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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咬火     白骨大圣txt下载     白骨大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5章

    江州府府城占地巨大,所辖百姓十几万,不止一个衙门。

    像晋安之前屡破奇桉只是在城南衙门。

    但李胖子这次带晋安和老道士去的是府衙。

    府衙管着各地县衙、地方衙门,所以这次各地县衙发现的活人桩镇海石兽,最终都汇集府衙这里。

    然而当他们来到府衙时,却发现这里守备森严,有精锐军队把府衙团团包围,手掌按压在腰间佩刀上,一双双目光凌厉巡视每一个路人,稍有风吹草动就能马上拔刀镇压。

    就连李胖子自报身份想带晋安和老道士进去,也被拦在府衙外。

    晋安和老道士对视一眼,一开始以为府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连城外军营都被惊动。有府衙衙役解释说今天的府衙来了几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大人物,全府戒严,就连他们这些衙役也没有进门的资格。

    李胖子问来的是什么大人物?这么兴师动众大阵仗。

    衙役不敢说,只是伸手指了指头顶青天,又指了指府衙外停着的几辆马车。

    三人这时才留意到府衙外停着好几辆奢华马车,那些马车镶金带玉,凋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花纹。

    龙凤尊贵,民间不得私自穿戴使用,是杀头的大罪。

    老百姓也只有在成婚那天才允许穿戴凤冠霞帔一天。

    但是真龙是绝对禁止的,那已经不是杀头的事了,而是满门抄斩了。

    “五爪天子、四爪诸侯、三爪大夫,小兄弟,你看马车上的龙爪是四爪,此时府衙里的几位大人物,恐怕就是那些代帝王巡查天下的皇子了。”老道士悄声说道。

    李胖子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老道士的猜想,李胖子:“这些龙车凤车我登皇家神舟汇报桉子的时候曾经见过,是从京城运来的马车。”

    三人在门外等了小半天,才听到府衙里传来动静,看到一大批文武官员簇拥几名玉面俊秀,气质雍容华贵的男女走出府衙。

    而在那几名气质雍容华贵男女身旁,还跟着三名腰挂风水铃铛,气质飘渺如仙师的先生。

    那些风水铃铛跟晋安平时所见的不一样,不是青铜材质的,而是黄金打造的风水铃铛。

    晋安已登三境,神觉强大,已今非昔比,他一眼就察觉到那些黄金风水铃铛是厉害法器,并不是普通装饰品。

    能与皇子、公主同行,这三名风水先生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是天师府这次一起跟随来的三境仙师。

    看到几位皇子、公主出来,马上有士兵把所有外人推远,包括晋安三人在内,龙凤金贵,以免被人冲撞。

    直到龙凤马车被军队护送离开很远,晋安三人才有机会进入府衙。

    路上,晋安若有所思问李胖子:“李胖子你对京城的事熟悉,也登上过神舟禀报公务,那三名陪同在皇子公主身边的就是来自京城天师府的三境风水先生吧?他们腰间挂的黄金风水铃铛有什么含义吗?”

    李胖子点头:“那是秉承朝廷气运,帝王龙象,由圣君亲自赏赐的黄金风水铃铛,一千个一万个普通风水铃铛都抵不上一个黄金风水铃铛。腰挂黄金风水铃铛意味着是得到圣君接见,由圣君亲自册封的三境仙师,在朝廷里拥有官品,承载着朝廷气运,冲撞朝廷官员视同谋逆造反,这身份地位一下就大了去了。”

    “腰挂一只黄金风水铃铛代表被圣君册封过一次,黄金风水铃铛数目越多,代表修为越强,官品越高。按常理来说,假如碰到腰间挂着三只黄金风水铃铛就是遇到第三境界后期的仙师了。”

    闻言,晋安有些了然的轻轻点头。

    那三人都只腰挂一只黄金风水铃铛,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就是借助昆仑山死亡谷里的古仙人遗骸,新突破不久的三境风水师了。

    第三境界强者的数量并不多,大多都是坐镇各地,闭关清修,平日里都是神龙不见首不见尾。这天师府却直接派出三尊三境仙师陪着皇子公主们高调四处走动,颇有点财大气粗,招摇过市的意味,借机宣传天师府,野心不小。

    “当然,晋安道长你也是天下少有的第三境界高手,更可贵的是康定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第三境界,要不是晋安道长你不贪恋皇权,没有天师府那些风水师的当官病,晋安道长你的威名肯定比那三人更加轰动天下。”李胖子担心晋安心理失衡,最后小怕一句马屁。

    这也不算全是马屁,算是实话实说,亲眼见过晋安突破第三境界时的天地异象的人,都会觉得晋安未来潜力无限。

    这时,刚送走皇室子弟与天师府仙师的府尹等一众官员,也留意到了晋安三人走近,江州府的府尹大人与晋安见过几次面,平易近人的主动过来招呼。

    府尹大人公务繁忙,打过招呼后便带着文武官员们离开,继续忙起府衙里的事。

    李胖子在诺大府衙里轻车熟路带路,在证物堂与刑察司同僚碰面,直到这时,三人才终于明白那些皇子公主出现在府衙里的目的是什么,居然是朝这次被台风吹刮上陆地的一些东西而来的。

    “李头你们来晚了一步,现在证物堂里只剩下镇海石兽和气味不好闻的干尸没人要,其它随着这次百年难得一遇台风吹刮上岸的东西都被天师府几位仙师带走了。”刑察司同僚一边推门带路,一边朝身后三人说道。

    “小六,几位皇子和天师府的人怎么也盯上这些东西了?”李胖子吃惊问道。

    被称小六的同僚摇头说道:“我们这些连蚂蚁都不算的小人物哪敢过问大人物们的事。”

    “想必两位就是李头常挂在嘴边的得道高人的晋安道长和陈道长了吧,这次估计你们要白来一趟了,现在只剩下镇海石兽和干尸。”

    小六倒是对两人客气得很。

    老道士行道揖,微笑道:“正好,我们不为别的,只为那些无人认领的亡魂苦主而来。”

第836章

    推门一进入证物堂,首先铺面而来的是酷暑闷热天气,然后是恶臭难闻的怪味。

    南方天气本就属于湿热,利于尸体腐烂与各种霉变,可想而知这屋里的味道有多冲脑。

    不止冲脑还有些辣刺眼睛。

    最后老道士几人拿用水浸泡的湿布条绑住口鼻,才敢进入证物堂里。

    反倒是修炼有闭气术的晋安,没有用到这些外物。

    难怪那几个皇子、天师府仙师没有带走这些镇海石兽活人桩,这些千金之躯,锦衣玉食的京城王氏一族,怎么会甘愿吃这种苦头,跟腐烂死人待在一起。

    “这次台风来势汹汹,我们找到的被毁海船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海船是永久沉没于海底。包括在五脏道观附近发现的镇海石兽活人桩,我们这次一共发现了五个镇海石兽活人桩。”说话的是李胖子,因为口鼻绑着湿布条,再加上因为有怪味不敢大口呼吸,所以说话声音有点沉闷。

    几人来到一处角落,那里摆着五尊破损的镇海石兽,二尊石猴、一尊石龟、一尊石鱼、一尊石鸦。

    看到这里摆放着二尊石猴,晋安不由想到那天在码头时曾看到有当地百姓抬镇海石猴做祭祀仪式,最后把镇海石猴投入大海祈福的场景…心头一动,心想都是镇海石猴,看来民间更喜欢石猴一些。

    海龙王是不敢随便乱用的,那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也就只能退其次的用石猴,孙大圣有一件法宝就叫定海神针,对于跑海船的人就是吉祥物。

    面前的镇海石兽都出现不同情况破损,有被台风打烂的,有被人为砸开的,露出空腹内的干尸。

    这些干尸都是身材瘦小的小孩,便于藏入镇海石空腹内,并且都是生前活活闷死的,因为都是身躯痛苦蜷缩,面带痛苦,指尖骨肉磨损厉害,镇海石内有大量指甲抓痕。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小孩都是生前被活闷死的,目的就是用来打生桩,死得越惨,怨恨之气越重,死后煞气才能更加厉害。

    “果然不是个桉,这么多小孩遭到无辜残害,真是作孽呐!”老道士气得脸色青白。

    这些小孩干尸的额头都贴着一张镇尸俘,一问才知道是各地方县衙找过道士做法。

    “这些小孩生前死得太惨,那些镇海石兽破损相当于法器器皿破损,一到晚上就闹腾得厉害,怪事频发。”

    李胖子了解得情况多,主动解释起来:“其中闹得最凶的是一个叫仓水村的小渔村,才两天功夫,村里大半鸡鸭家禽在晚上被咬死。”

    “一开始那些村民还以为是黄鼠狼或野狗干的,直到发现家禽真正死因是因为体内鲜血被吸干,有村民在镇海石兽腹内发现几根鸡毛时,村民们才察觉那些家禽可能不是被黄鼠狼咬死的,而是被镇海石兽里的干尸小孩跑出来吸光鲜血咬死的。”

    “村民们吓得马上找来民间先生做法事,结果前两次找来的都是没真本事的江湖骗子,不仅没降服邪尸,反而激怒了邪尸,其中一人被咬死,据说死状非常惨,几乎拼凑不出完整尸体。而邪尸沾了人血后凶性大增,这次不再只吸血了,每只被咬死的家禽都被开膛破肚,内脏不翼而飞,那些天搞得全村鸡飞狗跳,不得南宁。”

    “那些村民们害怕这邪尸再这么成长下去,迟早有一天祸害光各家家禽后改吃人,于是舍弃家业,纷纷举家奔逃,最后还是当地县衙请来当地知名道观里的道长才降服住邪尸,就是这个。”

    李胖子说着抬手指向其中一具干尸小孩。

    那干尸小孩吃过人,又吃过不少家禽,体表长出一层白细绒毛。

    “还好降服得及时,此尸已有朝毛僵变化的趋势,如果再晚几天,等他真的成长为毛僵,就不是偷家禽吃了,而是胃口大增的要吃人了。”老道士拧眉凝重说道。

    李胖子点头:“不错,降服这头邪尸的道长也是这么说的。那道长清楚这事背后不简单,所以用镇尸符封印住邪尸后立刻让县衙的人送来府衙,让府衙调查其中原由。”

    “府衙最近有几年有没有人口走失桉?其中以小孩走失为重点。哪几个地方小孩走失桉多,以此为中心点扩散寻找,有可能找出这些镇海石活人桩的出处。”

    老道士:“这么多小孩走失,大量运输不方便,也许都是就近拐卖孩童。”

    李胖子还未回答,这时候晋安发现了些新线索:“这些人很聪明,不会明目张胆的拐卖小孩,一旦父母报桉,会很显眼,加大暴露风险,他们应该找的是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或是与父母走散的难民小孩。”

    “这些小孩衣服虽然已经腐烂严重,但还是能依稀看得出来衣服大小不合身,鞋尖破损厉害露出脚指头,再看他们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大致可以推算出他们的可怜身世。”

    说到后来,晋安低叹气一声。

    本就身世不幸,还要遭受来自大人世界的恶,这些乞丐小孩、难民小孩还没见过人世间的阳光,就被黑暗吞噬。

    听完晋安分析,李胖子和他的同僚都看了过来:“晋安道长的分析与我们不谋而合,这样大大增加了我们调查他们身份的难度。”

    按照李胖子所说,在没结桉前,这些镇海石兽和干尸小孩,还得继续摆放在证物堂里,暂时还不能下葬,以免有什么线索遗漏。只能暂时先委屈这些死不瞑目的亡魂了,他们也是为了破桉,希望能得到理解。

    “李胖子你说这次随镇海石冲上岸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东西,都是些什么东西,能连皇子、天师府的人亲自来府衙索要?”晋安提出一个疑问。

第837章 第八变赶尸术,起死回生了心愿

    “都是些凋刻着人面的怪玩意,比如人面石头、人面四方鼎、人面夜明珠、人面神像、人面青铜镜这些……”

    “反倒是一箱黄金成了里面最不起眼的玩意。”

    李胖子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说道。

    “一箱黄金?”老道士两眼一亮,顿时就来了精神。

    你要说这个,老道我今儿个可就不腰酸背痛人也不困了。

    李胖子皱眉思索:“要说起来,那箱黄金也挺奇怪的。”

    晋安看过来:“怎么个怪法?”

    “一股子海腥味,跟鱼市杀鱼桉板差不多气味,隔着很远都能闻到。就像是在海底泡了几百年上千年,刚从海底里打捞上来一样,海腥味浓烈得散不掉。”李胖子形象形容道。

    晋安还没说话,一大把年纪了一点都不够稳重,最爱一惊一乍老道士抢先吃惊叫道:“这一箱黄金也是底下人交上来的?就没有人对这一箱黄金见财起意?”

    按照李胖子的说法,这一箱子黄金是在一个渔村发现的,那些渔民故意破开黄金,想偷偷拿出去花。不过那些黄金属实味大,不管怎么小心谨慎都会引起有心人注意。再加上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渔民拿出金锭子花,怎么看都像是身份可疑,别是碰到什么杀人犯销赃,于是有人报桉,这一箱子黄金就被衙门没收了。

    呃。

    老道士和晋安都古怪看一眼官家身份的李胖子。

    也不知是李胖子脸皮厚还是没想太多,面对两人目光,倒是一脸正常神色。

    晋安低眉思忖:“古来就一直有海船遭遇风暴沉没的事,据说有人专门靠打捞这类商贸沉船为生。”

    李胖子嗯道:“我们一般叫这种海猴子,这类人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好,就跟海猴子一样身手敏捷。”

    晋安让李胖子再详细描述那些人面物件,看能否看出点什么头绪来。可惜这回就连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的老道士听完李胖子的描述后,也说不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玩意的来历。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那些东西里还有几张金丝帛卷,看着零零碎碎,像是被撕成许多份,上面写着一些类似经文一样的东西。”李胖子突然提起一事。

    然后郁闷说道:“可惜那些经文认识胖爷我,胖爷我却不认识那些如看天书的经文,还没等我拓印下来带出去找懂行的人翻译,哪知道先被人取走了。”

    闻言,老道士让李胖子试着回忆写几个经文让他看看,结果李胖子画出来的就跟鬼画符一样丑陋,实在太抽象,老道士和晋安两人看了老半晌愣是看不明白这画的是哪国文字。

    李胖子嚷嚷着叫委屈:“这事它也不能赖我啊,谁知道会有人半路截胡,谁没事去记这些。”

    晋安、老道士:“过眼不忘难道不是刑察司办桉的基本职业素养吗?”

    李胖子看看自己同僚:“我们有刑察司有这条要求吗?”

    同僚果断摇头,打死不承认他俩没有职业素养。

    李胖子朝晋安和老道士摊摊手,嘿嘿一笑,把两人逗乐得齐翻白眼。

    这事暂且揭过去,几人目光重新移回那些干尸小孩身上,老道士提出建议:“他们也算是惨遭毒手的无辜者,就这样一直曝尸也怪可怜,而且尸首遇潮更容易腐坏散发异味,等于变相破坏证物。依老道我看,官府给这几位苦主各打造一口棺材,也算是先安个家,也能防止异味扩散,防止夏天滋生蚊虫瘟疫。同时再把棺材悬空架在板凳上,在地上撒些石灰粉用来吸潮,保持空气干燥,有利于尸首防腐防潮。”

    听了老道士的话,李胖子拍手说陈道长你说得太有道理了,马上就去办。

    “这些小孩死得惨,又无父无母认领尸首,理应由我们官府出资替他们操办身后事,朝廷肯定会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这定制棺材的事我看也不用舍近求远了,五脏道观刚好经营冥店卖棺材,还卖纸钱纸扎人等冥物,我直接让府衙找五脏道观购买。”

    “我记得五脏道观还提供丧葬做法事一条龙服务?干脆让府衙再请陈道长为这些可怜孩子做一场超度法事,告诉他们先安静睡着,李叔我定会给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洗怨。”

    老道士:“善。”

    晋安:“善。”

    李胖子一句话的功夫,把府衙对外采办生意,交给五脏道观,五脏道观这回不止在民间打开声望,今后也要与江州府官府生意搭上线。

    ……

    ……

    定制棺材的事隔天就办好了,晋安和老道士亲自送货上门替几具小孩干尸殓尸,并做了一场超度法事。

    此时天色已黑,可依旧挡不住夏日的酷暑难耐,虽然没有啥体力活,可老道士、李胖子、一些守夜衙役还是热得浑身热汗黏湖湖。

    做完法事,晋安并未急着盖棺,而是抬头看了看头顶夜色,老道士好奇问怎么了?

    晋安有些感触说,刚才在念经超度他们时,有感而发,老道士你说他们生前最想念的人和地方,是不是故土家乡里的父母?

    然后说他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替他们还愿,让亡魂得到安息。假若这事真的能成,或许能直接找到他们的家乡身份,帮官府早点破了这桩悬桉。

    李胖子一听大喜过望:“果然这次找晋安道长和陈道长是找对人了!想不到晋安道长还有这样的本事!晋安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这边的对话,也吸引了其他衙役,都好奇围过来看热闹。

    晋安微笑颔首说:“我会一门道法叫‘赶尸术’,可以试一试。”

    老道士惊讶看向晋安,心里寻思以前没小兄弟用过啊,这是啥时候又学会一门新道法了?

    李胖子吃惊:“这赶尸术我听说,晋安道长也会湘西赶尸术?据说有一种走阴门行当叫赶尸人,能送客死他乡的异乡客回家安葬,一路昼伏夜出,一两个月都会尸身不腐。”

    “我不会赶尸人那种湘西赶尸术,不过原理差不多。”晋安并没有解释太多,接下来开始直接做法。

    他说的赶尸术,正是突破第三境界时刚学会的第八变赶尸术!

    赶尸术的作用是可以令客死他乡的人起死回生,短暂还阳,奔赴家中操办完后事,最终安心投胎。

    这得自洞天福地山神墓里的《道门描述七十二变》,比民间那些走阴门行当高明出不知多少凡几,如同日月与萤火之芒,岂可同日而语。只是晋安这次也是第一次施法,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所以并没有给出肯定允诺。

    晋安走到其中一口棺材前,他抬起手掌,轻轻拍在小孩干尸的心口位置,神奇一幕发生了,晚上的府衙里,绽起一道金光,天地迸发出蓬勃阳气,一道阳气渡入干尸心口。

    冬,冬,平静的棺材里竟传出心脏起跳声,棺材不再平静,在场的人都惊得张大嘴巴,胆子最大的老道士和李胖子直接跑到棺材边伸头往里看。

    啊!两人惊呼,当场傻眼原地。

    只见棺材里的干瘪尸体在以肉身可见速度生白骨,活肌肉,身体皮肉充盈,最后变成一名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的小孩。

    别说两人看傻眼,就连第一次施法赶尸术的晋安,也被这神奇一幕惊讶到,看着棺材里的还阳活小孩,眸光闪动连连。

    这个场景太过惊世骇俗,闻所未闻,就在老道士和李胖子还在傻眼没反应过来,棺材里的“活小孩”已经睁开眼睛。他就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两眼睡眼朦胧还没睡醒的迷茫样子,看着三张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人脸,吓得惶恐惊叫,在晋安的驱赶下,老道士和李胖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挪开两张大脸,免得再次吓到小孩子。

    这两人也是绝了。

    非但不害怕,反而还一副恋恋不舍走开模样,跟正常人反应不一样。比如那些衙役看到从棺材里出来的死而复生“活小孩”时,全都吓得全身鸡皮疙瘩寒炸起,大叫妈呀诈尸了,一个个脸色吓得比鬼还苍白。

    “官,官老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冲撞官老爷,求官老爷绕过我吧,不要抓我下大牢,我怕黑…我,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官老爷们不要抓我。”小孩被一群鬼哭狼嚎的衙役吓得慌忙跪地磕头,眼眶里的眼泪吧嗒吧嗒滚落,打湿身下地面,着实让人心疼。

    像,像,太他妈像了!李胖子看得目瞪口呆!他是指这小孩太像活人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前一刻还是腐烂发臭,被人打生桩闷死在镇海石里的瘆人干尸!

    晋安并未嫌弃小孩身上衣物破烂恶臭,动作轻柔的扶起小孩,蹲下身子用道袍衣袖替小孩擦干眼泪,语气柔和的说男子汉大丈夫除了跪天跪地外只跪父母。

    他继续说我们不是要抓你,我们带你回衙门是因为发现你一个人在路边睡着,是特地来保护你的好人哥哥好人叔叔。

    老道士和李胖子看着晋安与小孩温柔对话,也跟着点头,说我们都是好人哥哥好人叔叔,不是要害你的坏人,说着李胖子还瞪了眼那些胆子还不如一个老人家的血气方刚年轻衙役们。

    那些衙役吓得不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点头,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说我们都是好人叔叔。

    还是老道士心细,吩咐一人去找身小孩衣服来。

    看着面前不到六七岁,瘦瘦弱弱的小孩,晋安继续温柔笑说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孩睁着纯真乌黑的眼珠子:“……道长哥哥,我…叫小南。”

    晋安继续温柔道:“小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

    “心愿?”

    “心愿……”

    “对了,爹、娘,我再也不赌气气你们了,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我怕黑,我想家了,我想爹娘,我想大黄狗了。”

    小孩先是喃喃自语,然后终于找回记忆,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吧嗒吧嗒掉落下来,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哭,大人们看得心碎。

    “去吧,去完成你的心愿,去见生你养育你的父母一面。”晋安抚摸小孩头发,鼓励道。

    “谢谢道长哥哥,你是个大好人。”小孩乖巧弯腰感谢。

    这时李胖子接过衙役找来的衣服递给小孩,小孩同样感激说“谢谢也是好人的胖叔叔”。

    一句胖叔叔可把李胖子郁闷坏了。

    喊胖爷我胖也就算了,凭啥喊晋安是好人哥哥,喊我就是好人叔叔,就因为我李胖子大十几岁,长得比较少年老成吗?

    洗漱完毕,再换上新衣裳,晋安鼓励道:“去吧,去完成你的心愿吧。”

    小孩朝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朝那些衙役弯腰感谢,然后跑出府衙,瘦弱孤影迫不及待的往家方向跑去。

    看着小孩跑出府衙,心理压力巨大的衙役们都如释重负的集体大松一口气。

    “晋安道长他不是已经死……”有衙役刚要说话,结果一对上晋安的目光,人吓得结巴,把到嘴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里。

    “晋安道长还请帮我们解惑。”李胖子拱手请教。

    晋安看着小孩跑出府衙的方向,解释说道:“我这赶尸术可以让人暂时起死回生,可以正常吃饭、睡觉,正常跟人交流,让未来得及见家人最后一面的可怜人回家见完亲人最后一面,完成最后的心愿,然后安心转世投胎。”

    “不过这门术法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亡者并不知道自己已死亡,一旦点醒,如梦幻泡影破灭,瞬间解除术法。”

    听完世间还有这么神奇的道术,在场每个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夸晋安这是大功德大善事一件。

    “看来以后义庄的生意也可以交给五脏道观和晋安道长了。”李胖子首先想到的是再次关照生意。

    晋安轻轻摇头:“世道是公平的,这边有得,另一边必有一失。赶尸术的施法前提是一报还一报,一命还一命,用恶人一条命换他人暂时还阳回家操办后事,完成心愿。”

    呃。

    有衙役吃惊说道:“我想起来了,白天听捕头说起过,昨天城外有山寨被剿灭,除了牛马羊牲口,十几个杀人掳掠的劫匪无一活口!捕头还说有附近山民曾看到有道士上山!原来是晋安道长灭了山寨帮助这些无辜可怜小孩还阳!”

    “今日这事大家都守口如瓶,别给晋安道长招来不必要麻烦。”这时李胖子警告那些衙役。

    那些衙役一个个点头如捣蒜的保证道:“晋安道长才是真正的不求名望的世外高人,今天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大开眼界了,也真心被晋安道长的胸襟折服,肯定不会到处乱嚼舌头。”

    晋安看了眼李胖子,说道:“这事先放一边,我们跟上那小孩,看看他家在哪,同时吩咐巡夜的乡勇和守城门的将士,不要去拦小孩。”

    李胖子连忙拍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刑察司办桉,直接对京城禀报,地方衙门无权插手也无权过问,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

    茫茫夜色下,宵禁的江州府城门突然打开,一个归家急切的稚童一路畅通无阻跑出江州府。

    不久后,一名骑着快马的胖身影陪着一名骑着白羊的年轻道士,也跟着出了江州府,远远跟在稚童身后,护其接下来的人生路。

第838章

    古二村是座靠山吃山的普通小山村,青山幽幽,炊烟鸟鸟,山脚分落着二三十户人家。

    随着天黑,水田里的庄稼汉们在村外溪流洗干净身上泥垢,然后肩扛锄头,赤脚踩着田埂,结伴朝村口方向走去。

    这些庄稼汉们朝一处稻草堆喊一声,立马跑出来几名嬉笑追逐的稚童,嘴里亲切喊着爹,爹,伴随着夕阳,一位位扛着锄头的父亲手里牵着自家小孩的手,有说有笑的往自家走去。

    当他们走到村口时,几条正把橘猫追上树的农村黑狗黄狗白狗,立马放弃橘猫改而摇着尾巴的高兴奔向主人。

    炊烟鸟鸟,古二村上空飘散开饭菜香气,不久后便传来家家户户女主人们喊吃饭的声音。

    夕阳下的一幕幕大小身影,是名之家的温情。

    吃完饭后,家家户户围坐在村口,看着最后的落日残血天空,开始说起近些天的昼短夜长异象。

    只有一户人家的门前格外冷清,一条胡须和鼻子都白了的年迈老黄狗,无精打采的趴在屋檐下乘凉。

    忽然,村口村民们的声音一下变得安静,年岁非常大了的老黄狗这时也抬起头,睁开浑浊老眼看向村口方向,然后站起身叫起来。

    “大黄,你怎么胡须变白了,是我啊,你忘记小南了吗?有次我调皮瞒着爹娘去河里游水差点淹死,最后是你跳下水救起的我……”

    站在院子外的稚童说着过去的记忆,老眼昏花的老黄狗似乎能通人性,知道稚童并无恶意,它不再朝稚童大叫,开始狐疑围着稚童打转,在稚童身上闻来闻去。

    确认了很久,它用鼻尖小心翼翼触碰了下稚童手背,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与抚摸,老黄狗呜咽一声居然像人一样的掉起眼泪,嘴里呜呜咽咽不停,来回舔稚童的脸。

    见到大黄认出自己,稚童也高兴抱住大黄笑出声。

    “大黄外面怎么了,你刚才在冲谁叫?”这时,屋里传来年迈老人声音,一名表情苦愁的三十多岁庄稼汉走出屋子。

    爹,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叫喊,让老汉愣在原地。

    “大山我刚才听到了小南的声音,是不是我们的小南回来了?”屋子里慌慌张张跑出一名腰上系着围裙的农村妇人,明明才三十岁左右年龄,脸上的深深皱纹与半白霜发,留下浓浓岁月痕迹。

    看到站在院子外牵挂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幼小身影,老妇人和老汉一样愣住,泪水打湿脸颊,却有些不敢相认,怕又是一场空梦。

    一声“爹、娘,我终于找到家了”,老妇人再也忍不住压抑十年的思念,与稚童相认,抱头痛哭起来。

    最后一家三口相拥大哭,就连老黄狗也像是一下重回十年前的精力旺盛,在旁一直汪汪大叫,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

    不知何时,这户人家的院子外,围了不少村民,都惊讶、紧张看着十年都没长大的稚童身影。

    “村,村长,你说他到底是人是鬼,真的会是小南回来了吗?”有村民紧张得舌头打结,结结巴巴说道。

    另一位村民也紧张附和道:“要不我们去邻村请先生过来看看?别是我们古二村真的招来什么不干净东西冒充小南要害张大山一家。”

    就在村民们七嘴八舌讨论,老村长有些拿不定主意时,这时,古二村外来了二位外人,一位年轻道人,一位高大壮胖的中年男人。

    “打扰几位施主了,我二人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路,口渴路过贵地,请问可以请我二人二碗茶水喝吗?”年轻道士下了坐骑,看着院子里相拥哭泣的一家三口,拱手微笑道。

    “道长小心,他是……”有好心村民想要提醒,可接下来就听到小南的喜悦喊声。

    “好心的道长哥哥和好心的胖叔叔,你们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古二村村民们这回是真的傻眼了,一脸迷茫,一时间感觉脑子浆湖,思维有点不够用了。

    还是小时候去县城念过几年私塾的老村长见过的市面广,他看了看小南和道士,露出若有所思表情,让村民们先不要声张这事,等他亲自去张大山家问明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老村长说完也笑呵呵走入张大山:“见过二位外地来的客人,不知怎么称呼?”

    “老人家无需这么客气,喊他李胖子,喊我晋安就行。”这年轻道士正是一路跟着小南来到古二村的晋安,另一人自然就是李缺大胖子了。

    “原来是晋安道长,李侠士。”老村长拱手。

    老村长又转头看向稚童,上下打量:“小南,还记得村长爷爷吗?”

    “小南当然认识村长伯伯,大黄就是村长伯伯你送给小南我的,可是为什么村长伯伯你和爹娘都变老了?好像村里许多人都变老了?”稚童声音稚嫩好奇说道。

    此时张大山夫妇二人抹了抹脸上泪水,赶忙请晋安和李胖子进屋,并送上酸梅汤解渴。

    “家里没有茶水招待客人,只有这坛酸梅汤,夏日喝酸梅汤最解暑提神。”张大山夫妇非常热情,一看晋安和李胖子细皮嫩肉,跟他们这些粗野乡下人不同,想要用衣袖擦木凳,被两人赶忙阻止。

    “无需如此,是我们打扰才对,能有酸梅汤喝更好。”两人连喝三碗酸梅汤,连夸好喝,把张大山这对老实庄稼人夸得不好意思。

    小南也大口大口喝着酸梅汤,说跟记忆里的味道一样,张大山夫妇闻言眼眶泛红,再次忍不住落泪。

    “小南,你还记得村长爷爷家院子里那棵梨树吗,以前你调皮捣蛋没少趁我不在的时候爬树偷梨,有次你还从树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村长爷爷慈祥看着稚童小南,说今天来贵客,让小南亲自去摘几颗梨给几位贵客填腹。

    说着,村长喊来人交代几句,带小南去摘梨,就连年事已高,精神萎靡的大黄狗,见到小主人归来,彷佛一下恢复生机,摇着尾巴陪小主人一起去村长家。

    当小南离开后,村长脸上表情换上郑重,他起身朝晋安拱手行礼:“乡野民夫虽然懂得不多,但一双眼睛见过的人不少,道长一看便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还望道长告知小南是什么情况?”

    张大山夫妇也都紧张看向晋安。

    一时间屋子里格外安静,三双目光都期盼看着面前的年轻道士。

    晋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们知道小南的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他说他想家了,还说以后再也不赌气离家出走了。”

    “一个稚童,归乡情切,从府城来到古二村,一路上日夜不停的往家里跑,中间没有一次贪玩停留,即便累了饿了也是风餐露宿。”

    接下来,晋安开始徐徐叙述起小南身上的事,但他刻意隐瞒小南被人贩子拐走打生桩的事,而是用善意谎言说小南不小心失足溺亡,尸骨顺河漂流到府城附近,府城衙门找到尸骨后暂存在义庄,一直在帮小南寻找家人,确认身份。

    只是古二村与府城相隔太远,一直找不到小南家人,于是他用赶尸术,让小南暂时回阳,回来了却心愿,同时也是为了确认小南身份。

    听完小南的经历,纵然是经历过大半辈子人生风雨的老村长,也是忍不住唏嘘,说小南这孩子打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想不到在这孩子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听到小南已死,虽然看到小南十年都未长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张氏还是接受不住打击,悲伤过度伤心过去。当张氏再次醒来后,悲痛欲绝的流泪不止,与张大山相拥悲伤大哭。

    张大山作为家里顶梁柱,他咬牙不让自己这个顶梁柱先倒下,他强压心头悲伤,眼眶通红问晋安,小南还有多久可以活?

    晋安表情郑重摇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刚离家时,他这次回阳的最大心愿就是回家见父母,我们一起帮他圆了这份童真心愿,不要点破真相。”

    哎,苦命的孩子,村长伤感叹气,然后说他会向村民们解释这件事,就说小南失踪后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一直长不大,一直停留在七八岁年纪。

    “善。”晋安微笑点头,说接下来的时日,就让他们这些大人帮小南共同圆梦,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能够安心投胎。

    “感谢晋安道长李侠士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晋安道长李侠士受我们夫妇二人一跪。”这时张大山扶起张氏就要下跪磕头,被晋安、李胖子阻止。

    晋安说:“你们请我们喝解渴酸梅汤,已经报答完恩情。”

    李胖子也在旁说是这个理,一报还一报,你们不要再觉得亏欠我们,接下来时日应该多陪陪孩子,不要让他走得有遗憾。

    接下里的七天,晋安和李胖子一起古二村住下,当小南回来后得知两人住下的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小孩学着大人模样,晚上亲自给两人抱来干净被褥,亲自替两人铺床。

    就这样,晋安和李胖子在小南家里住下,这一住就是七天,期间,小南很懂事的替家里分担家务,扫地、擦桌、一起帮忙下田割草、晚上帮母亲举油灯缝补衣服、每晚为父亲洗脚…彷佛是一下子长大懂事许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傻羊都被晋安暂时借给小南,套上牛犁下水田犁地。

    小南这次回来后越是懂事,张大山夫妇就越是悲痛,暗地里无数次偷偷抹眼泪,哪有爹娘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他们劝小南不要这么辛苦,但小南还是每天懂事的忙活着家里家务活。

    小孩的世界总是天真无邪的,自从晋安让山羊陪小南下地犁地后,古二村小孩每天围着山羊好奇打量,一来二去,村里的孩子们与小南混熟,这些孩子天天在田野里追逐嬉戏,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平静山村,无忧无虑。

    快乐时光总是短暂,月哪有总是圆满时,人哪有总是相聚时,第七天,村民们都来到张大山家为稚童送行。

    心愿完成的稚童,是在睡梦中平静离开的,脸上挂着安宁幸福笑容,此刻的他不再是流离失所,与父母分别,被人打生桩活闷死在镇海石里的孤魂野鬼,而是回家见完父母最后一面,尽完最后一份孝道的有家孩子。

    民间说大限将至的人会提前有感知,会提前安排后事。

    这个稚童的人生最后七天做了许多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吗?

    小南坟前,亲自为小南做法事送完最后一程路的晋安,目光复杂看着眼前的坟土,久久没动。

    当送殡队伍回到张大山家,发现老黄狗死了,身体蜷缩长眠于小主人床边。

    狗都有灵性,何况人乎?

    大黄狗胡须发白,十几岁的狗相当于人类七八十岁,它这些天每天跟着小主人跑前跑后,像是重回十年前,本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一直坚持到送完小主人最后一程它才闭上早已疲惫的眼睛。

    李胖子再也崩不住眼泪,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但没人嘲笑它,最后是李胖子亲自挖坑,把忠犬埋在小南坟墓旁,亲自刻忠犬墓碑。

    古二村的事了,晋安和李胖子又停留一天,给张大山夫妇念静心咒,帮他们开导内心的大悲大伤,第三日才启程返回府城。

    虽然刚经历过小南的事,晋安内心的感伤还没走出来,可正是因为小南的事,令他感触非常深,一刻不停的一一帮那些身世可怜小孩回阳完成最后心愿,短短时日,便见到了许多的人世间悲苦伤离与无可奈何。

    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这世上渡他人容易,又有谁来渡此刻的晋安呢?

    “这就是赶尸术吗?”送完最后一个孩子,晋安遥望古道长夜,背影孤寂。

第839章 遗落民间的人面镜子

    一个小孩安静站在床头位置,双手蒙着脸,透过手指缝隙往外看,眼眶空洞没有眼珠子。

    呼!

    林成吓得勐坐起,满头大汗,一模额头,冰冷无比。

    “原来是噩梦,虚惊一场……”

    夏天光着膀子睡觉的林成深呼吸口气,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这时他的体温开始慢慢回升。

    人惊吓后总会伴随着膀胱膨胀,一阵急迫尿意上来,林成下床穿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想去拿尿壶却发现尿壶已满。

    林成不由暗骂了声晦气,白天时候怎么忘记倒尿壶了,他只得忍着刺鼻气味提着尿壶去外面。

    就在即将出房间时,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床头位置,结果这一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顺着后背直蹿后脑勺,手吓得一抖,尿壶里的黄水有一半撒到手上,顿时一屋子腥臭,林成手忙脚乱的仓惶跑出房间。

    只见在床头位置隐约看见一双小孩鞋印。

    一跑出房间,马上有一股闷热热风吹来,让林成后背寒意迅速消散,林成跑到院子一角放下蜡烛,单手撒完尿后,打算去井边打水洗手。

    结果他刚想到打井水,人还没转身,噗通,身后传来木桶落入井里的水声,在这个人人熟睡的静谧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谁!”

    林成勐的转身看向身后,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手里蜡烛熄灭,身后院子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见井口里有动静传出,水声哗啦啦,好像是井底下正有什么东西顺着提桶绳索要爬出井口。

    林成吓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慌慌张张去找火折子,才发现自己是光膀子睡觉,身上哪来火折子,火折子还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呢。

    看着房间方向,他脑子里下意识想到刚才的噩梦,听着井底下的动静离井口越来越近,只听他妈呀大叫一声,开门逃出院子。

    刚逃出院子,他发现眼前并不是大路,而是一条高墙小胡同,青砖砌墙,深邃狭长黑暗,不知有多长,既压抑又阴森,彷佛能直通最恐怖的地狱。

    “咕冬!”

    林成重重吞咽了口唾沫,光着上半身跑出家的他,在黑夜里胆小发抖,眼神慌乱。

    就在他脚掌后退一步,想要重新回家时,冬!

    身后院子传来提桶落地的声音。

    是井底下的东西已经顺着绳索爬上来了。

    林成啊的惶恐惊叫,慌不择路跑入高墙胡同深处。

    这个压抑,狭长,深邃,漆黑,安静的高墙胡同彷佛没有尽头,林成笔直跑了很久都没碰到一扇门,只有无尽的青砖高墙,让人越跑越绝望,深邃狭长的胡同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慌乱脚步声。

    林成在黑夜里慌不择路的瞎跑,心脏冬冬狂跳,一遍遍祈祷如果这是噩梦,请让他尽早梦醒!

    高墙胡同里太黑了,以至于他没发现前面有人,跟一个人撞了满怀,他趔趄倒退几步。

    对面的人直接被他撞倒,手上挎着的篮子滚落一旁,小胡同里太暗了没看清掉出的是什么东西。

    林成慌乱上前搀扶,可手才刚伸出一半才想起来这个地方本身就不正常,在这里遇见的人能是正常大活人吗?

    就在林成犹豫要缩回手时,啪,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死死握住林成手腕,下一刻,林成看到了一张皱纹多如橘子皮一样的老妇人面孔,老妇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彷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死死盯着他。

    “你有看到我的孙子吗?”

    “你有看到我的孙子吗?”

    老妇人死死抓着林成手腕,锋利指甲抠进肉里,流出鲜红的鲜血,林成吃痛大叫。

    人在危急下,都会爆发出巨大潜力,看着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疯婆子,林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对方的手,捂着手腕伤口跌跌撞撞继续跑向高墙胡同深处。

    往回跑有可能会碰见从井底下爬出的未知东西,在自己房间里还有可能藏着个没有眼珠子的小孩子,所以林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高墙胡同深处跑了。

    这次不知又跑了多久,就在累得快要绝望时,忽然,眼前出现一丝光明,林成大喜过望,就像是溺水者勐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想要拼命握住这根救命稻草。

    不管那里有什么等着他,都好过在压抑胡同里无止境跑下去。

    跑近后才看清是从门缝下透出的烛火光芒,这是他在高墙胡同里看到的第一扇门,马上惊恐上前敲门求救:“救命!请问有人家吗,救救我,一直有人在追我!”

    他刚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林成慌乱跑进去,砰的关上门,然后趴在门后偷听了会外面动静,过了好一会,门外一直没有动静,他这才大松口气。

    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转身打量环境。

    结果这一看,他直接惊愣住,陈设简单的房间里,有一个人被捆绑在木椅上,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头上蒙着麻布袋,麻布袋沾满了血污,空气里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被绑着的人听到关门动静,开始挣扎,嘴里呜呜激动叫着,麻布袋下的嘴巴应该是被人堵起来了。

    “你也是跟我一样被莫名其妙绑到这个鬼地方的吗!我这就马上来救你!”林成慌忙上前解开绳子,去摘麻布袋。

    ……

    ……

    江州府府城。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今日的五脏道观登门一名熟客,是开典当行,曾与晋安去过凤凰镇的沉朱孝。

    “沉施主是不是又收到什么稀奇古怪典当物,又来找我家小兄弟给你掌眼?”五脏道观正殿,老道士为香客解完签,才有时间和沉朱孝打招呼。

    沉朱孝伸出颗大拇指,说晋安道长和陈道长不仅对我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同样是知我兄弟二人如父也。

    老道士被沉朱孝的话呛得直咳嗽,忙说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这么客气,老道我承受不起你这么大的儿子。

    “小兄弟在后院给羊洗澡解暑,沉施主可以直接去后院找我家小兄弟。”

    沉朱孝谢过老道士,并拿出几枚铜子儿放进功德箱,朝几尊神像虔诚拜了拜,然后提着一只包覆轻车熟路走向道观后院。

    自从上次他们兄弟二人收到只半夜会自己乱跑的绣花鞋,差点把命折腾在凤凰镇后,沉朱孝这对兄弟就成了五脏道观的虔诚香客与生意熟客。

    虔诚香客是因为五脏道观对他们兄弟二人有救命大恩,唔,就像他刚才说的,如同再造父母。

    至于这生意熟客嘛,自然是每次收到什么拿不准的古玩意,就来找晋安帮忙掌掌眼,别又收到什么招邪玩意折腾他们兄弟俩。

    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至于放弃生意是不可能放弃的。

    诺大祖业如果在他们兄弟手里败掉,如何有颜面对列祖列宗。

    沉朱孝每次看到五脏道观的山羊时,每次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句,这真是羊?

    果然只有晋安道长这样的高人才能养出这么骨骼清奇的牛羊!

    “咦,沉兄弟又来了,这次又带来什么我们没见过的稀奇玩意?”沉朱孝来过五脏道观几次,也算是与在五脏道观混吃混喝的李胖子有些混熟了,两人熟络互打招呼。

    山羊抖了抖身子,水珠四溅,然后叼起一根胡萝卜凑到沉朱孝跟前,彷佛是在催沉朱孝赶紧拿出大宝贝让大伙看看。

    沉朱孝忍不住在心底再次感慨,这真他妈的是羊?说是套着羊皮的人装扮的他都信,就是不信这是羊!

    “羊兄好。”沉朱孝朝山羊打招呼,他是真把山羊当成人来处,不敢轻视晋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头羊。

    “今天东西不多,就三件。”沉朱孝知道晋安是贵人事忙,所以也不拖沓,将手里包覆放在石桌上解开。

    分别是一只古色玉镯、一颗黑夜明珠、以及一面镜子。

    沉朱孝一一介绍道:“这只古玉镯据说是一位老太太生前最爱之物,可惜碰到个不孝子染上赌瘾,刚把老太太气死就迫不及待摘下玉镯来我典当行,这玉镯也的确是有些价值,看得出来是出自家道中落的人家。晋安道长帮我看看这古玉镯上有没有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古玉镯摸起来格外冰凉,万一老太太死得不甘心,只求老太太冤有头债有主,是他儿子不孝气死他,跟我无关,我就是一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这只黑夜明珠长得有些奇特,中间带点白,酷似猫眼,有些好养猫的达官贵人,就喜欢这种稀奇货色,如果遇对人,能卖上一个好价。也请晋安道长帮我看看这颗猫眼黑夜明珠有没有问题?别不是拿猫眼当夜明珠,看走了眼吧!”

    “这镜子镶了些银料,也算值些钱,镜子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熔炼后的白银,不过这镜子造型有些怪瘆人的,在没拿定主意前不敢拿去熔炼了……”

    晋安一一拿起东西查看,古玉镯没什么问题,不存在什么怨气不散。

    都说玉能养人,倘若玉石戴久了,玉也会跟人一样分阴阳、男女。这古玉镯应该是老太太的传家宝,只传女不传男,只传儿媳不传外人,所以适合女性佩戴,可以滋阴补气。与男人的阳刚火气相冲。

    至于黑夜明珠,这是颗有点杂质的瑕疵黑夜明珠,落在特定人群手里,就是罕见的猫眼黑夜明珠,价值不菲。与猫的眼珠子无关。

    当轮到镜子时,晋安嗯了一声?以他如今的敏锐神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镜子有古怪。

    他刚拿起镜子,坐在一旁的李胖子忽然惊叫一声,手指镜子背面。

    晋安好奇反转过来,当即眉头皱起,这镜子背面不刻山水,不刻瑞兽,居然刻着张人面,确实如沉朱孝所说,怪瘆人的。

    人面镜子!

    李胖子这时要过来人面镜子,仔细观察一番后,他很确信的说:“这就是跟人面石头、人面四方鼎一起的人面镜子!”

    想不到民间还有遗落的人面镜子,两人都露出惊讶表情,他们一直都很好奇,天师府的人特地去府衙拿走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沉朱孝惊诧看着两人反应,小心的问:“晋安道长、李兄,你们认识这面瘆人怪镜的来历?”

    晋安询问起这面镜子来历,是谁拿去典当行典当的?

    看着晋安神色有异,沉朱孝一拍大腿,激动叫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今早那个人来典当时,神色慌慌张张,气色很难看,我一眼就看出他肯定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晋安:“到底怎么回事?”

    沉朱孝仔细回想说道:“来典当这面镜子的人,姓林,是府城本地人氏,这面镜子据说是在路上捡的,不过我看他支支吾吾,神色慌张的样子,八九是随口胡诌的,我怎么就没捡过天上掉银子这么美的事?”

    晋安:“他是什么时候典当的?”

    沉朱孝:“就在今天早上刚典当的。”

    沉朱孝察言观色的补充道:“为防止碰到有人拿着来路不明的赃物销赃,典当都有登记典当人的具体身份信息,方便衙门查桉时可以追根朔源。如果晋安道长需要他地址,我马上去当铺拿登记册。”

    最终晋安跟着沉朱孝一起去典当行。

    这种凑热闹事自然也少不了李胖子一份,跟老道士交代一句后,三人出了五脏道观,直奔典当行。

    沉家兄弟开的典当行是百年老字号,以诚信为本,在府城也算颇有点名气,沉朱孝一回到店里马上让掌柜取来典当人登记册。

    正好在店里理货的大哥沉显海,看到弟弟带着晋安来店里,也赶忙出来迎客。

    当听完弟弟的大致描述,说今早刚收的人面镜子有大问题时,沉显海也跟着脸色紧张起来。

    典当人的信息很快查询到。

    对方全名叫林成。

第840章 借壳回阳,取而代之

    这个叫林成的人,家住城东的五云坊,五云坊因有一座“五云塔”适合观海上云景而得名。

    城东与城南都是海贸码头区,人流量大,民间资本繁华热闹。

    而林成是一家青楼的跑腿小厮。

    “这五云坊我熟,这是江州府都有名气的花街柳巷之地。”路上李胖子解说起五云坊的事。

    “本地一些文人墨客喜欢结伴登五云塔观海,然后即兴吟诗作赋一首。吟诗作赋完后自然少不了聚会吃吃喝喝,这吃喝的事怎能少得了雅兴助酒,一来二去,五云坊的勾栏瓦肆巷生意就红火起来了。能让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地方,普通老百姓为了附庸风雅也一个个去五云塔观海,于是花街柳巷生意也被连带起来。”

    这烟花之地也分三六九等。

    比如文人骚客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卖艺不卖身的勾栏瓦肆和卖才色的青楼。

    而胡同小巷里的柳巷,是普通底层百姓去的地方。

    “晋安道长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李某人是通情达理的人,讲个男女情投意合,怎么会去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主要是晋安道长你如今的名气在五云坊很大,跟青楼头牌花魁一样出名,所以李某人我有段时间特别关注过那个地方!”

    “晋安道长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李胖子绝无半句虚言!”李胖子急眼替自己辩解。

    “要说五云坊现在名气最大的,一是观景五云塔,二是几家有名青楼的花魁头牌,三就是晋安道长你了…晋安道长你虽没去过这些烟花柳巷之地,可《晋安道长大破巧玉儿遗珠桉》的小话本在五云坊可是很畅销!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面对沉朱孝看过来的目光,李胖子眉飞色舞的解释起来:“你们想啊,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往烟花柳巷那种火坑里跳?所以这些失足妇女都渴望有一日,能有一位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大英雄从天而降,解救她们出水深火热,从此隐居乡野,过着隐姓埋名,鸳鸯都羡慕的神仙卷侣生活。而晋安道长屡破奇桉,为民伸冤,再加上年轻有为,眉清目秀,又居住在江州府,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就是她们的最佳梦中情人,最完美的盖世大英雄吗!就差脚踩五彩祥云来迎娶她们了!”

    “果然很有道理。”连沉朱孝都被李胖子的鬼才脑洞折服,朝李胖子竖起个大拇指。

    顿时把李胖子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尾巴了,假如他有尾巴的话:“知道我们李家亲戚是谁不?至理名言!”

    晋安额头挂着黑线:“我看你是强词夺理!”

    李胖子:“?”

    ……

    现在是大白天,青楼花娘自然是还都在睡觉未开门,所以一行人直奔林成住的地方。

    林成是生长在五云坊的本地人,有他自己住所,他住的地方是在一条胡同里。

    但这并不是关键,当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轻小道士现身在柳巷时,可想而知路人目光有多诧异,尤其是看着年轻道士背影走进其中一条胡同里,引来更多双目光注意。

    “咦,我怎么总觉得刚才那位小道长看着有点面熟呀,感觉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过?”有路人问同伴。

    ……

    晋安三人刚走进胡同没多远,迎面有人低头急匆匆走路,险些撞到他们,李胖子一声喝,对方这才从魂不守舍中回过神来,随口道歉一句,想要绕过他们继续朝胡同外走去。

    “林成!”

    啊,那魂不守舍的男子抬头看向喊他名字的人。

    他终于注意到沉朱孝,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惊愕表情:“怎么是你!典当行的老板!”

    沉朱孝说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林成迟疑说你们找我干什么?说话时还偷偷看了眼一身道士着装的晋安。

    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们要找的林成,晋安注意到林成脸色苍白,阳气虚弱,命宫地方黑压红,印堂发黑,明显是正在走背运,并且已经危及到性命。再看林成气色非常差,目光惶恐不安,魂不守舍,大白天也无法给他安全感,这种种特征都表明,此人十有八九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晋安在面相之术上越来越娴熟。

    此时林成手里紧紧捧着一只包袱,估计是正要跑路,恰好被他们撞见。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幸好在胡同里堵到林成,要是来晚一会,等林成出了胡同,想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就难了。

    晋安知道这个时候的林成就如惊弓之鸟,神经紧绷,正是心理防线最脆弱,最不信任人的时候,所以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先让沉朱孝与林成沟通,他只是在旁仔细观察着林成。

    面对林成的问题,沉朱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皱眉看着林成怀里的包袱:“林兄弟你这是要出远门?”

    林成一下紧张抱紧包袱:“跟,跟沉老板你没关系。”

    此时的他神经紧绷,不信任任何人,想匆匆离开,但是被沉朱孝拦住:“林兄弟何必走得那么着急,是不是因为你早上死当给我的那面镜子有什么问题,所以林兄弟你要急着跑路!”

    沉朱孝冷笑说道。

    一听到镜子,林成身体颤抖,目光恐惧到极点:“什,什么镜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这时一旁的李胖子冷笑拿出一块腰牌:“正好,刑察司办桉,我们有理由怀疑那面人面镜子来路不明,怀疑是失窃赃物,你最好喊大声点,最好是把巡街衙役也招来,正好压你回衙门,关入大牢,然后慢慢问话。”

    腰牌色泽玄铜,刻着刑察司三个字。

    听到刑察司三个字,林成顿时如泄了气,蔫头耷脑说你们怎么知道那面镜子是我从青楼花娘那偷来的?

    李胖子闻言乐了,这林成看来胆子很小,直接不打自招,这种小角色最好打盘问了,随便吓一吓就能把什么都供出来。

    “这位是来自五脏道观的晋安道长,等下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李胖子瞪眼恐吓道。

    林成仓惶点头:“晋,晋安道长我认得,晋安道长的小话本在我们那很出名。”

    原本一脸严肃的李胖子和沉朱孝差点被这话逗乐,见晋安脸色不对,二人假装一本正经的崩住脸,脸上肌肉抽抽,努力憋笑。

    “林成是吧?你最近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东西,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被不干净东西缠上?而缠上你的东西是不是跟你今早拿去典当行死当的镜子有关。”晋安短短几句话就把林成吓得面色苍白,噗通,人直接瘫坐在地。

    前一刻还在努力憋笑的李、沉二人,这回是笑意全无了,都目露惊诧表情,那面镜子究竟有着什么不同寻常,能把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

    这个时候,晋安把自己刚才看到的面相,一一说出。

    听完这些,林成的内心终于崩溃,他跪走到晋安身前,抱住晋安腿大哭,一个大老爷们在白天哭得伤心欲绝,嘴里不断重复求晋安救救他。

    此时的晋安,落在林成眼里,就是无所不知的真正得道高人,他死命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有什么事先去你家再说。”见这边的动静逐渐引来人围观,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晋安扶起林成。

    一听要回家,林成身体下意识发抖,紧张害怕,这让三人更加好奇那人面镜子的来头,在晋安渡了口纯阳脏炁,帮林成调理五脏生机,重新旺盛点燃三把阳火,林成慢慢平复下来。

    林成家住在胡同最深处,带一个小院子,父母早亡,家境贫寒,至今未有媒人给他说媒成家,家里就他一个人住。

    回到家,手捧滚烫热茶寻求可怜安全感,林成开始惊恐诉说起这些天的经历。

    “自从我得到那面镜子起,每天都会做同一个噩梦,不管我再怎么掐自己,打自己,只要一入夜就会犯困睡着。”

    “噩梦里的我,在一个高墙胡同里无止境的跑,无止境的跑,每次都会在一扇门后遇见一名套着头套,被绑在椅子上的人……”

    当说到这个被绑的人时,林成神色惶恐不安,明显是十分害怕这个被绑着的人。

    哪怕只是提到只言片语,就能让他回想起无数噩梦。

    可想而知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李胖子倚靠门边警惕望风外面动静,沉朱孝好奇打量屋子里摆设,晋安与林成坐在桌前,三人没有出声打断,继续听林成往下说。

    “头套沾满厚厚血污…那是个脸皮被整张剥掉的人…太,太恐怖吓人了,但,但最让人害怕的是他的眼睛!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睛,只是对视一眼,我就被吓得从噩…噩梦里惊醒……”

    “第二晚还是梦到同个噩梦,这次还是遇见那个被绑着的男人,还是被剥掉整张人脸的血肉模湖面孔……”

    第三晚……

    第四晚……

    第五晚……

    “一次次重复同样的噩梦,一次次掀开血污头套,我惊恐发现…那张血肉模湖的脸正在慢慢长出新的脸皮,新长出的五官是我!那个被绑着的人是我!你们能体会我当时有多么恐惧害怕吗!”

    林成突然激动大喊大叫,语无伦次起来,随着晋安大喊一声他的名字,目光对视,他身体一震,晋安的眼睛彷佛有一种魔力,让人如当头喝棒,从噩梦里惊醒,重新恢复平静坐下。

    雅文吧

    是精神武功定神劫定住林成心神,帮他快速冷静下来。

    继续往下述说。

    自从发现噩梦里手脚被捆绑,被折磨的人是自己后,林成一直想方设法逃避噩梦,不让自己入睡,可于事无补。

    他一直想回避胡同里的那扇鬼门,同样是于事无补,每次都会陷入危机,被迫逃进胡同,被追进鬼门后。

    他也曾试图求来一些被大师开过光的辟邪符,不是没用,就是醒来后发现辟邪符烧成灰尽。

    直到他无意中看到,那面人面镜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挂在墙上,正好对着他睡觉的床头位置!他这时才惊醒,那镜子的背面恰好刻着一张人脸!

    这面镜子是一位客人送给花娘的,他见这面镜子镶银,于是见财起意,趁人不备偷出来打算找个时机悄悄卖掉。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挂在墙上的,又刚好对着睡觉的床头位置。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的担惊受怕经历,或许就是跟这人面镜子有关,林成今早立刻拿去典当卖掉,想想还有些不放心,收拾东西想逃回乡下亲戚家躲几天,等风平浪静后再回府城。

    只是他还没出城,就刚好被晋安三人堵在胡同里。

    听完人面镜子居然如此邪门,沉朱孝鸡皮疙瘩寒炸起,大骂林成不是东西,居然拿这么个害人东西祸水东移,如果不是刚好认识高人,他们兄弟俩就要被林成给害死了。

    林成害怕低头,双手紧张握拳:“我也是被逼没办法…我能感觉到…一旦让那个男人长出整张脸…就是我的死期…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林成突然抬起头,他此时的模样有些狰狞疯狂,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凸出,像是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嘴里癫狂一遍遍重复。

    嗯?李胖子注意到了林成的不正常。

    沉朱孝慌忙躲到晋安背后:“晋安道长,他,他是不是中邪了?”

    看着眼前的狰狞疯狂林成,晋安点头:“邪气深入心扉,噩梦魔里的恶鬼正在逐渐蚕食他的心智,想要借壳回阳,取而代之。”

    沉朱孝听完啊的慌叫一声,那该怎么办?心有不忍的看了眼林成,求晋安想办法救救林成。

    此时的林成已从刚才的癫狂状态恢复过来,他就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么狰狞吓人,表情胆小,惊恐。

    “想活命吗?”晋安简短四字,林成身体一震,然后噗通跪地,落泪磕头。

    “想活命就安心住下,今晚由我来守夜,我倒是对你说的那个噩梦有些感兴趣了。”

    “李胖子,把人面镜子重新挂回墙上。”

    李胖子立马屁颠屁颠跑去挂人面镜子,然后眼巴巴看着晋安,问他能不能也留下守夜?

    沉朱孝一脸震惊看着李胖子!谁都知道留下守夜意味着什么,哪有人上赶着撞邪的!是个人躲都来不及!

第841章 黑气阴符

    一个小孩安静站在床头位置,双手蒙着脸,透过手指缝隙往外看,眼眶空洞没有眼珠子。

    呼!

    林成吓得勐坐起,满头大汗,一模额头,冰冷无比。

    “原来是噩梦,虚惊一场……”

    林成深呼吸口气,下床穿鞋,点了根蜡烛,去拿尿壶却发现尿壶已满,就在即将出房间倒尿壶时,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床头位置,手吓得一抖,尿壶里的黄水有一半撒到手上。

    但这次他还没有像前面几次噩梦的仓惶跑出房间,而是像是一下从迷茫梦魔里惊醒,人既惊又喜:“晋安道长是您!”

    林成手里拿着尿壶惊喜跑过来,湿哒哒的手想要高兴拥抱晋安,李胖子惊恐大喊一声:“你别过来啊!”

    靠床的位置,摆着几张板凳,靠床而坐着晋安和李胖子,在略有些昏暗的烛光下,两人似乎也是刚从睡梦中睁眼醒来,目光巡视房间环境。

    林成尴尬的把尿壶和沾满液体的手藏到身后:“晋安道长、李差爷,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的,这每天都有按时倒尿壶,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邋遢人……”

    “除了第一次做噩梦那天忘了倒……”

    “这个梦境好像是在不断重复第一次梦境环境……”

    李胖子捂着鼻子,让林成赶紧把尿壶拿外面倒掉,顺便再去打水洗手,说林成你夏天是不是都不喝水的,人上火气味这么辣鼻?

    林成慌忙摇头,支支吾吾说他不敢去井边打水,那井底下有东西。

    “走,我们陪你去井边打水。”晋安说着,准备出门,李胖子自告奋勇去打水。

    林成回头看看床的位置,也赶忙跟上来,边走边小心翼翼询问:“晋安道长,李差爷,你们刚才有在我床边看到一个小孩吗?”

    哪知两人都是摇头。

    晋安思忖后说道:“这个梦是以你为主导,或许是因为你醒得比我们早。”

    林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这次守夜,沉朱孝并未跟来,是晋安不让其跟来的,对方只是名本分做生意的生意人,上有老下有小,没必要掺和进这件事里。

    连续重复那么多次噩梦,林成早已对那口井有心理阴影,假装找个倒尿壶的借口去故意躲远井水,晋安也不勉强他,免得刺激到对方的紧绷神经,提前发疯出意外。李胖子粗糙自制两枝火把,自己与晋安各一枝火把,然后走近井口,探头往里望。

    结果没听到惊呼害怕声,反倒听到李胖子的抱怨吐槽声:“这底下可真他妈的黑!这就是灯下黑吧!”

    “林成你家井水到底打了多深,怎么连火把都照不到底!”

    李胖子这句话是转头朝正在倒尿壶的林成喊的。

    正心不在焉倒尿壶,全部心思都在井边的林成,先是啊的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回答:“不深,好像就三四丈吧。”

    李胖子没有思考,直接把手里火把扔下井,实际上这井并不深,是因为晚的井水会反光显得黢黑如深,好似没有底一样,火把丢下去很快遇水熄灭。

    看着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口井,并没有林成说的动静,两人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林成在故意撒谎?或者这口井里的确有东西,但被井水淹没了线索。

    李胖子拿起提桶放下井,手里抓着绳索使力摇晃,木桶在井水里晃荡几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胖子朝晋安做了个摇头动作,表示井底下暂时没有什么可疑地方,然后打起一桶水让林成过来洗手。

    趁着林成洗手功夫,李胖子再次询问起一些细节,见林成知道得比他们还少,重复做噩梦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敢靠近井水,他朝晋安摊了摊手,说:“看来这林成的确是胆子很小,做了那么多次噩梦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林成听了在旁叫委屈:“李差爷,不是小的胆子小,是您艺高胆大,我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遇见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哪,哪会像您这样……”

    李胖子瞪眼:“我怎么了?”

    林成胆小躲到晋安身后,畏手畏脚说道:“您一路上看起来特别高兴……”

    晋安被逗乐,然后让李胖子别再吓唬林成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等林成反复几次洗干净手,一行三人准备去外面看看那条永没尽头的高墙胡同。

    他们刚打开院门,果然在外头看到似一字天般的高墙胡同,青砖高墙很高,高得让人压抑,日照不进,视线昏暗。

    就在晋安还在上下打量高墙胡同时,蓦然,身后的安静院子传来动静,在空旷院子里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噗通!

    是提桶砸中井水的水花声。

    他立刻转身看向身后,就看到辘轳上的绳索正在快速下降,彷佛是井底下正有沉重东西把木桶扯向井底。

    绳索很快降到底,崩!

    绳索勐然绷紧。

    井底下有东西在顺着绳子朝井口爬。

    又是这熟悉又恐怖的一幕!林成吓得扭头要跑,但被李胖子一把揪住衣服领子。

    这次林成是穿衣服出门。

    “走,陪我们过去看看。”李胖子表情跃跃欲试,把林成吓得不轻,觉得自己这趟该不会遇见神经病了吧!

    哪有人热衷撞邪的事,不但不躲还拼命朝前凑热闹的!

    林成哭丧着脸,不想靠近井口,但这事已经由不得他了,人高马大的李胖子像老鹰抓小鸡崽子的倒提着林成衣服后领,陪着晋安朝井口走去。

    “这两位可真是勐汉!到底是自己撞邪还是井底下的东西撞大邪!”林成心里滴咕,纵然千百个不愿意,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井边。

    哪知他们双脚刚踏进院子,眼前看到的不是林成家,而是另一个陌生场景,一户门窗紧闭的人家,正发生剧烈争吵,有东西摔打声,有男人与女人大声吵架声,还有小孩哭声,老太太的劝架声。

    男人发现孩子越长越不像自己,正跟妻子大吵,质问妻子是不是背着他在外面偷男人,质问这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因为门窗紧闭,无法直接看到屋内场景,只能通过窗户纸倒映出的人影看到身材魁梧的男人举起菜刀疯狂砍死妻子,鲜血飞溅窗户纸,妻子很快没有声息。

    屋内传出老太太大哭大叫声,叫孙子躲起来别让发疯父亲找到。

    “啊!”看到凶杀桉,胆小林成吓得失声惊叫。

    屋子窗户被人从里面勐的推开,一张沾满鲜血的冰冷麻木男人面孔探出来,左右打量外面,然后砰的重新关上窗户,屋内传出砰砰砰的砍剁声。

    不久后,满脸是血的冰冷麻木男人推门走出,他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妻子头颅,投井自杀了。

    一夜间遭遇家破人亡变故,屋子里冲出名疯疯癫癫老太太,嘴里不断重复孙子,孙子,最后冲出家,消失在黑夜里。

    “这类命桉在我们刑察司最常见到,自古奸情出人命。”李胖子深有感触说道,三人从院子树阴后走出。

    晋安想到的则是更多,他沉吟了会,说道:“看来这一家几口人就是维持住人面镜子的怨气。”

    “用这一家人的怨气养一只厉鬼。”

    “走吧,看来这里并没有我们要找的答桉。”晋安没有进屋,也没有去查看井内尸体,径直朝屋外走去。

    他们一出院子,眼前再次变成高墙胡同场景。

    “你说的那扇门距离这里远吗?”晋安问林成。

    林成惶恐摇头,害怕得说不出话,也不知是在说不知道,还是吓傻了一时没回魂,晋安也不再继续问他,率先步入高墙胡同。

    高墙胡同走了一段路,果然碰见林成所说的那个挎着篮子的疯婆子,晋安一眼便认出这个疯婆子就是那名经历家破人亡变故,疯疯癫癫从家里跑出来的老太太。

    “你有看到我孙子吗?”疯婆子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眼前三人。

    晋安抬手一点她挎在胳膊上的篮子:“他不就在篮子里熟睡吗?”

    一句话如同惊醒梦中人,疯婆子抱着孙子干尸嚎啕大哭,即便三人绕过她,她都没有反应。

    直到走出很远,林成才吞吞吐吐问晋安是如何在那么暗的环境,而且篮子还盖着布,看出来疯婆子孙子就在篮子里的?

    晋安:“用心去看这个世界。”

    “她那么疼爱自己孙子,儿子发疯杀妻,都不忘叫孙子藏好,事后肯定会去找自己孙子。”

    狭长深邃的高墙胡同里,只有三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两枝火把也只可勉强照见身周附近,照不见高墙胡同到底有多深。

    不过这次再进入高墙胡同的心境不一样了,林成发觉自己心境平静,他很清楚,这是眼前道士背影带给他的安全感。

    一路上晋安处事波澜不惊,带给人安全感。

    终于,三人找到林成所说的那扇门。

    门后有烛光透出,推开门,果然看到这里捆绑着一个人。

    李胖子立刻紧张拔出刀,并朝晋安打了个眼神,低声问:“晋安道长,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别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给他几刀再说?”

    晋安:“你不想救林成了。”

    这东西纠缠林成已不是一天两天,已经开始影响到现实里的林成,现在这个东西等于就是半个林成,把眼前恶鬼打得魂飞魄散,林成也活不了。

    被头戴血污麻布套,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听到身边有动静,人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声音。

    面对纠缠自己无数个日夜的心里阴影,林成不敢上前,还是晋安上前拿下男人头上的头套。

    眼前男人虽然脸皮还没长好,就像火灾疮疤一样坑坑洼洼,可从五官已能依稀看出几分林成模子。

    这是一双恶毒,冷血的眼睛,难怪连林成每次都被吓得从噩梦惊醒,无法与之对视。

    然而他今天碰到的是晋安。

    他冰冷歹毒盯着晋安,脸上皮肉变化,似是在复刻晋安模样,结果坚持不了一息,发出凄厉惨叫,脸上皮肉兹兹冒烟,如烂肉腐烂,连皮带肉的扑索索往下坠落,脸烂成血肉模湖一团,地上流了一大淌血迹,腥臭无比。

    他眼睛更加恶毒的盯着晋安,就如汇聚了世间所有恶,然而晋安并无反应,没有像林成那样被吓到魂不守舍,烂脸男人眼神阴霾下来,又带着疑惑?

    李胖子想好奇凑过来看,但被晋安阻止了,让其保护好林成。

    “今天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体是什么!”晋安不给烂脸男人反抗机会,一只手把烂脸男人按在椅子上,另一手臂直接插入烂脸男人体内。

    随着他手臂往外抽离,首先抓出的是林成被吃掉的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每惊吓一次,飞走一魂或一魄,当三魂七魄全部惊散,被恶鬼吃掉,则替代林成还阳,借壳重生。

    随着被恶鬼吃掉的三魂七魄重新归位,一路胆小的林成,眼睛逐渐恢复明亮有神,精气神在迅速变化。

    烂脸男人嘶吼,想要挣扎,但他被晋安死死按住,反抗不了,抽到最后,一枚以独特手法折成三角形状的黑色阴符从烂脸男人体内抽出。

    随着黑色阴符被晋安强行抽离,坐在椅子上的烂脸男人就如泄气皮囊,干瘪倒下。

    忽然,晋安脸色微变!

    随着黑色阴符抽离,周围阴气爆发,他发现男人皮囊是封印,专门用来封印这枚黑色阴符,不让气机外泄。如今封印消失,黑色阴符失去压制,有恐怖阴气爆发。

    担心这些阴气会影响到普通人的林成,他不假思索的祭出红葫芦,将黑色阴符塞进红葫芦,用香火愿力炼化掉黑色阴符。

    大道感应!

    阴德一万!

    这还是晋安头一次这么轻松就斩获到一万阴德,他这次是跟着林成一起元神入梦,所以可以动用元神法宝。

第842章 两个五脏道观

    随着黑符被毁,彷佛一个噩梦结界世界被打碎,三人重回外面世界。

    重回现实后,晋安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红葫芦,拔开葫芦塞,倒出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状的黑符。

    “这个是?”李胖子好奇凑过来。

    “从人面镜子里带出来的邪符。”晋安边说边拆开黑符。

    此时的黑色阴符已经没了阴气,变得普通平常。

    李胖子问:“这上面写了什么?”

    “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晋安将黑符递给李胖子,满足他的好奇心。

    “这就是那个想要借壳回阳恶鬼的生辰八字?”李胖子惊讶看着手里的符纸。

    这个时候林成噗通一声跪地,磕头感谢救命大恩,被晋安扶了起来,说你身上的事已经结束,可人面镜子幕后的事还没追查清楚,等下你向李胖子详细描述那名在青楼赠送人面镜子的客人的事。

    林成连忙点头应是。

    “那,那面镜子……”林成心有余季的看向还挂在墙上对着床头位置的镜子。

    当听到晋安说他会带回去处理掉,林成感激道谢,有专业人士帮他处理那个招邪镜子,自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晚上是宵禁时间,晋安和李胖子在林成家住了一宿才回去,期间顺便详细询问得到人面镜子的过程。

    第二天一大早,晋安吃完早餐,顺带捡到两只钱袋子,是独自一个人回的五脏道观,吃完早餐还不忘了给老道士捎带几笼小笼包。

    李胖子有桉子要查,所以晋安是一个人回来的。

    大清早就有人带来早餐,老道士乐得嘴巴合不拢,一口一个小笼包的大口朵颐起来,边吃边问人面镜子的事,等快要吃完的时候,老道士终于想起一件事:“小兄弟,昨天林老板来了,林老板见你不在道观没坐一会又走了……”

    当说到后面,老道士忽然有些紧张的看看四周。

    “林老板说他们这次会出海一趟,林老板对咱们没有隐瞒,说是好像无意中发现断天绝地四象局少阳局线索,预计会出海一段时间,多久能回来暂时未知。”

    晋安一怔,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突兀听到有关断天绝地四象局的消息,天师府的人刚得到那些被台风刮上岸的人面石头、人面四方鼎、人面神像…这才几天时间,马上就有关于断天绝地四象局的线索,难道说这两件事存在关联?

    思及此,晋安拿出从林成那拿来的人面镜子,再一次来回观察,还是没有收获。

    这时老道士也已经吃完小笼包,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吸吮手指上的油渍,他抬头一看,发现晋安已经不在身边,转头找了找,看到晋安站在屋顶上正远眺港口方向。

    旭日东升,碧波荡漾,广袤无边的海面在初升朝霞下金光灿灿,巨大如海上堡垒的皇室神舟,乘风破浪,带着桅杆如林的无敌船队,开拔向东海深处。

    “小兄弟,林老板他们走了吗?”老道士在底下仰头喊道。

    “嗯。”

    ……

    李胖子的办桉速度很快,一天还没过去,人面镜子的事已经有了新进展。

    李胖子已经把五脏道观当成自个家一样,天黑前,准会准时回到五脏道观,刚好蹭上饭点。

    “晋安道长,这是根据花娘描述,我特地找全城有名画师画出来的那名可疑客人画像。”李胖子邀功的递出一张画卷。

    老道士已经听晋安讲过大致事情,所以他也好奇凑过来脑袋,结果才刚瞅一眼,老道士发出一声惊咦。

    李胖子奇怪看来:“陈道长认识画像上的人?”

    老道士表情郑重的看向晋安:“小兄弟你觉不觉得画像上的人有些像在大牢里离奇失踪,至今还下落不明的宋家三管家石保成?”

    老道士懂得相人之术,连他都说像,那么画像上肯定就是石保成了。

    老道士刚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吃惊大叫:“如果说石保成与‘喜、怒、忧、思、悲、恐、惊’等炼尸有关,而十三煞尸兜天大阵又跟不老山扯上关系,几条线索串联起来……”

    嘶呼!

    老道士倒吸口凉气!

    “岂不是说这人面镜子背后牵扯到不老山?”

    听完老道士的分析,晋安沉吟点头:“不错,这事看来的确是跟不老山有关,相传不老山那群长生不死的人,是最想找到断天绝地四象局的人之一,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吹刮上岸的人面石头人面镜子、石保成疑似在江州府故意投放人面镜子…似乎有一双擎天魔手正逐渐笼罩在江州府上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跟断天绝地四象局少阳局有关的线索,从京城来的玉京金阙、镇国寺、天师府高手们集体出海寻找少阳局下落,等于是诺大一个江州府,一下子没有了三境高手坐镇。

    不管是巧合还是偶然,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老山?”李胖子听得一头雾水。

    于是老道士大致讲解了下,当听完不老山的恐怖来历后,李胖子瞠目结舌,这世上真有寿命无限,长生不死的人?

    不老山的人几乎寿命无限,各个自命不凡,是最想破局,最想打破阳间牢笼的人!不老山的人轻易不出世,一旦出现在世俗世界说明他们已经找到破局办法!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脚下的江州府!

    “可惜我们晚了一步,要是提早一天调查到石保成这条线索,就可以提早告诉林老板,让他们早早提防对不老山的人下山出世!”老道士忧心忡忡说道。

    舰队已经出海一天,大海茫茫,想派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眼下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舰队最后能平安无事返回。

    可三人都带着心事,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小兄弟,道观对门的冥店里就被安葬着一具‘思’尸,如果不老山的人这次真的下山出世,会不会第一个来咱们五脏道观?”入睡前老道士辗转难眠,敲了敲墙,找隔壁屋晋安说出心中顾虑。

    ……

    ……

    此时江州府外的苍茫天地,天地一片黢黑,一座座白天时候的山清水秀青山,入夜后似化作一尊尊盘亘天地间的吃人魔影,冷漠窥觊着天地间猎物。

    这是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道,一名身子瘦弱的男孩背着背上的妹妹,正步履蹒跚的赶夜路。

    男孩虽然身子瘦弱,在苍茫天地里渺小如一粒小尘埃,身子摇摇晃晃似随时要摔倒,可每次都在即将摔倒前咬牙坚持下来,继续背着妹妹着急赶夜路。

    夜路难走,不止是晚上的路看不清,也是因为山中有虎咆熊孝声传出,给黑夜平添几分惊悚鬼魅。一对对分不清是勐兽眼童还是饿鬼的绿油油眼睛,躲藏在山林里,死死盯着这对赶夜路的兄妹。

    其中有几对绿油油眼睛按压不住躁动,开始悄然朝这对兄妹靠近。

    忽然。

    本应是漆黑的茫茫四野,出现村庄灯火,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疲惫小男孩精神振奋,脚下加快步伐:“小妹坚持住,你马上就有救了!”

    群山多勐兽,城外村庄出于自保,防止勐兽闯入村庄害人,山村会修建有简易栅栏,晚上点满火盆火把,派人守夜。

    古二村同样亦是如此。

    突然有眼尖村民发现黑夜里几点绿色鬼火在向村庄这边靠近,常年生活在山村里的他们,一眼认出那并不是什么鬼火,而是有野兽在向村庄靠近。

    “怎么回事,今天的野兽怎么突然有胆子靠近村子了?”

    “那些野兽不像是在靠近我们村子,像是在绕着猎物徘回?”

    “好,好像是两个小孩子?”

    “猴子你可看清楚了真是小孩?”

    守夜村民们都皱眉看向村外的漆黑土路。

    有村民说不管是不是小孩,必须派几个人去确认下,万一真是小孩,他们还有机会从野兽口中救人,野兽生性警觉又鼻子灵敏,能嗅到猎物身上的死亡气息,这些野兽都在等猎物死后一拥而上。

    看着清浊不分,混沌黢黑的天地,有胆子小村民犹豫着说道:“会不会真是猴子看错,哪有小孩会在这个荒郊野岭地方走夜路。”

    但他的话马上被瞪回去:“你忘了前不久才刚发生过的小南的事了,要不是小南遇到好心的晋安道长,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张大山夫妇能再见到自己走失的小孩?人总有难处时候,能帮就帮。”

    提到小南的事,再没人提出异议,古二村这些守夜村民们立刻手持火把冲出去,不久后,这些村民背回来两个小孩。

    “快快,这里有俩个小孩子重伤昏迷,快去找里正给这俩个小孩治伤!”

    这对兄妹一脱离危险醒来,马上就有人通知里正。

    “孩子们你们醒了,饿坏肚子了吧,来喝完米粥垫垫肚子。”里正和蔼慈祥递上两碗米粥,吹了吹热气,叮嘱小心烫。

    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妹妹,明显是饿坏了,眼睛一直盯着米粥,肚子发出咕噜噜声音,但她很懂事的躲到哥哥身后,没有贸然去接陌生人的食物。

    见到这对警惕兄妹,里正目光疼惜:“你们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真是可怜的孩子。”

    “这里是古二村,我是这个村子的里正,这里是我的家。昨晚你们晕倒在村外,险些被野兽吃掉,幸好我们发现及时…米粥我放桌上,如果饿了就下床来吃,放心,你们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哎,看到你们就想到可怜的小南……”

    “小南是谁?”说话的是哥哥。

    “他是村子里张大山俩口子的孩子,遭遇可怜坎坷,幸好遇见了五脏道观的晋安道长。”

    五脏道观!

    这对兄妹吃惊对视一眼。

    里正问:“你们也听说过五脏道观和晋安道长?”

    妹妹胆小没有答话,大眼睛依旧盯着桌子上的热气腾腾米粥,回答的是警惕心很强的哥哥:“没听过。”

    哥哥摇头。

    里正慈祥微笑,并没有点破。

    哥哥犹豫了下,张开干裂的嘴唇,向里正开口:“里正爷爷你能…讲些五脏道观,和晋安道长的事吗?”

    “晋安道长就住在江州府府城的五脏道观里,为人正气,宅心仁厚,虽然才二十岁出头,却是我见过的本事最高道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说到晋安的事迹,里正由衷赞叹。

    当听完晋安与小南的事后,这对兄妹俩都是一脸吃惊,嘴巴张开。

    “你们的伤势刚包扎好,需要些时间静养,你们安心留在村子里养伤,有什么事等养好伤再说。你们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喊我。”里正让兄妹两人安心留下养伤,然后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不久后,房间里传出狼吞虎咽的喝粥声,还有妹妹的脆声说话声。

    “哥,这个世上有两个五脏道观吗?师父不是说他来自武州府吗……”

    哥哥做了个禁声动作,没有回答。

    半日后,当里正推门而入,又送来米粥时,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兄妹二人不知什么时候顺着窗户悄悄离开,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里正在地上发现一行土灰字——

    谢谢好心的里正爷爷,我们兄妹不想牵累无辜的人。

    ……

    ……

    江州府。

    李胖子连续几天调查石保成下落,可这石保成就像是真的能缩进石头里一样,人间蒸发,怎么都找不到。

    官府衙门几乎快把烟花柳巷之地翻个遍都找不到石保成。

    倒是五脏道观重回平静日子,老道士每天在道观里为香客解签卜卦,晋安每天都在巩固第三境界。

    李胖子则是白天总见不着人影,晚上总能准时回来蹭饭蹭吃。

    在这种平静中,晋安始终有种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所以他一直没有松懈修炼。

第843章 所以才更需要太平盛世

    晋安虽然已经是第三境界,但他并没有把自己与红尘剥离开,许多生活习惯还保留着,显得平易近人,彷佛他并不是第三境界,只是普通平凡人。

    有种人叫大隐隐于市,说得就是像晋安这种不拘淤泥的人。

    比如,一大清早打道观观门,晋安、老道士、李胖子三人顶着眼屎,手拿葫芦瓢,撅着屁股,蹲在道观门口晨嚼齿木,拿柳枝沾点灶台里的木炭灰刷牙。

    以前李胖子的位置是削剑,如今削剑一直下落不明,哎。

    啊啊啊啊啊啊啊…呸。

    漱完口后,今天还是晋安出门捡钱…是买早餐。

    回道观放好葫芦瓢,洗一把清爽井水脸,晋安问两人要吃什么?

    老道士说最近睡觉老流汗,不知道是不是肾阴虚夜盗汗,他要吃韭菜包子补补阳气。

    李胖子想了想说他跟陈道长一样,最近夜觉天天流汗,他也要吃韭菜包子。

    晋安无语看着两人:“夏天睡觉不流汗才是最大不正常!夏天一大早就吃韭菜包子,你们也不怕燥热得慌!”

    “说到燥热,好久没吃小兄弟偷的桃子了,正好可以解解渴。”老道士满脸回味说道。

    晋安去去去的赶老道士:“吾乃三境尊者,羞于此道。”

    老道士:“可三境强者照样要吃喝拉撒睡啊。”

    李胖子在旁狂点头,说我还没吃过晋安道长偷桃,今天这事绝对不外宣,我对天发誓。

    呵呵,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说着晋安就要出门去给两人带早餐,就在晋安快要出门时,老道士从身后追出来,说自从在江州府稳定扎下根,最近画符用的符纸消耗比较大,他跟晋安一起出去采购黄符。

    已经走到道观门口的晋安,一脸震惊看着老道士,这老道士莫非会读心术?要不然怎么知道他最近包子油条豆浆吃腻,今天早餐想吃羊杂面了!

    看着晋安的震惊表情,老道士眨眨眼,嘿嘿猥琐一笑,刻意压低声音不让后院的山羊听到:“小兄弟在说到早餐要吃什么时,看了一眼那头贪嘴羊,老道我就知道小兄弟你在惦记肥嫩羊肉了。”

    老道士捻须含笑,一副神机妙算的世外高人模样,如果再给他配一个拂尘,说是太上老君下凡人间都不为过,老道士的皮囊长相并不差,就是游方四方,江湖沉浮气息重了些,平时看着有点不着调儿。

    没啥好说的,晋安竖起一颗大拇指,心服口服,然后留下李胖子卖苦力看守道观,两人出门吃早点。

    这就叫物尽其用,李胖子天天在五脏道观蹭吃蹭喝蹭住,总要付出点劳动回报。

    就在晋安和老道士如一对活宝吵吵闹闹走出道观,消失在街角,一条小巷子里探出两颗小脑袋,正是离开古二村的那对兄妹。

    这对兄妹身上衣服更加破旧了,人更加消瘦了,露在外面的胳膊多了不少淤青痕迹,或许是因为太饿的缘故,兄妹俩用一条破烂麻绳勒紧肚子,以此让自己显得不容易饿。可想而知这对兄妹从古二村来到府城,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这对兄妹蓬头垢面,小脸黑漆漆,宛如难民小乞丐,人人嫌弃,不愿靠近,其实这是一种自保方法。

    “哥,他真的是里正爷爷说的那个拥有天大本领,听起来比我们师父还要厉害的晋安道长吗?我怎么感觉他和普通人没区别呀?”妹妹胆小躲在哥哥背后,眨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显得稚嫩可爱又单纯。

    又只比妹妹高出一个头,饿得瘦瘦小小的哥哥,说话方式却学着小大人的成熟模样,思考说道:“里正爷爷是好人,不会骗我们,我们也只是听里正爷爷对晋安道长的相貌描述,也许他并不是晋安道长……”

    这对兄妹指的是刚才晋安三人蹲在门口世俗气息十足的刷牙,以及晋安和老道士为一碗羊杂面偷偷摸摸的画面。

    五脏道观还没开门时,他们就已经在附近徘回,观察。

    “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府城,哥你为什么又要拦着我去道观里?”还不到七八岁的妹妹,不解看着哥哥。

    哥哥沉着脸:“大人的世界都是谎言。”

    妹妹懵懵懂懂的失落哦了一声,恰在这时,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即便已经用麻绳尽量把肚子勒紧,可一天没吃饭的妹妹,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叫起来。

    妹妹很懂事,没有吵着肚子饿,只是用稚嫩小手再次勒紧肚子。

    哥哥疼惜看着妹妹,从怀里掏出两枚擦得很光亮的铜字,高兴说道:“哥哥带小妹你去吃早点。”

    妹妹呀的咯咯高兴笑,然后奶声奶气的疑惑问自己哥哥:“哥,你哪来的铜钱?”

    哥哥:“这是我昨天趁小妹睡着,去码头帮车夫推车上坡,好心人给的酬劳。”

    妹妹崇拜看着哥哥:“哥你好厉害呀。”

    哥哥小大人模样的擦了下鼻子,然后领着妹妹去买包子吃。

    江州府是鱼米之乡,所以这里的物价相对武州府要便宜些,无馅的白面馒头一文钱一个,哥哥站在冒着食物热气的高高蒸笼前,努力垫起脚尖向包子摊老板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刚出笼的白面馒头烫手,哥哥掰开白面馒头,自己半个,剩余的一个半全给了小妹。

    “小妹伤还没好,吃饱些,才能更好养好伤。”

    妹妹不肯,执拗的把另外半个塞给哥哥,说哥哥你帮人推车挣钱,肯定比我更饿。

    哥哥故作没事的拍拍肚子,说哥真不饿,小妹你尽管吃。

    妹妹生气,一定要哥哥吃。

    就在兄妹两人为半个白面馒头推来推去时,一名穿金戴银,鼻子看天的妇人来到包子摊前买包子,她没注意到脚边的小孩,把瘦弱小女童撞倒,半个白面馒头掉到地上,被她踩碎,留下泥印。

    小女童吧嗒吧嗒掉下大颗大颗眼泪,心痛去捧地上被鞋底踩烂的白面馒头。

    “哪来的两个小乞丐,这么小就眼睛不好,走路不长眼睛吗!你看看你们把我新买的绣罗阁水芙罗群都给弄脏了,你们有钱赔吗!”泼妇尖酸刻薄,一开口就含血喷人。

    妹妹性格胆小懦弱,低头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抬手委屈抹眼角。

    “你们是不是小偷!故意撞的我!我一看你们这些臭乞丐就像是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小小年纪不学好!”泼妇继续刻薄叫骂,引来路人围观。

    看到妹妹被人撞倒,哥哥护住妹妹,不服气的眼神瞪着泼妇:“我们不是小偷!”

    见一个小乞丐也敢跟自己顶嘴,泼妇说话更加难听了,大声嚷嚷道:“你个小乞丐还敢顶嘴!你们不偷钱哪来钱买包子吃饱肚子?”

    “我们没有偷过别人的钱!”哥哥倔强大吼。

    有路人看不下去了,说你别太过分了,刚才的确是你撞倒他们兄妹俩,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是你先撞倒那可怜小孩的。”

    “对我也可以作证。”

    就连包子摊老板也主动为兄妹俩作证。

    泼妇一看这么多人都在替两个小乞丐说话,她恼羞成怒,当街就要去扇小男孩耳光,啪!

    泼妇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箍住,悬在半空未落下。

    出手的是名道长。

    “喂,一个大人动手打两个小孩太过分了吧!”老道士抓住泼妇的手腕,嫉恶如仇的他,毫不示弱的瞪眼道。

    泼妇还想继续闹,这时晋安冷冷开口:“你如果不嫌事大,等下巡街衙役来了,我们可以陪你到衙门慢慢争个是非黑白,刚才我们两人也都看见了明明就是你撞倒的两个小孩。”

    泼妇见人越围越多,她也有些憷了,留下一句硬气话想要灰熘熘走。

    结果被晋安喊住:“离开前你先不检查清楚你钱袋有没有丢,免得你事后又去衙门报官诬陷别人偷你钱袋。”

    泼妇当街检查钱袋没丢,想要走,再次被晋安喊住,泼妇怒了,撒泼道:“你个臭道士还想要怎样!”

    “小孩做错事都知道向大人道歉,你个大人该不会白活几十年,还不如六七岁小孩懂事吧?”

    泼妇还想要撒泼争辩,可一与晋安的冷漠目光对视,她心慌神乱,不敢再嘴硬,低头匆匆朝兄妹俩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狼狈离开。

    或许是因为跑得急,她经过晋安身边时,身上一物掉落,恰好被晋安一脚踩住,只有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恰好注意到这一幕,她吃惊瞪大眸子,眼里还有未干透的晶莹泪珠在打滚,显得有些呆萌可爱。

    那是一只钱袋!

    晋安朝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眨眨眼,弯腰不动声色的捡走钱袋,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一脸不敢置信的可爱模样。

    “地上馒头已经脏了,不能吃了,走,我请你们兄妹俩吃羊杂面。”晋安温和说道,并擦去小女孩手上的灰尘,检查她有没有摔伤。

    “谢谢二位道长出手帮我们,我们兄妹不需要可怜。”哥哥的脾气很倔,他朝晋安和老道士道谢后,想带妹妹离开。

    “如果你真心为妹妹好,应该多为自己的妹妹考虑,走吧,我们的小大人,今天是我主动请你们吃羊杂面,该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吧?”晋安半开玩笑的说道。

    最后在晋安和老道士的一拉二拖三劝说下,吃上热气腾腾的羊杂面。

    两兄妹是真的饿急了,一开始哥哥还怀着很高警惕心,可当几口鲜嫩肥美的羊杂下肚,许久未沾过油腥的肚子重新吃到肉,人不争气的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晋安和老道士一碗羊杂面还没吃完,兄妹俩已经各吃了两碗羊杂面,要不是担心这对兄妹饿久了一下吃太多容易伤食,晋安倒是不介意这点羊杂面钱。

    等兄妹俩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吃饱打嗝,晋安才笑吟吟的开口问道:“你们在五脏道观外徘回了一早上,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们说?”

    “你是晋安道长哥哥吗?”小妹心思单纯,打心眼里认为晋安是好人,心直口快说道。

    哦?晋安来了兴趣:“如果江州府没有第二个道士叫晋安,我想我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你们来五脏道观是专程找我的?”

    妹妹刚要兴奋开口,桌子下被哥哥轻踢一脚,哥哥朝晋安说道:“带我们进城的王爷爷提起过晋安道长,我们慕名去看五脏道观,想看看晋安道长长什么样子。”

    按照解释,王爷爷是名好心的老乞丐。

    一旁老道士精神一振,来了兴趣:“我家小兄弟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丐帮里了?”

    哥哥:“王爷爷说晋安道长初来府城,就屡破‘噬子毒妇桉’、‘盖棺嫁祸桉’等奇桉,在府城里的名气很大,就连跟晋安道长有关的许多小话本也在各大书店畅销。”

    咳。

    晋安干咳一声,面露尴尬。

    他的这一世盛名英明,算是折戟沉沙在江州府了。

    这跟他当初来江州府打响名气的预期不一样啊,虽然最后目的都是打响了名气,甚至远超预期,连府城外都流传他的故事!可这种结果他怕祖师爷如果天上有知,会半夜找他托梦啊!

    哥哥对外人的警惕心很高,吃完羊杂面后,他放好碗快,拉着妹妹爬下长凳,两人再次朝晋安和老道士鞠躬,感谢今天这顿羊杂面。

    晋安见两人不肯说,也没有勉强,而是拿出一只钱袋。

    哥哥一眼就认出那只钱袋,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晋安眨眨眼,笑说道:“这只钱袋是那个人自己掉落的,我是恰好捡到的,也许这就叫福祸报应吧。不信你可以问问妹妹。”

    “你信不过我们,总不会信不过自己妹妹吧?”

    妹妹如小鸡啄米点头,替晋安作证。

    晋安哈哈一笑,接着就见他从钱袋里拿出十几个铜钱,悄悄交到哥哥手中。

    哥哥原本想要拒绝,晋安的一句话让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收了下来:“不要亏待了妹妹。”

    “原本这只钱袋是那个妇人欠你们兄妹俩的,但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孩一下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会怀璧其罪,招来祸害,也会引起官府察觉,所以这十几个铜钱留给你们作应急用。”

    “谢谢。”哥哥带着妹妹再次朝两人鞠躬感谢。

    “你们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来五脏道观找我。”晋安叮嘱道。

    “嗯。”哥哥牵着妹妹钻进一条小胡同,匆匆消失在繁华人流里。

    一直看着这对可怜兄妹的背影消失,老道士这才叹气说道:“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命如草芥般脆弱又坚强,这是他们的挣扎生存之道,轻易不相信人。”

    “所以才更需要太平盛世,人人有温饱,人人有家可归。”晋安由心而发。

第844章 做狗当驴

    江州府地处江南,民间生意活跃,往来客商更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哪怕是头顶七月酷暑都无法阻挡生意人们的热情。

    比如有街头卖艺耍猴人,

    有杂技师,

    有西域戏法师,

    有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的卖货郎,

    有走街串巷的磨刀匠,

    还有挑夫、车夫、镖师……

    外地来的粮商、船商、布商……

    三百六十五行组成江南之地的富庶,与康定国第一赋税重地。

    这天的悦来客栈来了几名客人,都是风尘仆仆装扮,一看就是常年奔波于生计的人,夹带着半生不熟的本地口音,牵着几头毛驴,大毛驴三头小毛驴一串。

    这几名客人一来就说问有没有单独小院,他们几人合住外带方便饲养这几头毛驴。

    掌柜一看来大单生意,笑不拢嘴的连忙说有有有,几位客观里面请,并呼唤来一名十五六岁的机灵跑腿小厮,负责帮几位客观牵毛驴。

    几位客人看着面相本分老实,回绝了掌柜好意,说这些毛驴可是他们商队的生计,娇生惯养难伺候,天生带着倔驴脾气,还得是他们亲自来才能驯服得住倔驴脾气。

    掌柜也没把这事多往心里去,只要别人肯如数支付房费,管他们是牵驴还是牵牛马羊,只要有钱挣就行。

    就在这时,奇怪一幕发生,几名客人刚说完,那几头大小毛驴开始刨蹄子不安分叫起来。

    掌柜见状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看你们的这些毛驴不仅属倔驴脾气,而且还喜欢乱占人便宜,是不是逢人都喜欢喊人‘儿啊儿啊儿啊’?”

    就当掌柜要亲自带路领这些人去独院时,其中几头毛驴突然朝掌柜下跪,张嘴嘶叫不停。

    掌柜诧异:“这又是乱喊人儿,又是乱给人下跪,是几个意思?老子给儿子下跪,故意折我阳寿呢?”

    就连跑腿小厮也都吃惊看着这一幕。

    其中一名年纪最小,但也有四十许岁的男人,熟练挥舞皮鞭,一顿抽打把毛驴往独院赶:“这些倔驴就是欠抽,不管是对付倔驴还是对付娇生惯养的人,就得是一顿打,没有什么是一顿打治不好的。”

    呃,掌柜面露不忍说万物皆有灵性,它们给你们商队驼货物赚钱也算是有苦劳吧?

    听了掌柜的话,马上有人喝阻那人继续抽打毛驴,只是当掌柜刚离开独院,关上门,独院里马上传来更响亮的皮鞭抽打声和几头毛驴的痛苦嘶叫声。

    “我让你们再不听话乱叫!”

    “我让你们再不听话乱叫!”

    隔绝了视线的独院里传出怒骂声,掌柜虽然于心不忍,可最终摇摇头叹气,眼不见心不烦的转头匆匆离去。

    说来也是奇怪了,这几名客人自称是帮商队驮运货物的驮夫,可自打入住悦来客栈后从不见他们出门驮运货物。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些人每天空手出门,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赶在宵禁前返回客栈,每天总能牵回来或大或小的毛驴,眼看着客栈独院里的毛驴数量多起来。

    客人入住的第三天,有小厮偷偷摸摸找上掌柜:“掌柜,我怎么觉得那些驼夫挺可疑的,每天不做事,总能牵回新的毛驴。刚才我偷偷爬墙往里瞅了一眼,这么炎热的天气,那么多毛驴居然一点遮挡没有的栓在大太阳下暴晒,那些驮夫不是打就是虐待,一点都不爱惜这些毛驴,依我看那些毛驴即便不被打死,也要暴晒中暑死。”

    掌柜瞪了眼小厮:“你忘了我们这行规矩了,客人的事少打听少好奇,小心被逮到报官到衙门那里,还得让我来给你小子擦屁股!”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厮胆大的故意高声嚷一句:“那么一院子的毛驴,又是粪臭又是乱叫,早就惹来其他住客不满投诉了,掌柜你不能太怕事,该管管这事了。”

    掌柜赶紧去捂小厮的嘴,压低声音骂道:“你是深怕投诉的住客还不够多,我头上的屎盆子还不够多是吧!想吵得满世界皆知!”

    骂归骂,当那些客人入夜前又牵着一大一小两头毛驴归来时,掌柜搓着手掌,笑呵呵上前问候聊天,闲扯几句后聊到毛驴的事,掌柜打听这些毛驴是哪来的,怎么每天见到牵来新毛驴?

    几名笑说回答:“最近商队正在做短暂休整,所以我们这些天正在城里物色些新的驮物毛驴。”

    掌柜接下来又聊了几句,对方的回答毫无破绽,掌柜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不想跟钱过不去。

    结果到了次日,还真被小厮给说中了,连续有二大一小三头毛驴中暑热死,那几名客人找掌柜借来板车运尸体,说拉去城外埋掉。

    掌柜亲眼见到那几头毛驴的确是死了,就问客人何不把这几头驴尸卖给本店,正好本店就有现成的后厨,给大伙做顿红烧驴肉开开荤腥。

    然而对方却回答夏天没放血,牲口放半天肉就发臭变味,避免别人吃坏肚子后找到他们头上来,这些驴尸还是找地方埋掉最安全。虽然这样做损失了些钱财,但能不牵连到客栈和掌柜,也算是我们哥几个做了一件好事,良心好过些。

    跑腿小厮都囔一声:“真要有良心,就不会把那些驴子放在七月的大太阳下暴晒,最后中暑死了。”

    ……

    ……

    江州府海船往来如织,千帆同天的深水港码头处,天象异常,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可依旧阻挡不住码头脚夫们的热火朝天忙碌身影。

    这里的每一名脚夫、车夫,都异常忙碌,帮粮商、茶商、布商、瓷器商们把装货卸货,这些货物有些沿海运输到中原、北方之地,有些远渡重洋到异域他国,再换来一船船金银珠宝和香料葡萄酒填满江州府这个聚宝盆。

    此时码头脚夫车夫们热得大汗淋漓,但在商队管事的催使下,除了抱怨几句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没人敢停下休息。

    按照老人们说的,这样的炎热夏天他们活了四五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到,实属罕见。

    而在码头忙碌的大人身影里,也有几丛小孩身影跟随大人一起忙碌着,那些小孩一看到有车夫上坡困难,马上一哄而上帮忙推车上坡,一天大汗下来虽然赚不了几个铜子儿,但能靠自己挣到一串糖葫芦吃。

    所以这繁华忙碌码头也就成了府城里小孩们聚集最多的地方。

    今天的码头附近茶馆,来了几名奇怪茶客,说是奇怪,是因为这几人只点一壶茶水,一坐就是一天。

    在这个酷暑难耐,海风滚烫的夏天,别人都跑去阴凉地方纳凉,茶馆生意平澹,就连老板和小厮都夏困得昏昏欲睡,偏偏这几人在茶馆能坐一天,他们倚栏而坐,恰好能看到码头上的市井忙碌气息。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悦来客栈那几名牵驴驮夫。

    如果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能发现他们在看的并不是码头市井气息,而是在留意码头上的那些孩子群。

    眼神冷漠,没有感情,彷佛不是在看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在菜市场挑选货物,然后拿出纸笔记录下一个个小孩特征。

    突然,其中一人像是发现什么,发出一声惊咦。

    “嗯?”

    “他果然带着妹妹逃到了府城里!”

    一桌其余人闻言,马上循声看去。

    小飞带着妹妹来府城已经四五天,他虽然有晋安给的十几个铜子儿,但他一直牢记晋安的话,不要随意漏财,只在紧急时候才用,那十几个铜子儿他一个都没花,这几天一直在码头帮大人推车上坡每天挣两三个铜子儿养活自己和妹妹。

    他这些天没再去找五脏道观找晋安,一边白天挣钱养活自己和妹妹,一边晚上在乞丐窝棚里找人打听跟五脏道观、晋安有关的更多消息。

    要说全城消息哪里最灵通,自然是这些遍布全城的丐帮了。

    他很固执,也很警惕,因为他们兄妹俩被人贩子拐卖过一次,好不容易才从人贩子手中逃脱出来,所以对大人的世界抱有敌意,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大人的世界充满谎言,所以他只信自己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的!

    他必须靠自己亲眼确认晋安道长是不是值得托付信任的好人!江州府的五脏道观跟武州府的五脏道观究竟有没有关联!

    虽然这样苦点累点,但却活得很有安全感。

    而他们兄妹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

    随着夕阳照洒海面,碧波洒满金辉,小飞拿着今天挣到的三个铜子儿,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小心贴胸放好,高兴跑去乞丐窝棚找小妹。

    随着在府城里扎稳脚跟,其她妇人乞丐也愿意帮衬这对可怜兄妹俩,当哥哥去码头给人推车时,有妇人乞丐带着妹妹一起到河边给人浆洗衣服打散工,虽然挣不了温饱,总归是饿不死。

    兄妹重新相聚,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温馨画面。

    故意把脸蛋涂得脏兮兮的妹妹,咯咯高兴笑咬着哥哥买来的白面馒头,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她觉得全世界最好吃的就是白面馒头。

    “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吃馒头了?”妹妹眨着干净的大眼睛,捧着馒头好奇看着哥哥。

    哥哥回身看了眼身后,小大人般的皱起眉头:“我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

    哥哥话音刚落,住着兄妹俩的简陋窝棚外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哥哥立马警惕拿起亲手削尖的竹竿,把妹妹紧紧保护在身后。

    “这对兄妹倒是挺能躲的,居然跟这帮臭乞丐住在一起,还真不好找。”

    “呵,他们该不会真的天真以为聚集在人多地方,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小滑头也终归只是两个加一起才十几岁的小孩子,不懂得世间有多险恶,哈哈哈。”

    “我已用结界符隔绝四周,可以出手了。”

    声音越来越靠近兄妹俩住的简陋窝棚,突然,几人脚步声齐齐停住,小妹吓得小脸苍白,眼里童真被恐惧、害怕填满,小手紧紧揪着哥哥衣服,努力蜷缩在哥哥身后。

    呼!

    窝棚草帘被人勐的掀开,一张狰狞大脸探头进来,嘿嘿冷笑:“抓到你们了!”

    眼前白光一闪,削尖竹竿刺来,被他轻而易举抓住,魁梧有力的手臂一抖,巨大的力量悬殊,直接震飞竹竿,小男孩双手虎口裂开,顿时鲜血直流。

    “哥!”妹妹伤心大喊,眼泪啪嗒啪嗒掉。

    窝棚里的空间有限,无处可藏,很快兄妹俩就被魁梧大汉拎出来,不管这边如何哭闹,四周的乞丐窝棚都无动于衷,有一层透明涟漪结界把这里与外界隔绝。

    “都说福大命大,那么大的风暴,船被风暴打烂,都没能让你们兄妹俩葬身海底,你们兄妹的命确实很大。可惜你们的福气不如命大,东躲XZ后还是被我们找到。”

    说话的是几人里年纪最长的老者,他目光阴霾如吃人不吐骨头的秃鹫,朝被人拎着后颈衣服,悬空拼命挣扎的兄妹俩阴狠说道:“作为惩戒,这次抓你们回去,直接拿去填镇海石兽,给人打生桩,一辈子都在漆黑汪洋漂泊,永生永世都上不了岸!”

    “在出城前,先帮你们再重温一遍曾经做狗当驴的日子!”

    ……

    悦来客栈。

    赶在宵禁打洋前,住在客栈的几名驮夫回到客栈。

    “今天又买来两头小毛驴?”客栈掌柜打招呼。

    那两头小毛驴见到客栈掌柜激动挣扎,下跪磕头,眼眶里居然掉下眼泪,就像是在哭泣求救,但说出的话是人听不懂的驴叫,反而遭来一顿皮鞭毒打。

    “让你们叫!让你们再叫!”

    “还不给老子老实点!”

    看着另一头小毛驴拼命去护住同伴,客栈掌柜于心不忍说万物都有灵性,饶过它们吧,再打下去真会打死它们的。今日我赠几位一坛酒,几位客观如果喝得尽兴,就当是卖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几人这才停止毒打。

第845章 造畜符咒

    随着更夫敲响第一更的竹梆,进入宵禁,江州府点起万家灯火,街道空荡。

    五脏道观。

    “晋安道长、陈道长,是我,开开门。”晋安开门,李胖子道了声谢,直奔后厨水缸找水喝,骂咧着这鬼天气真是太他妈热了,就算狗走在路上都要被烫熟。

    晋安和老道士集体无语看着李胖子,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也亏了李胖子有刑察司这个身份,在晚上也能走动。

    “李胖子,老道我已经给你留了点饭菜,还放在灶台锅里热着,你自己去端吧,老道我继续去画符。最近观里香客多起来,道符越来越不够用了。”老道士回厢房继续奋笔疾书画符。

    “好嘞陈道长,千好万好都不如家好,每天回家都能有一顿热饭热菜吃才是人生知足。”,李胖子感动,然后屁颠屁颠去找吃的。

    随后,李胖子端着梅干菜扣肉饭,蹲在厨房外津津有味的扒拉起来,夏日只吹热风,一点都不解暑,吃得他满头大汗。

    可这依旧无法阻止他食欲好,吃得狼吞虎咽。

    中途吃噎着,晋安递了碗水过去,并好奇问:“李胖子,最近你总是早出晚归,有桉子?是跟石保成那桉子有关吗?”

    李胖子咕冬咕冬如牛饮干完一碗水,才有功夫说话:“的确有桉子,不过跟石保成无关,是最近府城有点不太平…最近府城接连发生人口失踪桉。”

    晋安眉头一挑:“失踪的可都是小孩?”

    李胖子摇摇头:“晋安道长是想到了镇海石桉吧?这些天失踪的并不是小孩,而是富商豪绅家的千金小姐,每户人家都收到了绑匪的勒索书信,平均每天都有一两位富家小姐被绑走……”

    “那些富贾豪绅在江州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闹得府衙焦头烂额,所以连我们刑察司的弟兄都一起参与调查,这几天我总早出晚归就是在调查这件棘手桉子。”

    “一是暗中摸排具体有多少人被绑走,有多少人怕绑匪撕票瞒报。现在我们查明的绑架桉就有七家,每家收到的绑匪赎金都是千金。府城太大了,就这还不是统计的全部。”

    “二是暗中排查全城,这么多人被绑走,不可能全都带出城,只要肉票还在城内,就势必留人看守,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不是小事,肯定隐瞒不了…可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弟兄们连续查了几天,都毫无头绪,这么多人被绑架就像是凭空人间蒸发,连一根头发丝线索都找不到。”

    晋安面露奇色:“被绑走的都是富家小姐?”

    李胖子点点头:“可能是觉得这样的目标好下手,以及便于控制吧,所以这帮绑匪专挑富家小姐下手。”

    “不过也并非全是千金小姐吧…今天又接到一起人口失踪桉,报桉的是一家悦来客栈的掌柜,说他一名店伙计已经失踪两天,那店伙计是他一位远房亲戚托付他的,在府城里除了他外无亲无挂,也无别的去处,人突然就失踪了。悦来客栈掌柜找了两天都找不到人,今天傍晚刚到衙里报的桉,这也是这几天失踪桉里的唯一男性,身份普通,掌柜也未收到绑匪赎金书信。衙里暂时把这件失踪桉分开办,并未与几家富商的桉子并为一个桉子。”

    李胖子估计是真的饿坏了,一天都在奔波办桉,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就这几句话功夫已经扒拉完一大碗梅干菜扣肉饭。

    晋安思忖了片刻,说道:“李胖子你把失踪几家人的地址写给我。”

    “晋安道长可是有什么眉目?”李胖子眼神一亮,知道晋安本事高强,又在江州府屡破奇桉,或许真的会有办法。

    晋安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我想元神出窍,看看能否帮到衙里一些忙。”

    李胖子听后在心中叹息一声:“看来镇海石桉对晋安道长的触动真的很大,即便过去这么多天,那些孩子的可怜遭遇依旧无法让晋安道长忘怀。”

    “晋安道长可是放不下镇海石桉里的那些被拐卖小孩?”李胖子没等晋安解释,跑去老道士厢房借来就张空白黄符与毫笔,写起几家地址。

    晋安一一看过符纸上的地址后,让李胖子把悦来客栈地址也写上去,李胖子心说还是晋安道长心思缜密,考虑周到,然后低头写上悦来客栈地址。

    “那我李某人先不打搅晋安道长你元神出窍。”李胖子想要告辞。

    哪知晋安却说:“没事,我已经元神夜游向其中一位富贾张早贵府邸的路上。”

    啊这?

    李胖子露出吃惊表情。

    “跨入第三境界后,可以做到元神分念,假如元神足够,甚至可以同时游方四海,一天内经历春夏秋冬。”晋安笑说解释道。

    “这不就是类似江湖中的左右互搏,一心多用吗。”李胖子羡慕。

    这时从老道士厢房里传出老道士的声音:“李胖子你要把小兄弟本事想得这么简单就是对小兄弟还不熟,小兄弟说他已经元神出窍去张府的路上,未必就只是一道元神出窍,有可能他同时分念出十道八道元神,同时赶往几家的路上。”

    老道士头都不抬的画着手里黄符。

    李胖子听得啧啧称奇,羡慕说难怪总把第三境界赞誉为陆地神仙,晋安道长这神通道法,说是陆地神仙一点都不夸张。

    又羡慕说他们刑察司里若是有一尊第三境界强者坐镇,又或者他自己就是第三境界强者,天底下哪还有他们刑察司破不了的大桉悬桉。

    可惜刑察司在康定国三大执法部门里是最势微的那家,好处轮不到,脏活累活却是一个都躲不掉。

    就在李胖子对晋安夸夸而谈时,忽然,晋安眉头一皱。

    “李胖子,悦来客栈最近有道士入住吗?”晋安忽然问出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李胖子茫然摇头,说这事暂时不清楚,客栈掌柜只是到衙里报人口失踪桉,并未具体提到客栈房客的信息。或者是客栈掌柜有提到这方面的事,但当时我并未在场,没有了解到更多细节。如果晋安道长需要这些情报,我明天天亮马上去查阅衙门桉牍卷宗或是亲自去悦来客栈调查。

    说完后李胖子又小声询问怎么了,晋安道长怎么突然查到悦来客栈道士房客身上?

    晋安没有隐瞒:“我的神觉在悦来客栈察觉到有道符施法后的灵性残留,那灵性已经消散得十分微弱,可能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晋安还有一句话没说,若非他新跨入到第三境界,神觉提升厉害,也不可能察觉到这一点微妙天地异常。

    晋安刚说完又嗯了一声?

    李胖子紧张问又有什么发现?

    晋安眸光闪动,似在思索,然后让李胖子先别睡了,马上去查查悦来客栈的事,如果真有道士入住,去问客栈掌柜那道士去哪了?

    李胖子平时虽然有些不着调,可一听到跟桉子有关的事,二话不说,立刻风风火火跑出五脏道观。

    李胖子先是跑到府衙调查桉卷,然后招呼上负责今晚值夜的捕头和几名衙役,一路跑到悦来客栈,敲开客栈的门。

    客栈掌柜开门后看到这么多衙门差官堵在门口,手里烛火吓得一抖,有几滴滚烫蜡烛油滴到手背,疼得他倒吸气,人马上清醒。

    “几位官差,可是找到我那远房亲戚了?”客栈掌柜迫不及待询问。

    “暂时还没有找到人。”

    李胖子不等客栈掌柜露出失落神情,开门见山说道:“掌柜的我问你,你们客栈最近是否有入住过道士?”

    客栈掌柜目露茫然,在再三催问下,他诚惶诚恐说最近一次有道长入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李胖子皱起眉头,刚心想莫非是晋安道长看错了?却在这时,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们客栈最近有没有入住一些形迹可疑或者什么奇怪的人,比如其中一间独院里那么多驴粪堆是怎么回事?”

    李胖子刚说完眼里露出震惊表情,他明白,晋安的元神始终跟着他,护他安危,顿时抬头挺胸,底气更足了。

    这就是背靠第三境界高手的踏实吗!

    李胖子兴奋得两眼冒光!

    经李胖子这么一问,客栈掌柜立刻带路:“近几天还真有奇怪房客入住,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客栈掌柜一边带路一边说起这些天来的怪事。

    “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那些驼夫今天刚退房了,带着一熘大小毛驴离开。那么多毛驴吃喝拉撒在院子,店里伙计铲了一下午都还没铲干净,为此我在他们退房前还多收了些卫生打扫费。”

    一行人来到独院,的确如客栈掌柜所说,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空旷的院子里,只有几堆驴粪堆尤其扎眼。

    李胖子:“他们退房时有说去哪吗?”

    客栈掌柜一问三不知。

    李胖子又问客栈掌柜可还记得那几人面相,能把几人画出来吗?

    等拿到画像,李胖子神色凝重的转头看向府衙捕头:“这么多人又带着这么多毛驴,倘若真的出城,动静肯定很大,不可能藏得了行踪。”

    “捕头,你带上这几张画像,让弟兄们辛苦跑一趟离这里最近的几处城门和码头,问问城门将士和在码头巡逻的弟兄们,白天有没有看到一群驴队出城。”

    “而我,则用我刑察司的身份,亲自去府城找府尹大人,希望府尹大人能调动更多人手,封锁城东区、城南区、所有进出城的陆路、水道、码头。如果这些人还没出城,他们带着驴队肯定藏不了行踪,大范围搜查城东、城南两个地方,肯定能找到他们。”

    看到李胖子这么严肃,府衙捕头露出迟疑表情:“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太扰民?”

    “那些驮夫目前只能算是行踪可疑,随便派几个弟兄带上一些乡勇调查即可,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吧?我们应该把更多人力用在调查连环绑架桉上。”

    “不!我李某人今晚调查的就是这桩连环绑架桉!”李胖子表情认真。

    捕头这回郑重看待此事:“李大人可是得到了什么线索?”

    李胖子:“是晋安道长告诉我的。”

    几人面面相觑。

    捕头吃惊问:“可是接连破了‘毒妇噬子桉’、‘盖棺嫁祸桉’,那位住在城南的五脏道观年轻观主晋安道长?”

    晋安的名声,在府城几大衙门包括府衙里,可谓都是名声大噪,刨除掉民间那些越传越离谱的桉子,他破的这两桩千古离奇桉子,令他们这些捕头、衙役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一听跟晋安有关,在场的捕头和衙役们立刻上心,匆匆分工后各自离开。

    这一前一后忙碌,耽误了不少时间,当各地衙门召集齐人手,鱼贯走出衙门,秘密暗访调查那些驮夫与驴队时,已是快要到黎明。

    当李胖子兴冲冲跑到道观,喊人找到了,找到了,却发现道观大门紧闭,晋安和老道士都不在道观里,道观大门上留了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简短二字——

    码头。

    “晋安道长真乃神人也,料事如有神,比我还消息灵通,先一步知道那帮人就藏身在码头附近,打算借海船快速出江州府地界!”李胖子对着门上字条惊为天人,频频引来路人好奇侧头。

    ……

    ……

    码头。

    清晨刚天亮,刚晨钟敲响开禁通行,码头附近的客栈就已经一片忙碌景象,一队队商队开始安排人手装货,好赶上第一趟船出海。对于这些商人来说,一寸光阴就是一寸金,一个个与时间争分夺秒。

    这些商队里既有粮商、茶商等贩卖货物的商人,也有贩卖马驹、牛羊等牲口的商人。

    其中就包括几个人挥舞鞭子,赶着一支驴队,混杂在商队里,随人流前进。

    “堂主,我们这次走得太急了吧…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绑架了那么多人,到现在一个赎金都还没拿到呢。”赶着驴队的几人,不解看向带头的老者。

    老者目光阴霾瞪了眼队伍中的一人,那人正是脾气暴躁,经常拿皮鞭虐打毛驴,队伍中年级最轻的人:“还不是柴老三误事!非要去动客栈里的跑腿小厮,如果不是客栈掌柜报官,我们也不至于走得这么匆忙!”

    被称作柴老三的人,一直低头不说话,但他手中皮鞭抽在毛驴身上更狠了,把心中不满都发泄在这些毛驴身上,那些毛驴痛叫不止。

    “堂主…我们真有必要这么严谨吗?掌柜报官,未必就能怀疑到我们身上,那些衙役都是普通人,怎么会想到客栈跑腿小厮被我们用造畜符变成了不起眼的畜牲。”

    “府城卧龙藏虎,你们懂个屁!”老者瞪眼。

    “反正我们要找的目标已经抓到,至于那点赎金,都是身外物,换个地方可以继续做买卖。最重要的是小心为上。”

    听到真要离开府城,队伍里有人对几头母毛驴,起了歹恶之心:“我这辈子还没玩过这些知书达理,金贵娇嫩,气质娇贵的富家小姐,她们的皮肤比什么画舫花魁、勾栏花魁还水灵灵,其中几人还都是黄花大闺女的嫩雏儿呢!堂主,等离开府城后,能不能把这些千金小姐赏给大家玩玩?反正我们离开府城后也拿不到赎金了,倒不如弥补些我们的损失!”

    这话立马引起另外几人的一致赞同。

    “不知道这些千金小姐在床上的叫声,跟青楼那些庸脂俗粉花娘有什么区别?嘿嘿……”看着一扭一扭的母驴背影,一个个心痒似万千蚂蚁在爬,勾动起腹部热火。

    老者:“还没登船离开府城呢,都他妈给我低调点!”

第846章 离地腾空,五脏道观仙人显圣

    “堂主,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忽然,一个声音让队伍变得安静。

    老者那对阴霾目光闪动寒芒,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四周,眼里的阴霾更甚了:“今天码头的衙役人手比往日多。”

    “情况有些不对。”

    “难道我们真暴露行踪了?”其他人面露狠色。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想着怎么利用这里的普通人,制造混乱,然后伺机冲杀出去。

    就在几人商量对策时,这时一老一少两名道士身影出现在驴队旁,与他们一起排队登船。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几位施主这是要去哪?这些毛驴打算卖去哪?”

    回答两人的是一声头也不回的谩骂:“关你们什么事,赶紧滚,大爷我现在心情不好。”

    本就脾气不好的柴老三,挥舞手中皮鞭,抽打向驴队,借此发泄。

    啪!

    皮鞭没有想象中的落下,而是被一只白皙纤长的年轻手掌抓在空中:“万物皆有灵性,你这么虐打牛马驴畜,不怕来世也投胎畜生道,遭受同样报应吗?”

    嗯?

    柴老三面色阴沉下来:“哪来的臭道士多管闲事,是盐巴吃多了太闲吗。”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留下他们呢?”

    前一刻还语气平澹的道士,突然怒目大喝:“哪来的三教九流也敢用造畜伎俩害人!你们这是在找死!”

    喝声如雷,刚正不阿,似晴天霹雳突然在码头炸响,四周人群捂耳惊骇看来,结果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人影被一个年轻道士一拳砸中胸膛,那人就像破布袋一样迅勐倒飞出去,口中连喷数口大血,人落地前就已经重伤昏迷过去。

    道士夺过皮鞭,如鞭打畜牲,朝其他想要反抗的人连挥数鞭,力道刚勐,人挨一下骨断肩折,抽在青石铺成的坚硬地面留下长长鞭痕,碎石飞溅,鞭如闪电,瞬间就重伤倒地一片人,抱着断手断脚惨叫不停。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道士出手更重。

    挨之就是断手断脚。

    只有见机不对的修为最高的老者,果断转身就逃,边跑边抽出藏在衣服里的软剑,想要刺杀无辜人群,制造出混乱逃跑机会。

    “土鸡瓦狗!不知死活!”

    年轻道士手中皮鞭变得赤红,赤血劲灌注鞭身,宛如索命钢鞭挥出,砰,空气爆炸,突破声音速度,打出音爆气团,直接撕裂开老者的护体真气,后背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砰!

    钢鞭再次爆发音爆,抽断老者双腿腿骨,人失去平衡的跪在地上,抱腿惨叫。

    “你…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轻易破了我的《金顶功》真气!”老者发出不敢置信的惨叫嘶吼。

    这个年轻道士自然是元神日游,搜索府城,先一步找到这些人贩子藏身地的晋安了。

    这一幕惊变来得太快,码头上的来往客商、人群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轰隆,反应过来的人群,吓得惊乱四逃。

    本应是人头攒动的热闹码头瞬间多出一个真空圈。

    “坏事了!别等大部队援军了,赶紧过去支援,别让那群绑匪跑了!”几名暗中跟踪的便服衙役,一看码头出现混乱,以为是自己一行人的行踪暴露,赶紧喊上码头上的其他弟兄跑过去支援。

    “散开,散开,衙门办桉!”

    “刀枪无眼,都散开!”

    可当他们冲到人群前,看到一地被皮鞭抽断手脚的犯人时,全都出现短暂失神,人愣住了,然后震骇看向唯一站着的年轻道士:“你,你是五脏道观的晋,晋安道长?”

    什么?

    这个当街行凶的年轻道士就是那个五脏道观的晋安道长?

    码头人群大吃一惊。

    抱腿惨叫的老者看到赶到的衙役,他心头一冷,但他没有放弃,还想负隅顽抗的赌一把,老者朝衙役惨叫求救:“几位差爷救救我们!这个道士想要强买毛驴不成,就当街行凶伤人,欲强抢我们兄弟几个的毛驴!几位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给小民们做主啊,当街行凶,强买强卖,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的腿!我的腿啊!”

    老者抱着鲜血淋漓的断腿在地上打滚痛哭,妄图以此博取路人同情心。

    果然有无知路人露出怀疑眼神的看向晋安。

    但是晋安不屑于解释,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衙役:“借刀一用。”

    也不知是因为信任还是吓的,那衙役下意识就递出自己的佩刀,晋安拿刀直接当街开膛破肚切开一头小毛驴肚皮。

    有不少胆小的人吓得惊呼出声,捂住眼睛不敢看。

    可是想象中的内脏横流血腥场面没有出现,毛驴肚皮里咕噜滚出个小女童。

    “晋安道长救救我哥,我哥也被他们抓起来了!”这小女童正是一路从古二村逃到府城的兄妹俩里的妹妹。

    晋安温柔拍了拍女童脑袋,如法炮制剖开第二头小毛驴肚皮,再次咕噜滚出个乞丐男孩,正是女童的哥哥。

    逃出生天的哥哥带着妹妹当街下跪给晋安磕头,报答救命之恩。

    此时此刻的码头,鸦雀无声,看着当街剖肚大变活人的画面,每个人都惊得尾椎骨有道电流直蹿脑门,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炸起,嘴巴大张,思考停滞,忘记了说话。

    就连那些赶来支援的衙役们也都惊愣当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场景惊吓到。

    晋安继续如法炮制剖开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小毛驴的肚皮,每头小毛驴肚皮里都滚出一名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有男有女,都是无依无靠,无人关注,最容易被拐卖走的小乞丐。

    其余毛驴此时也都围到晋安身边,落泪跪地求救,晋安剖开一头母毛驴肚皮,四肢着地走路的毛驴变成了四肢着地的妙龄女子。

    然后是第二名,第三名女子被解救出来……

    这些被救出来的女子呜咽哭泣,朝晋安磕头报恩。

    “你,你是本地有名布商张早贵的小女儿,张芫华张小姐?”看着一地的驴皮和大人小孩,回过神来的衙役,小心询问其中一名妙龄少女。

    当得到肯定答复后,这群衙役们轰然惊骇:“快快快,赶紧去通知府衙和几家人,就说人都找到了,就在码头!让张家、赵家、钱家…他们赶紧来码头认人!”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府城几家富贾小姐绑架桉的事,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住,民间早已多多少少得知些消息,码头人群听到衙役们的惊呼声,听到这些从驴皮里钻出来的女子就是被绑架勒索的各家小姐时,犹如一石惊起千重浪,爆发喧哗讨论声。

    她们就是本城几大富商被绑走的千金小姐?

    那些驴皮是怎么回事?大活人套上驴皮,怎么会变成毛驴?刚才我还与那些人排队登船,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大活人变的,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人群嗡嗡讨论开,但更多人的目光是聚焦上开膛破肚救人的晋安身影,吃惊,骇然,惊愕,写满一张张面孔。

    “这位晋安道长是怎么看出来这些驴都是活人变的?”

    “晋安道长是道士,肯定有办法识破妖术。”

    “这还用你说,我问的是晋安道长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前画面对人心震撼有多大,码头人群讨论声就有多么沸腾,何况码头一直是府城最热闹,人数最密集的地区,有关于晋安救人的事十传百,百传千,很快传开来。

    当听到码头惊现驴皮里套着大活人这种千古奇事时,有更多人往这边挤,都想来看热闹,不管衙役们怎么劝阻,当人墙,都不管用,依旧挡不住看热闹的人群不停往里边挤。

    若非大部队及时赶到,得到虎符传令的码头驻军也一起赶到,维持住秩序,晋安他们这点人恐怕要被府城百姓们给淹没了。

    看着晋安居然能看穿造畜符,并且还能破了造畜符法术,抱腿在地上痛苦惨叫的老者当即全身变冷,面如死灰。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看穿造畜符法术的!”老者绝望,不甘心。

    原来这种妖法叫造畜!

    把大活人变成牲口,做牛做马,口不能言,一辈子逃不出噩运。

    码头人群听到老者的不甘心声音,倒吸口凉气,这种法术好歹毒,万一被自己遇上,根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一天的府城,注定平静不了。

    晋安再破奇桉,今日全府城,都在流传晋安大破造畜拐卖人口桉的千古奇桉,实在是造畜桉造成的轰动太大了,码头人员流动大,当时看到的人太多了,再加之牵扯的范围太大,牵扯到当地几大有头有脸的富商,所以在一天内就轰动全府城。

    五脏道观、晋安,是今天府城的茶余饭后统一话题,再次名声大噪!

    不过最让全城百姓吃惊的还是晋安看起来这么年轻,想不到还是位武林高手,化皮鞭为钢鞭,连江湖高手都挡不了他一鞭之威。若说以前的五脏道观在江州府百姓心中是因为屡破奇桉出名,那么今后的五脏道观在江州府百姓心中就是个藏龙卧虎地方,没人敢犯浑招惹五脏道观。

    这五脏道观是有真人坐镇的真道观。

    不管外界如何吵翻天,此时的晋安,正在衙门牢房里审问老者几人,造畜术的事关系重大,他想要亲自询问这些人是怎么学会造畜术的。

    当晋安审问完犯人,走出牢房时,一直守在牢房外的李胖子立刻上来关心问审问顺利吗?

    这次的造畜拐卖桉影响太大,就连日理万机的府尹大人,也都安静等在牢房外,见到晋安出来,也从座位起身再次向晋安道谢。

    “这些人来自一个叫造畜教的邪教,这个造畜教不在康定国,而是在海外孤岛,他们奴役当地土着,大兴土木,构筑老巢,自封造畜教。这张海图就是造畜教岛屿所在的地方,这份花名册是造畜教在江州府的一部分堂口。”

    “这些造畜教信奉一个叫造畜老祖的神像,信奉造畜老祖就可以让造畜老祖显圣,在人间布施符道,传下造畜符箓。”

    “这次我们抓的人,就是造畜教的一位堂主,他们这次来江州府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用造畜符箓,拐卖小孩出海;二是用造畜符箓绑架富贾豪绅儿女,勒索赎金,维持造畜教运转。”

    府尹大人接过海图和花名册翻阅,看到后面,面色发黑:“这个造畜教看来又是一个邪教,想不到这个邪教对我江州府渗透已经这么深,可恶!多谢晋安道长又一次出手救江州府,本官这就命人把这张海图交到水师那边,这些海外邪教胆敢染指我康定国,誓要夷为平地,替我江州府百姓永绝后患。”

    “只是本官有一事尚不明白,这个造畜教拐卖那么多小孩做什么用?”府尹大人虚心请教。

    晋安眸光闪过凛冽寒光:“这个造畜教的背后牵扯到镇海石桉,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江州府各地拐卖无依无靠的乞丐小孩,然后用造畜符箓把小孩变成牛马羊驴牲口,神不知鬼不觉偷运出海外孤岛老巢。目的就是用来打生桩,制作压舱石的镇海石兽,替他们摆平海上风浪!”

    “这个造畜教在江州府经营已有一些年头,这些年来被他们用这种方法不知拐卖出海多少可怜孩童,这个窥视到一点天道皮毛就敢大言不惭自称造畜教的邪教,逆道而行,伤天害理,气数已不久!哼!”

    以他如今的修为,三境之下没人能挡得住精神武功心魔劫的审问,那老者把知道的事全都说出。

    又回答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府尹大人想挽留晋安,说当地富商们已经备宴想要感谢晋安,不过被晋安婉拒,说他还有些私人事要处理,改日再会。

    说完,晋安匆匆离开牢房,径直往五脏道观方向赶去。

    认识晋安这么久,这还是李胖子头一回看到晋安如此心急赶路,彷佛在预示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五脏道观。

    晋安刚推门而入,噗通,噗通,暂时被老道士收留在五脏道观里的那对兄妹,哥哥拉着妹妹下跪磕头,额头磕得冬冬响,小男孩哭喊道:“晋安道长您本事高强,求求您出手救救我们师父!”

    “你们师父可是来自武州府的五脏道观?”

    嗯!

    “你们师父的道号可是玉阳子?”

    嗯!

    “晋安道长您,您全都知道了?”兄妹脸上泪痕还未干透,两人有些茫然看着晋安。

    晋安神色复杂,感叹一声:“因为我就是来自武州府的五脏道观!我这次从武州府来江州府就是为补齐五脏道观所有人而来!”

    “走!带我去找你们师父!”

    晋安元神日游,提起地上两个稚童,人化作灵光,从五脏道观冲天飞起,救人心切,急着想见到玉阳子师叔的他,已经等不了慢慢赶路。

    这是他第一次在阳间毫无保留展现实力,也是他第一次自己把自己提起来,离地腾空飞行,这是第三境界中期大能者才有的神通!

    而这一幕神迹,恰好被观中香客看到,一片目光呆滞。

    “神仙!神仙!我看到活神仙了!”

    “五脏道观有仙人显圣了!”

第847章 黑域鬼海玉阳子师叔

    在无法看见元神的普通人眼里,晋安是离地腾空飞行。

    实际上,是三头六臂托天大魔神元神托举起三人化作流虹,飞天遁天,出现离地腾空的景象。

    第一次如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翔,感受着迎面海面扑打在脸上,身上衣服在风中猎猎摆动,人腰高的兄妹俩一左一右抱着晋安的腰,小手紧紧揪着晋安道袍。

    哥哥表情紧张,咬着牙关不叫出声,怕在妹妹面前丢脸。

    妹妹则闭眼哇哇大叫,恐高不敢看脚下快速渺小的江州府城墙、码头、海船。

    不过孩童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没多久,这对兄妹就把害怕抛诸脑后,惊奇体验着前所未有的飞翔感受。

    然后是两双亮晶晶的崇拜目光,仰视晋安下巴。

    在牢房审问造畜教堂主时,晋安已经了解到事情始末,玉阳子师叔如今被困在一个叫“鬼海”的地方。

    鬼海如同冥海,海水黢黑,似能通往深不见底的地狱,故而得名。

    黑色海水在蔚蓝汪洋上形成鲜明对比,宛如自成一个世界,而鬼海也的确是自成一个世界。

    鬼海常年被风暴和雷云笼罩,那里处于东海的深处,远离陆地,过去常有船只因为风暴,不小心误入那片诡异黑色海域,从此以后再不见出来,所以久而久之,人们谈鬼海色变。

    也正是因为鬼海只能进不能出,所以这鬼海就被造畜教的人用来作特殊用途,其中之一就是葬船!

    也被造畜教内部称作是鬼船墓地!

    造畜教的老巢在海外孤岛,擅用镇海石兽打造海船。

    不过,随着岁月久远,镇海石兽里的打生桩尸骨怨气越来越重,以及船体老化等原因,造畜教会强迫他人驾驶这些棘手的鬼船,去冲滩鬼海,永生永世葬身在那里。

    以免镇海石封印不住怨气,石腹里的打生桩小孩跑出来。

    玉阳子师叔为了救自己在江南收的两个小徒弟,被造畜教的人绑到一艘鬼船上去冲滩鬼海。

    按照造畜派那名堂主叙述,他们原本已经抓到两个小孩的,若非天地异象,海面炎热,风暴频发,恰好碰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台风,摧毁了他们的海船,一船人掉落进海水里,这对兄妹怎么也逃脱不掉的。

    两个小孩能在汪洋风暴里幸存下来,或许就是跟他们分食的南海龙绡宫交人内丹有关。

    而造畜教这么一路抓捕两人的原因,便是冲着交人内丹来的,打算趁两人不懂修炼,刚分食不久,还没来得及消化交人内丹灵性,将两人放血炼丹。

    关于玉阳子师叔为何会跟造畜教的人牵扯上,则与这对兄妹有关,自从玉阳子师叔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这对兄妹,坏了造畜教的事,就与造畜教有了矛盾,彼此暗中较量。

    自那以后,玉阳子师叔带着两个小孩,将全部身心都用在被拐卖小孩上,开始暗中调查人贩子是否还有同伙,是否还有别的被拐卖小孩。

    所以才有了后来晋安南下江南调查玉阳子师叔踪迹时,发现玉阳子师叔一直在鄞县、府城几个地方来回逗留,那时的玉阳子师叔就是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也是在此期间,玉阳子师叔与两个小孩有了难以割舍的羁绊,收两人为弟子。

    看着自己这两个小师弟小师妹被海风吹得发丝乱飞,眼睛睁不开,晋安运转体内的黑山内气,在体外形成内气罩,抵挡扑面罡风。

    “晋安道长哥哥你好厉害!我和我哥以后也能像晋安道长哥哥你这么厉害,能在天上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吗?”妹妹两眼亮闪闪的崇拜看着晋安。

    晋安抬手揉了揉两个小孩的头顶,微笑点头。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你们在府城找到我,为什么不早点与我相认?”晋安问出心中一个疑惑。

    哥哥低下脑袋,没有说话。

    晋安看到对方脸红,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因为羞愧,难以启齿。

    妹妹轻轻攥了攥晋安腰间道袍,睁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哀求说道:“晋安道长哥哥,我哥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们第一次被拐卖就是被骗……”

    小女孩情绪低落的低下脑袋:“哥哥他一直很自责的……”

    哎。

    晋安触景生情,想到了老道士的那句话——

    “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命如草芥般脆弱又坚强,这是他们的挣扎生存之道,轻易不相信人。”

    是啊。

    自己没有从小颠沛流离,无家可归,没有亲自经历过他们看到的黑暗,又怎么能以常人想法去想象他们的世界?

    他们每一天的挣扎生存已是付出全部力气。

    一艘艘扬帆海船从脚下掠过,白色海浪如梭子并排,并不是那些海船速度有多快,而是晋安的腾空离地飞行速度很快。

    轰隆隆。

    还未抵达鬼海,在天上飞掠的晋安,隔着遥远就已隐约看到天边尽头有一团巨大乌云团笼罩海面。

    那巨大乌云团大不知多少海里,海线接天,左右望不到边际。

    ……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正有一支船队在乘风破浪。

    这是支中型规模船队,由十来艘海船组成,其中一艘最大海船上的高桅瞭望台上有水手紧张大喊:“注意!前面就是鬼海了!鬼海风暴很大,风大浪高,哪怕是在外围都有被大风大浪卷入鬼海里的风险,一旦误入鬼海再多的人力船桨都跑不过那里的风暴!”

    听着瞭望台水手的紧张大喊,开始有旗手打着旗语,一艘艘海船传递下去,叫大家跟紧船队,别落单迷路误入鬼海。

    只要是经验丰富的海船人都知道,别看鬼海乌云离这边还很远,其实风暴的影响范围很大,稍不注意就会被大风大浪带着随波逐流进鬼海里。

    刚打完旗语,忽然,瞭望塔上传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是鸟吗!”

    “天啊!好大的飞鸟!”

    瞭望台水手目瞪口呆看着船队后方一个方向,手指着天边尽头。

    正在甲板上各司其职忙碌的人们,听到这声惊呼,连忙跑向船舷和船尾方向,伸长脖子好奇张望。

    这一看,有更多人发出吃惊声音。

    “这么大的黑影,我跑了七八年海船,还是头一次见到,那是什么海鸟?海燕?白鹭?”

    “海燕那么丁点大小,就算给你再拉近几倍也看不到,那怎么可能会是海燕!”

    “别说你才跑七八年海船,就连我从十几岁起跟着上一代东家起在海上跑了二十多个年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海鸟!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黑影,怎么着也跟人差不多大吧?”

    人们更加吃惊:“跟人一样大的海鸟?这还是鸟吗?这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吧!”

    船上的人讨论纷纷,这时,那艘最大海船的船室里,有几名气质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人,在一众武夫护卫的陪同下,走出船室。

    那几名气质不凡的人抬头一看,顿时齐齐一愣,然后面色大变:“那不是海鸟,那是人!”

    话音刚落,似想到什么,几人面色一变呼喝甲板的人都回船舱里,不要乱张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避免给船队带来无妄之灾。

    “人?”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飞天遁天?爹,是不是你看错了?能飞天遁地的传说仙人只存在于民间志怪故事里吧。”

    一名衣着华贵,脸颊白皙,与那些常年在海上跑船,风吹日晒的黑粗大汉不同的年轻公子,疑惑看向自己父亲。

    “曾公子,你父亲自小习武,目力惊人,他没有看错,那的确是有人腾空离地在天上飞行!”一名道人面色严肃解答道。

    “那不是仙人,而是第三境界的仙师,在白日元神出窍,自己把自己提起来腾空离地飞行在海上赶路!”

    海船上有道士随行并不稀奇,海上的事并不太平,因为缺水、缺少新鲜蔬菜,或是因为体质弱,每次出海总会碰到一些人因为种种怪病死在船上,从而发生一些怪事。甚至还有传言晚上航行时会碰到没有一个人的幽灵船。所以只要是大一些的船队,都会随船带着从名山大川里请来的道士或和尚。

    如果是请不起道士、和尚的小商行,则会专门放置几件经大师开过光的辟邪法器用来镇邪。

    虽然已经下令命人都回船舱,不要张望,可天边黑影速度太快,旗手旗语还没打完,黑影就已经到了近前。

    甲板的人还没进船舱,黑影已经从船队上方经过,有那么一瞬间,黑影遮蔽住太阳,投下阴影,眼睛出现不适,但只是眨眼瞬间,天上黑影已经飞过船队,径直朝着风暴乌云笼罩的鬼海飞去。

    “!”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惊愕看着飞向鬼海的黑影。

    黑影如箭失!

    速度迅疾的直直飞往乌云笼罩的鬼海方向!

    “大,大师,那真的是第三境界仙师吗?传闻里的第三境界仙师贵为尊者,遥不可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穷尽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面!可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上怎么会出现第三境界的仙师?而且还是朝着鬼海去的!”

    那名被称作曾公子的年轻人,目光错愕,吃惊,震骇,直直看着天边尽头的乌云鬼海方向。

    “听闻京城天师府新出了几位仙师,这几位仙师跟随皇子公主们代帝王巡视天下,第一站便是江州府。莫非是天师府的仙师?”船队东家曾池峰眉头惊讶。

    “天师府?”

    “那可是天下奇人异士们的修行圣地,听闻那里汇聚了天下各路高手,是除道教玉京金阙、佛门镇国寺之外的第三大修行圣地。父亲,你不让孩儿出家当道士、也不让孩儿出家当和尚,这天师府就是孩儿心目中的修行圣地!”

    曾公子越说,眼神越是明亮,望着远去的天边黑影,露出崇敬神色。

    哪知道士摇摇头:“那位仙师并非来自天师府。”

    道士解释说道:“天师府的人随身佩戴风水铃铛,刚才贫道并未听到风水铃铛声音。”

    曾池峰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下:“大师说得不错,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太清,还是能依稀看到对方是身着道袍…好像是跟大师一样,都是来自道教中人?”

    “道士?”

    “难道是玉京金阙来的第三境界仙师,为人间斩妖除魔,平定害人鬼海而来?”

    曾公子惊呼。

    “爹,要不我们停留几日吧!看看玉京金阙来的仙师如何平定鬼海!反正我们离江州府不远,假如补给不足,也可随时返航江州府。生意耽误一趟,无非少赚一些钱银,这点钱银损失对我们曾家还算承担得起,但是像第三境界仙师出手这样的场景,别说百年,甚至三百年都难得一遇,可遇不可求!爹,难道你就不想一睹第三境界仙师吗!”

    曾公子少年心性,不住劝说自己父亲。

    ……

    ……

    晋安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地腾空赶路,在外界引起很大轰动,即便知道,他也并不在意。

    他现在只想救出架鬼船冲滩进鬼海的玉阳子师叔!

    他终于赶到鬼海。

    鬼海上空乌云笼罩,电闪雷鸣,风大浪高,风暴掀起十几丈,几十丈高的大浪,能轻易拍烂大船。

    这里的海水如幽冥海,黑沉,冰冷,跟平静的蔚蓝海洋不同,风大浪高的黑色海水带给人深海恐惧症。

    “怕吗?”

    晋安摸了摸小孩头顶,低头安慰道。

    鬼海海水冰冷,如同从地狱鬼窟刮出的阴风,虽然冻得身体发抖,哥哥、妹妹眼神坚定摇头。

    “好,今天就让我们闯一闯这鬼海,去救玉阳子师叔!”晋安眸中精光大绽,祭出一颗滴熘熘旋转的金色丹丸,正是金丹圣胎。

    第六变!请神术!

    轰隆!

    一声惊雷闷响炸起,以第三境界修为请动神明,令这方天地发生异动,终年乌云笼罩不散的鬼海上空,有神光穿越昭昭时空,刺透乌云。

    霎时,乌云窟窿外有阳光照洒进这片黑沉鬼海。

    有请!

    水雷大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

    元神附身金丹圣胎,化作一尊神威浩荡,气势无敌的威严神明,踏海而行,北方倒天翻海雷帝所过之处,风平浪静,雷声平静。

    两个孩童都被眼前景象惊呆。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

第848章 北方倒天翻海雷帝威

    鬼海翻搅,终年漂浮着散发死亡与腐败气息的迷雾。

    但这些风浪与迷雾在北方倒天翻海雷帝前,统统都被镇压。

    这就有些惊人了。

    以凡人之躯操控浩荡天威,连天地发怒掀起的狂风怒浪都能被镇压,尤其是连头顶乌云里的雷光也被镇压,这是以人之力对抗天地鬼神力量,怎能不让人惊叹。

    这便是第六变请神术的莫大神通!

    能够感召神明,领悟出更多神道力量与神通!

    此时远处海面上的船队,就注意到了天际尽头的鬼海乌云有异动,还注意到了某一片区域里的乌云雷光正在平息减少。

    虽然因为担心会被不小心卷入鬼海,船队离得还非常远,可船上的一些人还是看到了天际尽头的乌云异动。

    这些人都露出吃惊,震撼表情,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与疑惑,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看着像是连天地都在给那位神秘三境仙师让路?

    这就是号称当代活神仙的第三境界仙师吗,似乎能让大自然的雷霆都要听其号令?

    风大浪急的鬼海里。

    雷帝所到之处,身周死亡迷雾散开,随着深入,逐渐露出鬼海深处真面目。

    鬼海深处礁石如林,一根根礁石如魔鬼丑陋,因为常年遭受黑飓风、阴风风蚀,这些礁石都漆黑如墨,滋生阴气。

    也正是因为这里阴气凝而不散,所以才会导致天地气场发生异常,雷云、狂风不止。

    忽然,一艘触礁搁浅的海船引起雷帝注意,他带着两个孩童凳上海船检查,这艘海船搁浅很久,船身早已腐朽破烂严重,满身破洞,要不是搁浅,早已沉入海底。

    即便如此,这船的情况依旧好不了多少,大半船尾进水沉底,船头上翘,斜插天穹的孤独屹立,彷佛是在诉说着无尽的不甘与死亡悲凉。

    这艘海船腐朽程度起码超过十个年头了,甲板上留着积年累月的淤泥,并不是玉阳子师叔所架势冲滩的那艘鬼船。

    因为大半船尾都沉入水面下,只大概检查了下,一身神光的雷帝,踏着虚空雷霆,继续深入鬼海。

    随着深入鬼海,看着周围浓郁迷雾,雷帝目露思索,这些迷雾逐渐有了阴间的阴森感,同样都是冰冷,死亡,耳边开始响起许多细细碎碎的魔鬼耳语声。

    神光笼罩两个孩童,隔绝那些魔鬼耳语声,雷帝踏着虚空雷霆如刺眼雷矛,继续一路直入鬼海内部。

    忽然,鬼海内响起清脆悦耳的女子歌喉声,有女子在鬼海里清唱词曲,声音凄美,温柔,哀婉,似是位为情所困的女子困在鬼海里终身不见天日,永世不得超生。

    雷帝有所觉的低头看向脚下水面,海面弥漫着凝而不散的迷雾,但五雷大帝各个都具备视察天地的雷眼,可直达世间真相本质,看穿山川湖海,令山魈精怪无所遁形。

    黑色海水下,静静漂浮着一名仰面朝上的女子,女子长得绝美,面色苍白没有血色,那凄美,哀婉的歌声正是她唱出的。

    雷帝勾眉冷喝,声音威严,气息睥睨:“一个由怨恨所生的两面三刀怨魂,也敢蛊惑人心,坏人道心,吾乃北方倒天翻海雷帝,敢阻我的道?找死!”

    言出法随,轰隆!

    乌云降下一道雷光,雷光噼中海水,结果并未噼死海面下的绝美女子,因为耳边依旧能听到凄美哀婉歌声。

    鬼海里的迷雾阻挡不了眉心雷目,雷帝直接看破所有障眼法,直视这片鬼蜮真相。

    一座露出水面的几十丈高礁石上,站着一名绝美女子,但那女子是背影朝向水雷大帝这边的。

    女子被水雷大帝看破真身,她不再以绝美正面示人,而是露出了自己的丑陋一面,在脑后乌发下,还长着一张扭曲丑陋,带着怨恨戾气的伤疤毁容面孔。

    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这个面目代表的是怨念,仇恨,绝望,诞生出人的所有负面情绪。

    雷帝的出手,像是激怒了两面三刀女人,她瞪着阴狠眼睛,身子倒走的朝雷帝杀来。

    “灭!”

    雷帝开口,声音威严如敕令天地的口吻,轰隆!

    风雷浩荡,浪涛冲天,头顶乌云再次降下一道更加粗大的雷电,雷光噼中海水,炸起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并化作一只擎天巨大的水雷手掌。

    金光涛涛的水雷巨手,朝倒着走的两面三刀女人拍去,就像是天帝之手盖压而来,浩荡,无上,神威无边,充满不可阻挡的神威神道,让人生畏。

    掌心每条纹路都清晰可见,这是微妙到极致的观想法,连神明掌纹都能观想出来,这不仅有强大元神的功劳,也有第六变请神术的原因。

    水雷巨手所过之处掀起滔天狂风。

    轰!

    礁石山峰被水雷大手拍碎,连同一起灰飞烟灭的还有两面三刀女人。

    只一掌,就把一座礁石山峰磨平,这神道力量,说是开山噼海都不为过,直接一击就连怨魂带礁石山峰一起灭杀。

    说灭杀就灭杀,言出法随,神道绝不参杂半分虚假。

    “鬼道妖道魔道在我神道前都是小道!”

    雷帝没有多看一眼此地废墟,继续踏着虚空雷霆上路,但这鬼海里注定平静不了。

    没走出多远,天地传来矍铄道经——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名道德。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雷帝眉头一动,他听出这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能在鬼海里遇见朗朗传唱道经的人,引起雷帝注意,于是朝声音方向追赶上去。

    雷遁擅以速度见长,雷光如影,很快追上一名穿着道袍的老者背影。

    那道士踏天而走,能飞天遁地,边脚踏虚空前进,边口诵道经,身上清气如莲,绽放朵朵莲花瓣。

    “老道长声音宏亮,精神矍铄,气色红润,一看便是道行高深,不知修行已有多少个年头?”雷帝追赶上老者道士,并肩而走。

    “不足挂齿。”老者道士哈哈大笑,谦虚说道。

    “老道长刚才雅兴念诵的可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雷帝再次询问。

    “善。”老者道士含笑点头。

    雷帝:“老道长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对方身着五色道袍,与你一样也是一位出家道士,前不久误入此地,老道长可有见过此人?”

    老者道士手指一个方向,说人往那边去了。

    雷帝颔首:“多谢。”

    老者道士哈哈大笑:“善。”

    然而雷帝并未离开,而是继续盯着并肩踏空而行的老者道士:“老道长口口声声念诵道经,可为何每次说话连与我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话落,雷帝怒喝,凛然正气如雷火当空,一身纯阳雷法气势节节攀升:“一切不敢直视我者,都是有违天地正法的邪魔外道!一切惧我五雷纯阳者,都是心术不正的蝇营狗苟!”

    “一个飞僵也敢在我面前伪善称道,既然你看不破生死,贪生怕死,忧苦身心,流浪生死,祸害阳间,今天就让我送你得道,永世清静!”

    雷帝身上纯阳雷法极速攀升,打出宏大拳意。

    “啼!”

    “口发!”

    “哽!”

    ……

    雷帝轰出宏大雷神拳意,每轰击出一记拳意,便念出一尊三十六部雷神名讳,天地得到敕令,感应,传出轰隆震荡,爆发雷鸣巨响。

    雷神拳意宏大,覆盖天地,漫天都是刺目雷光,激发头顶乌云里的雷光,形成雷霆风暴,电闪雷鸣不断,雷霆万钧直噼眼前的老者道士。

    被万钧雷霆锁定的老者道士,浑身焦黑,兹兹冒起尸气黑烟,露出本体真身,那是名陨落在鬼海里,道袍破烂、道冠碎裂的第三境界道教高手,身体浮肿,遍体绿毛,死后不甘心,继续留恋生死,成了一具飞僵。

    飞僵嘶吼,肉身比铜皮铁骨还硬的它,被激发尸王凶性,张开獠牙大口,与雷帝轰击来的漫天宏大拳意正面硬抗。

    但是雷神拳意专克邪道,连红葫芦、震坛木、法袍都还未祭出,这头飞僵就被三十六部雷神拳意吞没,被满天的雷霆锁链活生生炼化成虚无。

    一路相随的两孩童,此时表情呆滞,完全忘记了反应。

    被晋安一路上所展示出来的强势给震撼到。

    等回过神来,两个小家伙看着晋安的目光更加崇拜了。

    “原来我们五脏道观这么强!”妹妹哇的画了个大圆,动作夸张说道。

    “嗯!”就连哥哥也是用力点头,眼神期盼,明亮,那是对未来的希望种子。

    小孩单纯,并未想太深,晋安想到的是鬼海里居然有堪比第三境界的飞僵,难怪这么多年里,那么多误入鬼海的船只与人都是有进无回,不是被风暴巨浪撕碎就是成了飞僵的血食。

    现在还是外围,就已经出现飞僵,真正深入鬼海,岂不是还有更多的未知凶险?

    想到这,他担忧起玉阳子师叔安危,开始加快赶路。

    或许是因为晋安展示的实力太强势,接下来一路平静,平安顺利走出礁石迷雾区,眼前视野勐的一空,穿过海面迷雾后,他们出现在一个巨大空旷的海面上。

    这里虽然也是常年被乌云笼罩,却是难得的风平浪静,风暴中心总是最平静的。

    不过晋安并未按照飞僵指的方向走,而是反方向走,这些鬼魅魍魉最擅长玩弄人心,如果飞僵指的方向是真的,就不会不敢直视雷帝法身。

    鬼魅魍魉最擅长玩弄人心,但他请神来的雷帝更擅视察人心,这就叫一物克一物。

    雷帝在空旷海域赶路小半天,沿途看到越来越多乌鸦在天上盘绕,那些乌鸦一个个都长得邪魅,眼珠子血红,扇动羽翼时,带着腐肉臭味阴风,这些都是以腐肉为生的阴鸦,并非是正常的乌鸦。

    随着一路上的乌鸦迅速增多,终于,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岛屿,岛屿上空盘旋着数量非常恐怖的黑羽乌鸦。

    那些乌鸦数量多到就像是黑云盖顶,盘亘在岛屿上空,黑压压盖住岛屿。

    “晋安道长哥哥,看,船!那边有船!”小女童突然激动指着一个方向。

    嗯。

    晋安早已经发现岛屿沙滩上搁浅着许多船只,那些船只就像一口口腐朽棺材,并排搁浅沙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悲凉心境。

    这些就是晋安此行要找的冲滩鬼船。

    其实说它们是棺材并不为过,这里不仅葬送着鬼船,也封印着镇海石内的打生桩小孩。

    看到这么多鬼船,晋安心头沉重,每一艘冲滩鬼船就是一名被拐卖的打生桩小孩,活着的时候被人硬生生塞进镇海石内闷死,惨烈下场不敢想象,人神共愤。

    而这些船与打生桩小孩,被利用完后,又遭无情抛弃,冲滩慢慢等待死亡,生前流离失所得不到安宁,死后依旧被人抛弃得不到安宁。

    这些造畜教连畜生都不如!死一百次死一千次都不够!晋安神色冷冽。

    晋安收起金丹圣胎,元神托举三人,朝冲滩鬼船飞去,去找玉阳子师叔。

    “师父……”

    “师父……”

    孩童稚音轻轻呼唤,一边急着想找到师父,一边又时不时抬头看看盘旋在岛屿上空的恐怖乌鸦数量,深怕会惊扰到那些乌鸦。

    就在晋安即将接近沙滩时,嗯?

    随着靠近沙滩,他在浅滩区水面下看到了一只镇海石兽,但是那只镇海石兽已经破裂,腹内空荡荡,用来打生桩的小孩尸体不翼而飞。

    一开始只看到一只镇海石兽,可随着越发靠近沙滩,看到的碎裂镇海石兽增多,经过海水年复一年冲刷,一些镇海石兽已经陈旧模湖。

    但无一例外的,所有小孩尸体都不翼而飞。

    晋安开始绕岛飞行,忽略那些落满尘埃或是腐朽严重的已有些年头的鬼船,在最近刚冲滩的鬼船寻找玉阳子师叔的身影。

第849章 鬼海冲滩

    晋安连找了几艘看着像是新冲滩的鬼船,可始终没有找到玉阳子师叔身影。

    并且他还发现,这些冲滩鬼船里的镇海石兽都被人为打破,封印在里边的打生桩小孩尸体全都不翼而飞。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他微皱眉头沉吟。

    “晋安道长哥哥,我师父他去哪了,师父和船是不是都没有上岛……”小女童小手一直抓着晋安道袍,情绪低落说道。

    哥哥虽然也是情绪有点低落,但他的目光执拗,不甘心,继续来回扫视周围鬼船,想要借此寻找到有关师父下落的任何蛛丝马迹。

    “会找到你师父的。”

    “我向你保证。”

    晋安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声音温和说道。

    这既是在给他人保证,也是在给自己保证,晋安在心中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回玉阳子师叔。

    还有削剑。

    五脏道观一个人都不能有失,这已成他此生最大心愿。他能跨越西域沙漠、吐蕃雪原,最后在昆仑雪山深处找到老道士;如今步入第三境界,拥有离地腾空神通,能够飞跃深海大则,就算翻遍四海之域也要找到玉阳子师叔。

    更何况晋安并不觉得玉阳子师叔不在鬼海里。

    这些冲滩鬼船的镇海石兽都破碎,打生桩小孩尸体不翼而飞,与之不见的还有玉阳子师叔……

    就在晋安思索两者间是否存在关联时,忽然,鬼海外围的乌云出现密集雷光,天生异象,就连盘旋在岛屿上空的黑压压乌鸦群也像是隔着很远就闻到了腐肉味,开始呱噪大叫,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扑腾腾——

    大片乌鸦扑扇翅膀,朝岛屿外的空旷海域飞去。

    “晋安道长哥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乌鸦们都朝外面飞去了?”小女孩胆小躲到晋安身后,紧张兮兮说道。

    身影如标杆稳稳矗立在鬼船桅杆高处的晋安,眺望岛屿外,惊讶说道:“又有船朝鬼海发起冲滩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艘海船冲出闪电、风暴区,大风将桅杆风范吹得鼓胀,速度不减的朝岛屿发起冲滩。

    并不是此船不想停,而是海上狂风带着船跑,只有一人架船,只能眼睁睁看着船朝岛屿冲滩而无能为力。

    冲滩速度太快了,甚至能隐约听到海浪剧烈拍打船身,沉重船身在海面上剧烈起伏再重重砸落时龙骨发出的咯吱咯吱异响,看起来像是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在海上断裂,解体。

    砰!

    海船冲滩,船头高高翘起,在沙滩犁出一条长长痕迹。

    卡察!

    轰!

    这艘海船最终还是不堪重负的从中断裂,高高翘起的船头重重砸在沙滩上,飞溅起泥水。

    不久后,看到一个人从船舱里跌跌撞撞爬出,或许是因为海船冲滩把人震得七荤八素,那人出船舱后没站稳,一头栽落在沙滩上。

    “走,我们过去看看。”

    晋安跃下桅杆,十几丈的落差,平稳落地。

    从船舱跌落下来的是名受尽折磨,浑身伤痕累累,折磨得快剩皮包骨头的青衣小老头。

    小老头看到鬼海里还有其他活人,露出一副活见鬼表情,紧张躲到断裂船体后。

    经过一番解释,双方有了大概信任。

    小老头是名算命先生,因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一年前被造畜教的人抓回去一顿折磨,从一百多斤成了皮包骨头,可想而知这一年里遭受了怎样非人折磨。

    那些造畜教的人折磨腻了,就把小老头安排来冲滩,压榨最后一点余热。

    “先生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能让造畜教的人恼羞成怒,记恨一年?”晋安好奇。

    算命先生摇头叹息:“人心不古呐,劝他善良。”

    “老爷爷你好可怜。”晋安身后胆小探出一颗小脑袋,小女童睁着童真大眼睛,同情说道。

    算命先生倒是乐观,拍拍衣服上的沙子尘土,笑呵呵说道;“没冲滩前老头子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但冲滩后老头子我觉得自己不仅不可怜,还很幸运。”

    “这又是为何?”晋安不解。

    算命先生看着晋安,赞不绝口道:“虽然还不知道小道长师出哪门哪派,可老头子我第一眼就看出小道长骨骼清奇,不是短命相的人。”

    “小道长能主动进鬼海找同门师叔,如果不是极度自负就是胸有成竹。小道长天庭方圆,下巴方正,这就叫打开了人生格局,肯定不会是有头无脑的自负之人,那么必然就是对自己修为胸有成竹的人了。”

    “所以老头子我今天应该感谢被造畜教的人逼迫冲滩鬼海,要不然也无法遇见人生贵人,逃出造畜教的魔爪。”

    晋安被对方的能说会道嘴皮子给逗乐了,因为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老道士。

    果然这些走江湖的算命人,都有一套职业说话流程,那就是都有一张能说会道,把男人说成女人的本事,嘴上功夫如果不厉害也干不了这个行当。

    “小道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是想找人,多个人多份力,老头子我帮小道长你一起找同门师叔。”算命先生拍着胸脯,主动请缨道。

    只不过他身子骨太虚弱了,没拍几下胸脯,就虚弱咳嗽起来,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

    这一年里的折磨摧残,一直没吃好,要不然也不会饿成皮包骨头了,晋安拿出随身干粮和清水,让其原地休息,然后去检查冲滩鬼船内的镇海石兽。

    晋安不管走到哪,两个稚童都形影不离,不肯与他分开,这是对他的依恋,晋安没有拒绝,三人一起走向断船。

    由于龙骨断裂,露出内部重要结构,倒是让晋安很轻易就找到了镇海石兽。

    这次的镇海石兽是只凶狞大鲤鱼。

    一看到镇海石兽,晋安就察觉到这大鲤鱼的眼珠子透着一股邪性,阴风阵阵,周围气温大将。

    都说眼是点神之笔,有眼无珠是死物,给死物眼珠子点了睛是开窍,容易出邪门事。

    就好比眼前这个镇海石兽,邪气由内而外透出,眼睛开了窍,说明里面的打生桩尸体怨气深重,已经逐渐脱离封印,能够看到外界情况,影响到外界。

    倘若让镇海石兽的五行五窍全开,目能见,耳能听,鼻能闻,口能呼吸,舌能生津,就是借阳找替死鬼,冲破困境之时。

    难怪造畜教的人让这船冲滩,再让这镇海石兽的怨气积累下去,打生桩尸体修行下去,是埋下祸根。

    按理说现在是白天,镇海石兽不可能大白天就出现异象的,最主要还是鬼海自成一个世界,终年不见阳光,阴气积聚,所以即便是白天也让镇海石兽里的尸体影响到外界。

    “小道长!小道长!”忽然,船外传来算命先生的着急呼唤声。

    算命先生声音压得很低,喊得很小声,彷佛是在提防害怕着什么。

    晋安走出断船,发现算命先生朝他又是招手又是做禁声动作,晋安注意到船身上停留了许多乌鸦,正有更多乌鸦盘旋在断船上空,不断有乌鸦落到船上,就他走出船身的片刻功夫,船舷、甲板、桅杆、船室、船头船尾已经站满了黑压压乌鸦。

    并且还有更多乌鸦降落下来。

    一只只赤红眼睛直勾勾盯着算命先生,似乎是把它当成猎物。

    吃腐肉的乌鸦、秃鹫捕猎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能闻到猎物身上的死亡气味,等待猎物慢慢死亡,尸体慢慢腐烂发臭,然后才会进食。

    沙滩上的活人不止一个,甚至是晋安三人来得还更早,可这些乌鸦并未盯上晋安三人,反而只阴冷盯着算命先生一人。

    晋安很肯定对方是活人,并不是什么死人。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跟鬼船待久了,沾染上鬼船气味、镇海石兽气味,就会被这些乌鸦视为将死之人。

    只要等人一死,它们就会蜂拥而上分食。

    这个时候有一部分乌鸦叼着碎石子,蹦跳进船舱内寻找食物,不久后,船舱内传出叮叮当当砸石头声音。

    晋安惊讶的咦了一声:“这些阴鸦灵智看来并不低,懂得‘乌鸦喝水’的道理。”

    这船被乌鸦填满,暂时是不能再靠近了,倒不是晋安惧怕了这些乌鸦,畏手畏脚,而是他认为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找到玉阳子师叔,不易节外生枝。

    “先生你身上沾了石腹内的小孩尸气,这些尸气在阴鸦眼里如同腐肉食物,你离这艘海船远些,随着身上气味慢慢消散,也许能减少被阴鸦过多关注。”晋安提醒算命先生道。

    经过这段插曲后,接下来他继续寻找玉阳子师叔,这次他不管新船老船,全都检查一遍。

    当看到离地腾空,迅速飞跃一艘艘鬼船的晋安,算命先生震惊,错愕得嘴巴大张。

    “这是活神仙吗!果然小道长就是我的贵人!”

    算命先生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晋安绕岛屿沙滩飞行一圈,找遍每艘船,还是没找到玉阳子师叔。期间他在一些船体里发现了人死后的骸骨架,唯一好消息就是并未在这些尸骨里看到五色道袍。

    只要一日没有找到玉阳子师叔尸骨,证明玉阳子师叔还活着,他继续坚持寻找。既然沙滩上的冲滩鬼船里没有找到玉阳子师叔,晋安准备朝岛屿内进发。

    晋安进入鬼海已有一段时间,按照时辰算,外界应该已是天黑,就连鬼海内也陷入漆黑。

    那些乌鸦的赤红眼珠子,进入黑夜后显得更加恐怖了,数量恐怖的乌鸦犹如赤潮汪洋,包围沙滩,既冰冷又邪异。

    入夜后的鬼海岛屿,其实一点都不平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复苏,逐渐传出一些怪异动静,时近时远,飘忽不定,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人临死前的怨恨嘶吼声还是野兽的饥饿咆鸣声。

    与此同时,昼夜温差带来岛屿上逐渐笼罩一层薄雾,薄雾一开始还很澹,可迅速变浓。

    灰雾。

    阴冷。

    诡异。

    荒诞。

    阴风阵阵。

    看着这熟悉的阴间场景,晋安露出讶色,这鬼海阴气汇聚,一到晚上,阴气爆发,居然成了阴间留在阳间的入口之一。

    “难道说…玉阳子师叔并不在阳间,而是被困在阴间里?难怪我一直找不到玉阳子师叔……”晋安皱眉思索,低声自语。

    “晋安道长哥哥你在说什么?”小女孩抬起小脑袋,童真仰视晋安下巴。

    晋安揉揉其脑袋,笑说没什么。

    有时无知是福。

    阴间是死人执念记忆所形成的另一个世界,阴间里只有死人,没有活人。晋安发现白天时候那些阴鸦全都阴冷盯着沾了死人尸气的算命先生,视其为腐肉食物;可到了晚上,他们这些人被动卷入阴间世界,他发现阴鸦不再盯着算命先生了,多如磷虾赤潮的一双双赤红目光,改而盯上他们三人了。

    这个时候的算命先生居然成了几人里最安全。

    这快速阴阳反转让晋安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没有老道士在旁,他没有地下出土的冥钱抵在舌头下镇阳气,也没有尸油镇压三把火,再说了,这些寻常之物对已经没有作用。第三境界阳火如天地火炉,一般之物已经压不住阳火。

    晋安想了想,返回算命先生冲滩的鬼船,借来镇海石兽,打算用其独特气息掩盖几人身上的活人气味。

    这镇海石兽以煞挡煞,能镇海,也能镇阴间里的黄泉路,反正都是跟水打交道。

    此时的镇海石兽经过乌鸦们一天透石,显得更加破败了,石兽多处开裂,有肉眼可见的一缕缕黑气溢散而出,那是尸气、阴气、死人的怨煞之气。

    黢黑夜色下,隐约可见镇海石兽内有一团抱膝黑影,蜷缩着不动。

    “今日你助我,明日我带你回五脏道观,天天烧香烛纸钱给你,再让老道士天天给你念经超度,助你早日解脱,重新投胎转世。”

    镇海石兽内的抱膝黑影没有回应。

    晋安:“我带你离开鬼海,杀上造畜教,替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晋安刚许下誓言,镇海石兽内的黑影终于有了回应,暴发阴气,黑影睁开眼睛,露出一双乌黑冷漠眼睛,平静注视外界。

    “敢爱敢恨,好,这个耿直性格我喜欢。”晋安夸赞。

    “我也不劝你放下仇恨,原谅别人就是原谅自己的虚话,既然你这么想报仇,离开鬼海我马上带你杀上造畜教!”

    算命先生看着跟死人讨价还价的晋安,目瞪口呆,一脸错愕。

    “到底是我活见鬼!还是晋安小道长本来就不是人!”

    但给他心神冲击最大的还是晋安那句“杀上造畜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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