,而傻羊很自觉的把自己当人,跟在晋安身后走向帐篷。

    或许是把山羊当成白牦牛了,卓玛爷爷和卓玛奶奶对一头羊进帐篷跟人一起吃住倒是没有表露反对。

    不过,卓玛带给晋安的惊喜,还真是不小。

    她的确没有说假,这里的帐篷的确只剩下两顶,因为这里一共就三顶帐篷,其中一顶帐篷住着卓玛一家人,另外两顶帐篷被收拾出来租给准备进雪山的人,这两顶帐篷一大一小,大的可以住十几个人。

第583章

    卓玛祖母:“大家都在大山深处的雪融化。”

    “昆仑雪山四五月就开始融化,发生雪崩的山在更深处,雪不多化开些,不把冰川变脆些,外面的人挖不开冰川。”

    “所以大家都在等。”

    “等雪山深处融化,等冰川变脆,就可以进神山深处。”

    卓玛祖母继续往下说:“远方来的客人,你前面看到的石鼓,只是那些贵族老爷从神山最外面挖出的最普通东西。”

    卓玛祖母一边说,倚云公子一边向晋安翻译。

    晋安心头一动,对方是当地人,肯定知道不少事,于是继续问::“我听说昆仑山雪崩是发生在去年一二月份?”

    “而且我还听到一些传言,说那时候有好几座大寺院里的上师,尊者,骑着雪山神兽和召来迹象佛赶路,是最早一批进入昆仑山脉深处的山,后来这些上师、尊者有带出什么消息吗?”

    当听完倚云公子的翻译,卓玛祖母面色微变,晋安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戏,看来这次是住对地方了。

    这时,帐篷外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还不等卓玛祖母回答,帐篷外传来中年男人与卓玛祖父的对话声,卓玛听到中年男人声音,惊喜跑出去:“是我阿加回来了。”

    听到卓玛的喊声,帐篷外的中年男人传来哈哈大笑声,还有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都是说的晋安听不懂的当地语言,并未等多久,帐篷帘布从外头掀起,走进来一名身材壮实,腰悬石刀,背挎大弯弓,把兽皮外套反系在腰上的中年汉子。

    高原上早晚温差大,早上还是湖面结冰,到了中午,头顶上跟磨盘一样大的太阳能把人晒得头晕目眩,所以早上又是兽皮又是外套穿好几层出门,中午又要把外套脱了,而把外套系在腰上则是方便随时穿起来御寒。

    跟中年汉子走在一起的,是一名有些夫妻相的妇人,相貌普普通通,常年的高原太阳照射,皮肤不如中原汉人那般细腻雪白,脸上刻着很重的岁月痕迹。

    生活在高原雪域上的女人,并不会像中原女子那般娇弱,整天自艾自怜,她们刚烈,强壮,以能骑马猎狼为荣,身体比中原男人还强壮,弯弓可以猎狼,拿起刀可以成为保护部落老弱的战士,所以她们也从不会对着镜子感慨岁月摧人老,有那自艾自怜时间,还不如多割些冬草想想怎么熬过去冬天。

    就好比如,这名蕃人妇人肩扛数十斤的硕大牛腿,轻松走进帐篷,带着两坨高原红的脸上朝晋安、倚云公子、奇伯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露出质朴笑容。

    “扎西德勒。”

    妇人向三人一一打招呼。

    然后坐在一旁刀法熟练的刮骨剔肉,几十斤的完整牛腿,很快在她手里去骨,去筋,就像庖丁解牛,动作娴熟,而卓玛也端着几个木盆在旁帮忙打下手。

    扎西代表吉祥,德勒代表好,完整连起来就是欢迎客人,祝福吉祥的意思,这是当地人的友好问候。

    中年汉子解下外套,先是把外套、石刀、大弯弓挂在帐篷上,然后也朝晋安三人一一说扎西德勒打招呼。

    “欢迎…汉人……”

    “你们叫我…多杰措就行……”

    这位中年汉子说的并非是吐蕃语,而是汉话,说得并不流畅,看来是学过汉话但缺少与汉人交流。

    看着这一家人的温馨画面,这是一家淳朴善良的蕃人,虽然卓玛是捡来的汉人,并非他们亲生女儿,但一家两代人都对卓玛视如己出,中年汉子的汉话应该也是跟着卓玛学的,看着卓玛的眼神,满满都是宠溺与父爱。

    多杰在当地是金刚的意思,措的湖泊的意思,这个男人像佛门金刚一样勇猛,又像圣山山脚下的湖泊一样心胸宽广。

    在象雄有不拿人当人看,拿农奴当狗骑的王室贵族,也有像卧牛湖那些转湖牧民、多杰措一家人这样的质朴普通人。

    多杰措在向晋安他们打完招呼后,从一只兽皮袋里拿出几株新采摘的草药捣碎,然后混合一些不知名粉末,来到老妇人身边动作温柔的给自己阿吉搓揉起残疾的腿。

    老妇人的断腿,是几年前因为割冬草不小心走出太远,在荒野里冻坏一条腿后锯掉的。人也因此落下了老病根,受不了太寒太潮的天气,一到雪季和雨季就会疼得晚上睡不着。

    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位多杰措不仅是位好父亲,好丈夫,也是个大孝子,也娶到一位贤惠妻子,心甘情愿跟着他一起伺候腿脚不便的老母亲。

    晋安这一路远行,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大难临头各自飞,像眼前这样共患难的夫妻并不多见。

    这个时候,他站起身,走到多杰措身旁温和笑说道:“多杰措大叔,我曾跟人学过一些简单的伤寒杂病,或许我有些办法,不妨让我给老人家看看。”

    倚云公子在旁翻译。

    多杰措和卓玛听得懂汉人的话,倚云公子这是翻译给其他人听的。

    其实晋安对医术方面并不深入,他觉得自己的五行脏炁能够调理人体阴阳五行,焕发生机,或许对老人家的顽疾有些帮助。

    当然了,他也并未把话说太满,说可以试一试。

    当手掌贴在老妇人断肢附近,五行脏炁顺着皮膜,经络,内视一遍老妇人体内情况后,一开始的几分把握变成了九成九把握。

    肾属水,生肝;肝属木,生心;心属火,生脾;脾属土,生肺;肺属金,生水…五脏道炁重新焕发人体生机,金木水火土在人体五脏形成生生不息循环,诞生出生命精元之气,如枯木逢春,久旱逢雨露,肾是骨,肝是解毒,心是血,脾是抵御感染,肺是生气,如此生生不息循环,由内而外,扩散至四肢百骸,既治标又从根源治本,大家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看着老妇人的满头白发多了几根黑丝,暗淡无光的皮肤也红润了些。

    这都是肉眼可见的变化,在场的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仿佛看着雪山天神的震撼看着晋安。

    唯有倚云公子和奇伯喝着温热油酥茶,微笑看着晋安又开始治病救人。

    当晋安调理完老妇人身体机能,收掌起身时,噗通,多杰措这位大汉,此时热泪盈眶的激动朝晋安下跪。

    不过他刚单膝跪下,就被奇伯扶起,他还想要继续下跪,被晋安扶起。

    此时就连在帐篷外照看牛马的卓玛祖父,听到帐篷里的惊呼声,当得知晋安出手救治自己老伴,也感动得老泪纵横欲下跪,吓得晋安赶忙上前扶住。

    此时最激动的莫过于卓玛的祖母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腿上的顽疾好了不少,就连身上一些陈年旧痛也都被治好了,心绪激动,几次要对晋安磕头都被晋安扶起,晋安开玩笑说道:“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吃过一顿好的,如果真心想要感谢我们,不如吃我们吃一顿好的。”

    “对…对…对……”多杰措激动,开始手忙脚乱的重新准备晚餐。

    ……

    晚上的荒漠戈壁,逐渐刮起大风。

    帐篷里的老弱妇孺渐渐睡下,晚上是由多杰措值夜看着帐篷外的牛马羊畜。

    寒风凛冽,沙砾吹打在人脸上,就跟针尖般刺疼,这个时候如果在地上倒一滩水,不用多久就会结霜,就连从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在寒夜里结成霜。

    高原气候就这样,昼夜温差很极端。

    这个时候,跟牛马挤在一起,反倒是最暖和的。

    此时,帐篷里的人都已经睡下,晋安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土城,他接过多杰措递来的青稞酒喝了一口然后还给多杰措:“多杰措大叔,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卓玛讲起你当人当过向导,带人进入过昆山雪山冰川的深处,可以给我们讲讲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一旁的倚云公子和奇伯也好奇看着多杰措。

    多杰措习惯了高原的寒冷,他就像高原的棕熊一样强壮,夜里的寒风并不能吹倒他。

    “我刚放牧回来时听卓玛说,晋安…道长…你们也是想进昆仑雪山深处寻宝的人,在打听去年?”

    “你们是好人…听我一句劝…这雪山深处住着赞神…赞神发怒,会吃人的……”

    在吐蕃,一共信仰两种神。

    一种是寺院的喇嘛和供奉在寺院里的护法佛。

    喇嘛和护法佛在当地人心目中都是最至高无上的神,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密宗和大乘佛教不一样,在康定国,人们见到和尚虽也是恭敬,那也只是把僧人当作有修行的高僧,而不会把和尚当作神一样供奉膜拜。

    而在吐蕃,寺院里的喇嘛,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神权在世俗王权之上。

    除了信仰喇嘛与护法佛外,还信仰赞神。

    赞神并非单一指一种神,而是住在雪山峡谷荒野上的世间护法神,并非是佛,赞神长得三头六臂,面目愤怒,而不是深入了解的人,往往会把赞神当作密宗的怒目金刚护法。

    “你们知道去年雪崩时,几位上师骑着白牛进入雪山深处后,发生了什么吗?

    因为用汉语不流,这次多杰措是用吐蕃语说的:“一去无回!生死不知!”

    多杰措很沉重的说道。

    多杰措说,倚云公子翻译,晋安逐渐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他说今天怎么没见到几名喇嘛,附近几座寺院的喇嘛,此时都在山里参加救援,想要寻到各自寺院的尊者。

    那几位失踪的尊者,可以说是吐蕃的全部顶尖高手了,金字塔最顶端高手全都失踪在昆仑山脉深处,生死不知,这对各大寺院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不管生死,总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现在是人没找着,尸体也没见到。

    从去年挖到现在,一直没找着失踪的几位尊者。

第584章

    既然决定了第二天要进昆仑山脉,

    这晚,

    晋安早早回帐篷做准备,

    其实要准备的东西也并不多,就准备些肉干与淡水,

    因为现在天气还未到最热时候,

    昆仑山更深处的雪山冰川还未出现融化,

    恐怕现在还不适合深入古迹深处,

    所以他们这次主要是先在外围探探情况。

    除非再来一次昆仑山雪崩,再次把古迹震出来,不然这么多人也只能干瞪眼的干等着气温再升高些。

    因为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所以次日,他们只是带上少许牛马负责驮物资,然后跟着多杰措大叔这位向导,朝昆仑山脉深处进发了。

    一切都显得很急匆匆。

    刚到地方还没修整几天在次日就又马不停蹄的朝昆仑山冰川进发。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早日找到老道士。

    “阿加,我会一直对着雪山里的赞神,为你们祈福一路平安。”卓玛担心看着正在给牛马喂饱草料的多杰措,不舍送别道。

    别看昆仑山脉离这边不远,但有句耳朵茧子都听起厚厚一层的老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看似不远,但雪山里地形复杂难走,一路要经过戈壁沙地,奔腾怒江,翻过几座土山,冻土,雪山峡谷,进入冰川林后才算是进入昆仑山脉深处。

    这一路一点都不好走。

    即便有惊无险走过这些地方,后面还有海拔急剧升高的昆仑高山……

    光是听到这就可以知道这一路有多么难走了。

    正在检查几头牦牛背上物资有没有捆紧的晋安,听到卓玛满是担心的声音,转头朝女孩保证道:“卓玛你放心,我在这里向你做个保证,有我们在,不会让多杰措大叔有危险的。”

    “卓玛,我带晋安道长他们进入神山后,要多听听你阿吉的话,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多杰措摸了摸卓玛的头,在父亲眼里,子女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

    “措,再多带些肉干吧,一路上多小心,我会和卓玛一起每天为你们向雪山赞神祈福的。”多杰措妻子扛着一大袋肉干绑到马背上。

    分别总是不舍。

    有人曾说这一次的不舍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幸福的重聚。

    最后,在卓玛,多杰措妻子,卓玛祖父祖母的注视下,一行人牵着牛马道别出发。

    咩。

    一头“白牦牛”山羊在牛马队伍钱开路。

    这次进昆仑雪山连傻羊也吵着要跟来,晋安想着当初在翻越大雪山时,傻羊一路破风破雪出了不少力,既然傻羊坚持要跟来,正好让傻羊当破风破雪苦力。

    ……

    为了早点进入昆仑雪山,晋安他们出发得很早,天才刚青亮就出发了,没想到还有几支队伍比他们出发得更早。

    每支牛马队伍都背负着不少物资,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开山凿石的斧镐锥锤等工具,在马背上叮叮当当作响。

    而这些队伍里又属晋安他们带的牛马最少,人数最少。

    晋安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进山探宝,而是找人为主,所以像那些开山凿石这些沉重大件物品并没有携带。

    当然了,如果路上有机会遇秘宝出世啥的,他们也不介意顺手捡个漏。

    象雄这边的气候以干燥为主,雪季寒冷,冰雪千里,夏季干旱,戈壁荒漠反光太阳很刺眼,视野放空,朝远处望去,是连绵雪山,别看雪山轮廓很清晰,没个十天半月绝对到不了。

    为了赶路,这一路上,大家都是骑马赶路,牦牛负责负重,就连山羊也逃不了当苦力大军的命。

    现在那些牦牛赶路速度慢,到了雪山里,就能体现出它们的作用了,这些牦牛都是跟着晋安翻过大雪山,趟过雪季暴风雪的嫡系队伍,晋安对它们在雪山里的能力很有信心。

    走过高原荒漠,小心趟过雪水融化奔流而下的江水,翻过几座土山,七八天后,眼前出现一片草甸子,多杰措抬头看了眼头顶天色,喊停队伍说道:“进入草原就是危险的冻土层了…今天是肯定走不出冻土了…你们别看这些草原冻土风景很美…往往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藏着危险陷阱……”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再上路……”

    多杰措大叔翻身下马,然后找了个小矮坡作为扎营的地方,开始从牦牛背上解下一袋袋物资,趁着天还没黑,从袋子里拿出干草喂饱牛马。

    然后从另一头牦牛背上拿下锅碗瓢盆和牛粪饼,准备生火做饭,这次是给人吃的。

    晋安主动过来帮忙:“多杰措大叔,为什么说这些草原很危险,藏着危险陷阱?”

    多杰措大叔生起火,在背风处用腰间石刀切下一片片薄肉片,然后把切好的肉片放进热水里煮,一边做晚饭一边抬头看了眼面前生长茂盛的草甸子,脸上表情很凝重的说道:“这些草甸子长得很茂密…非常适合牧民们来这里放牧牛马羊畜…但是晋安道长有在这里看到一头牛马吗?”

    晋安三人闻言,都下意识抬头仔细看面前的草甸子,看了好一会,三人都是脸上露出惊讶表情,沙沙沙,青草伏低,随着天色渐晚,高原上逐渐起风,风吹草低愣是不见一头牛羊。

    别说牛马了,连草原最常见的土拨鼠都不见一只。

    看似生机黯然,实则安静得出奇。

    多杰措凝重解释:“草甸子挖下去半指左右都是冻土…那些冻土比成年人的手掌还深……”

    “冻土分季节冻土和永久冻土…季节冻土冬天冰冻夏天融化…到了夏天,这些草甸子下的冻土会融化…泥土会变柔软…有的地方冻土只剩薄薄一层…人畜一压就会塌方出洞窟……”

    “…那些洞窟很深…深不见底…人们说那些漆黑洞窟就是赞魔的食道…赞魔每到晚上就偷偷挖掉冻土…布下陷阱…引诱牛马和人掉进陷阱里…一路掉直接掉到赞魔肚子里…连人和灵魂都会被赞魔吃掉…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圣山,尊者和菩萨……”

    想不到看起来很平静的草原下,还藏着这么多凶险,难怪看不到野生牛马。

    多亏了他有先见之明,事先找多杰措大叔当他们的向导,不然什么都不知道,队伍像愣头青一样莽撞进入,早晚掉天坑里。

    虽说困不住他和倚云公子、奇伯,但那些驮着物资的牛马肯定一个都逃不出去。

    不过,晋安倒不觉得冻土下的洞窟,不是什么赞魔所为,洞窟也不是什么赞魔食道,直通赞魔胃里,应该只是普通地质灾害。

    这个时候,多杰措准备取些菌菇和虫草放入锅里一起炖肉,增添香味,不过想到自己的手刚才碰过牛粪饼,于是让晋安帮忙拿菌菇和虫草。

    出门在外,大家在吃方面,就变得简单多了,不再像昨晚又是羊血肠,又是炒肉,又是菌菇炒肉那么丰盛,大家简单对付过后见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晋安捧着一碗热乎肉汤在多杰措身边坐下,欣赏着眼前的草甸子美景,道:“多杰措大叔,能跟我们讲讲你上次带人进昆仑雪山的经历吗?”

    “你上次带人走到哪里?”

    “有到雪崩震出的那处古迹吗?”

    “那里是长什么样子的?”

    这时就连倚云公子也好奇坐到一旁:“是啊多杰措大叔,跟我们讲讲昆仑雪山里的事吧。”

    奇伯并未跟上来,负责照看牛马,避免有牛马贪吃跑进满是天坑陷阱的草甸子里。

    咕咚咕咚,多杰措一口干完带着菌菇鲜美的一碗肉汤,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开始讲起在雪山里的遭遇。

    “什么古迹,遗迹,我没有去过,雪崩是去年的事了…我带队进山是今年的四月多…那时候昆仑神山刚开始融雪…所以我只带人到过冰川林子…然后拿了钱就走了……”

    “找我当向导的进山的…也是从西州府来的汉人…那些汉人没有说为什么进山…不过我很清楚…他们也是为昆仑神山深处的宝藏去的…今年能找我们当向导进山的,都是路途遥远的汉人、嘎啦昆仑山口另一边的天竺人……”

    “虽然我没有进冰川林子…只有那些汉人进入冰川林子…但是那天晚上我好像看到了雪山赞神,又好像看到的是雪山赞魔……”多杰措皱眉迟疑说道。

    按照多杰措接下来所说,那天的天色,比今天还要晚,他深知晚上在雪山里的赶路的危险,所以在冰川林子外找了个雪山洞勉强对付一晚,打算第二天再原路返回。

    那晚,他听到了人的惨叫声,跑出雪山洞时,看到冰川林升起寒雾,他看到寒雾里有一双眼睛浮在天上。

    只是看上一眼,他身体就像是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要往冰川林子里走去,要不是中途跌了一跤,这一摔人立马清醒,然后头也不回的仓皇逃远。

    事后他心想,只有雪山赞神或赞魔才能在天上飞,肯定是这么多人进入神山,惊动赞神或赞魔,触怒到神灵,神灵想把人的灵魂带走。

    要不是那天那一摔,他估计再也回不来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回来后大病了几天的他,再没给人当向导,带人进入昆仑雪山。

    这次他是被晋安的重情重义打动,才会同意当向导,带晋安他们进山,不过只能带到冰川林子外。

    “我不知道这句话应不应该讲…会不会触怒住在雪山里的赞神…自从去年雪崩…雪山里一到晚上就不太平…晋安道长进入冰川林子后不要在晚上赶路……”

    多杰措这位强壮如高原棕熊的男人,神色忧虑的提醒道。

    晋安谢过多杰措的提醒,然后问起那些汉人后来有回来吗?多杰措摇头,那晚他听到的惨叫声应该就是来自那些汉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当晋安还在打听昆仑山脉里的情况时,这时,听到许多人的踏步声,天边远处,烟尘滚滚,正有一支大部队急行军,朝这边赶来。

    听到这么大动静,几人都站起身,拧眉远望。

第585章 天竺人

    晋安见多杰措神色有点不对,

    他看着天边那些人正在朝他们休息的小土坡方向跑来,

    皱眉道:“多杰措大叔,你认识来的人?”

    多杰措看着对面跑在最前方的蕃人,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然后才用汉话解释道:“大家都叫他拐子格桑…不是因为他腿瘸了一条…是因为这是个人贩子……”

    拐子格桑的原名叫格桑次旺,这个人在当地名声并不好,要放在汉人里,那就是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贪财的典型,大家见了他就跟防贼一样。

    大概是十年前,这格桑次旺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下子性情大变,牛畜也不放了,不仅把妻女卖了,还把家里的畜牧也都卖了,卖完后又染上偷鸡摸狗的毛病。

    而且从那以后,当地总有人失踪,虽然大家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人是被格桑次旺拐走的,但好几次都有人看到他曾在附近出现过。

    这格桑次旺本就有卖妻卖女的前科,所以都说是被格桑次旺拐走的,到了后来,大家都不与这格桑次旺来往了,并都改骂他拐子格桑,意思就是拐卖人口的贩子。

    拐卖人口,自古遭人唾骂,人人痛恨,难怪连脾气这么好的多杰措大叔见了这拐子格桑都忍不住骂晦气。

    不过大家一直没想通,这拐子格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卖妻卖女,卖畜牧卖人口,只要能卖的都卖光。

    而若说他是为了贪图享乐,可一直是一贫如洗,到处漂泊,连个固定住所都没有,反而很抠门,不是一般是抠门,是非常的抠门。

    只要能省钱的地方都拼命省钱。

    能蹭白食就绝不买肉吃。

    这么些年从没见他大鱼大肉享乐。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比葛兰台还周扒皮的人,十年里一直是一穷二白,没人知道他这十年来赚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按照多杰措大叔多说,他为了保护卓玛,防止卓玛被那拐子格桑盯上,他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拐子格桑了。

    不过这次昆仑雪山雪崩,吸引来许多外地人进山,这拐子格桑就像是闻到鲜血的鼻子灵敏狐狼,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给人当向导,每一趟都能获得好几粒金豆,从去年到今年着实赚了不少。

    听完多杰措大叔对拐子格桑的介绍,晋安目光若有所思。

    随着接近矮土坡,远处的人也发现到了晋安他们,咦了一声。

    当跑上矮土坡,拐子格桑也认出了多杰措大叔,脸上表情一喜:“多杰措,我的老朋友,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哈哈,我们老朋友快有四五年没有见了吧,难怪刚才我没有认出你来,马儿跑近了才认出来是你。”

    似乎这拐子格桑以前跟多杰措还很熟,哈哈大笑的要过来打招呼,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多杰措。

    这拐子格桑长得一点都不如高原雪域男人那般强壮,倒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人很瘦,不免让人担心高原大风会不会把他连人带马吹飞,一脸的癞子,这是穷苦命。

    晋安下意识用命理相术看了下拐子格桑的面相,然后皱起眉头,倒不是说这人面相一看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而是他没见过面相这么奇怪的人。

    如果真按照多杰措大叔所说,这人应该是极其贪财,一颗**似无底洞,是个连妻女都敢卖的人,这种人的面相应该是有张吹蜡小凸嘴,爱占便宜,为人市侩爱占便宜。

    鼻子财帛宫赤红晦暗,说明这个人是真的一穷二白,每天都很缺钱花,多杰措大叔所说非假。

    不贪财却又爱占便宜,比周扒皮还节俭却每天都很缺钱。

    缺钱又不贪钱?

    晋安皱眉,他担心自己还学艺不精,看错面相,于是再次仔细看相,这次他看到拐子格桑的夫妻宫断裂并发黑,也就是眼角鱼尾纹地方,说明夫妻缘分已尽,并且妻子已亡。

    再看他耳垂薄,鼻子弯,这在相术上叫福源浅薄,没有发大财的命。

    双眼细长,心机深沉,擅于算计人,跟这种人待在一起,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再看他眉棱骨带凶气,意味这人心狠手辣,绝对不是个善茬。双眼细长,眉棱骨带凶气,结合起来就是说翻脸就翻脸,不宜深交。

    没错啊,这人面相跟多杰措大叔说的人生经历一模一样,鬼见了鬼发愁,佛见了佛都要躲远远的,深怕沾上晦气,谁的身边要有这种朋友连祖先都要从坟里跳出,睡不踏实。

    多杰措看着哈哈大笑想过来拥抱套近乎的拐子格桑,他就跟防豺狼一样的防备对方,直接拔出石刀,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这架势,拐子格桑要想强行拥抱多杰措,首先得先在胸膛上扎出一个透心凉。

    这拐子格桑见多杰措这么防备他,脸上出现尴尬表情,自讨没趣的讪讪离开了。

    “晋安道长,以后碰到这种人,一定要离远点。”多杰措刻意说得大声,也是在说给请拐子格桑的那些人听的。

    那些并非汉人也并非蕃人,而是喀喇昆仑山口那边过来的比丘僧人带着一众信徒,翻越高山屏障,千里迢迢赶来参一脚。

    随着几家大寺院的尊者集体失踪,生死不明,密宗修行界元气大伤,失去精神领袖,再加上现在是吐蕃最后一代王陨落后的诸王崛起,相互征伐,群龙无首时期,这吐蕃早已无心防守嘎卡昆仑山口南边的邻居,随着时间推移,有更多的天竺人翻越万仞高山,横跨整个吐蕃,深入吐蕃极西的象雄地区。

    那些天竺人里,也有懂得吐蕃语的人,一名翻译官跟几名比丘僧人耳语了那些人,然后喊来拐子格桑,两帮人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些天竺人被拐子格桑说动,然后不再搭理多杰措,把一番好意的多杰措气得转回头去,懒得再管那些天竺人死活了。

    因为这座矮土坡并不大,晋安他们来得早,占了一大块地方,那些天竺人在另一边搭帐篷,烧火做饭。

    因为地方不够,那些天竺人把牛马畜牲都赶到土坡下,然后让几名地位很低的仆人负责照看牛马,免得那些牛马贪吃跑进草甸子,踩空掉进天坑里。

    ……

    晋安他们吃好饭,收拾完东西,开始搭建帐篷,他们这边不像对面天竺人手脚多,所以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在搭帐篷的时候,晋安低头向几人提了个醒:“小心那个叫拐子格桑的人,这人面相不善,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绝不上表面那么热情和善。”

    正从牦牛背上搬下兽皮毯子的倚云公子,抱着毯子走进帐篷:“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于是晋安把他刚才看到的拐子格桑面相跟大伙道出。

    自从一番好心提醒,结果换来热脸贴冷屁股,一直心情不好的多杰措,听了晋安的话,他对晋安不由多了几分尊敬:“晋安道长,你就跟大寺院里的佛爷一样厉害!”

    呃。

    晋安面色古怪。

    多杰措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说错话了,晋安是道士,哪有夸道士像佛爷的,这不是成骂人了吗,就连多杰措这位糙汉子此时也不由面颊燥红,自觉说错话的他赶紧尴尬转开话题:“晋安道长说得没错,那些天竺人跟拐子格桑走得这么近,早晚要后悔。”

    多杰措边搭建帐篷边说起另一件事。

    这拐子格桑从去年到今年,带过很多人进入昆仑雪山,但那些人没有一个出山,每次都是拐子格桑独自返回。

    所以就有熟悉拐子格桑本性的当地人猜测,这拐子格桑肯定是手痒,又干起老本行,坑完本地人开始坑外地人,两头都吃。

    先是给人当向导,拿报酬,然后把人骗进昆仑深山,给外地人下药蒙晕,卖给农奴主,顺带抢走外地人所有财产。

    像拐子格桑这种人,良心掉在地上变成黑心,迟早要被住在荒野和雪山里的赞神给收走灵魂。

    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隐秘,晋安思索,这拐子格桑还真是无恶不作,坑蒙拐骗四毒俱全,果然是离这人越远越好,跟这种人打交道,连人带祖坟都要被卖光刨光,即便不是早晚的事那也是中午的事。

    ……

    吐蕃是高原雪域,这边差不多亥时天黑,也便是晚上九点左右天黑,典型的昼长夜短。

    而象雄离九天太近,地处极西,是吐蕃最后一个日落地方,等到天黑已是亥时一刻左右。

    矮土坡上的两方人马中间隔了一二丈距离,互不接触,随着天黑,都早早入睡,养精蓄锐以备明天继续长途赶路。

    晋安并不困,今晚由他守夜。

    呼——

    沙沙沙,如黑色无边汪洋的草甸子伏低身子,压得极低,紧贴地上。

    晚上刮起大风,这场风来得比前几天都大,连草甸子都被吹倒,夜里的气温骤降,连原本跪在地上睡觉的牛马,也冻得紧紧围拢一起,靠彼此体温取暖。

    这场大风刮完前半夜还没有止歇,风声呼啸,在茫茫荒野上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看这势头,还要持续到后半夜。

    晋安抬头看了眼夜空,这天气…给人一种有种风雨欲来要摧城的不祥预感。

    一夜无话。

    那些急着进昆仑雪山探宝,深怕落后一步会被人挖空宝山的天竺人和比丘僧人,天还未亮就早早出发。

    连早饭都没吃就出发了。

    晋安他们虽然也起得早,但喝完热汤暖身子,给牛马喂完草料,准备完一切上路时,刚好天蒙蒙亮。

    这个时候距那些天竺人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这样挺好的,有人在前面帮我们主动趟雷,这就叫坐享其成,挺好的。”晋安乐了。

    已经收拾完所有装备,检查完所有东西都有绑紧的多杰措,这个时候忧心忡忡的来到晋安身边,说道:“晋安道长…昨晚那场从南边来的大风刮了一晚上…看来今晚或是明天会有一场大雨要来……”

    “那拐子格桑虽然人品不好…但是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他应该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天还没亮就带那些天竺人提前出发,就是想赶在天黑大雨来前找到下一个避雨地方…现在是冻土融化的季节,再来一场大雨把草甸子浇成泥泞沼泽…会把草甸子变得更加危险…今天我们也要加快赶路速度了……”

    好吧。

    晋安刚乐呵没多久的心情,就被无情打击到死,这下是高兴不起来了。

    一旁的倚云公子看着晋安脸上表情变化,带着幸灾乐祸,笑得像个五百斤大胖子。

    晋安无语。

    “都快笑成五百斤的大傻子了……”他嘀咕一句。

    结果这话被耳朵灵敏的倚云公子正好听着,细眉一挑,眸子瞪着晋安:“你说谁胖了,有胆子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晋安又不是五百斤的大傻子,肯定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往剑口上撞,胡诌一句:“我是说傻羊快胖成五百斤了,还一路就只知道吃吃吃,再肥下去就适合宰了贴补家用了。”

    “咩?”

    正在草甸子边缘位置,撅着两瓣肥胖圆溜大腚子,露出一朵黑菊儿,正欢快伸舌头贪吃草芽尖儿的傻羊,回头看一眼晋安。

    ?

    这时候,一脸忧心忡忡的多杰措,心思并未在营地,所以并未留意到二人一羊的打打闹闹,而是望着天际尽头被厚厚灰云盖着,常年不见太阳的高耸雪山,担忧说道:“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担心的是…雪山天气跟女人变脸一样快…山顶下雪…山脚在下大雨或冰雹…接下来几天如果连着下大雨…我们赶到雪山山脚下时说不定就是大雨加大雨变成大暴雨,把人冲走……”

    “或者是碰到雨加冰雹,大雨与拳头大的冰雹连帐篷都挡不住……”

    倚云公子:“?”

    “……”

    这个时候的晋安和奇伯,赶忙假借检查牛马背上的东西有没有绑牢固走开,免得受到无妄之灾。

    没多久,队伍又重新上路,正式踏入这片长在冻土层上的草甸子。

    接下来的半天,晋安终于理解多杰措大叔所说的藏在草甸子下的危险了,一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冻土层融化后塌陷出的天坑,那些天坑黑漆漆,人如同在凝视深渊,看不到尽头。

    难怪当地人把这些天坑形容成直通地下赞魔肚子。

    确实有些让人头皮发紧。

    人要是不小心踩到被侵蚀空的冻土薄层上,掉进天坑里,百分百会摔个粉身碎骨。

    就在队伍沿着那些天竺人踩出的印子,在茂密草甸子里小心前进时,忽然,脚下地面像是地震不停震动,队伍牛马受惊嘶鸣,一个个跪在地上不肯走,再然后就是听到一声轰的爆响,地面又余震了好一会,才慢慢平息。

    看到牛马只是受惊跪在地上不走,并没有惊慌失措乱跑,众人轻松一口气,晋安检查完队伍后看向多杰措:“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地震?”

    “地震又哪来的爆炸声?”

    多杰措:“那是冰爆。”

    “冰爆?”

    多杰措解释道:“我们脚下的大地并不是死的…地下住着大地之母…刚才的冰爆声,是草甸子下的冰层一直在活动…在高温融化天气…冰层与冰层互相挤压,就会发生冰爆……”

    走出没多久,晋安终于亲眼见到冰爆场景。

    草甸子下的冻土层,随着剧烈活动,挤压,冻土开裂爆炸成两截,如雪域冰川断裂。

第586章 雪山天气无常,冲出一具血尸

    在昆仑雪山脚下出现血土冻土,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随着时间过去,多杰措脸上的忧色和不安更深了。

    “这里的地势倒是奇怪,冻土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断层带?”有人率先打破队伍里的沉闷气氛。

    晋安眸光沉吟:“应该是跟气候变化有关。”

    “人间万年轮回,对于高山峡谷只是一次短暂沉眠,万年里高岸可以深谷,陵谷可以沧桑,冻土因为气候变化出现融化也便不足为奇了。”

    晋安说完,让大家先找个坡度缓的地方,等他回来后再带牛马下去,他先下入底下查看那些血土冻土是否有危险。

    这一人多高的断层,对于晋安自然没有任何难度,就在他刚跃下落地,听到身后也传来蹬的落地声,回头一看,是倚云公子有些不放心他独自一人行动,所以也跟了过来。

    晋安倒是没有多说其它,两人一路朝血土冻土的深处探索。

    大约一炷香左右,两人平安回来,晋安:“这底下暂时没有危险,我找都了那些天竺人的足迹,我们继续跟着那些天竺人的足迹走。”

    “我以前听说过,在一些雪山,会出现一种红雪现象,就像是被鲜血浸染的雪水,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名叫红斑雪衣藻的。有红斑雪衣藻的雪山,远看如同红雪,所以它还有另一种别称叫西瓜雪。”

    这倒并非是晋安为了进昆仑雪山找老道士,跟人乱扯的,在高海拔雪山的确是有一种很耐寒的红斑雪衣藻。

    当然了,即便这里真是有什么赞魔诅咒,是龙潭虎穴,还是地狱,他都要强行闯一闯。

    如果靠他一个人不行,他还有五雷斩邪符和五雷大帝可以请动,到时候还说不定是谁怕谁呢。

    这几天一直都有人陆续进昆仑山和出昆仑山,就目前形式来看,这昆仑山脉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反正不管如何,既然老道士有可能就在昆仑山内,他都要进昆仑山一趟。

    畏惧退缩,瞻前顾后,从来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听了晋安对于红斑雪衣藻的解释,多杰措脸上虽然还有些不安,但他还是选择继续当向导带路。

    赞魔是邪,他与赞魔做斗争,那是功德无量的事,雪山赞神和天上的天神、寺院里的护法佛们都会庇佑他和家人,家里的牛马羊。而且做人诚信,死后灵魂才能升天,见都佛主和菩萨,他既然答应了带晋安他们进昆仑雪山就一定会做到。

    看看人家多杰措大叔这思想觉悟,做人讲的就是诚信为本,比那些老赖,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强出太多了。

    晋安被感动到,拍胸脯保证说,他晋安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要有他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保护多杰措大叔你一路平安回家,继续抱着嫂子热被窝,一年里生他个四个五个崽子,帮多杰措大叔一起放牧。

    大家都被晋安这话逗得啼笑皆非,多杰措这位糙汉子都忍不住脸上燥红了一把。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队伍里原本沉闷气氛,消散了不少。

    ……

    在晋安和倚云公子前去探路时,奇伯和多杰措顺着拐子格桑和那些天竺人的足迹,已经找到下坡的地方,大伙稍微整理了下牛马背上的物资,然后重新上路。

    因为少了草甸子的缓冲,当大伙下了陡坡,踏上硬邦邦的冻土时,感觉就跟在一整块钢板上行走一样,地上还时不时突起一块疙瘩硌脚。

    这时,奇伯说了一句话:“老奴看这片冻土的形状,怎么像是江海边的沙滩?犹如被潮涨潮落冲刷出的一扇扇圆弧形形状?”

    晋安走在前头负责带路与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他边走边说:“昆仑山脉在开天辟地时本就属于波涛壮阔的辽阔海洋地带,所以这里的地质结构带着过去的海底地形特征很正常,自古以来就有当地百姓在昆仑山附近发现一些贝壳、鱼虾化石。”

    “我们脚下的这些冻土,在远古前应该就是海底的海床,河有河床淤泥,海干涸了自然也是有海床。”

    奇伯惊诧看一眼晋安背影:“晋安道长果然学识渊博,连这些远古之前的盘古开天辟地事迹都研究得如此深入。”

    这事只是一笔带过,大家倒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问晋安是如何知道这么清楚的?

    因为就如晋安所说,当地百姓时不时能发现些海洋鱼虾化石,所以民间早有类似猜想。

    不过说真的,能在高原雪域里见到海床冻土奇迹,确实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惊叹和震撼,感叹于天地神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心绪激动。

    如果没有那些以前没有,最近才新出现的诡异血土,他们倒是可以多驻足一夜欣赏那些瑰丽神奇的海床冻土。

    但眼下他们最要紧的事是赶紧走出这片冻土,抵达对面的雪山。

    虽说他刚才检查那些血色冻土不未察觉到异样,但是这些血土冻土始终如一层阴霾,压在众人心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在天黑前尽早离开这片冻土吧。

    好在那些血土数量实际上并不多,大多是东一块西一块,都能绕过去,似乎真如晋安所说,这些散乱分布的血土真的只是红斑雪衣藻现象?

    这片冻土很大,人还没到雪山,天就已经黑沉下来了,多杰措这回没让大家休息,而是让大家继续连夜赶路。

    晋安也知道这里的血土冻土总归不能让人完全放心,所以点头同意连夜赶路,早点上岸抵达雪山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天刚黑没多久,头顶上方突然乌云笼罩,说变天就变天。

    淅淅沥沥——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大雨来势凶猛,很快变成了大暴雨。

    豆大雨点打在坚硬冻土上,发出万马奔腾声势。

    轰隆隆!

    耳边全是雨声,连人声都被暴雨声盖过去。

    正常人要碰到这种暴雨,早就被当头浇成落汤鸡了,还好晋安有准备,他手里的二郎真君敕水符如撑起透明灵罩,尽数挡开头顶倾盆大雨。

    倚云公子和奇伯好似早已知道会有这种情形,脸上神情平静,倒是多杰措目瞪口呆,大呼不可思议,看向晋安的目光明显不一样了。

    “难怪晋安道长一定要进昆仑山,原来晋安道长跟寺院里的佛爷一样,都是得到神眷顾的人。”多杰措内心震撼。

    不过有种事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人倒霉起来真能把人霉死!

    这边在大雨轻碰,昆仑雪山山脚附近竟也开始下起了禀报,这还真是被多杰措说中了,真是雨夹冰雹。

    这就是雪山的天气,天气无常。

    这时,大家又发现另一个情况,这里地势低洼,头顶雨势磅礴,脚下水位线正在快速上升,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要一条能蓄水的江河了。

    忽然,倚云公子拉了拉晋安衣袖,抬手朝身后指了指,因为雨声太吵杂,说话听不清,所以晋安以此提醒晋安看身后。

    晋安回头一看,然后下意识脱口而出:“人倒起霉来真是霉死到姥姥家了!大家跑啊!”

    奇伯和多杰措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身后,然后面色一变,连话都来不及说,赶着牛马赶紧往高处的雪山跑。

    随着水位线上涨,那些血色冻土逐渐化开,如血海,蔓延向四周,而在化开的血海中,有一具血尸漂起,在血尸身边的血水尤其浓稠,把附近积水浸染得猩红,猩红,比正常鲜血还猩红数倍,红得发黑。

    这血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者是一直都倒在冻土上,只是这片冻土太大,并不在他们前行路上,所以没有碰到。

    这情况不用猜了,那些血土肯定是被这血尸污染的。

    此时头顶的大雨夹冰雹还在下着,地上的水位线还在快速上涨,大雨导致了视野模糊,拖慢队伍速度,这真是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后头还有一具看不清虚实的血尸漂浮在水面上正朝他们这边漂来。

    现在水位线还不高,那血尸漂来的速度还不快,但再让这地方的水涨下去,那血尸漂近只是迟早问题。

    晋安从来不是退缩怕事的主,既然躲不开,他把手里的四次敕封二郎真君敕水符交到倚云公子手里,让她带队伍继续前进,他冲进雨势,朝那血尸主动出击。

    倚云公子也清楚,现在不是扭扭捏捏的时候,队伍里那些牛马驮着他们接下来一路上所需的物资,那些牛马不能有失,于是带着队伍加快速度的朝雪山跑去。

    晋安体魄强壮,无惧天地冰雹雨水绞杀,当冲近血尸附近才终于看清,这居然是具皮肤都融没了的血尸,血尸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血淋淋的,大量毒血顺着裸露肌肉渗入雨水里。

    那血尸背朝上,面朝下的漂浮在水面上,四肢沉入水下,并没有异动,只是平静的顺水漂流。

    ……

    ……

    倚云公子这边,借助着二郎真君敕水符之便,他们在水位线快速涨高的河道里赶路,速度不仅并未受到影响,反而一路劈水开路,在水面半滑行,就像是得到了缩地成寸的妙用法门,每一步踏出就是滑行出一段距离。

    最终,在紧赶慢赶之下,队伍成功上岸,正式进入雪山,脱离低洼区域。

    上岸后,多杰措担忧看着来时的路,可因为夜下雨幕如帘,就像是瞎子抓瞎,除了黑色茫茫一片,什么景物都看不到。

    多杰措担心的看向倚云公子:“倚云公子,晋安道长不会有事吧?”

    这个时候,奇伯主动站出来安慰几句多杰措,他和倚云公子都相信晋安的本事,一具小小血尸还难不倒晋安。

    果然,就在奇伯说完没多久,夜空下,雨幕爆炸,像是被一面高速移动的钢铁身躯不断撞爆,一层层雨幕炸成白气,是晋安回来了。

    而在晋安的手里,还倒提着一个人形之物,仔细一看,赫然是一具血尸。

    雨幕遮挡视野,就当晋安还在辨认倚云公子他们有没有登上雪山时,此时,雨幕里传来声音,晋安大致辨认了下方向,然后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第587章 众神之乡,昆仑神墓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次昆仑山雪崩,真的会雪崩出个西王母宫或元始天尊道场……”

    “可自从看到血土和这具血尸后,老奴反而觉得这次昆仑山雪崩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这次崩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正道东西……”

    奇伯打量着血尸,拧眉说道。

    说实话,不只是奇伯有这种感觉,就连晋安也开始有这种感觉。

    “按照多杰措大叔所说,以前从没见过什么血土,血尸,是最近才出现的,会不会是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有东西从昆仑山脉深处跑出来?”晋安说出自己的猜想。

    三人对视一眼,这绝非是什么好兆头。

    恐怕这昆仑神山要有一场的惊变了。

    “其实我们也不必这么早下决断,说不定这只是人为,是有人杀人夺宝或仇人厮杀,并一定就是从昆仑山里跑出来的。”晋安见队伍气氛变得有点沉闷,假装以一种轻松口吻说道。

    说完,他焚烧血尸,免得血尸这个污染源继续扩大污染。

    “这里距离上涨的河道还是太近了,不适合扎营,我们找处有岩石或崖壁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再扎营好好休息一晚。”晋安留意到队伍里的牛马都有点无精打采,就连身强体壮的多杰措大叔脸上也有些疲色,当下不再耽误,决定尽早赶路尽早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大伙对此都没有意见。

    刚才一路奔逃,与上涨的雨水赛跑,的确是有些人困马乏,精神疲倦了。

    晋安:“多杰措大叔,你是我们队伍里的向导,这次还得继续靠你帮我们找个能落脚避雨的地方了。”

    多杰措点头道:“离这里不远,正好有一个雪融出的凹地可以避风,可以让我们勉强住一晚。”

    队伍当即说走就走,胡乱收拾了下,立马上路。

    ……

    ……

    接下来的三天,晋安他们沿着雪山脚下的冻土层,一直往雪山前进,这一路上走过冻土层峡谷,连翻越几座土褐色的冻土层山坡,跨过从雪山上融化下来的冰冽雪水顺便给队伍补充了下清水……

    一路上地势越走越高,第四天起,路上不再只有荒凉的冻土层,开始有了白色积雪痕迹。

    历经十来天的长途跋涉,他们这才算是开始正式进入昆仑雪山。

    骑在马背上的晋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来路,身后的冻土层就如潮汐叠浪,波澜壮阔,那些是随着地壳运动,被抬高起来的海底海床,因为海拔高寒,变成了永冻的冻土层。

    随着正式进入高原雪山,地势开始骤然拔高,雪山里的天气愈发反复无常了。

    不是下雨就是下冰雹就是起大风,天上厚厚灰云偶尔散开露出晴朗大太阳,那跟磨盘一样大的刺眼太阳照到白花花的雪花上,能把人晒得头晕目眩,两眼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半天里经历了一年四季,半天里就把百年人生的冷暖酸苦都体验一遍,着实折腾得人够呛,多亏了队伍里没有普通人,攀登高原雪山的危险与体力消耗,绝不是普通人能吃得消的。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能征服雪山的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都成了雪中冰尸。

    当他们登上雪山山脊,这里刚好就是大风口,风雪特别大,冻得人脸颊麻木,眉毛鼻子上挂着冰雪。戴着由几层羊皮鞣制成的厚厚手套的多杰措,随手抓起一把白雪,先是啃一口解渴然后使劲在脸上搓揉,面部肌肉暖和好受了些后,他嘴里呼着白气的吃力说道:“再翻过前面那座雪山…就能看到冰川林了……”

    多杰措说话吃力,是因为高原缺氧,所以他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几下。

    但高原空气稀薄并不是最危险的,因为空气不够,脑子晕晕沉沉,很容易疲惫,人很容易产生幻觉和嗜睡,这才是最致命的。

    多杰措时不时拿雪使劲揉搓脸,可不是只为了保持面部温度,也是借助冰雪的冰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倒下。

    攀登雪山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攀登昆仑山脉就更加不是一件易事了。

    昆仑山脉里的海拔,比晋安他们从西域进象雄的大雪山海拔还要高耸,这里是沉眠着远古诸多神话的万神之乡,就连晋安、倚云公子、奇伯也开始感觉到有点吃力了。

    三人站在山脊上,顺着多杰措手指方向,看到在连绵起伏的巍峨嶙峋雪山之间,夹着一片冰川世界,那些冰川如白色雪林,又如白色龙鳞,此起彼伏,在太阳下入水晶闪耀光芒,景象壮美。

    在风水堪舆里,要想看清一个地势,要登高眺望,天地大势看得越远越全,才能越能看清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风水宝地,此时晋安站在山脊上,就忍不住用粗学尚浅的风水之术仔细观望那片冰川林子,然后发出惊诧声音。

    其他人都看过来,问晋安发现了什么吗?

    晋安手指夹在连绵巍峨雪山间的冰川,啧啧称奇的说道:“昆仑山脉是万龙之祖,是祖龙,龙脉的起源地,在风水界有一句总结‘寻龙点穴,先寻龙,断生气,测穴场,定吉穴’。那么如何寻龙点穴呢?这就要用到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了,比如说这第一个的望,我刚才望了眼那冰川林子,疑似是一个‘气行乎地中,其行也因地之势,其聚也因势之止’的龙穴宝地……”

    结果,大家一副如听天书的看着晋安。

    晋安见大家都一副听不懂的目光疑惑,他不由呃的停顿了下…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老道士那么神神叨叨了?仿佛在他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与老道士共处时的情景。

    以前的自己,听老道士讲解着一些风水术语,可不就是一脸懵逼,如听天书嘛。

    想到这,他忍不住失笑一声,然后耐心解释道:“‘气行乎地中,其行也因地之势,其聚也因势之止’,这句话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咱们来到一处龙脉之地,要想怎么判断哪个地方是龙穴?那就找地脉停顿地方就是龙穴。”

    “‘云中诸山来龙也’,你们看这里的地势藏入云霄,这龙脉形容得可不就是昆仑山脉吗,‘风水之法,得水为为上,藏风次之’,这里有云中龙真龙,又有群山拱卫的砂环地势,什么是砂环?在风水学里,把砂环称作藏风之首要也,你们看那被群山环抱着的冰川林子,可不就是聚集风水的佳穴吗。”

    “老话讲得好,‘有山无水休寻地’,‘风水之法,得水为为上,藏风次之’,学龙点穴要想点到龙穴,必须具备四个条件,龙真,穴的,砂环,水抱,简单理解就是找到龙脉,然后寻找地脉停顿之穴,再看龙穴周围是不是群山环抱,龙穴地下有没有藏着地下水或是周围有没有活水流过,只有具备齐这四个条件,才是真龙宝穴,适合修陵墓,大葬。”

    “要想寻到这种龙脉真穴,本就是踏遍千山万水都难以寻到,哪怕是条分支小龙脉,把祖先葬于此地,后人必出帝王将侯,而这里是万龙之祖的昆仑山脉,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把人葬在这个地方,会是一番怎样场景?都说昆仑山脉是万神之乡,修建有西王母宫,住着九天玄女…啧啧,莫非这里真的葬着众神或是西王母?九天玄女?”晋安再次忍不住惊叹。

    要是老道士在这里,发现这么一处真龙宝穴,肯定茶不思饭不想。

    他有些明白了,如果老道士真出现在昆仑山脉附近,还真有可能会进入昆仑山内。

    “不过我学艺尚浅,还望不出来那冰川林子下有没有藏着一条水脉,所以现在还不敢断论那冰川林子就是龙穴,除非让我进入冰川林子找找看有没有水脉。”晋安最后谨慎说道,没有轻下断论。

    “咦?”

    忽然,晋安惊咦一声,他留意到了在他们脚下,正有一支队伍在冒雪前进。

    不过,因为山脊上的风雪太大,风雪迷住人的眼睛,无法看清那支队伍的情况。

    要不是因为人在白色世界太扎眼,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到那支快到山脚下的队伍。

    虽然看不清,但晋安他们稍稍一想,便猜到了那支队伍很大可能就是由拐子格桑带队的那些天竺人了。

    想不到这些人的速度这么快,他们才刚登上山脊,对方都快到山脚了。

    晋安眉头一皱,在心里想道:“这些天竺人这么赶路,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穿越雪山,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人体力不支时会导致体温失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会感觉身体很热,然后脱光衣服在雪地里赤条条打滚,人走的时候还面带微笑。

    晋安自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抵达冰川林子时,已是第二天的事了,中途在雪山里挤着牛马勉强对付了一夜。

    他也没有吝啬,将补血大药融化进清水里,供队伍里的牛马人畜一起补血壮气,人畜一视同仁。

    “嗯?”

    冰川林子口,晋安注意到在冰川入口位置,居然有一座寺庙。

    那寺庙并不大,早已经破败荒废,外墙上挂着厚厚冰凌,屋顶也被厚雪压垮了大半。

第588章 昆仑山脉深处的佛头寺

    因在高原雪山里长途跋涉,

    冻得脸颊红彤彤的多杰措,

    见晋安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座破败寺庙,

    说道:“这座寺院一直没有名字…以前也没有人知道在昆仑神山深处还有这么一座寺院…这次昆仑雪崩才被人发现的…大家都叫它是佛头庙…只因为在寺庙里护法佛神像被大雪和屋顶压垮,只剩下一颗佛头完好掉在地上……”

    晋安三人目光一诧,想不到这寺庙还有这么个奇怪名字。

    多杰措继续说道:“在佛头庙旁…应该还有一个经石堆的…这事我也只是听别人提起过…那经石堆我也没有见过…我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应该是都被人搬空了……”

    晋安好奇走进佛头寺。

    一进门果然看到地上掉落一颗佛头,佛头上坑坑洼洼,像是被铁镐锥子一类工具破坏的,而且痕迹还很新,晋安目光闪过思索,这佛头应该是贴了金箔,是一具金身黄衣佛。

    这次昆仑雪崩,吸引来不少豺狼,雁过拔毛,把佛头表面的金箔纸全给挖光了。

    不过,连金箔纸都不放过,这些人的文化程度和眼界,想来也不会高,能贴满半扇门的金箔纸其实才只能提炼出十分之一钱的黄金。

    就算是把佛祖全身都贴满金箔纸,都用不完一钱黄金。

    根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他才会说这些连佛像金箔纸都惦记的人,文化和眼界都不会高。

    佛头寺内的空间很小,没看多久,便观遍全局,然后众人退了出来,这个时候,晋安他们也开始与多杰措道别。

    晋安:“多杰措大叔,这些牛马你都牵回去,我们有这头傻羊负责充当苦力,负重物资就足够了,等我们出山后再过去找你。”

    多杰措并没有马上走,目光有点犹豫,他觉得晋安他们第一次见雪山冰川,可能对冰川很陌生,并不知道冰川的危险。

    晋安笑说道:“离雪崩地方越近就越危险,多杰措大叔能带我们走到这里已经很感激,多杰措大叔还有妻女等着你回去团聚,还有父母坐在家门口日夜盼望着你安全回家,接下来的路已经不多,靠我们自己也能走完,多杰措大叔先回去。”

    “多杰措大叔在出雪山时,提防那条雨水上涨的河道,切记要等雨水全退走后再通过…这么快多天过去,我猜那里的水位已经退去。如果还没退去,多杰措大叔可以多等几天再过河,牛马背上还剩不少物资,可以多停留几天,完全安全了再过河。”

    从一开始,晋安就没打算拉多杰措大叔趟昆仑山里的浑水,他自然很清楚,这次昆仑山雪崩,绝非小事,聚集了多国的高手强者,这些高手随便打一个喷嚏,都能殃及到池鱼。

    在晋安和倚云公子、奇伯的联合劝说下,多杰措这才沉默着离开了。

    当送走多杰措,三人一羊也不再耽搁,马上进入冰川林子,想要赶在天黑前找到提前进入昆仑山深处的大部队。

    ……

    ……

    随着昆仑山一次大雪崩,天地变色,冰川林子里震裂出一条条漆黑冰缝,冰裂,冰窟窿。

    每个冰缝,冰裂,冰窟窿底下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没人能知道这些高原冰缝最终通向哪里,但自古一直有个传言,在昆仑山脉有一个能直通地狱的地狱之门。

    人从地狱之门里出生,又会在死后重回地狱之门。

    在地狱之门里藏着世界真相。

    这些冰缝有大有小,小冰缝应该是才刚开裂出,随着时间推移,高原地质活动频繁,这些细小冰缝最终都会有向大冰缝扩大的趋势,而大冰缝则如天堑巨壑,沿途一座又一座冰川山峰崩塌,如果低头仔细去看,依稀能见到在冰壁里似乎冰冻着一些动植物遗骸。

    有些动植物遗骸的存在光阴,恐怕比上古先民都要久远了。

    这片高原雪山就是能封印时间的神域,时间在这里如同凝固不前,一旦在这里沉睡,便是永久。

    而穿过这些冰川林子外围,逐渐深入到内部时,发现这里的时间不再像是被高原雪域永久凝固住,开始有人声出现。

    循着一条笔直开裂的大冰封继续往前走,人声越来越多,在一处清亮洁白如玉山,发出莹莹光芒,在头顶上空刷出绚烂极光的冰山雪峰前,此时正热火朝天,有大量衣着单薄,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全身红肿青紫的蕃人农奴,正在一镐一铲的人工挖雪。

    这些农奴在农奴主扈从们的鞭子抽打下,依靠着最原始的人力方式,想要挖出被白雪覆盖的冰山。

    这些厚雪既有雪崩塌下来的冰雪,也有过去一年几场大雪落下的冰雪,范围极大,单靠人力去挖,进度很缓慢。

    难怪各方势力进昆仑山脉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太大进展,而且这些冰雪随着沉降,压实,就更加难挖了,只有等到天气转暖些才好挖。

    农奴们在依靠人力进度缓慢的一铲一铲挖雪时,而在冰缝外面,围坐着许多手持转经筒的密宗红袍僧人,在转经诵佛祈福。

    也有一些密宗僧人手持转经筒的转山祈福。

    光是这些密宗僧人加起来,就已人数过百,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家寺院僧人。

    这些密宗僧人是在为自从进雪山后就一直失踪的几大寺院尊者诵经祈福,祈福尊者们还活着,没有死,等他们挖开厚雪,就能与尊者们重逢。

    而在峭壁嶙峋的冰山雪峰四周,还搭建着一顶顶帐篷和用冰砖砌成的一座座圆顶冰屋,这些帐篷和圆顶冰屋里都住有人,时常有人进出,去看一眼农奴们的挖雪进度。

    那些圆顶冰屋里住着的人,基本都是蕃人。

    而帐篷里住着的,则以吐蕃以外的外来者为主,比如汉人、西域人、天竺人…这些人加起来又是人头滚滚有过千。

    但在一些飘着风马旗的巨大帐篷里,进出的都是细皮嫩肉的蕃人,这些人穿金戴银,养尊处优,是来自吐蕃几大王室贵族的势力。

    这些王室贵族的人最多,那些农奴就是依附于王室贵族的农奴主们带来的。

    在大雪冰封的昆仑山脉深处,浩浩荡荡聚集了不少人,这么多人聚集一地,光是吃穿用度就是巨大消耗,难怪在外面建成一座小土城,集中物资供给这么多人。

    一方是人多势众的吐蕃几大王室贵族,一方是聚集了各地寺庙的密宗僧人,一方是一盘散沙的外来者势力,此时吐蕃王室贵族和密宗僧人们又有联合之势,隐隐驱赶外来者之势,把外来者逼向边缘化。

    冰川雪域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看似平安无事相处的平静表面下,似乎有暗流涌动,大家都在等冰川雪峰被挖出来的一刻……

第589章 昆仑山大部队

    才跟多杰措大叔分别没多久。

    晋安就开始有些想念多杰措大叔这位心肠耿直的汉子了。

    因为他发现多杰措大叔有一句话说得简直太真理了!

    这雪山里的天气就跟女人变脸一样快,还没天黑已经风雪呼啸,眼前雪花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脚下冰川路面,有好几次都差点掉进深不见底的冰封深渊里。

    这个时候就多亏了有傻羊这个开路先锋。

    既能破风。

    又能趟雷。

    而傻羊不止一次脾气暴躁嘶鸣,但最后都被晋安怼得没脾气。

    “这次是你自己非要跟进神山凑热闹,可没人强拉着你来!你有时间抱怨,还不如想想我们还有多久能跟大部队碰头上,找个避雪过夜的好好睡一觉!”晋安锤了下傻羊,这傻羊继续在前闷头带路。

    当三人一羊在风雪里看到高高飘飞的风马旗时,恰好听到许多人的惊呼声。

    “有情况!”

    “难道是雪山终于被挖开?大部队要准备进雪山里了!”

    晋安催促傻羊,一行人加速赶过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在风雪里矗立着许多帐篷和圆顶冰屋,还有许多人往同一处地方汇集。

    他们也跟着人流过去看热闹。

    路上也有人发现了带“白牛”进昆仑雪山的晋安,都是目露错愕与诧异表情,但这时候大家的心思全在雪峰那边,暂时没人顾得上从外面来的新人。

    “怎么回事?”

    “都在喊什么喊,还不快点挖雪!”

    一位农奴主手提皮鞭,亲自过来督促农奴们加快挖雪进度。

    “大,大人,有,有,有…龙!这里面有龙!”有农奴声音颤抖回答,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还是因为人衣着单薄站在风雪里冻的。

    “龙!”

    围聚过来的众人,全都下意识倒吸口凉气。

    就连那些盘腿而坐,不顾红尘吵闹,虔诚转着经筒,念诵佛经,为几位失踪尊者祈福的红衣僧人,此时也都睁开眼,目露精光。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惊呼一声,问自己身边同伴:“去年五六月来挖雪的时候,有听到谁见到过龙?或挖出过龙吗?”

    同伴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有。

    “莫非是后来大雪重新封山的冬天里,因为大雪压垮积雪或是地龙余震,这里又发生了小型雪崩,有龙从雪峰更深处震出来了?”有人大胆猜测道。

    此言一出,四周嗡嗡讨论声更响了,连傍晚越吹越大的风雪都有些盖不住众人的讨论声音。

    人群里还有另一种声音,有人情绪激动,兴奋的说道:“不一定是又发生了一次雪崩或是地龙余震,你别忘了,这次我们做了万全准备,带进来挖雪凿冰川的人是去年临时匆匆组建队伍的好几倍,还有另一种可能,我们这次人数多,挖掘进度比去年快,已经挖到比去年还深的地方了!”

    那名穿着厚厚皮毛外套,头上戴着毛绒皮帽,不停拿皮鞭抽打农奴的农奴主,一听到疑似挖出一条龙来,他吓得手里鞭子也不挥舞了,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这名农奴主因为吃得饱穿得暖,长得满脸横肉,孔武有力,与那些饿得皮包骨头,在风雪里冻得面无人色的农奴们,在冰川雪地里形成鲜明反差。

    而这些农奴主都是依附于大寺庙和王室贵族而活。

    这名农奴主背后另有指使他做事的主子,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他的权限,他只得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还要不要挖?

    那是名被三层侍卫保护着的白皮袍子年轻男子,纯白皮毛寓意雪山,是神圣的意思,普通阶级无权穿用,必须要上供给王室贵族享用。

    那年轻男子外罩挡风雪的白色皮袍,内里穿着跟黄金等价的汉人上等绸缎,腰间挂着玛瑙石、金银、玉珠,如果不是因为常年的高原太阳照射,皮肤略黑,显得粗糙了些,这年轻男子即便在康定国也算是气宇轩昂,五官英俊了。

    面对农奴主看来的目光,这名穿着雪山纯白皮袍的年轻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走回温暖的帐篷内。

    帐篷帘布外自然有仆人主动为他掀起帘布,并拍掉积雪重新放下,防止外面的凛冽寒风吹进帐篷里。

    而随着帐篷帘布放下,挡住外界目光,那名满脸横肉的农奴主再次狠狠挥动手里皮鞭,大声喝骂那些农奴赶紧加快速度挖,今天就算是龙来了,在那位大人面前,也要盘着当一条蛇!

    在不断鞭打下,那些农奴只得压下脸上恐惧,用双手继续刨挖冰冷刺骨的冰雪,到了后来,十指冻得麻木失去知觉。

    但他们不敢反抗农奴主的淫威,继续用手一遍遍刨雪。

    农奴主担心用工具挖雪会破坏雪下埋着的东西,不断大声呵斥,让农奴们都改用手刨雪,完全不顾及这些农奴的命。

    吐蕃最不缺的就是农奴。

    吐蕃农奴的命不是人命。

    农奴生来低贱,卑贱得还不如牛马畜牲。

    连有牛棚马棚住的牛马畜牲都比这些农奴值钱。

    此时,有年老体弱的人实在挖不动了,双手冻伤得红肿麻木,完全失去知觉,连弯曲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结果这样并不能得来农奴主的怜悯,刀光一斩!

    噗!

    人头落地。

    人的热血洒在冷冰冰白雪上。

    血染冰川。

    “还不趁热血化雪快点挖,等这些血凉透了,你们这些下三烂的东西是不是又要有借口偷懒了!”农奴主边骂边连砍翻数人,用带着人体体温的热血来化雪,在他的连声喝骂下那些农奴们继续用双手挖雪。

    这就是最黑暗的年代。

    没人会把农奴的命当成命。

    但最可悲的是,就连那些农奴都是两眼麻木,接受了子孙后代世世代代为农奴的命运,不懂得反抗。

    随着农奴主用人血化雪,不择手段的催促下,那些农奴终于挖开积雪,露出了雪下被埋东西。

    这个时候,晋安他们也挤开人群赶到,刚好看见了出土的东西。

第590章 挖出个龙精

    那些农奴们并没有看错,还真从雪下刨挖出一条抱柱小白龙。

    那龙通体莹白,跟面前的白玉雪峰相互映照,浑身无暇,像是由白玉雕琢而成,每片龙鳞都是清晰可辨,栩栩如生。

    细看之下居然还有丝丝瑞气升腾。

    似随时都要腾云驾雾飞走。

    那些在风雪里冻得身体发抖的虚弱农奴,只是吸了一口从龙身上溢散出的瑞气,便面色红润,两眼神采奕奕,就像服了神山里的神丹,前后精气神判若两人。

    这神奇的一幕。

    都被在场的人看在了眼里。

    此刻,有不少人的眼里都流露出疯狂神色,挖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挖出个有价值的宝贝了。

    就连晋安三人看着那条刷出一条条瑞兆的小白龙,也都目光诧异了下,这个地方好浓郁的天地灵气。

    小白龙身上溢散出的瑞气,全是一条条实质化的精纯灵气。

    此刻,激荡的心情,在众人心头徘徊,有不少人看着抱柱百龙的目光里,已经蠢蠢欲动。

    这些都是滚刀肉,在足够利益面前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他们正在考虑如果这个时候出手强抢,会有几分成功几率。

    仿佛是为了增加这些人出手强抢的自信心,恰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像是刚好想起小白龙的来历,一声惊呼喊出:“这是龙精!”

    那人一副瞠目结舌,声音惊破天际。

    果然。

    昆仑冰川里,很多人露出惊容,这响当当名字一听就是件很珍馐的天地至宝,立马追问什么是龙精。

    认出龙精的那人,是名皮肤细嫩的汉人,他先是拧眉,像是在思考,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然后才是十分郑重的解释道:“昆仑山脉是万龙之祖,是天下龙脉起源,这里本就是龙云承载之地,气象万千,而这龙精,正是生长于龙穴上的天材地宝,是极品中的极品。龙精并不是玉石,而是灵株,寻常的灵水栽种不出龙精,只有像龙脉、龙穴这种养龙之地,才能滋养出这种天地神奇之物!龙脉处有地脉停顿的地方就是龙穴,我们脚下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风水里最上上乘的藏风纳水龙穴!”

    这人似乎还懂点风水。

    他继续神色郑重的往下说:“别的灵株,是具天地精华而生,而这龙精只依靠龙穴里散出的龙精、龙气、龙神而生,以龙的精气神为养料生长,是天地难得一见的稀世至宝,虎有虎骨虎血虎肉等一身都是宝,龙也有龙骨龙血龙肉龙皮龙鳞等一身都是宝!”

    “一般的龙脉小分支绝对养不出龙精,那种精散而神相似的小龙脉顶多算是条走蛟,而大的龙脉自古都在帝王家手里,所以造成这龙精更加稀世,难得一见!”

    众人越听越是目瞪口呆。

    这么一看。

    这龙精比天材地宝还珍贵,分明就是后天至宝啊!

    这位汉人一直是用汉话在解释,大部分吐蕃人、天竺人、西域人并不能听懂,但终究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能听懂,当听完同伴的翻译后,这些人眼里的蠢蠢欲动神色更浓了。

    两手已经不由自主握向腰间或手里的兵器,目光不怀好意的在那些农奴和农奴主身上扫视。

    甚至是,有一部分穷凶极恶的人已经在考虑,龙精出世,势必掀开血雨腥风争夺,这里这么多人,自己势微,自己肯定抢不到龙精,哪怕是连龙精的一鳞半爪都抢不到…倒不如去抢那些吸了龙精药性的农奴,趁着龙精药性还没被彻底吸收,及时放血炼药,也许还能占到些便宜。

    感受着来自四周的冷冰冰目光,此时与抱柱龙精站在一起的那些农奴,还有农奴主们,此刻全都面色有点苍白,神色不安。

    那种目光,农奴们太熟悉了,那是农奴主们恨不得敲碎他们每一块骨头,连骨髓都要吃得干干净净的吃人目光!

    这个时候,仿佛是为了验证之前那名汉人的话,风雪中,响起另一个人的飘忽不定声音,但是没人关心说话者是谁,大伙倒吸口凉气,都被对方说的内容吸引住。

    “天地精气化灵雾,灵雾化灵泉、灵池,再往上是化灵山、灵木、灵物,再往后是化形,有的可化人形,有的可化天地奇种,而这里面又以虎豹熊鹰等为普通化形,但即便是最普通的化形都要得天独厚的至宝,就连山里生长了几千年的老山参都长不出这么惟妙惟俏的五官。而这龙精化形的是天地奇种里最难得珍贵的行龙,具体生长年头已经无法估量,它遍体生鳞,每片龙鳞都能清晰可辨,在龙鳞下长出了血肉与血管,这条龙精已经到了蜕变的最关键时刻,离化形成精,彻底长成血肉,诞生灵识只差一步之遥,这其中的价值已经难以用言语估量,或许真的是由上古西王母娘娘养在这里,从上古一直生长到至今!”

    听到长出这么一条完美形态的龙精,居然需要如此多苛刻条件,此时此刻,风雪中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起来。

    现在就只等谁率先动手,然后其他人跟着一哄而散抢夺那龙精了。

    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之前认出龙精的那名汉人,与同样认出龙精异常珍贵的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似不经意互看一眼,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假装不认识。

    叮当——

    风雪中,响起清脆风铃声,最先认出龙精的人,腰间挂着三枚铃铛,这是名风水师。

    天下风水高手,皆出自天师府。

    腰挂三枚铃铛,说明此人与别的风水师斗法,最少已经胜了二场,无一败绩,腰上另二枚铃铛就是从其他风水师那赢来的风水铃。

    实际上,这人一眼认出龙精时,就已经引起了晋安的注意力,当留意到对方挂在腰间的三枚铃铛在风雪中发出叮叮当当碰撞声,晋安第一眼就认出这名风水师肯定是来自京城天师府的高手。

    他跟天师府那帮子风水师打交道早已不是一回两回,天师府那帮得了当官病,恃才傲物,高高在上的气质,不管走到哪都藏不住。

    老祖宗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帮天师府的人就是一群黑。

    而且,天下风水高手皆出自天师府,所以晋安才敢这么肯定对方肯定是来自天师府。

    天师府的人出现在昆仑神山里,他一点都不吃惊与意外,按照那些马帮茶商们所说,康定国高手早在年关前后就集体出发来昆仑神山了,这次的昆仑神山雪崩,又怎么会少了这些热衷于风水天相的天师府风水师们。

    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这龙精真有这么珍贵,为什么天师府的人还要主动好心告诉大家?

    天师府的人真有这么好心吗?

    晋安觉得未必。

    他与天师府的人打过叫道,很清楚这些人都喜欢吃独食,绝不会无缘无故跟人主动分享。

    除非,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大利益驱使他们这么做!

第591章 天神氏、神猴后裔、仇生家族、黄金家族、可怕家族

    随着天材地宝龙精出世,诸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权衡强抢的成功率时,这边的动静也惊动到了吐蕃诸王。

    当得知这次从雪峰里挖出的东西是龙精,诸王联手,这龙精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手。

    吐蕃诸王联手,派出精锐亲卫,把龙精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隔绝一双双窥觊目光。

    这些吐蕃诸王本就人数众多,此时呼啦啦三圈站开保护龙精,人头攒动,足有千来人。

    各个都是能在高原雪域骁勇善战的精锐,孔武有力,刀弓骑战样样精通。

    “我们是来自天神之子后裔的天神氏,这龙精是雪山神明赠送给我们天神氏家族的宝贝。”说话者是名身着半身盔甲的魁梧强壮大汉。

    在吐蕃,缺乏铁器制品,精美的铁器制品往往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大汉是个外功高手,一身气血旺盛燃烧如火炉,面色驼红,无惧雪峰冰川里的风雪。

    在他说话时,身边有人替他翻译成各地语言,以此震慑几方势力。

    “这龙精同样也是我们神猴后裔的!”

    这次说话者,是名皮肤黝黑壮实的青年,他也是随行带来翻译官负责翻译,宣示他们来自高原神猴后裔一族。

    “仇生家族!”

    这次站出来的是名浑身气息阴冷,脸上涂抹着黑色植物汁液颜料,面黑如地狱罗刹恶鬼的的瘦长男子。

    相传在高原雪域,有六个最高贵的姓氏,他们来自六个最大的部落,这六个部落的祖先都与高原神话有关,连吐蕃的王还在世时都要客客气气接待这六个最高贵姓氏。

    分别是自称是天神之子后裔行走人间,代天神在人间颁布神明法旨,视察人间的天神家族。

    神猴与岩魔女所生的神猴后裔一族。

    驱魔者与地狱罗刹魔女繁衍的仇生家族。

    掌握黑暗力量的杀水氏。

    吐蕃最后一代王所在的家族,黄金家族。

    以及最神秘,一直很少在人间活动的可怕家族,米拉一族。

    据传,在上古时候,高原雪域是饿鬼世界,正是在这片饿鬼世界里,诞生了一位意志坚强的高僧,他从最黑暗中降生,又在饿鬼世界里求生,最后在地狱里参悟成佛,这位密宗高僧在漆黑淤泥中涅槃重生,成为佛法高深,修为不可揣度的高原雪域第一密宗强者,他悲天悯人,主动舍弃信徒为他修建的寺庙,走出能够遮风挡雨的寺庙,在风雪、烈日、白毛旋风里游历四方,降妖除魔,一个又一个魔头被他永远镇压在圣山圣湖下,恶魔见了他都要害怕高喊米拉,米拉,意思为“可怕”。

    这就是如今的吐蕃格局,随着最后一代王陨落,再无一人统合吐蕃,吐蕃诸部落陷入连年征战,除了从不在世俗走动的可怕家族外,天神氏、神猴裔、仇生家族、杀水氏、黄金家族,就是吐蕃最大的五大部落,谁都不服谁,谁都想重新征服其它部落,重新统合吐蕃。

    这就是吐蕃当下的局势,如果加上一直都很神秘的可怕家族,那就是六王割据的时代。

    而此时,除了最神秘,一直隐世,从不在人间行走的可怕家族,以及最后一代王所在的黄金家族并未参与进龙精事件里,另外四大尊贵姓氏的人此刻全都围住龙精,谁敢上前一步,就是与高原四大部落为敌。

    擅长在高原雪域战斗的蕃人,在高原昆仑山脉里本就占据着天时地利,那些水土不服的外来者,真要在这里跟蕃人厮杀起来,指不定能不能占到便宜。

    尤其是因为天时地利都在蕃人那边,蕃人在人数上也占据着优势。

    在这种局面下,随着天色黑下来,天上的风雪气候快速转变恶劣,大家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大家族的人带走龙精还有那些农奴。

    随着农奴和龙精被四大家族的人带走,原本聚集在此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很快散去了,可没人想在雪天里继续留下挖雪,那是会死人的。

    这冰川里的晚上,寒风刺骨,连眼睛都睁不开,就算明知道这雪下还掩埋着许多跟龙精一样珍贵的天材地宝,也只能望雪兴叹。

    谁叫他们没有天时地利之便,不能短时间内就着急大批人马进昆仑神山挖掘古迹。

    那些农奴主们虽然不把农奴当人看,但是他们也很清楚,晚上让农奴冒雪挖掘古迹,就跟送人去死没区别。

    倒不是他们有多好心,开始心疼起农奴的命,而是担心农奴短时间里死太多,人数补充不上来,背后的那些主子会让他们也亲自下场用两手挖掘古迹。

    随着众人散开,没有人墙挡住风雪,尖啸刺痛的风雪灌入耳朵,晋安沉默看了眼很快被白雪重新覆盖的红雪。

    雪地里还倒着几具早已失去温度,冻得僵硬的人尸。

    倚云公子和奇伯也看出了晋安心情不好,两人此时也都选择沉默,站在风雪里,任凭如刀子般寒冷刺骨的寒风吹刮在脸上,没有出声打扰晋安。

    偏偏在这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晋安他们这边走来,晋安眼角一瞥,那几个人还在继续接近。

    晋安眉梢皱起。

    就连奇伯也眼神戒备盯着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几个人来到距晋安几步外,然后噗通,噗通,噗通,突然齐刷刷下跪,虔诚的朝傻羊叩拜起来。

    晋安:“?”

    倚云公子:“?”

    “奇伯:“?”

    那几个人皮肤黝黑,个子矮小,看着像是来自喀喇昆仑山口南边的天竺人,晋安乐了,估计是因为风雪迷人看不太清楚,这些天竺人误把山羊当成白牛,把傻羊当成他们的神牛来拜了。

    要不是因为雪山里的天色暗得很快,天气越来越恶劣,晋安急着找住的地方,他倒是很乐意把傻羊栓在原地让那些天竺人一直跪着叩拜一天。

    但眼下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他们刚刚到,没帐篷可住啊。

    所以为了晚上有块睡觉地方,他们找了块空地,从傻羊身上卸下一应物品,然后快速搭建起帐篷。要不是傻羊块头大,负重大,他们还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进冰川雪山里。

    只有解决了住的地方,他们接下来才能慢慢找老道士下落。

    刚卸下东西,正准备搭建帐篷的晋安,突然眼角一瞥,咦了一声。

    倚云公子和奇伯都看过来问怎么了。

    晋安脸上乐呵呵的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两人也跟着好奇看去,原来是之前那名认出龙精的瘦长脸风水师从一个冰川洞窟里出来,然后趁人不注意,转头钻进另一顶普通帐篷里。

    那冰川洞窟的洞口处有几名目光精芒炸炸,气势强劲的高手守着。

    冰洞可以抵挡风雪,人住在冰洞里可比外头暖和多了,看这情势,这冰洞里住着位大人物。

    再联想到那瘦长脸风水师极有很大可能是来自京城的天师府,住在这冰洞里的大人物身份,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接下来,倚云公子和奇伯都一脸发懵看着晋安把卸在地上的东西,又重新收拾起来,放回羊背上,这迷一样的操作,看得两人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晋安道长你这是……”奇伯不解问。

    晋安乐呵呵笑说道:“我觉得这块地方风水不好,咱们换快地方重新搭建帐篷。”

    晋安所说的换块地方搭帐篷,是直接换到那名瘦长脸风水师旁。

    搞得倚云公子和奇伯都一脸古怪看着晋安,一旦被晋安盯上,他们觉得那名瘦长脸风水师要倒血霉了。

    就是不知道风水先生出门有没有看黄历的习惯。

    不过,晋安有一点没说错,对方身为风水高手,找的地方的确是块背风好位置,比他们此前找的地方,避风效果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

    ……

    孙新荣原本图个清静,也为了方便行事,特地找了个僻静地方,结果他刚回到帐篷没多久,就在风雪里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他好奇掀开帘布,就看到有人正在凿冰石准备在他旁边搭建帐篷。

    雪山里的冰石,冷硬如钢铁,并不好凿开,不过能进入昆仑雪山深处的人,显然都不是平凡之辈,对方凿冰石的速度很快,很快便已支撑起帐篷雏形。

    “道士?汉人?”孙新荣看着正不亦说乎凿冰,时不时还抽空跟一头白牛打雪仗的晋安,迟疑问道。

    这又是带着仆人,又是带着女眷,又是带着宠物的道士,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咦?除我们之外,这里还有个人!”晋安一脸震惊。

    孙新荣:“?”

    你神经病吧。

    我这么大一顶帐篷在这里,你眼瞎看不见吗!

    什么叫这里还有个人!

    这话听得咋那么别扭,那么像是骂人的话!

    孙新荣皱起眉头:“你们能换个地方搭帐篷吗?”

    晋安:“为什么?”

    孙新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生冷口气:“我这人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打扰。”

    晋安乐呵呵笑说道:“太好了,我这人也喜欢清静。”

    说完,他又继续低头凿冰搭建帐篷,一点都没有要搬走的觉悟。

    叮叮当当!

    那刺耳尖锐像是铁片划割坚冰的声音,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

    看着一点都没要搬,,脸皮比冰川还厚的晋安,孙新荣气得呼吸一滞。

    “这个地方是我先到的吧?做人要讲个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们另换它处搭建帐篷休息吧,你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会打扰到我清修。”

    晋安:“欢迎,欢迎。”

    他一边笑说,一边手里动作依旧没停,孙新荣眼睁睁看着一座帐篷在他面前拔地而起,三人一羊进入帐篷住下了。

    孙新荣:“……”

    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我说你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会打扰到我,你说个鬼的欢迎啊!

    欢迎什么?

    欢迎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吗!

    孙新荣脸黑,明明他才是先住下的人,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人?

    想想就憋屈啊。

    他平时哪受过这种气,要在平时,他早已经出手了,但今晚有大事要办,不能节外生枝,误了那位大人物的事,最终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他忿忿合上帘布,重回帐篷里养精蓄锐,等到天黑去找另一头龙精的下落。

    ……

    ……

    晋安并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碰面的时候,并未向孙新荣打听有关龙精的事,担心会让对方有了戒备之心。

    “倚云公子,奇伯,我刚才一直和善笑脸说话,应该会给对方留下第一眼好印象吧?你说我们再跟那名风水师做几天邻居,会不会得到他的好感,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这次昆仑雪山雪崩的更多内情?”

    帐篷里烧着牛粪饼,牛粪饼上架着铁锅,铁锅里的冰雪已经烧开,晋安先用这锅热水煮酥油茶,然后挖来雪水重新烧开一锅热水,掰碎马肉干放进开水里煮烂,顺带放些松茸干、虫草、雪盐当调料,边说边认真搅拌着一锅肉。

    而倚云公子和奇伯也一直在旁边忙着铺垫子、兽皮毯子,准备接下来几天休息用。

    听着晋安的话,倚云公子和奇伯都是忍不住嘴角肌肉抽搐了下。

    倚云公子很认真的思考了下,然后说道:“他有没有被你的和善笑脸感动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想再跟你做邻居。”

    晋安手里锅勺子一停:“为啥?”

    “我刚才的笑太假?”

    说着,他还很认真思考的摩挲下巴,像是在反思,总结经验。

    倚云公子忍不住翻白眼:“你那张嘴能把死人都气活,你说呢。”

    “?”

    晋安不乐意了:“倚云公子你干嘛血口喷人。”

    倚云公子:“……”

    “你再乱嚼舌根,信不信我说出你曾经偷偷出去吃了烤全……”倚云公子眸光斜睨,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做贼心虚的晋安快速拿一块肉干堵住了嘴,因为力道太大,倚云公子被噎得翻白眼。

    咳咳——

    咳咳——

    帐篷响起一声声咳嗽,然后传出一声怒喝:“晋安你!”

第592章 元神夜游,准备狩猎龙精

    前半夜还是风雪天气,

    到了后半夜风雪停止,

    变成飘着丝丝小雨的雨夹雪天气,

    看着这变来变去的天气,有人在雨夜里忍不住低声骂了句,那些雪本来就难挖,再被雨一浇,化成一团,再次增加了挖雪难度。

    烤着火的帐篷里,孙新荣听到帐篷外的雨声,也是皱了皱眉头,但最后眉头一松,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雨雪天气里大家都窝在帐篷里烤火取暖,不会有人乱跑,正好方便了他们行事。

    “看来连老天爷这次都站在我们天师府这边。”孙新荣嘴角浮起一抹从容笑容,有种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壮志凌云自信。

    原本他还想要感叹一番天时地利人和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住在隔壁的新邻居,脸上的从容笑容一下消失。

    他算了算时辰,跟公子和那位侯爷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现在条件简陋,他手指轻沾雪水,在七窍与头顶各点一下,算是简单沐浴净身,洗去红尘烦恼,然后再点燃一盘檀香,静气凝神,随着呼吸调整,心境止如水,念头脱去枷锁,身体一轻,魂儿已经出窍。

    龙精事关重大,如果他们贸然跑去挖掘龙精,根本躲不开那么多双耳目,所以最后决定,以元神出窍,用阴神食气之法,吸光龙精的精气神。

    龙精一身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凝聚自龙穴精气神的龙精、龙气、龙神,宝身虽然也重要,普通人吃一口可以辟谷十天半月,药到病除,但还是不如龙精、龙气、龙神药力惊人。

    精气神才是全身精华所在。

    只要能盗走龙精、龙气、龙神,哪怕舍弃掉空壳宝身,也是值得的,最好是这具空壳宝身再次让蕃人诸王得到,引起大伙的敌视,他们就在背后坐享其成。

    这便是公子和那位侯爷的亲定计划。

    这次昆仑雪崩牵连很广,连京中一位侯爷也亲自登临,这次天师府能与这位侯爷联手,对天师府来说是一次难得机会。

    魂儿离开肉身,立刻感受到天地发杀机,手脚冰寒,他赶忙紧守灵台,这才重新稳固住神魂之体。

    高原雪域气候恶劣,电闪雷鸣,风雪暴雨,全都是天地杀机,在这里施展阴神夜游对神魂的消耗是其它地方的十几倍都不止。

    就好比如像他这样的神魂高手,在平原地区能夜游出百里,但在昆仑雪山里只能勉强夜游十几里。

    如果强行夜游,最终会神魂冻僵。

    就算是运气非常好,没被当场冻死,也会受不了风雪的轻轻一吹,魂儿跑出十万八千里外。

    人如果不能在几天内魂魄归壳,肉身腐烂,到头来还是一个死。

    这里是高原雪域,气温严寒,孙新荣估计自己都没有机会被风雪吹跑,神魂直接冻死当场了。

    正是因为在高原雪域神魂出窍危险重重,所以他才会这么小心谨慎对待,又是净身又是点燃檀香静神,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元神多沾上些养魂香,壮大三魂七魄。

    帐篷里正在徐徐燃烧的那盘檀香,可不是普通的檀香,那些檀香里,有他的一些香火信徒精纯愿力,可以临时增强神魂。

    作为一名风水师,有民间百姓立起几座庙宇,拥有一些民间信徒,也很合乎逻辑对吧?

    他取信徒焚香后的香灰,融入进莲花、檀香木等几味材料里,最后才制作成一小盘养魂檀香。

    在帐篷里来回飘动,适应了会高原雪域,孙新荣的元神穿过帐篷,暴露在高原雪雨下,手脚冰凉,他一遍遍观想七星宝塔观,以七星宝塔镇神魂,这才让神魂重新坚固下来。

    随后他饶帐篷一圈,巡视一遍白天布置在四周的风水局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为了这次神魂出窍可是做了完全准备,早在帐篷四周悄悄布下几个攻守兼备的风水局。

    见到万无一失,飘浮在空中的他,微微颔首,对自己布下的几个风水局还算是满意。

    唯一的变数就是旁边那顶帐篷了。

    孙新荣神色阴郁,正在思忖要不要趁这个时候用元神入梦的法门,把帐篷里的三人一羊直接杀死在噩梦里,省得他元神出窍期间发生什么变故,只要想到白天时候的郁闷遭遇,他就念头淤堵,心情不爽。

    至于晋安的道士身份?

    呵。

    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道士,神魂修行还能强到哪里去?

    就在孙新荣刚起杀心时,高原夜空里,有几团流光划过,宛如惊虹,有着各色神光。

    这几团流光只有元神出窍的人才能看见,普通的肉眼凡胎看不到,正是有神魂高手在集体元神出窍夜游。

    孙新荣最后再看一眼晋安他们的帐篷,他最终没有出手,而是也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及时与大部队汇合去了。

    ……

    而就在孙新荣刚离开,帐篷帘布掀起一角,身着五色道袍的晋安面目平静的站在帘布后,平静注视着飘零着细雨的漆黑夜空某处。

    “我感应到刚才窥视我们的目光,去了雪峰那边,看来他们今晚就要准备挖龙精了。”

    晋安那双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的眼睛,似穿过虚空与黑暗,能够直接看到夜游的元神。

    并不是他能直接看见夜游的元神。

    而是他身上的五雷斩邪符,能感应到一切心怀不轨和心术不正者的窥视。

    “看来今晚要有些热闹可看了。”

    晋安没有思虑多久,也打算元神出窍,看看天师府那帮人是怎么找龙精,挖龙精的。

    像这种热闹事,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就在这时,晋安心口痛了下,他下意识手捂心口,就好像是鬼母也做出喜欢看热闹的回应。

    “你真的没事吗?自从离开不死神国后,总是见你犯心绞痛。”倚云公子看过来。

    晋安苦笑摆摆手说没事。

    倚云公子先是狐疑看一眼晋安,然后提出她跟晋安一起元神出窍去看热闹。

    “奇伯,又要劳烦你了。”

    “晋安道长你和公子放心去吧,这里一切都有老奴照看着。”

    没多久,帐篷内刮起两道阴风,但马上又恢复平静。

    一直贴着温暖火炉子呼呼大睡的傻羊,抬头看了看,见帐篷里什么异常都没有,又继续躺下呼呼大睡,睡觉的时候还不忘了把屁股往火炉边挪了挪。

    结果没多久,帐篷里响起羊是嘶鸣声,还有羊毛烧焦的臭味。

    以晋安如今的修为,哪怕不借助六丁六甲符滋养神魂,也能在高原雪域夜游,不过要想做到来去自如,还得靠六丁六甲符庇佑阴神。

    此时的晋安,把六丁六甲符贴在自己神魂上,用来固守魂体,不被风雪吹散。

    而倚云公子神魂出窍后依旧还是那副儒士模样,晋安想要看一眼倚云公子本体究竟长什么样子的希望,又一次落了空。

    倚云公子的元神,还是那么五彩琉璃,有读书人的浩然正气,有丹青画道的清流之气,有功名禄利在身的黄道官家气运,有贵人紫气。

    两人很有默契的先是在帐篷四周盘旋几圈,见没有异常,这才飘飞向孙新荣帐篷,试试看能不能有些发现。

    果然如他们所料的,孙新荣暗中在帐篷附近布下几个风水局,防止元神出窍期间,肉身被毁。

    虽然晋安无惧这些风水局,这些风水局根本拦不住他的神魂,但以蛮力强闯也会毁了风水局,让孙新荣提前警觉,所以他和倚云公子只是稍稍打量几眼后,便不在原地逗留,神魂冲破夜空,飞向雪峰方向。

    肉身既是保护魂儿的神宇,也是禁锢住神魂的枷锁,白天时候,他们只觉得昆仑雪峰峭壁千仞,巍峨壮观,可换作现在元神出窍,脱离肉眼凡胎的桎梏,拥有一双能看清本质的眼睛后,离雪峰越近,神魂压力越大。

    那是一种浩瀚天威。

    压得一众神魂不敢抬头揣度浩荡天意。

    一想到像这样的雪峰,在昆仑山脉里还不知有多少座,就令人头皮发麻,心生敬畏。

    仿佛在他们头顶矗立着一道通天彻地的神门,神门后站着一尊尊高不知多少万丈的金身神明在俯瞰人间。

    难怪把昆仑山称作万神之乡。

    这里的上古辛秘太多了。

    晋安自问问心无愧,又身怀六丁六甲符和五雷斩邪符这两大阳神之力,雪峰对他的压力并不是太大。

    不过他也不会没事做的乱抬头看天,揣度天道意志。

    昆仑山脉离九天太近,是最接近天道意志的高原,凡人直视神明,无疑是引火自焚。

    当两道魂儿飘飞都白天挖出过龙精的地方时,发现原地漂浮着一道元神,那人修炼的应该是十二重楼观想法,背后观想出道家十二重楼定住身周风雪,不让那些比刀剑还锋利的风雪伤到魂魄。

    但除了这一个人外,并没有看到别的人,估计其他人的元神早已经深入雪峰内。

    “这些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两人商量了下,既然无法从天上飞过去,那便从地下过去。

    可让晋安没想到的是,他神魂刚沉入脚下冰川,宛如坠落入万年寒冰里,遍体生寒,手脚活动艰难。

    这些冰川经过千万年累积,坚硬无比,铁镐砸一天也砸不出个印记,自然是跟那些松软泥巴土不能相提并论,神魂要想遁入冰川,每下沉一寸都要付出数倍努力。

    尤其是这些冰川带着万年寒气,对神魂伤害巨大,稍不留神就能把神魂永久冻在冰川里,孤寂冰封上千万年。

    哪怕晋安占着六丁六甲符和五雷斩邪符滋养神魂的便利,有神道力量开路,他也只能遁入冰川一米多深。

    再深就会两眼发黑,手脚僵硬,不利于应付突发状况了。

    如果强行遁入两米以下,那他的神魂就真的要永远被留在这里了。

    而这样的冰川,在昆仑山脉比比皆是,至于冰川厚度就更是无法想象了。

    晋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高手被挡在雪峰外,从去年挖雪到现在都进不去雪峰内,这些昆仑雪峰就像是禁锢之地,什么高手来了都没用,都得用最原始的方法老老实实挖雪。

    倚云公子手掌一翻,拿出那枚在不死神国见到过的桃符,是那枚火德真君敕令桃符。

    随后,两人的神魂,从万年冰川里缓慢遁向挖出过龙精的地方。

    这万年寒冰形成的冰川既能冻僵人的神魂,也能很好的给人敛息,藏匿行踪。

    留守在地面的那名元神出窍高手并不知道在脚下地面,有两个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遁进了他身后的雪峰里,他还在高原风雪里恪尽职守。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一个人的神魂能从万年寒冰的冰川下来去自如。

    晋安和倚云公子在冰川里缓慢遁形,他们无需刻意去看,精神念头已经自动看清四周的环境。

    他们头顶上方的地面,应该是一处大峡谷,但因为雪崩,大峡谷已经被冰雪掩埋,压得严严实实。

    他们一路上还看到了不少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比如瓦罐,磨石,经文石板碎片等,这些都是上古先民使用过的东西,被去年那场雪崩给震出来。

    不过,两人的神魂受到寒气压制太大,无法看到更远,暂时无法得知这大峡谷究竟有多宽,有多长。

    看着被冰雪掩埋的这么多上古先民遗物碎片,晋安眉目若有所思:“倚云公子,你说行龙都是成对出现,那两条抱着柱子的龙精,会不会就是上古先民遗址的两根门前石柱被冲刷出来?”

    倚云公子点头:“确实有很大的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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