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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抹茶曲奇     盛宠妻宝txt下载     盛宠妻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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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孟氏也特意拾掇得体面了一些,乌亮的头发高高梳成宝髻,髻上簪金丝点翠蝴蝶钗,眉心也贴着梅花花钿,倒是端得一副贵夫人的派头。

    至于那跟着一道前来的谢茵,倒是孟氏临时打算的。孟氏原本是不喜欢她抛头露面的,总觉得他们陆家娶了这个一个门楣潦倒的落魄女,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儿。先前孟氏打算着,等谢茵过门之后,寻个原由让儿子休了她,奈何她肚子争气,一进门便生了个儿子。虽然不喜谢茵,可孟氏却喜欢那白胖孙儿,一时倒是不急着让儿子休妻了。

    今儿会带她来,也不过是想着谢茵幼时同江妙仿佛也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不错的。

    这会儿孟氏同谢茵从侧门进入,跟着丫鬟一道去花厅,一路上欣赏这宣王府的碧瓦朱甍、亭台楼阁,才叹息一声,同谢茵道:“宣王府极大,这宅子南起长源街,北至定安胡同,东起棠槐街,西至玉河胡同,是望城数一数二的府邸,当初咱们便住在西面的园子……”见谢茵一副认真听着的目光,孟氏心下嗤笑,觉得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说这个,她怕是压根儿就听不懂。

    只再次踏入宣王府,让孟氏越发觉得他们泰安胡同的宅院太过寒碜……

    倒是让二房那几位享了福。孟氏心下泛起些许不满来。

    同谢茵一道进了花厅,落座后喝茶静待,孟氏拿着手中的汝窑白瓷茶盏,一品便知这茶是上好的雾山银针,一时又感概了几分。

    至于静默不语的谢茵,哪里不知这孟氏心里在想什么?她同她炫耀什么?这华丽气派的府邸又不是她的住处?只面上到底要敬着她这位婆婆,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见那待客的小王妃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茵抬头,见那江妙身上穿戴倒是简单低调,不似孟氏这般,穿得跟过年似的。

    便细细打量起来。

    那日在街上,她看得倒是不真切,如今见江妙这刚生了孩子不久的妇人,便是这般体态纤细,只脸颊红润明媚,多了些许已为人母的恬静。因幼时一直拿江妙做比较,又因江妙被赶出镇国公府,独自待在平州数年,谢茵对江妙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恨意,是以事事不由自主便同她比较起来。

    谢茵生完孩子之后,身材恢复的不错,便是那江三爷也时常夸赞,年轻就是不一样,那柳腰纤纤,柔软滑腻,是她姐姐年轻时候都及不上的。可目下同这江妙一比,她引以为要的纤细腰肢,倒是显得粗壮了些。

    而陆家又是个没底子的,加之孟氏对她不喜,便是她这位少奶奶的用度,也是苛刻的很。得亏江三爷经常拿银票补给,让谢茵的日子过得稍稍宽裕些。

    今儿谢茵来,也是做足了准备的。她会打扮,容貌又生得不错,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长处,岂是孟氏这等俗浅的眼光光是珠宝堆砌可以相比的?她耳垂处这对珍珠耳坠同腰带绣鞋皆是相互呼应,虽然不耀眼,却也是大方明媚,清丽不俗。

    只是——

    谢茵抬头,看着江妙身上的穿戴,那乳白色的三层纱裙也不晓得是什么料子做的,行动间泛着浅浅的光泽,仿佛夜间的清辉一般。而好巧不巧,今儿江妙耳垂处,也戴着一对珍珠耳坠。可那珍珠的圆润饱满,色泽竟泛着浅浅的粉色……倒是比一般莹白的珍珠,多了几分俏丽。

    谢茵手中的拳头紧紧一捏,才在孟氏客客气气打了招呼之后,朝着江妙行了礼:“侄媳见过三婶婶。”

    江妙已经落座,自然也瞧见了站起来的谢茵,她淡淡打量了一眼,这模样分明是个年轻稚气美貌少女,却用长辈的语气淡淡道:“坐吧,不必多礼。”

    谢茵谢过,便坐了下来。

    孟氏先前没将江妙放在眼里,只觉得她年纪小好糊弄,可如今知她将陆琉这煞星哄得服服帖帖的,刚进门便生下了小世子,言语间倒是多了几分拘谨,聊了几句,便道:“……过几日便是大爷四十大寿,先前便盼着王爷王妃能早些回来……”

    孟氏见着小王妃没态度冷淡,才想到了什么,说道,“妾身那夫君,可是时常挂念这王爷,王妃也是知道,妾身夫君同王爷兄弟情深,上回烧得糊涂,嘴里还担心着王爷呢。”

    这下江妙倒是说话了,问道:“大伯身子可好些了?”

    孟氏知道,这小王妃大抵是知晓了她那夫君幼时救过王爷的事情,所以才存着关心的。孟氏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说起来也不怕王妃笑话,我那夫君这些日子,经常同妾身说起小时候同王爷之间的事儿,倒是很想念幼时那无忧的时光。只是王爷日理万机,我那夫君便不敢随意叨扰王爷,妾身便想,若是寿宴那日,这兄弟俩能聚聚,好好说说话,就好了。”

    江妙垂眼想了想,到底敬重陆大爷,道:“我会将这话同王爷说,那日大伯寿宴,我尽量让王爷过去。”

    今儿江妙的态度,着实令孟氏喜出望外,眉眼含笑道:“如此甚好。”刚趁热打铁,同江妙多说几句,好修复关系,便听得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听着声音,倒是个生得结实的娃儿。

    江妙听到自家胖儿子的哭声,立马起身,便见许嬷嬷抱着哭哭啼啼的小家伙过来,道:“方才小世子哭闹得厉害,王爷都哄不了……”

    江妙柔和一笑,从许嬷嬷怀里接过小家伙,在他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小家伙是个鬼灵精,一落得娘亲的怀里,便登时停止了啼哭,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瞅着娘亲,而后才看了看厅内的陌生人,嘟嘟的脸颊尽是茫然,只在娘亲的怀里轻轻蹭了几下,开心的哼唧了几下。

    既是小家伙想让自己抱,江妙索性抱着他落座。

    孟氏道:“小世子生得倒是壮实,妾身那孙儿,同小世子一样,也是早产的,不过身子骨倒是不错,同足月出生的没什么两样。”

    孟氏宝贝孙儿,上回谢茵早产,可是将孟氏吓了一大跳,待看到那孙儿生出来结结实实的,没有早产儿的不足,才令孟氏松了一口气。

    江妙道:“如此,那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便咿咿呀呀的说着话,怡然自乐起来。看着自个儿这胖儿子,江妙哪里还有面对孟氏和谢茵的不适之感,只满心满眼皆是他。

    谢茵看着这慈母般的江妙,知她享受这宣王府的荣华富贵,夫君争气,孩儿乖巧,这宣王府又是个双亲早逝的,江妙一进门便是当家主母,上头没有孟氏这般的恶婆婆压着,而那俊美不似真人的宣王,又是个世间罕见的痴情男儿,这般的身份,这后宅却没半个妾室……说是不羡慕,那是假的。可在谢茵看来,江妙会有这些,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才嫁得这么一个好夫君。

    若是……

    若是她出身国公府,千娇百宠,当了宣王府,定然能比江妙做得更好。

    这么一来,谢茵看着那生得白胖、模样酷似宣王的娃儿,便憧憬起她替陆琉生儿育女的场景来,嘴角都不由自主弯了弯。

    待孟氏的说笑声传到谢茵的耳中,才令谢茵登时回过神来……当下垂了垂眼,心里低低叹了一声。

    等说完了话,孟氏被江妙身旁的大丫鬟亲自送到门口,笑盈盈上了马车时,才脸色骤然一变,冲着身旁的谢茵道:“真是丢人!”

    一想到儿媳木纳的模样,孟氏便决定,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

    谢茵咬了咬唇道:“娘……”

    孟氏厉声道:“平日里见你挺能说话的,怎么到了那江妙的面前,便成了哑巴了?你不是同她有些交情吗?饶是当初有什么过节,你服个软又如何?咱们舟儿虽然争气,可若是有陆琉相助,那咱们陆家的富贵日子便能来得早些,你倒好,摆脸色给谁看呢!”

    谢茵欲解释,孟氏正好一肚子气没地儿撒,登时炮仗般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瞧你这寒碜样子,也难怪舟儿倒了胃口,不如淼淼善解人意,若非有齐哥儿,你这正妻的位置,也得挪地儿了。”

    孟氏这是气话。她虽然喜欢孟淼这个侄女,可孟淼到底是个庶出的,在孟氏的心里,这庶出的侄女,给儿子当个妾室倒是合适。

    谢茵却是心里堵得慌,气得差点呕出血来。

    见过孟氏和谢茵之后,江妙瞧着孟氏一改往日的态度,待她甚是亲昵,便知孟氏是有意同她交好。这目的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江妙也清楚,自个儿给孟氏几分薄面,不过也是看在陆大哥的面子上。

    至于那谢茵,先前她对她本能的存着不喜,可知晓她和她三叔兴许有私情,便越发瞧不起她。

    那日她不知该怎么做,只同一般的姑娘一样,第一时间想到娘亲。可细细想来,还是不妥,便没有将此事告知娘亲。

    江妙哄完了儿子,便端着茶水去书房看陆琉。

    一进屋,就见他坐在红木书桌后,这会儿倒是没处理公事,只执着书低头看着。江妙轻声踏入,见自家夫君眉目清俊,这般的场景,仿佛是当妻子过来关心认真读书欲考取功名的夫君。

    江妙多看了几眼。

    因陆琉闲在府上,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常袍子,斯斯文文,的确有几分书卷气息。

    江妙抿唇一笑,便端着茶盏过去,轻轻搁到一旁的几上。

    陆琉抬眼看了妻子一眼。

    江妙过去,站到陆琉的身后,抬起双手搭在陆琉的肩上,轻轻揉捏了起来,说道:“今儿大嫂过来,对我倒是客客气气的,说得不过一些琐事儿,只是那帖子我已经收下了。你……去吗?”

    陆琉微眯着眼儿倒是享受,若是江妙能正面一看,便能明白自家胖儿子吃奶时眯着眼的滑稽模样是随谁的。

    肩上这小手的力道不大,可陆琉却觉得甚是舒坦,当下便启唇道:“你不是替我答应了吗?”

    江妙顿了顿,又继续捏肩,说道:“我哪有?只是说实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大伯,听说前些日子他身子不适。”至于孟氏说陆大爷病中时常同她说起陆琉小时候,这话江妙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生病这种事情,孟氏身为妻子,总不可能胡乱编造的。加之他们离开望城一年了,陆琉平日里走动的亲戚本就少,难得陆大爷是个真心实意关心他的,她不想两人的关系生疏。

    只要陆琉好好的,便是让她遇见她不想见的陆行舟,也没关系。

    同他成亲一年有余,江妙自认还是了解他的。其实陆琉还是很珍惜亲人的。

    江妙停了手,双手亲昵的圈着他的脖子,无意识的靠了上去,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上头的味道是江妙极喜欢又熟悉的清香味儿,道:“陆琉……”

    本是认认真真说着事儿的,可陆琉却被后背那两团挤压的心猿意马,暗道日后若是要处理公事,这妻子还是少进书房为妙。她一来,他哪里有心思处理旁的事情?陆琉深吸了一口气,见那娇人儿还不自知,当下便握住了环在他颈间的柔荑,轻轻一拉,身后之人便结结实实落到了他的怀里。

    江妙脸颊一红,心道她好好的和他说着事儿呢,他怎么又这样?她抬起脸颊,正想埋怨,便见她家夫君那张俊脸突然沉下,用力埋进她的怀中。这架势,简直同她那黏人的胖儿子如出一辙。不对……儿子可比他老实多了。

    因前几年陆琉经常在书房处理公事到很晚,这书房倒是装饰得一应俱全,那帘子后面,便是一张休息的床榻。那张榻倒是大,饶是两人在上头滚来滚去,也绰绰有余。陆琉拉着妻子在圈椅上亲近了一番,方才被撩拨起的欲.火复又被勾了起来,之后立马抱着怀里被剥的只剩肚兜和小衣的妻子,直接走到帘子后头。

    江妙便放在榻上,见陆琉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知道她想阻止也是不大可能的,便也顺着他胡闹一回,待小衣被剥落,一条细腿被扛起,江妙才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煞风景道:“嗳,你还没说去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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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江妙的自然是一番不讲理的横冲直撞,直接将江妙要说的话撞得七零八落。

    既然得了便宜,陆琉自然也算是默认了。待到了陆大爷寿宴的时候,江妙便从库房选了礼。

    陆大爷文质彬彬,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江妙得知他最欣赏大梁画师严谓之的画。恰巧宣王府的库房有严谓之的真迹,江妙自然是投其所好。只单单一幅画自然不够,江妙又跟着许嬷嬷一道挑选了旁的。

    毕竟陆大爷曾经救过陆琉的命,又是真心关心陆琉的。她自然也会将他当成兄长敬重。

    这一日,小夫妻俩带着儿子一道去泰安胡同。

    陆琉一家三口坐在前面一辆马车,陆二爷田氏陆芃芃平哥儿四人坐在后面的马车。

    小家伙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今儿一大早便尽力充沛,很是欢乐,兴奋的趴在爹爹的肩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真的大大的,偶尔也会咿咿呀呀的叫,仿佛在同他们打招呼。

    看着如此活泼的胖儿子,再对照陆琉这张放大版的俊脸,江妙越发能想象当初宋老太爷说的话,陆琉幼时活泼顽皮,大抵就是如此。

    到了泰安胡同陆家门口,泰半人已经到了。

    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上,都贴着寿字,里面更是传来台上的唱戏声儿。

    陆琉抱着儿子扶着妻子下马车。

    陆大爷便上前打招呼,将陆琉和陆二爷一家迎了进去。

    虽然陆琉不在意,可江妙还是觉得,在自个儿府上也就算了,到外头,总不好让陆琉一直抱着孩子——这像什么样儿。

    当下便从陆琉的怀里将小家伙抱过来。

    小家伙更喜欢娘亲抱,娘亲身上软软的舒服些,便享受的窝在娘亲的怀里,满足的乐着。

    陆大爷看着江妙怀里白白.嫩.嫩的娃儿,面上止不住欣喜道:“和三弟真像呐。”

    可不是嘛,虽然年纪还小,可这眉眼简直同陆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加之今儿陆琉和小家伙穿得同一颜色的宝蓝色衣裳,父子俩越发相似。

    小家伙冲着陆大爷呀呀叫了几声。

    陆大爷看着小家伙,有些想抱抱他,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今儿陆大爷寿宴,院子里早已搭起了戏台子,台上唱的一出五女拜寿,台下看戏的女眷倒是热热闹闹的。小家伙最喜欢热闹了,歪着小脑袋,眼睛瞅着那儿,便有些挪不开,咿咿呀呀的扭起胖身子来。

    孟氏走了过来,欲领着江妙一到去台下看戏,同众女眷们聊聊天儿。江妙倒是对看戏没什么兴趣,可见小家伙喜欢,便随陆琉道:“王爷同大伯说话吧,妾身带着澈儿随大嫂过去。”

    陆琉抿了抿唇,捉着胖儿子的小嫩手摸了摸,道:“嗯。去吧。”

    孟氏笑容灿烂,热情的将江妙引到台下看戏去。

    孟氏知晓今儿陆琉夫妻会来,专程想好了要同江妙拉近关心,当下便替江妙留了一个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同江妙挨着坐在一块儿。至于那田氏和陆芃芃母子三人,便让丫鬟安排她们坐到后面。期间孟氏特意同江妙有说有笑,心里想着就是要众人看到她同这位三弟妹交好的样子,看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她。

    江妙心情好,倒是给面子的同孟氏说了几句。

    至于江妙怀里的小家伙,白嫩的小爪儿抓起一个寿桃包,颤巍巍的凑到嘴边舔了舔。小家伙没长牙,目下没法啃寿桃包,也不过是舔得口水直流。不过一会儿倒是比往常乖巧多了,安安静静的玩着寿桃包,没哭闹。

    这时,谢茵同陆玲珑姑嫂二人倒是一道过来了。

    陆玲珑见着江妙,面容雀跃,便欢喜的打着招呼道:“三婶婶……”再看江妙怀里低头舔寿桃包的小家伙,忍不住伸出手,眼眸弯弯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嫩嫩的,道,“这位便是小堂弟吧,真可爱。”

    江妙见陆玲珑已是一副妇人打扮,可举止还同出阁前一般活泼,知晓她去年年底便嫁了人。陆玲珑嫁得是安国公府二房次子,江妙倒是没什么印象。

    江妙冲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陆玲珑却有心巴结,继续同她说话。

    江妙微笑敷衍,待抬头一旁抱着孩子的谢茵,便知那孩子就是谢茵和陆行舟的儿子陆思齐,小名齐哥儿,仿佛比她的胖儿子早出生一个月。目下见她怀里的小男娃正瘪了瘪嘴,大抵是怕生,便止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谢茵正欲安慰,孟氏便厉声道:“你瞧瞧,怎么当娘的,都把我宝贝孙儿弄哭了……”说着便起身从谢茵的怀里,将哭哭啼啼的小男娃抱了过来,又念叨了谢茵几句。

    谢茵眉目恭顺,没说什么。

    当祖母的疼孙儿,江妙自然明白。只是看着孟氏哄着孙儿,虽然平日里她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孟氏同其他的祖母一样,对孙儿可是宝贝的没话说了。

    在低头看看怀里一脸茫然看着齐哥儿的小家伙,觉得小家伙没有慈爱的祖母,也是可惜。可小家伙哪里知晓娘亲是在心疼自己,仍旧笑得极甜,见齐哥儿在哭,很热情的将手上沾满口水的寿桃包递了过去,呀呀喊了几声。

    孟氏怀里的齐哥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到小家伙递过来的寿桃包,目光顿了顿,仿佛是有些犹豫,待看到小家伙白净小脸上的笑容,便也渐渐停止了抽泣,伸手就要去接。

    小孩子之间的信任,来得就是这么快。

    谢茵看着,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看着这寿桃包上满是口水,竟这般给她的儿子,当下便急急忙忙走了过去,故作不经意的将小家伙的手臂撞了一下。

    小家伙不过五个月,拿东西还不稳,被这般轻轻一撞,被口水洗得晶亮的寿桃包登时便落在了地上。

    “唔……”

    小家伙懵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愣了愣,看着正准备接寿桃包的齐哥儿,在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空着反复抓了几下,确定没了,才接受这个事实,急急忙忙低下脑袋找掉落的寿桃包。

    找不到,小家伙便委屈的抿了抿嘴,而后哭嚷了起来。

    小家伙哭了,孟氏怀里原是被安抚好了的齐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俩小家伙哇哇哭闹,此起彼伏,仿佛是比谁的嗓门大似的。

    孟氏哪里不知谢茵是故意的?她原想着,若是孙儿能和这位小世子从小交好,多多走动,那日后对他们陆家也是有益的。目下被谢茵这么一弄,这气儿登时“蹭蹭蹭”的往外冒,只觉得这个儿媳真是来讨债的。

    孟氏又怕江妙不悦,便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的骂了谢茵一顿,直接将骄傲的谢茵骂得红了眼,眼泪降落未落,差点就要忍不住和孟氏翻脸了。

    江妙敷衍的劝了几句:“不过一个寿桃包而已,澈儿拿东西本就不稳,掉了也正常,再拿一个便是。”江妙又拿了一个塞到胖儿子的手里。

    果然,一拿到寿桃包,小家伙便吸了吸鼻子,不哭不闹了。

    这也太好哄了……

    孟氏冲着江妙笑了笑,又板着脸对谢茵道:“今儿亏得你三婶婶求情,我便不责罚你了。还不快谢过你三婶婶。”

    谢茵简直想掐死这孟氏,可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冲着江妙道:“侄媳多谢三婶婶。”

    谢茵的声音轻,江妙低头同胖儿子一道玩着寿桃包,倒是没听见。谢茵尴尬了一阵,江妙才忽然回过神来,冲着谢茵笑了笑道:“没事。”

    谢茵心下有些被气笑了,只觉得江妙是故意让她尴尬的,暗道:你没被当众羞辱,自然是没事。怕是心里还透着乐吧。

    孟氏嫌谢茵丢人,就让她回屋了,又看出谢茵和江妙二人极难冰释前嫌,便弃了这条路,索性站在江妙这边,直接说起谢茵的不是来:“我这儿媳,若非当初使个不入流的法子,我那舟儿怎么会娶她进门……”

    孟氏对谢茵有诸多不满,自以为说谢茵的不是,便是同江妙站在同一阵营,拉近了关系,竟滔滔不绝的讲了许久。

    江妙倒是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这谢茵也是自己找罪受,若是真心喜欢陆行舟也就算了,分明私下同她三叔来往,却嫁到这陆府白白受气。这个时候,江妙倒是庆幸自己没有这么一个恶婆婆,不然便是生了儿子,在府上也没什么地位。

    至于那孟氏怀里的孙儿齐哥儿,比小家伙早出生一月有余,倒是同小家伙咿咿呀呀聊着天,二人说和大人们都听不懂的话,却聊得很起劲儿。

    孟氏本就喜欢这孙儿,见孙儿这般年幼,便知道讨好这小世子,当真觉着心下安慰。冲着江妙道:“这小世子模样生得真像宣王,我这孙儿,小鼻子大眼睛的,也同舟儿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饶是江妙不喜谢茵,也不会幼稚到不喜这齐哥儿,听着孟氏的话,就抬头瞅了瞅,见这齐哥儿生得眉目清秀,模样的确不错。只是……她又想了想陆行舟的脸,倒是觉着这父子俩生得不大像。

    这时候陆玲珑倒是凑了过来,捏捏齐哥儿软乎乎的手,道:“娘,你逮着人便说侄儿像哥哥,可女儿觉得,这齐哥儿同哥哥哪里像了?”

    孟氏睨了她一眼,道:“你还没当娘呢,当然看不出来。”

    陆玲珑瘪瘪嘴,说道:“哪里?这小堂弟和三叔就生得很像啊……”说着,就逗弄了这可爱的小堂弟。

    小家伙朝着她笑了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江妙从袖中拿过帕子擦了擦小家伙的口水,便听孟氏道:“你问你三婶婶就知道了?齐哥儿是不是同你哥哥生得像。”

    陆玲珑眨眨眼,看着江妙。

    江妙便是再傻,也不会像陆玲珑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齐哥儿不像陆行舟的话来,倒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齐哥儿,只眉眼间的确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胡说八道一番:“这眉毛眼睛倒是挺像的。”

    孟氏当即便露出笑容来,抱着白胖孙儿乐呵个不停。

    见她欢喜,江妙笑容淡淡,又看了一眼那笑吟吟的齐哥儿。之后这眉头便蹙了起来……的确像,却想不起来,这熟悉的感觉究竟像谁。

    江妙记性好,倒是极少碰着这种想不起来的情况,正心下难受,准备努力回忆,便感觉到托着小家伙屁.屁的手心有些湿湿的,才知这小家伙又尿了。

    小家伙要换尿布,江妙便由孟氏亲自领着去屋内。

    孟氏倒是体贴,道:“这小世子裤子有没有湿?齐哥儿比小世子只大一个月,那新裤子还有许多,我叫丫鬟去给小世子拿一条来。”

    江妙谢过,微笑道:“只湿了尿布,不必麻烦大嫂了。”

    孟氏点点头。见着江妙待自己的态度,倒是不像那日生疏,心里便腾升起信心来。

    待江妙随孟氏走在长廊上,才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那穿着雨过天青色衣袍的男子,便是陆行舟,江妙上回在会镇国公府的路上,便已见过了,只一年,倒是成熟了许多。不过陆行舟身旁梳着妇人发髻的娇小女子,江妙却是没见过。

    陆行舟看见江妙,也是一怔,之后极快的恢复寻常神色,冲着江妙行了礼,而后忍不住抬眸,又看了江妙一眼。

    陆行舟身旁的妾室孟淼,见这位便是宣王妃,也盈盈福身。

    经由孟氏介绍,江妙才知这位娇小女子竟是陆行舟的表妹,也是他刚过门不久的妾室。江妙倒是有些诧异,陆行舟竟然也这么快便纳了妾,而且看孟氏的态度,显然对这位侄女更加喜爱。只是上辈子……她倒是没什么印象,陆行舟身边竟有这么一个表妹,只知道陆行舟洁身自好,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般风流。

    这不比较还好,一比较,越发衬托出她家陆琉的好来。

    只这位孟淼,气质同谢茵不同,却也是个清秀可人的。

    陆行舟和孟淼见过江妙这位长辈,便目送她同孟氏离开。孟淼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被这位宣王妃所吸引了,再看她宣王妃怀里的小世子,当真是玉雪可爱,便不由自主道:“那小世子真可爱,宣王妃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则微扬下巴看着陆行舟,满眼的痴缠。

    能成为这位表哥的妾室,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原以为他心里只有谢茵,纳她不过是姑母的意思,可成亲之后,他待自己百般温柔,竟连谢茵这个生了儿子的,都不及她得宠。

    想到陆行舟床笫间的温柔,温温柔柔喊着她“淼淼”,孟淼便觉得为了他,当妾室也是值得了。现下看了那小世子,更是想早些替表哥生个白白嫩嫩的娃儿。

    一时孟淼双颊绯红,不自觉的憧憬起来。

    陆行舟淡淡嗯了一声。

    进了里屋,江妙将小家伙抱到桌子上,解开他湿漉漉的尿布,动作熟稔的替他换了一块。这会儿,陆琉不知怎么,竟也跟了过来。

    陆琉来了,孟氏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江妙任由小家伙在桌上咿咿呀呀的叫,蹬着俩小胖腿,挥舞着小手臂,便如同被翻了底朝天的小乌龟,委实可爱的紧。

    可对上小乌龟湿漉漉的大眼睛,江妙便是心软,只温柔的将胖儿子抱在了怀里,而后冲着陆琉道:“你同大伯聊完了?”

    陆琉颔首,没说什么,只眉目温和,捉着小家伙的小手玩。

    小家伙抱着自家爹爹的大手,便要往嘴里送,奈何爹爹不给他吃。小家伙撅撅嘴,嫌弃的将爹爹的手推开,只灵活的扭过小脑袋,一双调皮的小手在自家娘亲的衣襟处刨啊刨,这副架势,俨然是鼓足了劲儿要刨出那可以填饱肚子的好物来。

    这小家伙……

    江妙笑吟吟,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瞅瞅怀里这小家伙,又瞅瞅陆琉这张俊美无双的温柔俊脸,越发觉得,日后胖儿子如何如何的调皮,陆琉小时候肯定也是这般。她辛辛苦苦怀了这么久,却是半点都不像她。好在小孩子天性使然,更喜欢娘亲些,倒是让江妙心下多了一些安慰。

    江妙道:“澈儿的尿布也换好了,咱们一直待在这儿不像样子,到前院去吧。”

    “嗯。你手也酸了,我来抱吧。”

    小家伙长得快,的确不轻了,江妙抱得有些手酸,便将小家伙递给了他,而后整理了一下被小家伙弄得乱糟糟的衣襟,想着等快到前院了,再重新将他抱回来。

    小夫妻二人在长廊上慢悠悠的走着,说着话,小家伙偶尔咿咿呀呀插.上几句。

    待江妙经过一处凉亭,看到谢茵正抱着齐哥儿在逗弄,这秀美的脸上满是当娘亲的慈爱,倒是的确让一个女子更加美了三分。江妙步子一顿看了一会儿,在看看谢茵怀里笑吟吟的齐哥儿,原是微微含笑着的,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脑袋里“轰”的一声,表情登时僵住了。

    ……她终于想起来,这齐哥儿究竟像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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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齐哥儿的眉眼同陆行舟没有半分相似,反倒像极了她的三叔江正峻。

    且她三叔一双耳朵,生得耳廓平坦,耳甲深大,听她祖母说,幼时三叔经常被长辈夸赞,说生得她三叔这般耳朵的,是极有福气的。而这齐哥儿,便是连耳朵都像了十足十。

    若是往常,江妙自然不会往这层想,可想到那日他三叔和谢茵亲近又肆无忌惮的举止,便不由得多想了些……

    江妙小脸煞白。这种事情,发生在她三叔的身上,倒是极为正常的,按着她祖母责备三叔时的话,他这般风流多情,便是哪日从外面多出来一个孩子,也是不足为奇的……

    可这是陆行舟和谢茵的儿子。

    待听到陆琉的声音,江妙才回过了神。

    陆琉见妻子脸色有些不大好,又看了一眼凉亭内的谢茵,问道:“怎么了?”

    江妙心下犹豫,这种没根没据的事情,她不好同陆琉说。可她三叔和谢茵的举止,她是亲眼看到的,而这个孩子,也的确像她三叔……原本她还想着,谢茵和她三叔的事情,轮不到她来管,可若是这件事情牵扯到镇国公府的子嗣问题,她若装作一无所知,倒是不成的。

    “呀呀呀……”

    小家伙伸出小手,咧着嘴要娘亲抱。

    江妙道:“没事。”她知道陆琉聪明,她说没事,他肯定知道是有事儿。江妙没敢看他的眼睛,只从他的怀里将小家伙抱过来,在小家伙嫩嫩的脸颊上亲了几下。

    陆琉抿着唇,也没多问,同妻子一道去了前院。

    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江妙接下来也没了兴致,待寿宴散去,孟氏抱着孙儿齐哥儿送小夫妻俩出门。这时江妙便不由自主多打量了一下齐哥儿。

    当真是越看越像!

    齐哥儿也睁着大眼睛看着江妙。齐哥儿的性子不似小家伙那般活泼,只下意识的往孟氏的怀里躲了躲。

    孟氏笑笑道:“我这孙儿怕生……”

    想着幼时她儿子倒是落落大方,亲戚朋友无人不夸赞,身为长孙,生得这般怯弱当真不好。孟氏便觉着,这孩子的一部分性子是随了谢茵。像谢茵这般小家子气的,若是再被她多亲近她宝贝孙儿,怕是会被她教的上不了台面。

    孟氏当即就决定——日后要宝贝孙儿令他这个小家子气的娘亲远一些,眼下孩子还小,若是大些了,还这般唯唯诺诺的,岂不是让外人看他们陆家的笑话?

    只谢茵静静站在孟氏的身后,见着江妙的举止,心里头难免多想了些。

    她心下犯虚,生怕被江妙看出什么端倪来。陆家的人对江三爷不熟悉,自然看不出什么,可江妙不一样,她镇国公府的姑娘,那江三爷可是她亲近的三叔……谢茵手心有些冒汗,本能的觉着江妙大抵是看出了什么,一时眉头深锁,有些忧心忡忡。她虽私下同江三爷来往,可孩子的事情,却不曾同江三爷透露真相。这孩子是她在陆家立足的筹码,若是被江三爷知晓了,以江三爷的性子,岂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变成别人家的?

    谢茵拳头一捏,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江妙也有意无意在试探谢茵,见她目光闪躲,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又下意识咬了咬唇……这是她异常紧张时候的表现。

    江妙再看了齐哥儿一眼,弯唇笑了笑。若是先前只是猜测,那如今便是确定了一大半。

    ——这陆思齐的确不是陆行舟的儿子,而是她三叔的。

    可这件事情,她三叔知道吗?若是知道,他三叔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这个孩子待在陆家?

    江妙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葫芦,递给孟氏,长辈般关爱道:“这小玩意儿不值钱,只图个吉利,保佑孩子健健康康的,便送给齐哥儿吧。”

    孟氏眼睛亮了亮,替孙儿接过,见这玉葫芦做得精致,忙道:“王妃真是有心了。”便欢欢喜喜将玉葫芦戴在孙儿的脖子上。

    江妙这才同抱着儿子的陆琉上了马车。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陆行舟便站在那里,看着那温馨的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目光在那美貌娇小的身影之上,多停留了片刻。不过一年,昔日温文尔雅的陆行舟,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深沉,依稀有了几分他那三叔的味道。

    娉娉袅袅的孟淼提着裙摆走了上来,见陆行舟果然在这儿,登时露出了笑容,声音甜甜道:“表哥。”

    她知道陆行舟时常会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行人,原是温暖可亲的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可这般深沉又略显忧郁的男子,才更令女子倾心。

    孟淼过去,站在他的身侧,道:“这儿有些冷。表哥在看什么呢……”

    却见陆行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眸沉了沉,之后一把抓着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屋内,压到了榻上。

    这大白天的……

    孟淼有些被吓到,可相处了几月,也知晓陆行舟的外表温润,私下还是极为蛮横的,特别是在榻上。一时孟淼脸颊绯红,却心下欢喜,小心翼翼的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道:“表哥?”

    之后便是男人密密实实的吻落了下来,让孟淼下意识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死死的抱住了他,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只这一回,这位温柔的表哥,比往常更为粗暴了些。只那一声声温柔又怜惜的“淼淼”,让孟淼觉着,受些罪也没什么打紧的。这个男人这般爱她,她能感觉得到。

    一路上江妙心里便想着那齐哥儿的事情,一时倒是寻不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法子。想了一会儿,侧过头,就见陆琉怀里的小家伙睡着了,而陆琉,自上马车之后,也安安静静的,没同她说什么话。

    瞧着那张略微紧绷的脸,江妙哪里不知他是在闹脾气了。

    一时讨好般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说道:“我的确有事情瞒着你,不过现在不好说,等我弄清楚了,再同你说,好不好?”

    她信陆琉。她不说的事情,陆琉不会多问,也不会私下去调查。可他尊重她这个妻子,不代表他心里没别的想法。

    陆琉淡淡的“嗯”了一声。

    太难哄了。

    江妙蹙眉,还不如她的胖儿子好哄,给个寿桃包便开开心心傻乐了。

    思忖片刻,江妙便凑上去,欲在陆琉的脸上亲一下,未料男人仿佛是察觉到似的,不疾不徐的转过脑袋,让她原本想亲他脸颊的嘴一下子堵在了他的薄唇之上。江妙顿了顿,却也没矫情,讨好般的亲了几下。男人手里抱着孩子,不好做什么,只将唇压过来一些,舌尖在她的嘴里乱搅一同。

    “嗯……咿呀呀呀……”

    听到小家伙欢乐无比的声音,江妙忙同陆琉分开,喘了喘气。她低头看陆琉怀里的小家伙,果真已经醒了,见他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像是看好戏似的,看得很是起劲儿。

    这小色胚子。

    虽说同陆琉习惯了亲近,可被儿子看着,总是害羞的。江妙脸烫了烫,略微侧头瞥瞥陆琉,却见他一副餍足的模样,像是一只慵懒愉悦的狮子,而怀里这只,便是傻乎乎被保护的小狮子。

    小狮子仰起头冲她笑。

    江妙心叹,这单纯无知的小模样,可不是就个傻的嘛。

    次日江妙去薛府见了长公主。

    这会儿偌大的核桃木狮子滚绣球缠枝纹罗汉床上,生得格外壮实的小男娃,拿着小弹弓给身旁这个更小只、更白皙的小弟弟。

    这小男娃便是长公主于去年十一月替驸马薛腾生下的儿子,取名薛威,小名儿威哥儿。威哥儿生得同他爹爹薛腾一样,比同龄的孩子块头更大些,力气也大,可这会儿待这个初次见面的小表弟很是热情,大方的将最爱的小弹弓塞到小家伙的怀里,兴奋道:“玩……弹弹。”

    小家伙接过小弹弓,咿咿呀呀说了一堆话,大抵是感谢之类的,然后拿着小弹弓趴在榻上玩儿。

    长公主很满意自己的儿子,摸摸儿子的脑袋,道:“威哥儿果然乖,就是应该照顾弟弟。”

    威哥儿笑了笑,开心道:“乖!威哥儿乖。”

    江妙见长公主生了孩子,可这性子还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才听得长公主问道:“你今儿来看我,可是为了子恒和堂兄的事情?”

    放眼整个大梁,也唯有长公主敢这般直呼景惠帝的名字。

    江妙晓得长公主聪慧,也不拐弯抹角了,点头道:“嗯,我……有些担心。”

    长公主敛了笑,看了看这位年轻美貌的小堂嫂,也是打从心里为堂兄感到高兴的。她道:“你放心,子恒待堂兄的感情不一样,就算有什么,也不过是闹闹小孩子脾气。子恒是个心善的,堂兄护了我们姐弟俩这么多年,他是知道感恩的。若是他敢做出什么,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会站在堂兄这边……妙妙,眼下看着你和堂兄过得好好的,又有澈儿这般可爱的儿子,便好好的过日子,不要想太多了。”

    小家伙对自己的名字很是敏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就抬起头冲着长公主笑了笑,晶莹剔透的口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长公主被小家伙这张酷似陆琉的小肉脸看得心都化了。

    听长公主也是这么说,江妙倒是放心了,说道:“那,许是我多想了。”

    长公主道:“倒不是多想,只是我了解子恒的性子。还有……若是妙妙你有时间,便去劝劝阿璇。我倒是觉着,子恒闹脾气,恐怕是和阿璇有关系。”

    江妙愣了愣,诧异道:“璇姐姐?”

    长公主认真点头,说道:“嗯。子恒身边没什么能亲近的人,小时候同宝铃关系好,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长大了,自然也改不了这种亲近的习惯。我虽然知道宝铃的性子不像看着那般单纯无害,可又想,日后进了宫,太单纯,反而容易受到伤害。既然子恒喜欢她,她也喜欢子恒,我便也不再多管,只要子恒能开开心心的,便好了。可后来,西山狩猎之后,子恒同我说了那日山洞内的事情……”

    长公主看着江妙,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恐怕不知道,可我那时有多开心,我这弟弟总算是开窍了。子恒那般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有多滑稽,还同我保证,日后要好好对待这位皇后……可这一年多来,我看到他一次次挫败的表情,着实心疼。妙妙,你同阿璇是从小到大的姐妹,若是你去说,她肯定会听你的话的。”

    景惠帝同陆琉的关系冷淡,是因为在皇后的身上受挫,便迁怒于陆琉吗?

    江妙想了想,有些犹豫。

    长公主又道:“我知道自己自私了些,可阿璇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两人又有了太子殿下。男人的感情是禁不起消磨的,如今阿璇摆着架子,便是再有热情的男人,也受不了屡屡受挫。你和堂兄恩爱,怕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妙妙你聪慧,仔细想想,总会想明白的吧。”

    按理说,长公主这话说得的确是对的。景惠帝和霍璇是夫妻,又有了孩子,若是能恩恩爱爱的,肯定比一辈子相敬如宾要好。可就如长公主所言,景惠帝会对霍璇动心,不过是那回西山狩猎,景惠帝感动于霍璇的舍命相救……可那事,却是霍璇有意为之的。

    江妙心下烦恼不已,看着罗汉床上无忧无虑的小家伙,只感概还是当个无知的孩子最好。

    她道:“我想想吧……”

    她的确也想璇姐姐好好过日子的,可如今去劝她,却是为了缓解景惠帝和陆琉的关系,她便觉得心虚又自私。

    那回西山狩猎,璇姐姐为景惠帝吸.毒是做戏。

    可马车翻落,从山坡上滚下来,璇姐姐舍命护着她,却是出于真心和本能的……她不能太没良心。

    长公主点头道:“嗯,那你便好好想想吧。”而后又缓缓道,“我同子恒自幼丧母,子恒的性子,有些方面同堂兄很像。他们俩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便会竭尽全力好好护着,看似不近人情的人,其实是最重感情的。若是有了这层感情在,就算岁月流逝,没了男女之情,也会好生护着她的。”

    这一点,江妙是赞同的。

    江妙说道:“长公主的话,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想想的。”

    长公主晓得她聪慧,也就不再提此事,只说道:“嗯,我下回进宫,也问问子恒究竟闹什么脾气。他自小最听我的话了。”

    “嗯。”江妙点头,便将那小家伙抱了起来,同长公主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威哥儿倒是很舍不得弟弟,热情的把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小家伙。小家伙小小年纪,却看得出是个不贪心的,只拿了威哥儿最先送给他的小弹弓,冲他笑了笑,别的一样都没拿。

    见着小家伙抱着的小弹弓,还有之后拿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小玩具。按理说小孩子更喜欢颜色鲜艳些的,可这小家伙,却偏偏只拿了最先握在手上的一样……

    江妙笑笑,只觉得自己这胖儿子的性子,的确是随了他爹爹——是个专一又长情的。

    低头瞅瞅怀里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江妙便有些羡慕起日后的儿媳妇来。

    带着胖儿子上了马车,小家伙仿佛是知道自家娘亲有心事,便乖乖的趴在娘亲的怀里玩小弹弓,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回了宣王府,陆琉今儿去了宫里,还没回来。江妙抱着小家伙进屋,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了陆琉就有些冷清。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哼唧了起来,绵绵脆脆的声儿一下子令屋内热闹了起来。

    江妙这才翘了翘嘴角。

    过了一会儿,泰安胡同陆府那边,倒是送来了帖子。

    这回不是孟氏的意思,而是谢茵这个侄媳想约她去法华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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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她便是死在谢茵的手里的。谢茵心肠歹毒,这种事情,江妙自然不可能让它发生第二次。江妙看了看请柬,便不再搭理,只一心逗弄怀里的胖儿子。

    直到半夜惊醒……

    江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脑子都是自个儿孤零零躺在枯井之中的画面,只觉得浑身发寒,想起来便觉得可怕。

    陆琉素来浅眠,在妻子睡梦之中呼吸急促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晓得她是做梦,陆琉欲轻轻唤醒她,哪知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竟是这般恐惧到了极致的神情。陆琉心下一沉,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手掌抚着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柔声安抚道:“做噩梦罢了,不用怕。”

    见她表情呆愣,这才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冷,陆琉便用力揉搓了几下。

    江妙缓缓回了神,看着身旁的男子,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稍稍放松了些。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分明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可她每回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江妙翕了翕唇,紧紧搂着他的腰杆,道:“陆琉,我有些怕。”

    陆琉轻轻捧起她的脸,见她一双眸子泛着泪光,心疼道:“有我在,怕什么呢?”

    江妙笑了笑。是呀,有他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之后江妙有些睡不着,倒是陆琉静静陪着她说话,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大清早了。

    江妙自榻上起来,身上穿着松垮的寝衣坐在榻沿,晃着俩白皙的玉足,便是连鞋袜都没有穿。她看了看外头明媚的阳光,又想起昨晚的梦,心里不再有当时的惧怕之感,只稍稍弯了弯唇,笑了笑。江妙准备穿鞋叫外面的丫鬟,却听得外头她胖儿子咿咿呀呀欢快的声音。

    一时面上的笑容更深,迫不及待想起身看儿子。

    可有人已经将胖儿子抱了过来。

    小家伙今儿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抱着他的爹爹也是这般颜色的衣袍。小家伙的脸同他爹爹生得像,却更加圆润白皙些,这会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家爹爹,得到爹爹的示意,才侧过头,看着榻上的娘亲,一时便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来。

    江妙笑着将小家伙接过,面上欢笑不止,抬头看着面前的陆琉,才道:“今儿怎么没进宫?”

    陆琉见妻子笑容妍妍,心下极是开心又是吃味,只觉得自己的魅力还不及这小家伙,不用说什么话,便将妻子逗弄的这般欢喜。陆琉抚了抚妻子的脑袋,说道:“昨晚见你情绪不大好,便想多抽些时间陪陪你。我刚回望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换做往常,陆琉哪会这般清闲?

    可江妙的确想好好和夫君儿子待在一块儿,则问道:“单单是今日吗?”

    陆琉掀袍落座,道:“这几日都陪你。”

    江妙这才满意,脑袋一歪,轻轻在陆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她亲陆琉了,怀里的小家伙扭动着胖身子,也不安分了。江妙没辙,在儿子水嫩嫩的脸上也亲了一下,她这胖儿子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小嘴开心的哼唧了几下。

    陆琉恼的捏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却不慎沾了小家伙一手的口水,待陆琉欲打小家伙的小屁.屁时,小家伙才一下子埋到娘亲的怀里。

    江妙瞅着有些发笑,这么小的小家伙,当真是个鬼灵精呐。

    虽说陆琉有心陪妻子,可江妙每日也是有些事情做的。

    上回江妙同陆琉离开前,陆芃芃的亲事便已经定下来了。

    褚都尉家的六公子褚谦,是个老实憨厚,值得托付终身的。

    今年陆芃芃刚及笄,那褚家便迫不及待的想将儿媳妇娶回去。不过江妙心里清楚——那可不是褚家急,而是褚谦这个新郎倌儿急。褚谦这般稀罕她侄女,这也是一桩好事儿。

    前些日子,两家人便定了日子,就在十一月中旬。

    满打满算,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田氏是陆芃芃的继母,陆芃芃出嫁,一些事宜应当由她打点,可陆芃芃是在宣王府出嫁的,排场自然不能太过寒碜,田氏没这方面的经验,便同江妙一道商量商量。江妙虽也没处理过,可到底也是疼爱陆芃芃这个侄女,希望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接下来的几日,倒是整日同田氏一道商量成亲事宜。

    这会儿已经是日薄西山,夕阳斜斜的落在山腰处,陆芃芃亲自送江妙回玉磐院。

    十四岁的陆芃芃,容貌生得比之前更加娇俏些,身边的丫鬟嬷嬷又好生伺候着,举止也落落大方,不再有当初的怯懦之感。不过性子使然,她安静少语,看着却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娴静。

    陆芃芃亲昵的挽着江妙的手臂,说道:“这几日劳烦三婶婶费心了。”

    陆芃芃知道,继母不懂这些事情,事事都要劳烦三婶婶,可三婶婶却是耐心,虽然年纪只比她大了一岁,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女,是个有主见的。有她在,她便放心了。

    江妙说道:“你都叫我三婶婶了,这些自然是我该做的。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给你添些嫁妆——”

    陆芃芃忙道:“三婶婶,不用了,我看过我娘列的,已经够多了……”她咬了咬唇,又道,“我爹爹有腿疾,三叔愿意这般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我又怎么能……”而且陆芃芃知道,褚六公子是真心喜欢她的,不会在意嫁妆多少。一想起那浓眉大眼的未婚夫婿,陆芃芃心里便泛起了甜蜜。

    江妙晓得侄女懂事,说道:“这不是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王爷的意思。”

    陆芃芃惊讶:“三……三叔?”

    江妙点头,缓缓开口说道:“你三叔平日里虽然同你接触不多,面上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可对你这个侄女还是疼爱的。你是宣王府出去的,日后嫁到褚家,因着这层,别人也会敬着你些。姑娘家的嫁妆很重要,褚家人丁兴旺,可到底家底薄弱,一些吃穿用度,也得随着他们。可你自己手头宽裕,行事也好方便些。”

    陆芃芃微微一笑,道:“还是三婶婶想得周到。三婶婶放心,我到了褚家,一定会好好孝顺长辈,伺候夫君的。”

    江妙打趣儿:“这么快便叫上夫君了?”

    陆芃芃脸皮薄,唯有在江妙面前,才稍稍活泼些,这会儿被她打趣儿,羞得脸颊通红,就差挖个地洞将自个儿埋进去了,绞着帕子羞答答道:“三婶婶……”

    便是陆芃芃不说,江妙也知道,这一年来,怕是那褚六公子没少在这小姑娘面前表现。这样也好,褚六公子既然能这般喜欢陆芃芃,日后嫁了过去,小夫妻俩日子过得甜蜜,是件最令人开心的事儿。

    羞赧过后,陆芃芃又犹豫了一番,问道:“三婶婶,我能求你一件事儿吗?”

    江妙莞尔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爹娘和平哥儿的。”

    到底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不说,她却已经想到了。

    陆芃芃笑盈盈道:“多谢三婶婶。”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小孩子气说道,“我以前还想着,日后三叔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还担心过,王妃会不会不喜欢我们……那回上元节,在画舫上见了三婶婶之后,我便觉着,三婶婶是个心善的,一时心里也就放心了。”

    江妙细细打量这小姑娘,觉得她生得眉清目秀,又乖巧懂事,这般惹人怜的姑娘,嫁到褚家,肯定也会招人喜欢的。

    陆芃芃知道这几日三叔闲在府上,便知将三婶婶送到院门口,并未进去。江妙将陆芃芃当成自己人,倒也没客气,只叮嘱了几句,便独自回了屋。

    一进屋,便看到男人正小心翼翼的捏着小家伙的腿,正在给他换尿布呢。

    躺在罗汉床上的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她,兴奋的叫了几声。

    江妙瞧见了,赶忙过去替陆琉搭了一把手,瞧着小家伙湿漉漉的小鸟儿,又看看陆琉一阵阴沉沉的脸,还以为陆琉是嫌弃小家伙呢,说道:“要不我来吧。”

    哪知陆琉没说话,直接动作熟稔的将小家伙的尿布换好。

    江妙这才明白,这小家伙打从出生起,陆琉照顾他的时间比自己还要多,又怎么会嫌弃呢?

    她看了看小家伙的小肉脸,小家伙嘴里吐着水泡泡,恩恩呀呀的在同她说话。可江妙哪里听得懂胖儿子的话,一时也不知陆琉为何情绪不佳了。

    江妙站在原地想了想,才忽然想明白了些,忙一把抱住陆琉的手臂,说道:“芃芃要成亲,有些事情二嫂不懂,便同我一道商量商量。你也说过不亏待芃芃的,这婚礼的排场自然要安排的热闹些,事情便多了一些。陆琉……”

    陆琉还是没说话。

    太小气了。江妙心下嘟囔了一声,道:“我知道这几日有些冷落你了,要不咱们明儿去法华寺拜拜菩萨,如何?”

    陆琉心里也是气,他好心好意空出几日陪她,她倒好,每日忙上忙下,只将儿子丢给她,倒是比他还要忙!男人蹙着的眉头并未舒展,这副臭脸,仿佛是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可江妙自知理亏,本欲继续哄哄他的,待瞧见外头宝巾的声音,才松开抱着陆琉胳膊的手,柔声道:“我先去外面看看……”说着捏捏胖儿子的小手,道,“澈儿乖乖陪你爹爹玩儿。”

    陆琉哪里会同妻子置什么气,只是端端架子罢了,本是由她哄上几声,这气儿也就消了,可见她竟这般不闻不问的走了……

    陆琉面色铁青,低头看看怀里刚换好尿布、神清气爽的胖儿子,正乖巧的听了娘亲的话,仰着脑袋咿咿呀呀的同他说话呢……

    陆琉眉头一拧,瞧着这张小肉包子脸,心道:谁要这小东西陪!

    江妙走到外头,见宝巾的表情,心下便以猜到了几分,说道:“查到了?”虽是问的,可这语气已经是笃定了。

    宝巾点头,说道:“奴婢亲眼目睹陆少奶奶同三爷私下在一处宅院相会。那宅院是三爷名下的,曾经三爷将陆少奶奶安置在那儿,方才奴婢便跟着陆少奶奶出门,见她鬼鬼祟祟从后门进了了宅子,一个时辰之后,陆少奶奶才出来,是三爷亲自送行的……”

    倒是江妙意料之中的了。

    宝巾也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龌龊,遂小心翼翼道:“王妃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说是打算,江妙到底没经历过这些,而且那是三叔和谢茵的事情,轮不到她来插手。她道:“还没呢,容我再想想吧。”

    宝巾道:“容奴婢多嘴一句,这件事情,王妃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些。”

    这个道理,江妙也是明白的。若没有那陆思齐,她的的确确不该管这件事。

    江妙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今儿早些休息,晚上就让墨琴和墨棋守夜。”

    宝巾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次日江妙同陆琉一道抱着儿子去了法华寺。

    江妙本欲带上胖儿子的,奈何陆琉沉着一张脸,江妙便只能委屈一下这小家伙,不将他带上了。可怜那小家伙,平日里最爱黏着娘亲,若是娘亲忙,那有爹爹抱,也是可以将就的,这会儿见爹爹和娘亲一道出去玩儿,却独独丢下他,倒是哭得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大把,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江妙实在是不忍心,便只能将胖儿子也带上了。

    这会儿马车内,便是这般的场景——她胖儿子乐呵呵的手舞足蹈,陆琉却俊脸铁青,一句话都不肯同她说了。

    小家伙半点不自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咦”了一声,看了看不说话的爹爹,又看了看娘亲,叽里咕噜的不知同她说了些什么。

    江妙是听不懂的,可看着小家伙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大抵是在同她说——爹爹仿佛有些不开心。小家伙这般善良懂事,肯定想让她想想法子逗爹爹开心了。

    这时江妙便心叹:若是你不哭着闹着跟来,你爹爹岂是这副臭脸?

    正抱着小家伙烦恼呢,这马车不知怎得,忽然便颠簸了起来。

    江妙抱着小家伙,没手去扶,身旁的男人,却是第一时间将他们母子俩抱住,这般牢牢护在了怀里。

    一阵颠簸之后,外边的陆何才道:“方才路面不平,车轮经过几个大坑,王爷王妃可无恙?”

    陆琉淡淡道了一句“没事”,搂着怀中的妻儿没松手,只柔声问道:“可有哪里磕着了?”

    江妙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陆琉摇摇头,道:“没事。”

    被娘亲和爹爹护着的小家伙,也眨了眨大眼睛,没心没肺的傻笑道:“呀呀呀……”

    非但没受惊,瞧着小模样,还挺开心的呢……

    江妙笑笑,这才同陆琉说起话来。给了台阶,陆琉自然也顺势下了,原是冰冷的俊脸,便如冬雪融化般,逐渐变得温和起来。只是妻子怀里那招人嫌的小东西,陆琉可是一个好眼色都不肯给的。

    小家伙也是有脾气的,不理便不理,只将小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吭哧吭哧大睡了起来。

    夫妻二人到了法华寺,这睡得像小猪般的小家伙,便由陆琉来抱了。

    二人拜了佛,便去后山的桂花林走了走,走到一处休息的地儿,江妙看看那角落的石桌石凳,冲着陆琉笑了笑,而后扬起脑袋道:“还记得吗?”

    陆琉想,他如何不记得?当时他便将那小姑娘抱了起来,让她看树上鸟窝中的,为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想逗她开心。那是梳着丱发的小姑娘咧着嘴笑得开心,露出那漏风的门牙。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这么一想,低头看看怀里这只睡着的小猪崽儿,陆琉觉着也顺眼了几分。

    江妙也觉得时间过得快,正忍不住笑呢。

    却见桂花林那边,一个穿着玉涡色褙子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冲着他们二人礼貌道:“三叔三婶当真是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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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正是谢茵。

    方才远远的,谢茵便在远处看到陆琉同江妙一家三口了。

    她平素见着陆琉,何时不是一副冷淡模样?可就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却这般护着妻儿,便是那性情温和的陆行舟,也听着孟氏的话,抱孙不抱子,私下都极少抱过她的齐哥儿,何曾如陆琉这般,大庭广之下抱着怀里那白胖儿子,脸上满是宠爱。

    看了一眼陆琉怀里小男娃的样貌,谢茵心下又沉了几分。这孩子生得同陆琉这般像,以陆琉这般的作为,这孩子只管享福便成,至于这江妙,也是母凭子贵的份儿。而她的齐哥儿呢?生父是个风流无能的,这陆行舟也不知何时能混出头来,虽说陆行舟入了翰林轩风光体面,可哪里及得上陆琉?哪像这江妙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尊贵的小世子,日后便是子承父爵,可是堂堂王爷。

    到底是不能比的……

    谢茵朝着二人行了礼,对着江妙道:“上回侄媳想约三婶婶一道出来,未料三婶婶贵人事忙……”

    江妙倒是直接,说道:“我先前便想同王爷一道来法华寺拜拜菩萨。”便是她同陆琉有约在先,这谢茵再约她来法华寺,便不去了。

    谢茵知她摆着长辈的架子,她不好说什么,道:“自然,王爷和小世子比较重要……”谢茵见二人待自己言辞冷淡,也不自讨没趣儿,说道,“那侄媳便不打搅三叔三婶了。”说着,便识趣儿的回客房了。

    小家伙咿咿呀呀嚷嚷了起来。

    江妙随手折了一枝桂花塞到小家伙的手里,便见他张着嘴一副要舔的架势,恨铁不成钢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肉脸,斥责道:“什么都要吃,也坏习惯也不晓得是像谁的。”说这话时,江妙笑吟吟看了陆琉一眼。小家伙什么都要吃,江妙索性不将桂花给他了。

    刚握到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又被娘亲给拿走了,小家伙“唔”了一声,无辜的看了看自家娘亲。

    江妙才不理他,瞧着私下无人,顺手挽着陆琉的手臂,说道:“谢茵的确约过我,可是我不喜欢她……”

    陆琉见妻子这般小孩子性情,倒是觉得可爱率真,护短道:“不喜欢便不见。那人目光闪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是长辈,不想见便不用打交道。”也不问妻子为何不喜。

    江妙“嗯”了一声,之后却回过了神,眉目含笑望向陆琉道:“我原先觉得你对旁的女子不屑一顾,怎么今儿倒观察上了?”江妙自己倒是没察觉,这语气颇有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

    陆琉顿了顿,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本能的觉得妻子对那谢茵有些敌对,便多留意了几分。

    瞧着陆琉这副目光,江妙倒也没真吃味儿。若是她在他的身边,他都要看别的姑娘,断断是不可能的。而且陆琉心里眼里只有她,这点自信,在谢茵的面前,她还是有的。江妙明白,陆琉看谢茵,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江妙道:“好了,我不会多想的。咱们去休息吧。”

    见妻子故意戏弄,陆琉当下便笑了笑。

    这厢谢茵回了客房,便见院中陆行舟和孟淼在吃桂花糕,二人说着话,倒是郎情妾意,好不温馨。

    先前谢茵怨恨孟淼,可自打知道这孟淼不过是陆行舟慰藉相思的替身,倒是有些同情她了。谢茵过去,孟淼便起来行了礼。谢茵客客气气让孟淼坐下,这才抬手替陆行舟亲自倒了茶,说道:“夫君可知,方才妾身出去遇见了何人?”

    陆行舟没说话,想了想倒是给面子道:“可是你姐姐?”

    谢茵摇摇头,继续道:“妾身方才在桂花林内遇见了三叔三婶,他们一家三口,倒是令人羡慕。”

    说起这宣王和宣王妃,孟淼也弯着唇一脸的钦羡,说道:“的确,这宣王和宣王妃的确是伉俪情深。”

    陆行舟薄唇抿成一条线,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谢茵笑了笑。

    孟淼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只乖乖的闭上嘴,一双大眼睛往陆行舟的脸上瞅了瞅,却见他一眼都不曾看自己。原是娇宠的人登时被冷落了,孟淼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儿,可见陆行舟同样也对谢茵冷淡,一时心下便好受了许多。

    三人坐了一会儿,见前头忽然一阵吵闹声,谢茵让丫鬟紫扇过去瞧瞧。

    紫扇瞧过,急急忙忙回禀道:“那处客房走水了,仿佛宣王妃在里头呢。”

    这话一落,陆行舟手一颤,持着的杯盏登时“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目眦欲裂看着紫扇:“你说什么!”

    紫扇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说宣王妃兴许在里头……”

    陆行舟抬头,看着不远处腾升起的烟雾,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孟淼也被陆行舟的反应吓了一跳,见陆行舟跑了出去,也跟着一道追了出去。

    谢茵笑笑,也慢悠悠的跟上去。

    原是那东南角的客房走水了,目下这法华寺的和尚们提着木桶救着火。只这处客房今儿没人住,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这秋季干燥,走水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可众人正灭着火呢,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清俊男子,直直的往里面冲。

    一个小和尚赶忙将他拉住:“施主别进去……”

    陆行舟见着火势凶猛,满心便念着江妙在里头,哪里还顾得上小和尚的话,拼了命挣扎,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江妙在里头……

    这地儿着火了,自然也惊动了不远处院子里的江妙。江妙让宝巾过去瞧瞧。至于陆琉怀里的小家伙,正捧着桂花糕,这小肉手不利索,稍稍一抖,便将桂花糕掉落在陆琉的衣袍上。陆琉将桂花糕拿了起来,瞧着袍子上沾着胖儿子的口水和桂花糕的屑末,脸色相当不好看。

    这身袍子,可是江妙亲手做的。

    小家伙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情,扬起小手便要去拿陆琉手里的桂花糕,见爹爹不给,便冲着他笑了笑。可陆琉才不吃傻儿子这套,将桂花糕往石桌上一扔,便要打儿子的小屁.屁了。

    小家伙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小脖子一缩,泪眼汪汪看着身旁的娘亲。

    江妙蹙眉道:“澈儿还小,你同他计较什么……”再看陆琉被弄脏的衣袍,江妙顺势护短道,“澈儿的口水又不脏,旁的你掸一掸就成了……”

    是呀,掸一掸就成了嘛。小家伙不会说话,却仿佛是听懂了娘亲的话,赞同的冲着娘亲微微笑了笑。

    江妙可是最吃这套的,忙将宝贝儿子抱了起来,在他小脸颊上亲了几下。

    陆琉沉着脸,侧过头看着妻子笑吟吟的,眼中满是儿子。而那胖儿子,被妻子连连亲了几下,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冲着他笑了笑。

    在陆琉看来,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挑衅眼神。

    ……这小东西,平日里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他的!

    陆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自个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这花茶是江妙平日里喜欢饮的,陆琉不喜这等甜腻清香的,可跟着妻子喝着喝着,倒也是习惯了。一杯清茶下肚,这火气倒是消减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袍子上沾着的屑末,见妻子只顾着逗弄儿子,压根儿没有替他掸一掸的意思,只能自己掏出汗巾将这身宝贵的袍子掸得干干净净。

    之后宝巾进来禀告了,说道:“那东南处的客房走水了,大公子不知怎的跑了进去,好在是寺院的和尚进去将大公子救了出来。”

    陆行舟……

    江妙固然不喜陆行舟,还是问了一句:“伤得可严重?”

    宝巾摇头:“只是被烟熏着,正躺在榻上歇息呢。”

    那便是没事了。

    江妙心下是坦荡荡的,看着陆琉道:“咱们可要过去瞧瞧?”毕竟是叔侄,陆行舟可是陆大爷的儿子。

    陆琉对上妻子的眼睛,见她面上没有别的情绪,便道:“嗯。”

    江妙便起身,同陆琉一道去陆行舟所在的客房瞧瞧。同在法华寺,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当叔叔婶婶的不闻不问,便太说不过去了。

    夫妻俩到了陆行舟的院子,便听得那屋内孟氏哭哭啼啼的声儿。孟氏一听陆琉和江妙来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亲自将二人迎了进来。

    孟氏知道是许是自己这几回的殷勤态度起了作用,换做往常,以陆琉这般冷血的性子,哪里会过来看她的舟儿?

    孟氏看着榻上昏睡的陆行舟,伤心道:“好在那大师将舟儿救了出来,方才大夫来瞧过了,只是被烟呛着了,身上倒是没烧着的地方,也算是菩萨保佑。”说着,素来吝啬的孟氏,也大方的命身旁的嬷嬷给法华寺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也算是为儿子祈福。

    江妙道:“人没事就好。”

    孟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我当真是被吓坏了……”

    正说着,便听榻上的陆行舟转了转眼睛,悠悠醒来,嘴里喃喃念着名字。

    孟氏一听,晓得儿子是在念孟淼。

    这孟淼进门后,同儿子处的便好,若非孟淼是个庶出,孟氏真心打算,只要孟淼能生下男娃,便让儿子休了谢茵。见儿子一醒来,喊得不是她这个娘亲而是孟淼,孟氏心下有些吃味,可还算是大度。

    孟淼可是担心坏了,见陆行舟终于睁开了眼睛,才一把抱着陆行舟的胳膊,梨花带雨道:“表哥,你总算是醒了……”

    江妙本就是意思意思同陆琉过来探望,目下人瞧过了,这陆行舟也醒了,便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同孟氏道了别。

    孟氏欲亲自送送二人,江妙却客客气气婉拒了。

    这会儿孟氏挂念儿子,倒也没坚持再送,只走到儿子身旁,关切的询问一番。

    陆行舟睁开眼睛,依稀听到了江妙的声音,又见身旁的孟淼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才看向孟氏道:“娘,方才那是……”

    见儿子好好的,孟氏便是喜极而泣,说道:“是你三叔三婶,听说你出了事儿,便过来瞧瞧你。你这孩子,这屋里着火,人家都是往外跑的,怎么你倒是不要命的往里面跑……”

    “三叔三婶……”

    陆行舟喃喃的念了念,知晓她平安无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她没事便好。

    可素来心系陆行舟的孟淼,却是明白的……

    方才表哥不顾一切冲进去,是因为听到了宣王妃的名字。他是以为,宣王妃在里头……

    想到了什么,孟淼眼睫处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啪”的一声低落在手背上。

    孟淼见孟氏捉着陆行舟的手问个不停,当下怕自己失控,便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

    孟淼虽是孟府庶女,却能得到孟氏的喜爱,自有自己的一套,当然不是个呆傻的,这会儿心下猜测到了什么,小手死死的抓在树干上,连这细皮嫩肉的手心被磨伤了,都没有察觉。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孟淼才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泪,一转身,见是谢茵,才愣愣道:“你……”

    谢茵见孟淼红着眼儿,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想起她刚进门时,被陆行舟娇宠,那是她心下泛妒,恨不得将这张小脸给划花了!

    谢茵道:“你生得聪明,应该想到了吧。”

    孟淼知道谢茵并非善类,更恨极了她故意指示丫鬟说宣王妃在里头,害得陆行舟身处险境,言语激动道:“你怎么能这样……若是表哥出事了,你……表哥是你的夫君啊!”

    谢茵却想,便是陆行舟出事儿,也不打紧。反正她有儿子护身,若是没了陆行舟,这孟氏还不将她的齐哥儿当成金疙瘩,虽然如今也很宝贝,可若是日后孟淼也生了儿子,却不知会如何了。

    谢茵道:“眼下不是没事吗?只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想让你看看,你这位温柔深情的表哥,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

    谢茵知道,就算江妙没有确定,却肯定是起了疑心,只要查下去,迟早会被她查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可只是有陆琉在,她压根儿不可能伤到江妙,便是那日约她出来,也断断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她下手。这样时候,她只能寻一个帮手了。

    小夫妻俩回了宣王府,一进府,就听到景惠帝亲临的消息。一时江妙忙跟着陆琉去前厅见景惠帝。

    景惠帝穿着一身便袍,端坐于主位之上,见着陆琉来了,并未如从前那般热情的起身相迎,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微笑的朝着陆琉道了一句:“堂兄回来了。”

    江妙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站在陆琉的身侧,一道行了礼。妇人少出门,江妙这还是回望城之后头一次见到景惠帝。

    见着这位昔日笑容单纯的少年,目下身上倒是有了一股九五之尊的威严,这气质可是比之前能唬人得多了。

    景惠帝笑吟吟的同江妙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江妙怀里的小家伙,才走到小家伙的面前,将手里的一串佛珠退了下来,给小家伙戴上,说道:“这串佛珠,是朕一直贴身戴着的,可保澈儿平安。”

    既是景惠帝贴身之物,江妙岂好让自个儿这胖儿子收下?当下便将佛珠拿了下来,欲还给景惠帝。

    景惠帝道:“堂嫂客气了。朕有今日的一切,堂兄出了不少的力,在岷州的一年,堂嫂也受苦了,这佛珠不知什么稀罕玩意儿,却是朕最宝贝的东西之一,这是朕当长辈的一片心意,还望堂嫂不要推辞。”

    江妙自个儿拿不定注意,侧过头看了看陆琉,待看到陆琉微微颔首,便谢过景惠帝,将佛珠收下了。

    江妙知道二人有事情要谈,便抱着儿子回了屋。只心里头又想起陆行舟的事儿,还有遇到的谢茵……那谢茵定然是知晓自己看出了什么,若是她猜的没错,以她这胆大包天的性子,肯定会想法子堵住她的嘴……

    谢茵这边倒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她最担心的,还是景惠帝这边。

    今儿亲自来了宣王府,肯定不会是小事。

    一时江妙捏了捏胖儿子软.软的小屁屁,微蹙柳眉,心里头登时担忧了起来。

    怀里的胖儿子,仰着脑袋看着自家娘亲,也学着自家娘亲的模样,蹙了蹙眉,顿时皱成一张有褶儿的小肉包子样。

    待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陆琉过来的声音,江妙将睡着的胖儿子抱到了摇篮里,一见着陆琉的脸,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皇上找你,究竟所谓何事?”

    她见陆琉眉头微蹙,越发是提心吊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道:“你赶紧说啊。”

    陆琉心情不佳,并不单单景惠帝找他商量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法华寺昏迷时陆行舟嘴里喊的名字……陆琉将快急哭的妻子搂到怀里,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亲,说道:“皇上找我,是同我商量,要我替他御驾亲征的事情……”

    景惠帝从宣王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宫。一进宫,便听长公主在等他,念着姐弟二人多日不见,登时露出笑容,阔步走了进去,见那已为妇人、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孩子气的欢喜道:“皇姐怎么来了?”

    哪知长公主却没有给他好脸色,霍然起身道:“你去宣王府了?”

    景惠帝笑容一顿,没有否认。

    长公主这才道:“你让堂兄替你御驾亲征?子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堂兄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为何要这么做?此番前去,不知有多凶险,若是有了好歹,你——”

    景惠帝眉目清冷,淡淡道:“皇姐,堂兄足智多谋,文武双全,能扶持朕登上皇位,又能忠心耿耿,为朕扫平一切障碍。此番朕是信得过他,才选择让他代替朕去。皇姐说战场凶险,可皇姐夫不也一样在替大梁浴血奋战,平定边疆吗?”

    长公主道:“你皇姐夫是武将,本就属于战场,即便是再凶险,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他的归宿。可堂兄不一样,他哪里能同薛腾相比?”

    景惠帝笑了笑,才道:“说来说去,皇姐还是担心堂兄会出事。可是皇姐——”他看着这位自小护着他的胞姐,一字一句缓缓道,“……堂兄的命宝贵,朕的命,难道就不宝贵了吗?”

17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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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哪里想得到,素来温顺的景惠帝竟会说出这等话。

    当即目光一滞,难以置信道:“子恒,你……”

    景惠帝淡淡错开长公主的目光,垂了垂眼,语气挫败道:“朕知道,在皇姐的心里,朕是半分都及不上堂兄。朕也明白堂兄对朕的恩惠,只是皇姐,朕如今是一国之君,切莫再将朕当成孩子……”景惠帝重新看向长公主的脸,言辞认真的说道,“只朕问你,这般涉陷,皇姐选择让朕去,还是让堂兄去?”

    长公主翕了翕唇,道:“前方战事当真到了这般的地步,需要御驾亲征才行?”这两年,长公主嫁到薛家,替薛腾生儿育女,薛腾在战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她便当个孝顺儿媳,不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侍奉公婆,照顾儿子,哪像从前那般,有那么多时间关心这些?

    想着薛腾好几月未回来,长公主心下一紧,当下便有些自责。但凡她心细些,便能察觉道薛腾的异样,他这人,素来不会同她抱怨什么,每回回来,便是搂着她亲近一番,满口的荤话,可那番模样,却是想她想得紧。薛腾没有写书信的习惯,同她成了亲,便时常写书信给她,说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男人对她的想念却是炙热直接……

    长公主手心一紧,开口道:“子恒……”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让我替你去,好不好?”

    景惠帝的瞳孔倏然放大,厉声道:“皇姐!”

    长公主缓缓道:“咱们大梁不是没有女将军,便是咱们的母后,曾经也是战功显赫的巾帼英雄。你都说了,我自幼便护着你,你是我的亲弟弟,咱们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我为你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可堂兄为咱们做得已经够多了,如今他成了亲,该过上安稳的日子。目下若非要人去,我替你去,也是一样的……我自小习武,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呢,若我能去,也算是夫唱妇随,随你姐夫一道夫妻齐心,替大梁保卫边界安宁。”

    景惠帝却是不答应,“皇姐夫已经替朕卖命,朕不能也让你身处险境,你是女子,该在府上相夫教子,你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该替威哥儿想想。这战场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望城,那时候薛府需要你稳定人心,朕是绝对不允许你去的……”见长公主还要说话,景惠帝便唤来贴身的太监,亲自将长公主送回薛府。

    景惠帝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看了看外头的暮色,便去了皇后的坤和宫。

    景惠帝虽说扩充过一回后宫,却也只添了九名嫔妃,大多是按照家世出身册封品阶,因人数太少,便是连四妃之位,都缺了俩。这回景惠帝来坤和宫,便见那品阶高些的良妃和淑妃同皇后说着话。这后妃相处,倒是同昔日那些剑拔弩张、勾心斗角的气氛不一样,两位妃子虽然入宫已有半年,却是不曾受过雨露的,眉宇间满是少女的天真娇憨,这会儿正同皇后一道逗弄着太子殿下。

    待景惠帝进来,二人才站在霍璇的身后,朝着景惠帝齐齐行礼。

    大梁皇室多出美男,景惠帝生得斯文清秀,年轻轻的,眉宇间有着帝王的贵气,这般的举止,自是寻常男子及不上的。待他面色淡然时,便见那穿着一身杏黄色小袍、唇红齿白的小太子咧着唇迈着小短腿朝着景惠帝跑去。

    这时,景惠帝才露出了笑容,稍稍弯腰,便将这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太子抱起,对着霍璇道:“都起来吧。”

    霍璇便起身。

    后面的两位嫔妃,也跟着起身。进宫这般久,却是难得这般见着景惠帝,先前还有些埋怨皇后独占皇上,可自打同这位皇后相处之后,才发现对她压根儿是怨不起来。到底是名门出身的贵女,哪里看不出来,这哪是皇后独占皇上,分明是这皇家出了情种,眼里心里皆是皇后,便是后宫再如何的花团锦簇,这痴情的小皇帝,也只能看到皇后一人……这份宠爱,可是连昔日的卫宝铃都不曾拥有过的。

    嫔妃们识趣儿的行礼退下,因是同病相怜,这后宫的几位妃嫔,倒是时常串门,相聚聊天。寂寞的日子便也变得悠闲,可是比闺阁之中时,还要舒坦自在几分。

    待两位嫔妃走后,景惠帝才让嬷嬷将小太子带出去玩,自个儿独自同霍璇相处。

    毕竟是夫妻,霍璇一眼便能看得出景惠帝有些烦心,便亲自替他泡了茶,将茶盏捧到他的手边,却听景惠帝柔声道:“阿璇,坐下来陪朕说说话吧。”

    霍璇应下,晓得他在自己面前素来没有帝王的架子,也一道落座陪他说话,见他眉头紧蹙,霍璇说道:“臣妾方才听闻,皇上有事出宫了……”

    景惠帝伸手握住妻子的柔荑,微微一笑,喃喃道:“朕还以为,你丝毫不在意朕的行踪。”

    说这话时,景惠帝便像个没人关爱的孩子,眉宇间有些落寞。

    看得霍璇心头一颤,见景惠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赶忙道:“是臣妾平日失职了。”

    景惠帝叹息,道:“阿璇,你没错,是朕够不好……”说着便将人抱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脸道,“可朕是真的喜欢你,阿璇,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明知道你虚情假意,明知道你压根儿瞧不起朕,可朕还是喜欢你……”

    “我,我没有……”她真没有。霍璇垂了垂眼,低低道,“皇上想多了。”

    景惠帝轻笑道:“别说是你,便是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过终有一日,朕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朕有能力护着你们母子,也有资格得到你的喜欢。”

    他笑了笑,本就是清俊率真的男子,这清澈的眼眸,一如昔日那般干净单纯。他略微低头吻了吻自己怀里的妻子,觉着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都是甜滋滋的。以前他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也想看到她眼里对着自己崇拜……

    霍璇见他眉眼忧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江妙听了陆琉的话,到了床榻间,都是辗转难安。

    秋日的晚上已经有些冷了,今儿江妙没将胖儿子一道带到榻上,而是只同陆琉二人独处。陆琉沐浴完毕,从净房出来,见妻子黛眉紧蹙,赤着俩白皙莹润的玉足,就这般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因刚沐浴过,那随意一挽的头发,发簪不知落在了何处,只这般披散着发坐在那儿,衬得一张精致俏丽的小脸格外的小巧……这般模样,哪个会想到是个已经当了娘亲的?

    陆琉笑了笑,缓步过去坐在妻子的身旁,随手扯过锦被,将妻子包裹住,略带薄茧的双手抚着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摩挲着。这水嫩嫩的肌肤,如同那剥了壳儿的荔枝,随时便要挤出汁水来。

    半晌,陆琉才打趣儿道:“这般愁容,若是让岳母知道了,便要责备我待你不好了。”

    竟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江妙心道,她那娘亲逢人就夸陆琉这个女婿,简直当成亲儿子看待,只会觉得她这个当妻子的不贤惠,哪里会怀疑陆琉待她不好?

    只想到今儿的事情,江妙一颗心便有些难安,将双手从锦被中伸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牢牢的环着他的身子,只想这般抱着他,永远都不分开。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陆琉压根儿没有这档子事儿,可这辈子终究是不一样,一些细微的改变,便能影响后面的事情,以至于就算她重来一回,也无法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

    难得见妻子这般黏人,陆琉很是受用,嘴角微微翘着,说道:“妙妙,别担心……”

    江妙深吸一口气,说道:“早知如此,咱们若是一直待在岷州,就好了。”

    陆琉笑,揉揉她的脑袋说道:“若是这般,便见不着岳父岳母了。”

    江妙叹了一口气,这世事难两全,如今倒是领教了。她想了想,晓得陆琉是个重义气的,景惠帝开口了,他定然会去的。这时候,江妙倒是喃喃道:“我倒您可你平庸些……”没什么本事,便不用揽这些活儿了。

    陆琉抵着她的脑袋,说道:“若我平庸,你可还愿意嫁我?”

    陆琉这么一问,江妙便想起他俩莫名其妙好上的时候了,扪心自问,她起初对陆琉有好感,同他的身份本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自个儿都不信。她也喜欢他有本事有作为,也欣赏他的豁达,不觊觎皇位,便是那皇位送到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便是她江妙爱慕的男子。

    可如今呢?

    她笑了笑,摸着他的脸道:“你没本事不要紧,我娘同我说过,男人没本事不打紧,会疼人就成,若是模样再生得好看些,那日子过得就更美了……”

    陆琉笑,这还当真是她岳母的口气。

177|大结局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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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琉将怀里的香馥馥的娇躯拢了拢,一道同妻子躺进被窝里。

    许是因为今儿心事重重,江妙微蹙着眉睡不着,索性便将谢茵的事情同他说了。

    末了才不好意思道:“……我本觉着,这种事情不该同你说的。”

    陆琉低头看了她一眼,知妻子在镇国公府时被爹娘娇宠,姑娘家养成了习惯,一有事情便寻娘亲。如今宣王府冷冷清清的,倒是连个提点的长辈都没有。这一点上,他算是亏欠她了。

    既听她毫无保留的说了,陆琉便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江妙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陆琉。

    谢茵和陆行舟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可她三叔不一样,还有她三婶婶,待她如亲闺女一般,那陆思齐既是她三叔的子嗣,便是要认祖归宗的,镇国公府好端端的,哪有让江家的血脉生活在陆家的道理?她三叔风流,可这种事情上倒是不会含糊的,若是知晓了陆思齐是他的儿子,势必会将陆思齐带回去……

    “……我不想瞎掺和,只想将此事告知三叔,看他如何处理。”

    陆琉将怀里这个今儿异常绵软粘人的妻子搂得紧了些,低头看她,一张小嘴儿一张一合,瞧着那粉嫩的舌尖,便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这心被勾得痒痒的,嗯了几声,便逮着她的小嘴吻了上去。

    若是往常,江妙兴许还要矜持一番。可目下想着,若是陆琉当真代替景惠帝御驾亲征,她怕是好些日子见不着他了。

    想到这儿,江妙心下便发酸,抱着他的脖子,仰起头热情的迎合他。

    她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的,仅此而已。

    陆琉晓得她担忧,密密实实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一面柔声安抚,一面攻城略池,使出浑身解数,酣畅淋漓的折腾了一番,才搂着妻子沉沉睡去。便是在睡梦之中,江妙也舍不得松开抱着身侧男人的双手。

    几日后,陆琉陪妻子回了一趟镇国公府。

    见着闺女女婿带着外孙来,乔氏是很欢喜的,忙从闺女怀里接过白白胖胖的小外孙,托着小屁.屁掂了几下,笑盈盈的说道:“倒是重了不少。”

    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始和外祖母说话,一张小肉包子很是兴奋,大抵还记得这位外祖母。

    江妙看着这脸颊肉肉的小猪崽儿,冲着乔氏抱怨道:“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长得快。”

    乔氏见闺女中有些嫌弃,遂护短道:“我宝贝外孙还小,自然吃吃睡睡就成了,瞧瞧,长得多好啊。娘还记得你小时候那样,又黑又瘦,像只小猴子似的,哪及得上澈儿白胖可爱?”

    这话倒是实话,小时候江妙那身子骨,瘦瘦弱弱,打从娘胎出生便是个病秧子,让乔氏操了不少的心。

    江妙听了却脸红,毕竟这陆琉还在身边呢。可她小时候的确瘦小,就算是上辈子,一直病怏怏的,又性情冷淡,将自己关在一个小角落里,变得死气沉沉的。那副模样,就算生得再好看,也是不招人喜欢的……也难怪,陆琉上辈子没有注意到她了。

    念及此,江妙又是庆幸又是失落……

    聊了一会儿,江妙才问道:“三婶婶的,怎么不见三婶婶?”每回她回来,她三婶婶肯定是开开心心同娘站在一块儿。

    说起戚氏,乔氏脸上的笑意也敛了敛,说道:“你三婶婶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这会儿正休息着呢。”

    一听戚氏生病的消息,江妙立马去了戚氏的。

    未出阁前,江妙来戚氏这儿就来得勤快,这回见她来,戚氏身旁的顾嬷嬷登时染了笑,心道三夫人果真没白疼这位侄女。顾嬷嬷将江妙迎了进去,听着江妙仔仔细细询问了戚氏的病情。顾嬷嬷也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待进了卧房,却听那红梅傲霜图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妙妙别听顾嬷嬷胡说,你三婶婶我的身子好着呢,哪有这么严重?”

    是戚氏的声音。

    戚氏美艳,声音也是婉转动听的,只是这会儿,明显有些犯虚。

    江妙绕过屏风,见戚氏正靠在大迎枕上,穿着寝衣披着发,手里头拿着一本游记,倒是惬意的很。江妙落座,关切道:“三婶婶身子不适,怎么不好好休息?”

    见着侄女,戚氏是极开心的,将手里的书籍随手一搁,微笑道:“不过就是咳嗽了几声,发了一回烧,有什么打紧的?不过还是妙妙你有良心,真羡慕你娘,我若有个闺女,那该多好啊。”

    江妙道:“三婶婶本就待我如亲闺女一般,我也待三婶婶亲近,还羡慕我娘亲作甚?”

    戚氏见她都当了王妃了,在自己面前还这般娇俏可爱,仿佛回到了从前。戚氏弯了弯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盛满了笑意,她道:“是呀,我也有,不必羡慕。”说着习惯性的捏了捏小侄女的脸颊。

    还将她当小孩子呢。

    江妙有些发笑。不过也任由她捏,只是目下看着三婶婶这般的模样,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那事儿告诉三婶婶。

    可戚氏是谁?她素来心思细腻,又是从小看着江妙长大的,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会儿见着她犹豫的小动作,媚眼含笑,道:“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到底是瞒不过她这位聪慧的三婶婶,江妙索性便将谢茵的事情同她说了。

    江妙晓得她三婶婶对三叔没有感情,所以才直接些。而的确如江妙所言,戚氏听了这事儿,也不过是笑了笑,道:“这对姐妹……我倒是许久没看过好笑话了。”

    果真是丝毫不在意呢。

    江妙道:“这件事情是三叔的错,若是被祖母知道了,肯定会责罚三叔的。三婶婶你安心养身子,这件事情,就由三叔自个儿去收拾烂摊子。”她顿了顿,又觉得歉疚。

    戚氏却是看出来了,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庶子,进了门还能热闹些。”戚氏虽然对江三爷没有感情,可到底也是不喜欢谢姨娘的,在戚氏看来,多一个庶子是不打紧的,能看看谢姨娘和谢茵这对好姐妹的笑话,戚氏当真是要搬凳子嗑瓜子了。

    也是因为知晓戚氏的心态,所以江妙才选择告诉戚氏。

    说着,戚氏捏了一下江妙的脸,道,“这世间多的是你三叔这般的风流男子,好在你嫁的夫君,是百里挑一的痴情种。”

    江妙笑笑,陆琉的表现很明显吗?竟连她三婶婶都看出他的痴情来了……

    同戚氏说了一会儿话,江妙才出去,又朝着顾嬷嬷好生叮嘱了一番。

    出了戚氏的菡萏阁,江妙正巧碰到了刚刚回来的江三爷。

    江妙细细打量自个儿这位风度翩翩的三叔。

    见他生得高大威武,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的确有几分风流的味道在里面。江家人没一个生得不好的,男人同女人不一样,她这位三叔,可正值壮年,最是有魅力。

    江三爷知道今儿侄女来了,可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当下便一脸笑容的走了过去,道:“妙妙回来了。”

    江妙客客气气叫了一声三叔。

    江三爷瞧着幼时爱黏着他的小侄女,待自己有些冷淡,也明白自己这些年,因为谢姨娘的事情,同老太太和大哥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江三爷道:“可是瞧过你三婶婶了,身子可好些了?”

    江妙知道三叔疼她,也没真的同他疏远,便直言道:“若是三叔关心三婶婶,亲自去看看就成了。”

    江三爷笑了笑,听着语气,倒有几分护短的架势。江三爷知道小侄女同妻子的关系素来好,他那妻子,打小将小侄女当成亲闺女看待。江三爷道:“成,我这便去看看她。”虽说江三爷不带喜欢这个泼辣傲慢的母老虎,可看在侄女的面上,总得意思意思。

    江妙也明白,她三叔这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也亏得她三婶婶性子豁达,若是跟她二婶婶一样,怕是老早被他三叔给气得呕出血来。

    因为她才装装样子去看看妻子,这种关心,她三婶婶也不稀罕要。

    江妙道:“若是三叔不情愿,侄女也不勉强。今儿侄女本就有事想同你说。”

    侄女说话直,江三爷笑了笑,道:“何事?”

    江妙抬头,看着江三爷的眼睛,道:“关于谢茵的。”

    这话一落,江三爷旋即变了脸色。他诧异侄女为何知道他同谢茵的事情,正想调整情绪,可看着侄女的眼神,知晓是瞒不住了,才轻咳一声,说道:“这种事情,你别多管……”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他早料到那谢茵成亲之后,尝过了他在榻上的勇猛,两相比较,必然是离不开自己的。可这种事情,哪好放在台面上来说?

    江妙道:“若单单是如此,侄女自然不会多管,只是那陆思齐,三叔可曾见过?”

    听着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江三爷眉头一蹙,这才想起来,侄女说的陆思齐是谢茵给陆行舟生得儿子。他还记得,谢姨娘几次想见见这个外甥,奈何陆府那孟氏宝贝孩子,谢茵压根儿没法带出来。没见着外甥,谢姨娘因此难受了许久,还是他搂着安慰的。

    江三爷有些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提谢茵做什么?

    可侄女肯定不会无端端同他说这些的……

    而江三爷虽然风流,可到底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登时就往那方面想了,睁大了眼睛道:“那是我的……”

    江妙道:“侄女不多说,三叔自个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三爷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登时气结!断断没想到,那谢茵竟然敢瞒着自己,怀着孩子嫁给了陆行舟。若是知道当时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他便是惹得谢姨娘不满,也会想法子将谢茵弄进来,就算谢茵不进门,可这孩子是他的种,他是绝对不允许他姓陆的!

    江三爷怒气冲冲便出了门。

    江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她的确也是有私心的——她想要谢茵不痛快。以谢茵的性子,知晓自己随时都可能将事情说出去,肯定会想法子害她的。她虽然不去想上辈子的事儿,却也不能任由谢茵咬上一口,她再去反击。她最在意的是她三婶婶的感受,既然她三婶婶也愿意看这场好戏,她也没必要替谢茵瞒着这等丑事。

    江妙缓步走着,走到了院子里,才看到前面走来的高大男子,便静静站在原地,任由他朝着她走来。

    陆琉上前,执着妻子的手,问道:“三婶如何?”

    江妙道:“倒是比我想得要好多了。我问了三婶婶身旁的顾嬷嬷,前些日子风寒严重些,如今已经渐渐好起来的,三婶婶的底子好,过几日便痊愈了。你呢,不是同爹爹在说话吗?”

    陆琉淡淡一笑,无奈道:“说了一会儿……不过,岳父见我心不在焉,便放我来寻你。”

    这男人……

    江妙心下犯甜,忍不住多看了陆琉几眼。

    待江妙随陆琉回宣王府之后,陆府那边,自然也有了消息。

    江妙坐在罗汉床旁,看着上头胖儿子四仰八叉小乌龟般睡着,听着宝巾缓缓说道:“……三爷性子冲,当着那大夫人的面儿,便将孩子夺来瞧了瞧……两人生得像,三爷当即便确定了。至于那大夫人,原先是没想到,一听大少奶奶同三爷有私情,原是宝贝的孙儿,同三爷的脸一比较,立马便气得晕了过去……”

    孟氏如此宝贝陆思齐这个孙儿,这会儿知晓这孙儿不是自己的,这副表情倒也是正常。

    江妙不关心,只问道:“那大爷呢?”

    宝巾说道:“陆大爷情绪不像大夫人那样激动,瞧着大夫人要打死大少奶奶,还制止了。这会儿大少奶奶被关到了柴房,瞧着架势,应当是要被休弃了……至于那孩子,三爷没直接带回国公府,放在外面的别院养着。”

    江妙的确也想过陆大爷这边,只是这会儿他知道了会受打击,总比日子久了,养得有感情了,再明白事情真相要好吧。

    第二日,陆行舟便写了休书,将谢茵给休弃了。

    谢茵被赶出了陆府,无处可去,只能腆着脸去找谢姨娘。谢姨娘素来疼爱这位妹妹,哪料到她竟然会做出何等事情,当即便晕了过去。

    这会儿见她竟偷偷的过来找自己,立马气得扬起手,重重在谢茵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谢茵的脸登时肿得老高。知姐姐生气,谢茵也是泣不成声,红着眼道:“姐姐,当初我便是怕姐姐伤心,才将事情瞒着,嫁到了陆家,就是希望姐姐能安安心心看着我出阁。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腹中有了孩子……我没法子,所以才……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谢姨娘被气得差点呕出血来,昨儿从江三爷的言辞中,哪里不知妹妹成亲后,还同江三爷有往来……

    一想到姐妹共侍一人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谢姨娘登时觉得有些作呕。

    她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姑娘,骨子里便比别的姑娘清高些,为妾已经是她一辈子羞耻的事情了,如今却……

    可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看着妹妹如今被夫家休弃,一无所有,愤怒失望过后,也是心疼。谢姨娘忙将妹妹抱在怀里,二人一道痛哭了起来。

    谢茵被休弃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妙的日常生活。

    只是现如今景惠帝的圣旨已下,确定了要陆琉替他御驾亲征。

    而宣王府又因为陆芃芃出嫁在即,阖府上下都开始布置起来。

    江妙信陆琉的本事,定然能够凯旋,又想着陆芃芃要出嫁,便同她一道去法华寺拜佛,打算给陆琉求个平安符。

    一路上,因江妙眉头微蹙,陆芃芃知晓三婶婶担心三叔,只能在一旁安慰道:“三叔一向厉害,三婶婶放心,这回肯定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她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眉头蹙了蹙。因战事紧急,陆琉连陆芃芃这个侄女的喜酒都喝不上了。而且,她心里还是有些怨景惠帝的,前几日长公主也过来同她说过话,可显然,长公主为了此事,已经去找过景惠帝了,可是景惠帝心意已决,连长公主的话都不听……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陆琉身处险境。可陆琉不去,还会有别人,兴许是景惠帝自己,还有可能是长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她只能当个好妻子,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他。

    只是——

    陆琉三日后就要走,她怎么舍得。

    正走着,却见前面走来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

    江妙抬眼,见着陆行舟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袍,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是同记忆里陪伴她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江妙顿了顿步子,正欲开口,却听得陆行舟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淡淡启唇道:“妙妙,我想同你单独说说话。”

178|大结局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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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陆行舟又道:“就一小会儿……”

    江妙见他神情严肃,终究是答应了。随他到后院,一道站在桂花树下。江妙抬眼看着不远处候着的陆芃芃和贴身丫鬟们,冲着陆行舟道:“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陆行舟见她待自己神色淡淡,丝毫不像她在三叔身旁那般小鸟依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她生出那种感情。身份使然,自小饱读诗书的他,察觉到一些端倪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愤怒,是以那时候面对她的时候,情绪才会那般失控。待后来她随三叔离开,他也成了亲,可每回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她。严格说起来,他同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可偏生有那样一种感觉——觉得面前这个人,本该是属于他的……

    这种感觉太荒谬,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陆行舟心下叹息,看了看不远处上回走水的客房,道:“你可知道,那日瞧着客房着火,我为何不顾一切的闯进去?”

    江妙怔了怔。

    那日的事情,她同陆琉不过是意思意思去看了看陆行舟,至于具体他是如何受伤的,倒是没在意……没想到,他是自己跑进去的?

    江妙是个聪慧的,瞧着陆行舟这般的表情,又听他这般的语气,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可却觉得这种猜测太匪夷所思了。

    陆行舟是谁?上辈子和她青梅竹马,不是照样听了谢茵的话,害她年纪轻轻便去了。

    不可能的。

    陆行舟收回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眉宇间的温和,是这辈子他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过的。

    可这种眼神,江妙再熟悉不过了——陆琉看她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只觉得这陆行舟念书不知是哪里去了,如今她可是他的三婶婶,那些礼义廉耻都忘记了吗!明白了陆行舟要同她说这些,江妙转身便要走。

    却听陆行舟立马叫住了她,说道:“那日我听谢茵说,你在里面,所以我才进去的……”

    江妙淡淡看向他,一字一句道:“陆行舟,你说这些是做什么?”

    陆行舟没料到,他说的话,换来的却是她这般冷淡的表情。是呀,他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奢望什么……他反应太迟钝,事到如今,他还能奢求什么呢?他样样都及不上他的三叔,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对他另眼相看?

    陆行舟挫败的垂了垂眼,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妻子红杏出墙,连那活泼可爱的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陆行舟问了问自己,只觉得挫败和无助,便想来看看她。一些曾经不敢说的话,如今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只想看看她的反应。

    陆行舟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抱歉……”

    江妙语气平静道:“若是没别的事情,那我便走了,芃芃还在等我。”

    话落,未等陆行舟说话,江妙便朝着陆芃芃和丫鬟们的方向走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江妙身后的花丛内便跑出一个人。

    江妙没料到这一出,只感觉到脖子被人勒住,稍稍一动,脖子间便碰触到冰凉的匕首。

    “别动!”身后的人道。

    江妙翕了翕唇,道:“谢茵。”

    陆行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茵,见谢茵将匕首抵在江妙的颈脖间,一颗心都快从喉咙中跳出来,急急道:“谢茵,你放开她!”

    不远处候着的陆芃芃和墨琴、宝巾俩丫鬟也跑了过来,见谢茵疯了似的抵拿着匕首抵着江妙的脖子,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谢茵胡来。

    谢茵勒着江妙的脖子,转了一个身,缓步退到一口井边,看着面前的陆行舟,说道:“你别过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同她同归于尽!”

    她真的会这么做的。

    陆行舟不敢过去,拧着眉,心急如焚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茵虽对陆行舟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可到底也是夫妻,看着陆行舟满心满眼都是江妙,谢茵只想江妙早些死了算了。

    她红着眼看着陆行舟,说道:“若不是她,咱们还能好好的当夫妻,若不是她,齐哥儿还是陆家的嫡孙……陆行舟,是她害了咱们,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

    陆行舟见谢茵这般架势,生怕她下手不知轻重,缓缓道:“若不是她,这件事情迟早也会发生的,早些知道,比晚些知道要好得多。如今你我再无瓜葛,你大可带着齐哥儿去找他亲生父亲,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听着陆行舟这般无情的话,谢茵的情绪越发失控,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想想看,这可能吗?连我姐姐都瞧不起我,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陆行舟,就是因为她,我什么都没有了!”说着,谢茵便笑了起来,“……小时候,我刚到镇国公府,看到我姐姐被戚氏欺负,我也被他们瞧不起。我便知道,若想在镇国公府好好待下去,一定要同江妙打好关系。那时我才六岁,就每日陪着这个病秧子玩……可她哪里将我当成朋友?她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却是不屑一顾,随手都可以丢弃……这些我都忍了,可偏偏因为她,我被赶出了镇国公府,成了一个笑话……我在平州过得这几年,每一天都想着要回望城,要将她踩到脚下,将她比下去……”

    听着谢茵的话,江妙觉得有些可笑。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的的确确是将她当成好朋友的,若非落水重生,她怕是会想上辈子那般重蹈覆辙,同她推心置腹,最后却死在她的手里。

    她自个儿心术不正,倒是有理由怪她了……

    江妙真想好好说一通,可显然,这谢茵已经疯了,若是她再拿言语激她,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来……

    谢茵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双目有些泛红的看着江妙,道:“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江妙实在不想再一次死在谢茵的手上,索性拼死一搏,一张嘴便咬在了谢茵的手腕上。见谢茵吃痛,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便努力挣脱她的束缚。

    谢茵却是发了狂,拉着江妙就要将她往井里推……

    这谢茵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竟这般大。

    江妙看着黑漆漆的井底,忽的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只觉得毛骨悚然,脑袋都有些眩晕。她深吸一口气,便用力抓住谢茵的手臂,猛然将谢茵给推开。

    哪知这么一推,谢茵脚下不稳,便惊叫一声,失足跌进了井中。

    谢茵一双手却牢牢抓住江妙的胳膊,面色煞白的看着她。

    “……拉我上来!拉我上来!”

    江妙任由谢茵拉着自己的手臂,听了她的话,登时反应过来,可哪知这时候,陆行舟已经跑到了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而抓着她手的谢茵手上一滑,瞳孔放大,面上露出惊愕之色,一下子便掉进了井里……

    陆行舟却不管不顾,仿佛瞧不见似的,只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发白的人,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声音发颤道:“妙妙,没事吧?”

    江妙木木的站在原地。

    耳边有很嘈杂的声音,有许嬷嬷的,陆芃芃的,也有宝巾的,陆行舟的,可最清晰的,便是那井中谢茵的呼救声。

    那噗通挣扎的声音,只消一会儿,便渐渐消失了……

    江妙愣愣的转过身子,看着那口黑漆漆静悄悄的井,喃喃道:“谢茵她……”

    陆行舟见她的脸色不大好,又见她脖子上有些被划伤了,那嫣红的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柔声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听了这话,江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想,上辈子她被他们二人弄到井里,那时候陆行舟是不是也是这般安慰谢茵的。

    江妙步子虚浮,任由许嬷嬷和陆芃芃将自己扶到客房,去处理脖子上的伤口,只留下陆行舟处理谢茵的事情。

    处理好了伤口,江妙便坐在圈椅上,静静想着今日的事情。

    边上的陆芃芃也是受了惊吓,得亏三婶婶没事,眼下觉着三婶婶是受了惊吓,忙道:“三婶婶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见她担心自己,江妙朝着她露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

    陆芃芃心道,还没事呢?若非运气好,哪里只单单受了一点皮外伤?一想到刚才的事情,陆芃芃也是一阵后怕,若她三婶婶当真在法华寺出了事儿,以她三叔的性子……陆芃芃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般想着,便见许嬷嬷疾步走了进来,冲着江妙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179|大结局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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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琉阔步进来,俊脸阴沉沉的,看得坐在一旁的陆芃芃有些惧怕,忙起身朝着陆琉行礼:“三叔。”

    却见他这位三叔,目光紧紧盯在妻子的身上,一双眼睛上下逡巡,仔仔细细打量过,才盯着妻子的脖子,眼神骤然发寒。

    陆芃芃倒也是个识趣儿的,立马随屋内的许嬷嬷、宝巾等人退了出去。

    待走到外头,才见那院外长身而立的男子,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陆芃芃对陆行舟这位堂兄还是敬重的,也素来钦佩他的才华,可她到底不算太傻,方才陆行舟同她三婶婶之间的举止,她是看得真真切切的。陆芃芃并不觉得此事荒谬,毕竟她三婶婶年轻,比堂兄还小上几岁,就算辈分差了一辈,可有些事情,确实没办法阻止的。

    当下陆芃芃便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堂兄。

    陆行舟见着陆芃芃,微抿薄唇,问道:“妙……”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婶婶如何了?”

    陆芃芃回道:“已经没事了。”可想到方才他这般狠心,竟连发妻的生死都不闻不问……虽是休弃了的,可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当时娶谢茵,难不成堂兄半点感情都没有吗?

    陆芃芃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男子,本是觉得他是个斯斯文文、善良宽厚的,可若真是如此,又岂会做出这等狠心之事?

    男人,都是这样吗?

    陆芃芃忍不住想起即将要嫁的未婚夫婿来,对男女之情感到懵懵懂懂的少女,目睹了今日的一切,难免心下担忧。她见陆行舟眉头微敛,正是一副担心坏了的模样,仿佛是担忧妻子的夫君似的……陆芃芃道:“三婶婶只是皮外伤,伤口不深,大夫已经处理过了,只要不沾水,过些日子便会痊愈了。”

    那就好。

    陆行舟松了一口气。

    陆芃芃又道:“三叔和三婶婶的感情极恩爱,如今又有了小堂弟,堂兄若是真的关心三婶婶,日后还是不要像今日这般单独来找她了……”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陆芃芃心里偏向这位三婶婶,可对堂兄也是有感情的,昔日他耐心的教她那生来呆傻的弟弟读书习字,可是半点不嫌弃弟弟笨。她心里,早就将他当成亲哥哥般。

    陆行舟自然是懂的,谢茵的事情,他已经通知了她姐姐,处理好了,便按捺不住想过来看看她,可远远的,便见他三叔疾步而来,直接走了进去……他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没再进去。

    这会儿,连这个素来单纯的堂妹也看出来了……

    陆行舟脸上火辣辣的烫仿佛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羞耻难当。他正准备应下,却见里头传来了动静。

    紧接着,便见他三叔竟直接抱着怀里的娇人儿,出了院子。

    陆行舟心叹一声,看着陆琉远去的高大背影,袖中的拳头我了无,才道:“我知道了。”他不会再去打扰她。

    这厢江妙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陆琉的情绪不大好,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和她说,直接解下披风裹着她,将她抱走了。换做往常,她脸皮薄,哪能让陆琉这样?可今儿她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只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炙热结实的胸膛,传来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顿觉踏实。

    下了山,上了马车,回了府。

    一路上,陆琉沉着脸,江妙也不晓得该如何打破这个平静,到最后,许是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放松,直接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江妙便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宣王府玉磐院的床榻上。

    江妙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谢茵死了。

    上辈子她落入枯井中,孤零零的死去,这辈子,终于轮到谢茵尝尝这种滋味。

    江妙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觉得有些冷。她习惯了他睡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就她一个人,倒是不习惯这种安静了。江妙掀开锦被起来,见宝巾进来了,由她伺候着自己更衣,问道:“王爷呢?”

    宝巾可是见识过王爷沉着脸的样子,那模样,怪瘆人的。

    宝巾说道:“王爷在照顾小世子。”

    江妙弯了弯唇,这男人,还抱怨她满心都是儿子,他不也是吗?平日里怎么黏她都不够,如今倒好,只要小的不好大的了。江妙心下微微泛酸,收拾妥当之后,便拿着今儿在法华寺求的平安符,去找陆琉。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小家伙传来的咿呀声。

    江妙步子一顿,心道:这小东西,整天傻乐呵,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呀呀呀,呀呀呀……”

    小家伙哼着歌儿,似乎是刚刚尿了尿,这会儿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由自家爹爹换尿布,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在陆琉的脸上提了几下,越踢越开心。

    这小家伙……

    江妙过去,见陆琉已经将小家伙换好尿布了,才将他抱了起来亲了几下,而后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瞅了瞅陆琉,见他面色淡然的过去净手,半个字都不肯同她说。江妙心里堵得慌,今儿她出了这种事情,也是怪她太过大意……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看着怀里这小家伙,江妙便安慰自己,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孕傻三年”。她傻乎乎的差点出了事儿,陆琉心里担心又生气……可她宁可他骂她,也不想他安安静静的,不同她说话。

    再说了,会有三日他便要离开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只想和他好好的。

    等陆琉净完手回来,重新落座时,江妙看了看怀里傻乎乎的小猪崽儿,将准备好的平安符塞到它的小肉手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乖,澈儿替娘给爹爹。”

    “唔……”小家伙抬起小胖手瞅了几眼,见手里的小玩意儿很是稀罕,便低着脑袋努力塞到自己的怀里,企图占为己有。

    江妙见胖儿子低着脑袋用力的塞,这肉肉的双下巴都出来了,登时心叹一声,也不指望这小东西了,当下便挪了挪屁.股,坐的离陆琉近了些,而后侧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软软道:“别生气了……”

    小家伙正被娘亲和爹爹夹在中间,见娘亲在吃爹爹的脸颊,也兴奋的呀呀叫了几声,小嘴凑上去,“噗噗”几声,将陆琉的脸颊涂得满脸的口水。

    陆琉当即便绷不住了,嫌弃的蹙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妻子怀里笑成小弥勒佛的傻儿子。

180|大结局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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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是狠不下心,晚上见妻子亲自伺候他净面净手,待瞧见妻子弯下腰替他脱靴洗脚时,陆琉才忍不住伸手制止道:“妙妙,不用了……”说着便握着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手,道,“我自己来就成了。”

    江妙没起来,扬起小脸看了他一眼,嫣儿一笑道:“就让我来吧。”

    她心存内疚,又舍不得陆琉离开,便想在这仅剩的三日内好好伺候他。她径自将他另外一只脚的布袜脱下,慢慢放进热气腾腾的足盆内。男人的脚比女人的脚大太多,何况方才才见识过胖儿子的小脚丫,如今看着陆琉的双足,便是如小船一般。江妙卖力的替他搓了搓,舀些清水上去,如此反复。洗完之后,才用干净的巾子这两只大脚擦得干干净净。

    陆琉低头,静静看着蹲在身前的娇小身躯。

    江妙抬头看他,冲他笑了笑,道:“洗完了。”

    说着便笑盈盈的起来。

    不过许是蹲着太久,起身又太快,江妙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摇晃,便要往后面栽去。

    还是陆琉长臂一揽,将江妙紧紧揽入怀里,叹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生来便是娇生惯养,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日后不必再做了。”

    这是……嫌她没用呢。

    江妙也是一阵脸烫,心下又懊恼万分,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可如今听他这般说,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儿。

    察觉到他已经松了手,可江妙还是没离开他的怀抱,身子紧紧靠在他的怀里,说道:“我一无是处,那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江妙努力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可取之处,也就是家世好一些,模样生得整齐些……可陆琉岂是那等肤浅之人?想着今日陆行舟对她说的话,陆行舟的狠心,和谢茵的死……江妙越发觉得老天爷待她实在是太过恩宠。

    她喃喃道:“陆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一点,她其实老早便想问他了。

    以他这样的身份,想娶个像她这种家世的姑娘,在望城一抓一大把,为何偏偏就眼拙看上她了呢?

    而陆琉同她不一样。像陆琉这样的男人,太容易让人喜欢上了。

    陆琉顿了顿,复又用双手紧紧将她抱住,说道:“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便瞧上了。”

    这语气,仿佛有些遗憾呢。

    江妙心下甜蜜,也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清楚,只盼着陆琉能糊涂的久些。可听着他的语气,便是心下泛酸,端得一副妒妇样,拧着他腰侧硬邦邦的肉,道:“怎么?后悔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小脸来,捧着他的脸庞一本正经道,“我可告诉你,后悔也完了……”

    孩子都生了,他便是再后悔,也得负责到底了。

    陆琉终于笑了,却道:“手都没洗。”

    她这双手刚刚才替他洗过脚呢。江妙听了,嘟囔道:“我都不嫌弃你,你倒是来嫌弃我了……”说着便欲使坏,更用力的在他脸上捏了几下。

    这么一来,总算是打破了方才的平静。

    江妙心情好了些,又替他擦了擦脸,最后二人才一道滚到床上去。若是平日,陆琉定然是想恶狼那般吃起来了,可这会儿却只是安安静静的。

    江妙今儿连儿子都不管了,事先交代了许嬷嬷,为的便是今晚好好同他相处。目下见陆琉情绪不佳,江妙小声问道:“还生气呢?”

    陆琉哪里不知妻子的小心翼翼。低头看她时,才伸手抚着她颈脖处缠着的纱布。

    江妙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弱弱道:“伤口不深的,过几日便好了。”

    见她见着模样,陆琉心里的怒火再一次被勾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气不过,才单手将人提了起来,翻了一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剥了那亵裤便用力打了几下,那啪啪的声响,连江妙也是怔了一怔,等反应过来,最先感受的并不是那火辣辣的疼,而是难以言喻的羞耻。小孩子被打屁.股很正常,她那三个哥哥,小时候也没少被她爹爹打过,可她爹娘素来宝贝她,从小到大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长大了,倒是比陆琉……江妙咬了咬唇,才感觉到了那股疼痛之感,可这个时候,她哪敢委屈?只求陆琉将怒气发泄出来,便乖巧的垂了垂眼,任由他打骂了。

    成亲之后,陆琉还是头一回同她这般置气。

    听他恼火,却语气平静道:“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如今却这般没脑子,今日你侥幸,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下回若是运气不好些,难不成你让澈儿打小便没了娘?那陆行舟对你存着什么居心,你自己心里难不成不知道?江妙,你自己不爱惜自己,可有想过关心你在意你的人?还是你想说,你心里也喜欢陆行舟,看他巴巴的求你,你便心软跟他私会去!”

    江妙这才忍不住,委屈道:“我没有。”

    她太过自作聪明。她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陆琉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幸福,上辈子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可心里还是对陆行舟心怀芥蒂。害死她的人,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原谅了?可是现在看着陆行舟和谢茵落得这般下场,她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感到快乐。

    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经历过。

    这辈子的陆行舟和上辈子的陆行舟不一样,谢茵也是。

    记着这一切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她能嫁给陆琉,是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可再幸福,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那时候独自躺在枯井中,黑漆漆的,静悄悄的等待死亡……那时她恨极了谢茵和陆行舟,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回到了六岁,那时的谢茵,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即便再恨,也没法子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些什么。看到爹娘哥哥们的关爱,她努力珍惜当下,而看到谢茵和陆行舟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算了吧,他们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了。

    还有陆琉。

    他会注意到这辈子的她,不也是因为她是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无忧无忧。若是看到上辈子自怨自艾,病怏怏的自己,他根本就不会看上她的。而她也很庆幸,这辈子展现在陆琉面前的,是一个幸福快乐的自己。

    江妙趴在他的腿上哭,抽泣着喃喃反复道:“我没有……”她喜欢陆琉,满心都是陆琉,她再傻,都明白像陆琉这样的好男人可遇不可求,要牢牢的抓住。

    看着她哭得厉害,陆琉这才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被他用力打过的红肿处,陆琉登时有些自责,可他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厉害。

    陆琉抬手将她翻了一个面,见她满脸是泪,才用力抱紧她颤抖着身子,说道:“别哭了……”

    他打她,也是关心则乱,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面临这些不会有多大的感触,可当他好不容易有了,若是再失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满心都是她,看着她面对陆行舟时候的异样,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已经替他生儿育女了,他还奢望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如何的成熟懂事?

    ……她终究还是太小了。

    陆琉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这眼泪鼻涕一块儿流的模样,当真说不上好看,陆琉顿了顿,才用力的吻了上去,将这具柔软馨香的身子用力的压在身下,尽情的索取。

    这一夜的酣战,当真让江妙更加深切的领会到了陆琉的体力。

    原来她以前一直都是小看他了,还敢笑他没力气了……陆琉对她的纵容和迁就,的确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次日江妙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的褥子。

    人已经不在了。

    江妙累得浑身被碾过一般,可她决定了要当一个好妻子,便也不再贪睡,咬了咬牙,就从榻上起来了。

    江妙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几乎站不住,索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一屁.股坐下去,更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想着昨天晚上的恩爱,江妙忽然委屈了起来,这男人狠心起来的时候,还真挺狠的……打得这么用力,肯定肿了,连药膏都不给她上,便是想让她记着疼,长长记性了。

    江妙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坐到镜子里面前看了看。

    瞧着镜中的女子,双目红肿,眼下一片青黛之色,头发乱糟糟的。江妙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一吓,瞌睡虫也被瞎走了。江妙叹息一声,觉得自个儿离黄脸婆也不远了,忙唤来墨琴和宝巾,伺候她去净室好好沐浴。

    泡在浴桶内,江妙总算是感到舒服了一些。

    至于宝巾和墨琴,昨儿便是轮到这俩丫鬟值夜。二人是知道王爷生气的原因的,也觉着王爷生气是正常的,王妃受伤了,差点出事儿,王爷肯定是担心坏了。好在王妃也是懂事,亲自伺候王爷,本想着,小夫妻感情好,王爷肯定立马就消气了,哪知昨夜她俩候在外头,竟听到王爷在打王妃,还将王妃给打哭了。

    平日里,王妃的哭声定然是那种让人脸红的,可昨晚那哭声,可是真伤心了。

    便是连宝巾伺候了自家王妃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王妃这般啊……

    俩丫鬟正担心着呢,这哭声还没止呢,那平素暧昧的声音便毫无预料的传了出来。

    一时俩丫鬟都有些摸不着这小夫妻俩的状况了。

    可后来,那动静越闹越大……

    俩丫鬟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脸红呐。竟折腾了整整一夜。是以这会儿看到江妙这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俩丫鬟也没感到意外。可心想着,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再说这王爷是因为担心王妃,所以这会儿,也算是和好了吧。

    可江妙却不敢想得这么美,想到昨晚陆琉狠心的模样,她便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自作聪明惯了。还有那陆行舟的事情,他这人素来缺乏安全感,不会真的怀疑她和陆行舟有什么吧?

    她不想看到他用一副红杏出墙的表情看着他,便决定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清楚——她心里只有他,上辈子都没喜欢过陆行舟,这辈子遇着他这么好的,再去喜欢那伪君子,才当真是眼瞎。

    江妙刚洗完,便听到外头有动静,晓得肯定是陆琉从宫里回来了,忙冲着宝巾道:“我马上便收拾好,你想法子替我留住王爷。”

    宝巾愣了愣。

    这架势……还没和好呢?

    不过宝巾也没问,赶忙点头,便去外头给王爷沏茶去。

    江妙笑了笑,将身子擦拭干净,从衣柜中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裙换上,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瞧着镜中明媚娇艳水嫩如蜜桃般的人儿,才满意的挺了挺胸,赶紧走到外头去。

    一出去,江妙朝着四周一看,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这屋内,哪里还有陆琉的人影?

    江妙一时便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待对上宝巾自责的小脸,才笑了笑,语气轻快道:“不怪你……”

181|大结局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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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妙虽然失落了一阵子,可只要想想成亲之后陆琉对自己的好,便又立马腾升起那股干劲儿来。

    她用了早膳,去看了看胖儿子,见摇篮里的胖儿子还是那副傻乐的乖巧模样,便有些羡慕起这只小胖猪崽儿了。她抱了一会儿小家伙,见他含着指头睡着之后,就亲自端着茶盏去了陆琉的书房。

    到了书房外头,就见陆何在那儿。

    陆何生得清瘦高挑,斯斯文文的。他对陆琉忠心耿耿,面对这位小王妃,也是拿出对王爷同等的敬重来,这会儿瞧着小王妃过来了,忙朝着她行了礼。

    江妙待他也是极客气的,微微颔首之后,便深吸一口气,朝着屋内走去。

    想起上回,她和陆琉还在这书房里面颠鸾倒凤胡闹了一番,才不过几日,便成了这般场景……江妙略微蹙眉,刻意放缓了步子,心下琢磨着遇着陆琉之后该说些什么。想着昨晚他吃人一般的势头,江妙便有些发虚,连着双腿都隐隐发软。

    而坐在书桌之后的陆琉,早在江妙站在外面的时候,便已经听到动静了。他虽未抬头,可凭借他对妻子的了解,也能感受到她磨磨蹭蹭的模样。

    到底还是将她给吓着了……

    方才他回屋,何尝不是她这般的模样?想着昨晚胡闹一番之后,看到怀里低低抽泣的妻子,便觉得自己当真是糊涂了——他和她计较什么?

    他说过要包容她的,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适才进屋时,没见着她的面,他便落荒而逃来了书房,静下心来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坐了这么久,手头的公文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她哭哭啼啼红着眼的模样。

    而江妙哪里知道陆琉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明知自己过来了,却连头都不抬一下,还以为他气得厉害呢。

    江妙有些发怂,将茶盏搁在一旁,抿了抿唇,小声道:“看了这么久了,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她没敢走得太近,说完这话,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细细打量了陆琉一眼。

    听他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便是他拿起茶盏喝茶的声音。

    江妙瞧了瞧他俊脸之上的表情,看着看着便有些变味儿了,只觉得男人认真严肃的模样,越看越好看。江妙嘴角翘了翘,见他喝了茶,要将茶盏搁到一旁,便殷勤的将双手伸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茶盏,端得一副贤惠妻子的样儿,体贴道:“我来吧。”

    陆琉这才看了她一眼。

    对上男人的眸子,江妙越看越觉得难过。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特别是陆琉这两日的表现,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人老珠黄的黄脸婆了。江妙有些矫情的鼻尖泛酸,可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忙道:“你先忙吧,我出去了……”说着便飞快的转过身,故作平静的走出了书房。

    江妙没让丫鬟跟着,毕竟偌大的宣王府,没什么长辈,她又是女主人,想怎么行事便怎么行事。

    这会儿慢悠悠的走到了荷花池边,看着池中开败的荷花,心里越发酸涩了起来。女人有时候就这么矫情,先前分明想着,这事儿是自个儿的错,朝他认错,以陆琉的性子,肯定会原谅她的。可还是担心,陆琉这般的表情,即便她认了错,他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她心里其实最希望的,是陆琉主动亲近她,同她敞开心扉说话。

    可就算陆琉再在意她,夫妻之间的事情,也不可能每回都让他先低头。

    江妙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

    她爹娘的感情素来好,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她爹爹对娘亲的宠爱,是整个望城都出了名儿的。所以她没怎么在娘亲的身上学到一些为人|妻该做的事情。可陆琉和她爹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半点没学到娘亲身上的优点,这娇气劲儿却比娘亲更甚。

    江妙心下感到一阵挫败,正矫情的难过时,下一刻,却听得身后男人一声叹息。

    她呼吸一滞,欲转身。

    然后……就被男人用力的抱紧了怀里。这股强势的力道,正是江妙此刻最需要的。

    短短的瞬间,便让江妙犹如经历了大喜大悲一般。

    陆琉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别哭了,嗯?”

    不安慰还好,难过得时候有人安慰,这眼泪越发是停不下来了,越想越委屈。江妙自个儿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又矫情又招人嫌弃,哪里还是当初那样直率坦诚的自己?江妙将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被风吹得有些冰冷的四肢,也因为男人炙热的体温渐渐恢复了温热。

    半晌,江妙才终于恢复了平静,抬头看他道:“陆琉,咱们好好谈谈吧。”

    江妙自以为表现的很平静了,可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落在陆琉的眼里,便是委屈巴巴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

    陆琉点头说好。

    之后便拉着哭成花猫般的江妙去了马厩,径自牵了一匹马,便翻身上马,长臂一揽,稳稳当当的将江妙揽了上去,就这般直接从后门出了宣王府。

    一路前行,江妙听着马儿嘚嘚的声音,还有耳畔呼呼的风声。

    有些冷,江妙将脑袋埋到陆琉的怀里。

    这一刻,江妙觉得若是陆琉就这么带着她去天涯海角,她也是愿意的。

    双臂牢牢的环着他的窄腰,江妙终于肯定,自己当真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都没法离开这个男人了。

    到了马儿的速度渐渐放缓,江妙将自个儿的脑袋从陆琉的怀里探出来。看着入目的枯黄景致,江妙便想,陆琉大抵也是漫无目的,便这般待她来了这处僻静的林子。

    已是深秋,林中树木大多枯黄凋零,金黄的银杏叶偏偏落下,铺在地上,这般瞧着,铺就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江妙抬头看了陆琉一眼,任由他将自己抱下来,将马儿拴好,才见陆琉解了袍子铺在一棵大树下,就这么坐了下去。

    陆琉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

    江妙弯唇一笑,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同他紧紧靠在一起。想着自己方才哭哭啼啼的丢人样儿,江妙轻咳一声,道:“我有些冷。”

    说着,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好在陆琉也不傻,当即将人拥到了怀里。

    江妙这才有了底气,双手牢牢抱着他,说道:“成亲之前,我有自信能当好你的妻子,想过日后定要当个贤妻良母,可如今想来,我半点都没有做到。我有些害怕……陆琉,有一件事情,我和谁都没有说过,现在我想告诉你,兴许你会觉得很荒谬,可是我自己都没法解释是为什么。”

    她言明了要坦诚,心里便没了负担,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说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宣王府落水,你将我救起来吗?那时候,醒来后,江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江妙,六岁小女孩的身体里,变成了十六岁的江妙……我也不知道,自己无端端回到六岁。我也是在养病期间,适应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可我也很庆幸,我能在一起在爹娘哥哥们的陪伴下长大,努力把自己养胖,养成一个健康快乐的自己……”

    便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宣王陆琉,听到这个事情,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可下一刻,却慢慢恢复平静,听着她将话说下去。

    江妙觉得这种事情,陆琉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可还是下意识道:“你信我吗?”

    她还是需要他的信任。

    陆琉没犹豫,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好。江妙笑了笑。

    却听陆琉顿了顿,道:“上辈子,你没嫁给我?”

    陆琉这么聪明,饶是江妙没说,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

    江妙点点头。忽的弯了弯唇,想起上辈子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却成了她最亲密的夫君,就这么坐在她的身旁,当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陆琉的神色一顿,心下已经了然,淡淡道:“你,嫁给了陆行舟?”

    这个时候,江妙宁可陆琉别这么聪明……

    她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江妙没敢看他的眼睛,分明是上辈子的事情,可总觉得自己仿佛做了红杏出墙的事。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手臂力道紧了紧,江妙忙道:“只是和他定了亲……我那时候身体差,我爹娘没让我这么早嫁人。”

    虽然解释了,可陆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道:“怪不得……”

    江妙急急看他的眼睛,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法子,那时候我和陆行舟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然便顺理成章的定了亲。我即便是想嫁你,你也瞧不上我啊……”说到这里,江妙还有些委屈呢。可想想上辈子自己那瘦巴巴死气沉沉的模样,哪入得了陆琉的眼啊?

    却听陆琉又道:“你怎么知道我瞧不上你?上辈子,我肯定也没成亲,是不是?”

    这个……

    还真是呢。

    江妙想了想,顿时无力反驳。即便陆琉没成亲,可她的的确确同陆琉没什么交际,绝对不可能自作多情将陆琉不娶妻的原因算在她的头上。

182|大结局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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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妙笑了笑,也不去纠结这件事情。

    毕竟于她来说,陆琉上辈子没娶妻,也算是件好事儿。不然当初也不会这么快便答应和他好了。重来一回,陆琉前世若是有个恩爱的妻子,她肯定不允许自己动心的,即便真的和陆琉在一起了,怕是心里也会计较这件事情——总觉得是自个儿抢了别人的姻缘。

    这么一来,江妙倒是有些后悔,自己这么直白的告诉她上辈子和陆行舟的事情。

    这,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可目下看着陆琉的表现,江妙还是觉得告诉他没错,她不用对他有所隐瞒。

    她喃喃道:“那时候我同你都没说过话,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她承认这辈子陆琉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可上辈子的陆琉,从未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过自己……于她而言,他只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喜欢谈论的大人物,而她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这些传闻。偶尔同陆行舟在一起,远远看到他走过的时候,多看上一眼,然后对自己说:看,这位便是那心狠手辣的宣王呢。

    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江妙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再看他俊美的眉眼时,也多了几分底气。当下便启唇道:“我现在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什么秘密都没有了,不求别的,只想和你好好过下去。陆琉,我现在满心都是你,你不用再怀疑我对陆行舟有什么。行事方面,我会慢慢改正的,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会努力去学……我会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明白陆琉在意她,念着她年纪小,会多迁就她一些。可她不能仗着他的退步一味享受他对自己的好。有些事情,他不说,她却不能不做。若是再这么下去,几年后,她和陆琉之间的激情退去,他再想自己的时候,全是她的恃宠而骄和一无是处来。

    她也想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可是——

    她说了这么多,陆琉倒是没怎么说话了。

    江妙抿唇,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陆琉抬手抚着她的脸,听着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也是诧异和暖心。当下便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也没说她不用改,他会一直包容她,只言辞温和道:“好。”

    江妙笑了笑,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身子偎了过去,小奶猫似的蹭了几下。可她这般下意识的举止,却引得引得男人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捉着她的手臂,顺势便将她压到了身下。

    这静谧的树丛,纷纷落下的金黄枯叶,铺得满满一层,原是极有情调的。可江妙实在是情调不起来,拧着眉便“哎唷”叫了一声。陆琉正啃着脸侧的小嫩肉,听着她的声儿,又想起昨晚的事情,立马便将人捞了起来,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着双腿处有冷风灌入。

    江妙登时臊得厉害,虽说已经同他亲近惯了,可就在这外头,难免觉得害羞,急急忙忙便撑着双手要起来。陆琉便如江妙平日里戏弄胖儿子那般将她的脑袋轻轻一拍,复又让她趴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解开她的亵裤瞧了瞧,见那白面馒头的两处,比他昨晚看到的还要红肿,念着方才大意,一路骑着马儿,这怀里的人忍着痛一声不吭,陆琉登时便自责了起来。

    江妙红着脸不敢动,待感觉到他亲了自己一下,才羞赧道:“陆琉……”

    最后却没做什么,只将她的衣裳整理好,扶着她从地上起来。

    陆琉抬手掸了掸她的裙子,而后转身将背脊朝向她,膝盖微微屈了屈。

    江妙愣愣的看着他,反应过来,便笑盈盈的跳到了他的背上,自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江妙歪着脑袋看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之后目光往下一瞧,看着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处,眼睛一亮,伸手将他怀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

    正是昨日她求来的那个。

    江妙笑了起来。

    昨儿她本欲借胖儿子的手将护身符送给陆琉,未料她胖儿子却中饱私囊将其占为己有,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后来她再去问胖儿子要的时候,才发现他怀里的平安符已经没了。

    她以为是弄丢了,在屋子里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原来……

    只是她胖儿子虽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想从他手里要回东西,岂是件容易的事儿?

    想到那般的场景,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却听得男人故作淡然的说了一句:“不是说给我的吗?”

    她给他面子,将平安符重新放回到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脸亲昵道:“嗯,自然是给我家夫君求的。”

    小夫妻俩算是和好了,因昨晚江妙被陆琉折腾的够呛,之后的两晚,倒是将养着什么都没做。至于她坦白的前世今生的荒唐事儿,陆琉也没有多问。若非她无意间提到陆行舟,陆琉便登时变了脸,她还以为他压根儿不信她呢。

    休息了两日,江妙这身子骨自然好得差不多了,想着明儿陆琉便要远行,人还没离开呢,她便已经思念起来了。

    待陆琉离开望城的前一日,宫里送来了请柬,是让陆琉携妻子进宫赴宴的意思。

    江妙将自己收拾的大大方方,便随陆琉一道进宫了。

    这回宫里的宴席倒是如家宴一般。待入了席,也不过是景惠帝、霍璇,还有长公主几人。景惠帝是特意叮嘱了要陆琉带着小世子来,这会儿见着这白白.嫩嫩的小男娃,景惠帝便来了兴致,将这小家伙抱在怀里,眉宇温和的逗弄着。

    小太子刚学会走路,穿着一身杏黄色小袍,迈着小短腿跑到父皇的手里,看着父皇怀里的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欢呼道:“弟……弟弟……”

    景惠帝看着怀里胖嘟嘟的娃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冲着小太子叮嘱道:“这是宸儿的小堂弟,日后宸儿可要好好保护澈儿。”

    小太子一脸的懵懂,却仿佛是听懂了景惠帝的话,握着小堂弟的手,脸儿红扑扑的开心道:“保护!”

    看着自己乖巧活泼的儿子,景惠帝有些恍惚。

    他这位堂兄,护了他这么多年,日后便由他儿子偿还,也算是一桩好事。再一次看了看怀里咿咿呀呀活泼的小家伙,景惠帝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景惠帝很喜欢这个小侄儿,待开席了,才将小家伙还了回去。

    用完席,景惠帝和长公主及陆琉三人有话要说,这厢霍璇便拉着江妙去了她的坤和宫说话。

    霍璇说道:“你和宣王刚回望城不久,又要分开,我实在是不忍心。我先前劝过皇上几次,可他决定的事情,我也劝不动他……”

    她偏心江妙这个好姐妹,看着她和宣王好好的,恩爱甜蜜让人羡慕的紧,自然不愿意宣王冒险。可她向景惠帝提了几次,他却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脸色冷了冷,让她不必再管此事。便是再不识趣儿,也知道自己有些惹恼他……

    那时霍璇就想:平日再温柔体贴的人,可这身份终究不一样。他是个帝王,朝堂的事情,岂是她能左右的?

    江妙晓得霍璇护着她,心下也是感动,微笑道:“我明白的。璇姐姐不必自责。而且这事儿王爷心里也是愿意的……”说着,便垂了垂眼,诚实道,“说实话,先前我的确有私心,想着为何是陆琉而不是别人。可这几日,便想明白了。陆琉不是那种能踏踏实实陪我过普通日子的男子,即便没有这等事情,还会有别的冒险的事儿,我既嫁了他,就要做好这种打算。”

    霍璇没说话,只这般静静看着她,之后笑了笑,说道:“我原本想着你心里不舒服,想劝劝你的,未料你比我想得还要通透,是我多虑了。”

    江妙见她对自己也是坦荡直接,便想起那日长公主对自己说得话,小声问道:“璇姐姐,你和皇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说景惠帝先前同卫宝铃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可若要真说起来,景惠帝也没什么错。

    那时候景惠帝还没喜欢上霍璇,即便是心里有别的姑娘,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如今那卫宝铃嫁了冯玉泉,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可景惠帝也没私下去见她。至于这后宫……她知道的确添了几名嫔妃,可身为帝王,只独宠一人,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搁自己身上,江妙兴许一下子做不了这么豁达,可若是真遇上了,即便心里难受,也只能安安心心将日子过下去……

    这道理,她都明白。以霍璇这般聪慧,肯定也是明白的。

    霍璇缓缓敛了笑,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好,也明白这辈子不用再做他想,可是妙妙,我对他生不出男女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如今能做的,便是当好一个皇后。”

    江妙想了想,觉得也是在理。感情这种事情,也是顺其自然的,不是单方面痴情,便一定能得到回应的。霍璇比她聪明,她懂的道理,她肯定也是懂的。

    江妙不再多说,俩人难得聚到一块,如今又是当了娘亲的,自然三句话不离儿子。

    霍璇道:“方才皇上说的那番话,我也是赞同的。先前都是宣王照顾、帮衬皇上,如今宸儿比澈儿年长些,日后便如亲哥哥般护着他,也算是报答了宣王的恩情。”

    江妙笑笑,想着那善良聪慧的小太子,的确也是招人喜欢。她固然只念着儿子平平安安长大便成,可儿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同皇室的关系是断不了的,也就顺其自然。

    听着景惠帝他们仨说得谈完了事情,霍璇便亲自送江妙出殿门。

    走到外头,便见远远的,陆琉和长公主在说话。瞧着长公主红着眼眶的模样,江妙也是诧异,在她的印象里,长公主性子直率如男儿,素来是流血不流泪的,据说是生产时,也比一般的孕妇镇定许多,轻轻松松便将大胖儿子生了出来,如今却……

    便是江妙再傻,也明白定然是为了陆琉的事,让长公主和景惠帝闹得不愉快了。

    等陆琉目送长公主离开,江妙才径自走了过去,只自然而然的握住他的手,安安静静的,不去问长公主的事儿。

    这一晚,因着明早陆琉便要出发,江妙的心情也沉重了些。可到底还是笑着伺候他净面净手,之后同他上榻缠绵了一番。

    因着妻子的格外热情,陆琉的力道也比往常重了些,搂着怀里这水嫩香软的娇妻,明日便要分开,陆琉心里可是舍不得。目下见她乖巧懂事,只字不提,只卖力的迎合,那往常床笫间羞于做的事情,也都一一顺从……陆琉到底是不忍心,一把将她从身下捞了起来,看着她这张泪涔涔的绯红小脸,哑声道:“妙妙,不用了。”

    能和她最亲密的事情,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这个心尖尖儿上的人为他做这些。

    江妙抿了抿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晓得他分明还未纾解,可他这么抱着自己,她便有些撑不住。江妙喘匀了气息,便紧紧抱着这个男人,颤着声儿道:“你答应我,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陆琉亲了亲她的鬓发,很快便应下,欲.念未退的嗓音带着些许低沉,说道:“我答应你。”

183|大结局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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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宣王府没有长辈,陆琉离开后,乔氏念着闺女在宣王府冷清,便让她带着外孙多过来走动走动。

    这日江妙带着胖儿子去了镇国公府。

    乔氏瞅了瞅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外孙,看着闺女小脸瘦了一圈儿,登时柳眉紧蹙,心疼的念叨道:“你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伺候人的?瞧瞧,才几日,便瘦了这么多。下回女婿回来瞧见了,该心疼坏了。”

    江妙弯了弯唇,说道:“先前怀澈儿的时候本就胖了一大圈,女儿早就想瘦下来了。”

    乔氏却说还是胖些好看,见闺女心不在焉的模样,晓得这平素恩爱的小夫妻忽然分开了,难免心里挂念,当下便安抚道:“女婿是做大事儿的人,你嫁过去之前,就该明白了。这回的事情虽然凶险,可你该信女婿的本事,肯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你这个当妻子的,能做的便是在夫君出门的事情,将阖府上下的事情处理好。”

    道理江妙都是懂的。

    江妙垂了垂眼,在宣王府,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在乔氏的面前,江妙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小声道:“女儿知道的,只是……只是我有些想他。”

    是呀,她很想很想他。

    她从未这般牵肠挂肚过一个人。

    一时乔氏也说不出话来,心道闺女总算是长大了,尝到了这种惦记人的滋味儿。

    不过——

    这小夫妻俩分开一段日子也好。她先前就是怕闺女对女婿给的疼爱享受得太过顺理成章,分开一段日子,倒是能静一静,能想着女婿的好,日后更能当个体贴贤惠的好妻子。

    这厢乔氏和江妙说了一会儿话,薛今月就来寻江妙这小姑子说话了。

    薛今月这圆圆的小脸儿,同江妙这尖尖下巴一比,更显得圆润了些。晓得小姑子同妹夫感情好,这刚分开的几日,心里肯定挂念着,当下便握着小姑子的小手安抚道:“瞧你这样,当真是爱惨了妹夫。不过妙妙你瞧瞧你,这会儿宣王不在府上,宣王府全有你一人当家,也算是过几日轻松悠闲的日子了……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自打我嫁了你二哥之后,他瞧着冷淡寡言的性子,可实际上却比我娘亲还爱管我。我生的笨,有些事情便稀里糊涂被他忽悠过去……”说着就如同深闺怨妇般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一番,“若是你二哥能出趟门,我估计都要开心的放炮仗了……”

    薛今月这没心没肺的一番话,倒是歪打正着的安抚了江妙即将要思念成疾的心。

    她瞧着自家二嫂这张圆润的小脸,又朝着门槛处那颀长而立的清俊男子看去,弯着唇唤道:“二哥。”

    薛今月一张小脸登时敛了笑,小心翼翼的往门槛处瞅了瞅,便心虚的错开眼。

    待江承许离开之后,薛今月才懊恼道:“呀,妙妙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语气又是着急又是后悔。

    惹了这二表哥生气,她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江妙无辜道:“我也是等你说完才看到的……”顿了顿,又问,“你真希望我二哥出门呢?”

    薛今月红润的小脸儿扭捏了一阵,才诚实道:“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罢了。我……我哪里舍得啊?”说着,这娇媚的眉宇间染上了甜蜜之色。

    心想:这个男人虽然霸道,仗着比她聪明爱欺负他,可她偏偏喜欢得不得了,就喜欢这么被他管着。

    瞧着薛今月这副幸福的模样,江妙越发想念起陆琉的好来。这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感觉,不在身边了,便会时不时想起他的点点滴滴来。

    江妙笑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去找二哥吧。”

    薛今月也明白这个理,这男人素来爱计较,若是她去晚了,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她呢。

    一时薛今月没有多少犹豫,不好意思的朝着江妙眨眨大眼睛,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待会儿再回来同你说话。”

    江妙应下,看着她起身出去。

    等薛今月走后,江妙才去院子里走了走。镇国公府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菊花,她娘亲是个爱花之人,虽独独偏爱牡丹,可对花草的打理已经养成了习惯,这菊花也照顾的极好。这会儿这菊花竞相开放,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待江妙静静赏花之时,才远远瞧见那花丛中,一个穿着浅杏色褙子的女子,如孩童般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捧菊花。

    待看清那女子的清秀姣好的面容时,江妙心下是极惊讶的。

    是谢姨娘。

    她自然听说了,那日谢姨娘看到谢茵的尸首后,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加上之前江三爷和谢茵早早便有了首尾,谢茵又被陆行舟休弃,而她那心心念念想见的侄儿,都是江三爷的亲骨肉……

    谢姨娘本就是个身娇体弱之人,这么一打击,便被刺激的脑子有些不正常,就成了如今这副痴傻呆憨的模样。

    跟着谢姨娘身边的,是伺候她多年的贴身丫鬟青芽。青芽面上对谢姨娘恭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住气的,如今谢姨娘变得疯疯癫癫,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弱柳扶风惹人怜的女子,伺候这位主子,青芽觉着没有盼头,便时不时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譬如眼下,青芽瞧着谢姨娘摘了好些名贵的菊花,便立马将她手里的菊花夺了过来,厉声呵斥道:“这些花儿都是国公夫人精心照料的,如今瞧瞧,竟被你弄成这副模样,若是被国公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的生气呢……说了别摘你还摘!仗着自己痴傻还以为别人能同情你!”说到后面,这嗓音倒是略大了几分,颇有一番主子的威严。

    青芽护住那盆墨菊,因力略微重了些,那谢姨娘竟一屁.股栽在地上,而后脸儿一愣,之后便如孩子般没有章法的哭了起来。

    青芽担心将动静闹大了,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立马弯腰将谢姨娘的嘴巴捂住,低声严厉道:“别哭了,若是再哭,小心我用针扎你。”

    谢姨娘到底是个主子,青芽不敢将她身上弄出伤来,即便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磕着绊着的,说来说去也是她这个贴身丫鬟照顾不周。是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若是用针扎,那细小的针孔,是断断看不出来的。

    谢姨娘呜咽一声,当下便止住了哭声,那卷翘的眼睫上带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子,还当真有几分之前楚楚可人的模样。

    这一幕,偏生落在了刚回府的江承寒身上。

    江承寒的爆脾气随了江三爷,立马上前冲着青芽道:“你在做什么?”

    青芽一瞧这位七公子,忙道:“谢姨娘摘了国公夫人养得花,奴婢劝姨娘别摘,可她不听——”

    未等青芽解释完,江承寒眉头一拧,就一脚踹在了青芽的心窝子上,直接将她踹到了草丛中,而后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谢姨娘,将谢姨娘护在身侧,问道:“娘,可有哪里受伤了?”

    谢姨娘瞅瞅江承寒的脸,呆呆的看了许久,才笑了笑,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出生孩童,喃喃道:“寒,寒儿。”

    谢姨娘跟了江三爷二十载,只生了江承寒一个儿子。这江承寒的性子随了江三爷,是个风流爱胡闹的,可谢姨娘出事之后,这平日不懂事的江承寒,却迅速成长,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安心照顾这个疯疯癫癫的娘亲。

    谢姨娘不认人,即便是那朝夕相处的江三爷,见着他也会失控的尖叫起来,江三爷对谢姨娘的感情,本就走到了尽头,如今瞧着她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会如从前那般宠爱他?而江承寒的悉心照顾,倒是令谢姨娘难得肯同他亲近,也能叫出他的名字来。

    江承寒听了很开心,牵着自家娘亲的手,便要回清雎院。

    恰巧遇见了江妙。

    江妙看了江承寒身旁痴傻的谢姨娘一眼,再看自己这位七堂兄的时候,才发现他当真变得成熟了些,立马客气的叫了一声:“七哥。”

    江承寒点头。他知道这些事情,同这位堂妹有关,可真要追究,最该追究的人,是他的亲爹和亲姨母,至于那养在别院里的弟弟,江承寒也是见过一回的……他实在是恨不起来。

    江承寒道:“妙妙,瞧你近日瘦了些,可要好生照顾自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姨娘,说道,“我先带我娘回去,下回见着再同你好好说说话。”

    江妙见他对自己没有半丝恨意,言语间,对她是一如往常的关切,点头道:“嗯。七哥去忙吧。”

    江承寒领着谢姨娘回去。

    谢姨娘歪着脑袋看着江妙的脸,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将手里的花递给了她,道:“花,花,给……”

    江妙冲着她笑了笑,从她手里将花接过,说道:“谢谢。”

    谢姨娘笑了笑,开心的模样,仿佛是个刚刚交了好朋友的孩子,之后便转过脑袋,乖巧的跟着江承寒回自己院子里去。

    这厢薛今月听了小姑子的话,便提着裙摆追了上去。而她那脾气不大好的夫君,分明生得一双大长腿,走得却并不快。

    便是薛今月再愚笨,相处了这么久,也明白这是他刻意再等她呢。

    薛今月笑了笑,小跑了几步,才气喘吁吁追到江承许的身旁,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道:“二表哥……”

    男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往前走。

    薛今月觉着自己仿佛被他拖着走一般,跟了一段路,有些累了,才委屈道:“方才那话,我只是想安慰妙妙罢了,不是我的真心话……”说着便撅了撅嘴,“若是你出远门,我肯定会很想你的。”

    江承许这才停了脚步,侧过头看这个被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的妻子。

    晓得这顺毛的方向顺对了,薛今月眼睛一亮,扬起小脸继续道:“很想很想你。”

    江承许虽然没说话,可稍稍舒缓的眉宇,还是昭示了他的好心情,当下便捏着娇妻的手,道:“这回先饶了你。”

    薛今月乖乖巧巧的配合道:“多谢夫君。”

    江承许又拉着妻子问了一些关于妹妹的,也晓得前方战事棘手,他这位妹夫怕是不会这么快回来。想着自己的妹妹,江承许还当真有些担忧。想到此处,江承许也就愈发珍惜起这个近在身前乖巧听话的小妻子来。

    江妙毕竟是出嫁的姑娘,而且还是宣王府的堂堂王妃,近段日子经常回娘家也就算了,若是再频频留夜可就不好了。

    加之两日后便是宣王府陆芃芃出嫁的日子,江妙这个当婶婶的,也得跟着张罗张罗。

    至于怀里这小家伙,也是个聪慧的。先前陆琉这个爹爹日日都亲自照顾他,小家伙有时候虽然不给爹爹面子,可还是很喜欢爹爹的。这会儿好些日子没见着面,小家伙仿佛从娘亲的眉眼间看出些许端倪来,变得乖乖巧巧的,让江妙省了不少的心。

    陆琉在身边的时候,江妙晚上同陆琉一道睡,小家伙睡自己的房间,由奶娘和丫鬟嬷嬷们照顾;陆琉离开后,江妙晚上怕寂寞,便同小家伙睡,每当看着小家伙这张酷似陆琉的小脸,还有那些随了陆琉的小习惯,江妙便庆幸,有个孩子在身边真好。

    还有儿子陪她一起等呢。

    一听三婶婶回来了,待嫁的陆芃芃便去了玉磐院,紧张兮兮的拉着江妙说了一会儿话。

    陆芃芃要嫁的那位褚六公子,江妙瞧着也是极满意的,且褚家人个个性子爽快,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妥帖的了,当下便说道:“先前褚夫人便同我说过,褚家没闺女,你若是嫁了过去,她定然会将你当亲闺女疼爱。夫家最令人担忧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是否好相与,婆婆这边你放心了,这小姑子也没有,且褚六公子待你好,这般急着娶你,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陆芃芃羞赧的点了点头,也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欣喜多过于害怕的。

    这么一来,两日后,陆芃芃便上了花轿,吹吹打打被抬到了褚家。

    江妙瞧着田氏不舍,那年幼木讷的平哥儿也是眼泪汪汪舍不得姐姐,又好生安抚了一番。

    去褚家吃喜酒的这一晚,江妙因怀里的小家伙贪睡,索性早些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倒是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霍砚。

    霍砚年纪轻轻,如今倒是稳重了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瞧见她便会脸红的邻家哥哥。这会儿恰巧遇见,霍砚姿态从容的过去打招呼,看了一眼江妙怀里抿着小嘴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家伙,微微一笑道:“生得和宣王真像。”

    江妙笑笑。可不是嘛?

    但凡是见过陆琉的,瞧着这个小家伙,便能一眼认出他是陆琉的儿子来。江妙笑了笑,先前她听霍璇说,霍砚也是好事将近,要娶的是荣国公府的荣七姑娘,也算是珠联璧合的一桩好姻缘。

    江妙笑道:“嗯,就是性子比他爹爹活泼了些。”

    霍砚是看着她长大的。

    从一个粉转玉琢的小女娃,长成娉娉袅袅的大姑娘,然后嫁人生子……可惜这个他爱慕的姑娘,最终嫁的不是自己,不然,如今她怀里的这个,兴许是模样生得同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娃了。霍砚笑了笑,觉得自己当真有些不厚道,人家都嫁人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做什么?

    霍砚道:“晚上有些凉,你赶紧上马车吧?小孩子可不能吹风。”

    霍砚终究还是如昔日那般,是个体贴又细心的,江妙从善如流,朝着霍砚微微颔首,而后小心翼翼跑着怀里的小家伙上马车。

    只是这小家伙仿佛是睡饱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挥舞着小胖手,要抱娘亲的脖子。江妙没辙,小心翼翼的将他竖着抱起,让小家伙靠在她的肩头。

    霍砚就站在原地。

    见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儿朝着自己,看到自己了,黑漆漆的大眼睛顿了顿,然后冲着他咧唇笑了笑。

    “……呀呀呀。”

    当真是个活泼又招人喜欢的小家伙。霍砚如是想着,嘴角也忍不住缓缓翘了起来。

    陆芃芃出嫁之后,宣王府倒是越发冷清了些。不过江妙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渐渐适应了陆琉不在身边的日子,反正还有个淘气的小家伙需要她照顾,江妙一颗心系在小家伙的身上,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

    而那五岁的平哥儿,江妙念他同陆芃芃这个姐姐关系好,怕姐姐出嫁了,这小男娃寂寞,便时常叫他过来和胖儿子一起玩。

    她这胖儿子招人喜欢,平哥儿虽然生来迟钝了些,却是个善良老实的孩子,同这位小堂弟玩得倒是开心。

    腊月中旬的时候,江妙收到了陆琉的来信。一个多月来,她心里时时挂念着他,这回收到信,本就不长的信,硬是生生看了半个时辰。

    今年过年,他怕是回不来了。

    这是江妙早就想到的事情,可确定下来,心下难免有些遗憾。她嫁给陆琉的头一年,因陆琉染上时疫,倒是没好好过年,如今第二个年头了,好不容易可以和爹娘团聚,他却去领兵打仗了。

    不过看着这信上,陆琉告知她自己一些安好,又啰啰嗦嗦的朝着她叮嘱了一番,江妙便可以想象他在那边牵挂着她的模样。

    江妙笑了笑,看完了信,便让宝巾磨了磨,给陆琉写了一封信,连夜送了出去。

    因收到了陆琉的来信,江妙的心情好了些,晚上唱着童谣哄着小家伙入睡,自个儿是兴奋了好一阵子,才酣然睡去。

    哪知次日,宫里却发生了大事儿。

    江妙闻声进了皇宫,直奔坤和宫而去,便见那霍璇面容憔悴,仿佛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江妙知晓霍璇是个极爱惜自己身子的,心下便担忧道:“璇姐姐,怎么了?”

    霍璇将江妙当真亲姐妹般,素来是无话不说的,真要论起来,关系比堂姐霍薇还要更亲密些。她瞧着江妙,也没瞒着,说道:“是皇上的事儿。”

    江妙也依稀听到了一些。仿佛是同庄太妃有关的,只是具体是什么,倒也不清楚。

    霍璇说道:“皇上自幼丧母,因庄妃同荣妃亲如姐妹,且庄妃又是个没有子嗣的,皇上和长公主才养在了庄妃的膝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关系就算不是亲母子,也胜似亲母子了。可昨儿才知,但年荣妃同先皇生出嫌隙,是庄妃从中作梗,而荣妃无端端染上瘟疫,也是因为庄妃……”

    江妙有些怔住了。

    这意思便是说,荣妃是庄太妃害死的。

    她自然晓得,这景惠帝有些方面同陆琉有些像,特别是对身边的人,就是因为他自小没了娘亲,所以格外孝顺庄太妃,也更珍惜身边人的感情。这后宫之中的人皆知,那太后是个不好惹的,可这位庄太妃,却是更加惹不起的。

    能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的,那庄太妃又岂会像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婉娴静、平易近人?

    江妙问道:“那皇上呢?”

    提起景惠帝,霍璇便道:“自昨晚起,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让进。我去瞧过了,也不让我进去。”

    说不许进,还真不进去了吗?

    江妙固然不喜欢景惠帝,却明白景惠帝对霍璇是动了真感情的,这个时候,景惠帝是最需要她的。江妙立马握着霍璇的手,说道:“璇姐姐,你是皇上心里最在意的人,这会儿你坐在这里担忧也没用,还是进去瞧瞧他吧。他是一国之君,有些时候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去劝劝他,安慰安慰他,比谁都管用。”

    霍璇登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叹自己当真是糊涂了。这贤惠大度的皇后当惯了,便事事遵循他的意思,半分不敢违背……霍璇看着江妙,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江妙笑笑,点头道:“去吧。即便他还没走到你的心里,可终究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情,是夫妻同心还扛不过去的?”

    霍璇是个做事直接的,听了她的话,便直奔御书房。瞧着霍璇的背影,江妙当真有些羡慕……

    夫妻同心,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和陆琉夫妻同心,陪他披荆斩棘、共度难关呢?

    她这般劝着霍璇去安慰景惠帝,希望景惠帝早日振作,除却她同霍璇的关系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的夫君辛辛苦苦替这位年轻帝王打江山,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坐稳皇位,当一个明君。

    陆琉的心愿,便是她的心愿。

    她不想陆琉的心血白废。

    霍璇急急忙忙进了御书房,因她是皇后,外头的侍卫也拿她没辙。再说了,到了这份上儿,皇后能进去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他们当奴才的听了皇上的旨意这么守着,若是里面皇上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便是意思意思拦了拦,就让她进去了。

    霍璇行色匆匆,进了御书房,便四处逡视一番,乍一看倒是没看到景惠帝的声音,还是细细找了找,才在那书御案后的角落里,看到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景惠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

    霍璇登时心头一紧,缓步过去,不像昔日那般恭敬,只蹲了下去,同他平视,开口道:“皇上?”

    景惠帝的脑袋原是低着的,听到了声响,才慢慢抬起了脑袋,看了霍璇一眼。景惠帝也是一宿未睡,眼底布满了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表情却还算温和,启唇道:“你来了……”

    这哪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可二人也是朝夕相处,共同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霍璇伸手握着他搁在膝上的双手,这御书房因为一夜不许人进去,里面炭火早就灭了,这大冬天的,就这般坐在地上,身子早就变得冰冷。而景惠帝身上只穿了一身龙袍,连厚实点的外套都没披。

    霍璇立马将自己身上金丝绣凤凰的斗篷解了下来,胡乱的披在景惠帝的身上,到底是已经当了娘亲的人,照顾起人来,还是挺熟练的。却不知霍璇这小小的举止,令景惠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将这位相敬如宾的妻子拥到了怀里,颤着声儿道:“阿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霍璇没多想,说道:“好。”这倒是她的心里话,起初她对景惠帝存着厌恶,连他碰一下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她心里却早已明白,这辈子不可能离开这座皇宫。霍璇又道,“皇上,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好不好?”

    这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也是霍璇从未对他有过的。

    霍璇见他没出声,便自顾自扶他起来。只是景惠帝坐了太久,这四肢早就麻木了,高大的身躯踉跄的一下,便直直压在了她的身上。霍璇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他扶着坐在了柔软的龙椅之上。

    景惠帝却当真像个孩子似的,半刻都不肯离开她。平日里他对她小心翼翼,每行一步便会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如今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这个柔软馨香的娇躯,任性的不肯松手。

    景惠帝道:“先前朕总是觉得,就算自幼丧母,可我好歹还有个疼爱我的母妃。母妃待我很好,皇姐也一直护着我,四岁那年,朕又同堂兄成了好兄弟。你兴许不知道,朕的这位堂兄,素来没将人放在眼里,即便朕是皇子,他也不会主动和我玩儿。朕那个时候,被父皇和母妃护着,又有个自小护短的皇姐,哪里遇到过这般性子冷淡之人?朕便想法子黏着他,和他说话,他不理不睬,可朕就是不服输,想着一定要和他成为好朋友……直到那一回随父皇一同去西山狩猎,朕和他一道在林中,和众人走散了。朕害怕极了,生怕会被林中的野兽吃掉,可这个比朕只大上几岁的堂兄,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这回之后,朕越发的钦佩他,想着自己也该同他一样,成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大丈夫。”

    说着,他看了看怀里静静听他说话的妻子,继续道,“……堂兄性子冷淡,可朕知道,他待身边的人是很好的。朕同他成了朋友之后,借着父皇去宣王府的一回,缠着堂兄一起溜出府去。只是朕什么都不懂,连累堂兄和朕一道被一群乞丐抢了身上值钱的东西,还被揍了一顿。朕想逞强,替他挡了几拳。堂兄再厉害也是个孩子,比朕伤得重些,可最后还是他背着朕回了宣王府……最后,父皇抱着朕心疼了一番,带回宫养伤,而朕的堂兄,身上带着伤,却又被他爹爹打了一顿。”

    想起这些事情,景惠帝便觉得,这些事情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他道:“现在想起来,朕除了时常给他惹麻烦,压根儿没替他做过什么。阿璇,朕想你心里眼里都是朕,所以看到你打从心底里佩服堂兄,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朕嫉妒他,也想证明给你看,他能做到的,朕一样都能做到,总有一日,你也会想佩服堂兄那样佩服朕……可是如今,竟连母妃都是恨着朕的,皇姐也因为堂兄的事情,同朕闹得不愉快……阿璇,朕真的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了。”

    霍璇听了,也是眼眶泛酸,捧着他的脸,说道:“这会儿臣妾过来,是听了妙妙的劝。臣妾一直敬着皇上,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只是妙妙说得对,咱们夫妻一心,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扛过去的。太妃没将你当成儿子,心里恨着你,可如今你有臣妾,有宸儿……长公主对你失望,可心里还是在意你的,宣王和薛驸马正在同北燕国殊死奋战,替皇上守着大梁的边疆,皇上切莫让他们失望了。”

    景惠帝翕了翕唇,欲言又止道:“阿璇,那你呢?你恨朕吗?”

    霍璇没急着回答,目光直视景惠帝,说道:“是臣妾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可却是不恨你的。皇上对臣妾上心,只是因为臣妾愿意替你舍命。可有些事情,臣妾也瞒着你,臣妾也算计过你,也计较过一些事情……而如今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臣妾想要的,只是宸儿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成人,还有……”

    她看着面前这个愿意在她面前暴露所有弱点的男人,微笑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当一个好皇帝,不要让在意皇上的人失望。这是长公主希望的,宣王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

    景惠帝笑了笑,孩子气的急急握着妻子的手,眼眶泛着泪道:“好,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厢江妙坐在坤和宫,着急的等着御书房那里的消息,待听得霍璇身旁的宮婢传来好消息,江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妙等着霍璇回来,未料等来的,却是霍璇和景惠帝帝后二人。

    江妙屈膝行礼,景惠帝忙道:“这儿没什么外人,堂嫂不必多礼。”

    如此,江妙还是做到礼数周到。

    见着江妙,景惠帝有些心虚,保证道:“堂嫂放心,这是朕最后一回让堂兄替朕涉险。”

    这便是江妙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了。看着面前这个释怀的年轻帝王,江妙没说一些客套话,毕竟心里是存着一些小自私的,当妻子的,哪里希望自己的夫君经历这种危险的事情?当下便再次屈膝道:“多谢皇上。”

    景惠帝见江妙大方,没计较他之前的小性子,心里也是释怀了不少。想着自己那位劳碌了这么多年的堂兄,好不容易有了妻儿过起安慰日子的时候,他却不要脸的让他代替自己涉陷,当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混账。

    景惠帝暗暗懊恼。

    待景惠帝想着等陆琉回来,该如何同他说话,又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打小护着自己的皇姐消气时,前线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军营遭遇北燕国士兵偷袭,宣王陆琉中毒箭身亡。

184|大结局⑧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宣王府。

    江妙给小家伙洗完小手小脚,便将他抱到柔软的锦被中。白日她去宫中见了霍璇,待了大半日,这午膳也被留在宫里用了。小家伙年纪虽小,却爱黏着她,半日不见,待她回来的时候便格外的兴奋,咿咿呀呀喊着便要她抱。

    江妙自个儿也清洗好,从净房出来,便瞧她那调皮的胖儿子已经从锦被中爬了出来,抬起小脑袋冲着她笑。

    小傻子。江妙心道。

    外头这天儿虽然冷,可里面烧着地龙,倒是热烘烘的。

    江妙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道:“澈儿怎么还不睡?”往常这个时候,她这胖儿子肯定睡得像小猪崽儿一样了。

    小家伙将脑袋往娘亲的怀里一埋,亲昵的蹭了几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可江妙还是能感觉得到——小家伙正努力用自己的话同她交流。只可惜她这个娘亲太笨,听不懂。

    正当江妙要抱着胖儿子一道睡觉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些动静,仿佛是谁匆匆忙忙过来,同许嬷嬷说了什么。之后许嬷嬷就走了进来,朝着她道:“王妃,皇上和皇后娘娘一道来了。”

    景惠帝和璇姐姐!

    即便江妙不知二人大晚上过来,是因为什么,可也能够想到,这件事情肯定很重大,而且……和陆琉有关。江妙眼皮子跳了跳,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前,她不能太过疑神疑鬼了……兴许是别的事情呢?

    江妙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说着,就叮嘱墨琴照顾好小世子,自己起来穿衣裳。

    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梳了一个寻常的发髻,便打算过去见景惠帝和霍璇了。

    只是她要出去,榻上的小家伙却哇哇大哭了起来。

    江妙正是最紧张的关头,一听儿子在哭,这双脚便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了。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她这胖儿子,陆琉走的时候,还只能坐不会爬呢,如今却已经能爬了。这会儿急急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小短腿好不容易爬了一段,身旁的墨琴担心他摔下去,便又小心翼翼将他抱回去了。这一抱回去,小家伙哭得更伤心了。

    见惯了儿子傻乐的可爱模样,江妙是最舍不得儿子哭的,当下便疾步走向榻边,将被窝里的胖儿子抱了起来,亲着他嫩嫩的小脸蛋和脸上的眼泪,柔声哄道:“娘抱着澈儿一起,澈儿不哭。”

    小家伙抽抽搭搭的趴在江妙的肩头,蹭了几下,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变回原来乖巧的模样。

    儿子离不开自己,江妙便动作利索的将儿子的衣裳穿戴来。

    许嬷嬷眉头一拧,担忧道:“外面开始下雪了,王妃和小世子穿得厚实些,别冻着了。”

    下雪了吗?

    用了晚膳之后,江妙便陪着胖儿子一道在屋里说话,倒是不知道外面已经下雪了。不过已经是腊月了,下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原是暖烘烘的,听了这话,江妙倒是真觉得冷了些。江妙命宝巾从衣柜中拿了斗篷来,大的是她的,小的是胖儿子的。

    小家伙裹上这身墨绿色毛绒绒的斗篷,衬得这张小脸越发的白胖水嫩来,刚刚哭过的大眼睛,还湿漉漉的,可这会儿嘴角已经挂上笑意了。这便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的好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随着性子来。

    江妙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满意他的打扮。自打有了儿子之后,她给陆琉做衣裳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的做一身同款式同颜色的给胖儿子,父子俩一起穿的时候,就是江妙最享受的时候——看着这一大一小模样极相似的父子俩,江妙便觉着自个儿这一颗心,都没填得满满的。

    所以这斗篷,她也给陆琉做了一件。

    原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父子俩可以一起穿的。只可惜陆琉没办法这么快回来,她只能让小家伙先穿了。

    江妙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胖手,道:“这身斗篷澈儿可别弄脏了,娘亲做了好久了,等爹爹回来了,澈儿和爹爹一起穿,嗯?”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冲着她笑了笑,张嘴道:“爹,爹……”

    江妙一怔,听得站在一旁的许嬷嬷也愣住了,一张老脸满是欢喜道:“小世子真聪明,都能开口说话了。若是王爷回来了,听到小世子开口叫人,可得开心坏了。”

    小家伙仿佛是听懂了许嬷嬷在夸赞他,歪着小脑袋开心的笑了笑。

    江妙知道,许是这段日子她经常在小家伙的面前提到爹爹,耳濡目染,次数多了,便学会了。这事儿若是搁往常,即便是开心,她也会因为儿子先开口叫的是爹而吃味呢。如今,心里却是不计较这些,只俯身又亲了一下,眼眶微湿道:“澈儿真乖。”

    若是陆琉听到了,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今晚来的是皇上皇后,江妙不敢让他们久等,抱起刚刚会叫爹爹的儿子,就匆匆去了前厅。

    刚出门,那呼呼吹着的寒风便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雪正在下,且下得很大,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江妙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儿子,到了前厅。

    见那景惠帝穿着一身常服,同霍璇正站在一块儿,竟连坐都没坐下。待江妙看清二人凝重的表情时,便再也没法欺骗自己,忙上前道:“可是陆琉出了事?”

    景惠帝看着眼前年纪轻轻又异常娇弱的堂嫂,到底是说不出口。

    江妙心里担忧不已,见景惠帝不说,便问霍璇:“璇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璇翕了翕唇,看了景惠帝一眼,而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竟“噗通”一声跪在了江妙的面前,红着眼道:“是朕害死了堂兄……”

    男儿膝下有黄金有黄金,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江妙心里已经做了极坏的打算,兴许是陆琉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可她知道陆琉心里念着他们母子,定然能够挺过去的,却不曾想到,会是这等噩耗。景惠帝的话,江妙是不信的,在她的眼里,陆琉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自己去了,他也会好好的活着……她从来都不会担心,他会孤零零丢下她一个人。

    怀里儿子的小身子动了动,小脑袋也转了过来,小胖手从斗篷中艰难的抽了出来,才胡乱的摸了摸江妙的脸,而后一双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霍璇,和跪在地上的景惠帝。小孩子虽然不懂,却是最敏感的,这个时候,便乖乖巧巧的抱着娘亲的脖子,小脸颊紧紧和娘亲贴在一起,嘴里喃喃的说着话。

    江妙低头看了景惠帝一眼,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不会的。”

    景惠帝开口道:“堂兄是被敌军偷袭,中了毒箭,那箭头淬了北燕国特制的毒,军医束手无策,两个时辰之后就……”

    江妙再一次道:“不会的。”

    她顿了顿,抱着儿子的手也紧了紧,表情认真道:“陆琉他答应过我,会平平安安回来,他不会有事的。皇上,璇姐姐,只要我一日不亲眼见到,我便等他一日……”

    她转过身子,看着外面的白雪飘飘,喃喃道:“已经很晚了,雪又这般大,皇上皇后赶紧回宫去吧。”

    景惠帝见江妙这副模样,心下也是自责,可他哪里敢拿这种事情欺骗她?他起初也是不信的,询问过之后,却不得不信,继续说道:“堂嫂放心,朕欠堂兄太多,如今堂兄遭遇不测,朕一辈子都会尽力弥补你和澈儿的。即便是要朕的江山,朕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希望……希望堂嫂节哀。”

    这“节哀”二字,才是当真刺痛了江妙的心。

    她转过身子,当即便红了眼,拧起眉头道:“陆琉替你做事,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回报。而我也曾感激过你,曾经和长公主一道陪在陆琉的身边。你若是觉得亏欠,便将这大梁江山打理好,不用给我们母子什么……至于陆琉,我会和澈儿一起等他回来,只希望皇上日后切莫再怀疑他的忠心,也记着之前说得话,不要再让他做危险的事情。他这二十多年来,没有多少真正快乐的日子,我只想让他后半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能嫁给他,陪伴他,是我江妙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等他亦是如此。”

    说着,才将斗篷的帽兜替怀里的胖儿子戴上,抱着他匆匆出了前厅。

    霍璇知道江妙受不住,可看着跪在地上的景惠帝,也明白如今不是该伤心颓废的时候,只蹲下身子扶着他,说道:“皇上回宫吧,臣妾在这里陪陪妙妙。”

    景惠帝喃喃道:“阿璇,若是当初朕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朕不会让他去的……朕只是一时赌气。朕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他出事。”

    景惠帝同宣王的感情,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霍璇心里头也是明白的。

    霍璇说道:“若是皇上真的在意宣王,就不要让宣王白白送命。你要记住,你是一国之君。”

    霍璇送走了景惠帝,就去了江妙的玉磐院。

    之前景惠帝在前厅说的事情,宣王府的丫鬟也是听到了的。江妙身边的许嬷嬷当即便红了眼,想着王妃这般年轻,同王爷成亲两年未到,这小夫妻俩又如此恩爱,怎么老天竟这般狠心!

    眼下瞧着王妃抱着小世子回屋,如平常般唱着童谣哄小世子入睡,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王妃不信,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可这事是皇上皇后亲自来说的消息,岂能作假?

    许嬷嬷正是担忧不已,便听得外面的丫鬟说皇后没走,如今正过来了,当即便迎了上去,朝着皇后行了礼。

    霍璇知道许嬷嬷是江妙身边最贴身伺候的人,看见她,才小声问道:“妙妙呢?”

    许嬷嬷知道皇后是来安慰王妃的,可王爷这回出事,算是替皇上死的,一时对这位皇后,也有些怨气。只是皇后同她家王妃在闺阁之中便是好友,目下也是真心来安慰的,态度也就恭敬了些,说道:“正在里头哄小世子睡觉……皇后娘娘,王妃她……”许嬷嬷是看着江妙从襁褓之中长到如今这般的亭亭玉立嫁人生子的,对她也是打从心底里疼爱的,如今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难免心疼。

    许嬷嬷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进去劝劝吧。”

    霍璇应下,缓步走了进去。

    见江妙就这般哄着怀里的白胖儿子,可那小世子却是精神的很,睁着乌溜溜的眼儿,窝在娘亲的怀里,半分睡意都没有。

    至于这闺房,倒是布置得极为温馨……想来都是依着江妙的喜好来的。她知晓宣王待这位王妃有多好,那股热乎劲儿,简直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了。自打二人成亲之后,宣王并没给妻子安排别的院子,而是同妻子住在一块儿,过着平凡夫妻的日子……即便是在岷州,这小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也比往常更恩爱自在些。

    这样恩爱的二人……

    霍璇过去,自江妙身旁落座,见她神色淡淡,眉宇间没有半分哀愁,只温柔的哄着儿子,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霍璇开口道:“妙妙,咱们许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了,就让我陪你几日,就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许久,江妙才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霍璇,认真说道:“璇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方才说不信,是真的不信。你也知道陆琉的本事的,而他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璇姐姐,宫里那么多事,太子殿下和皇上和需要你,你回去吧……”她低头看了一眼终于被她哄得睡着的乖儿子,弯唇笑笑道,“我有澈儿就够了。别人说什么,我统统都不会信的。陆琉他会回来的。”

    见她小脸满是坚定,霍璇心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霍璇是皇后,江妙自然没让她留在宣王府。而且已经太晚了,霍璇也不想打扰江妙休息,只吩咐了许嬷嬷,若是王妃有什么动静,务必要告知她。

    江妙固然坚信陆琉没有出事,可心里难免被影响了,晚上和儿子一道上榻睡觉的时候,只睁着眼看着儿子的小脸,想象那张放大版的俊颜。

    江妙捉着儿子肉呼呼的小胖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陆琉,我有些害怕。你快些回来,好不好?

    陆琉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望城,这镇国公府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乔氏听到后,差点晕倒,当即同江正懋领着儿子儿媳,一大帮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了宣王府。

    是镇国公府的人,宣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将一行人引到了玉磐院。

    待乔氏进屋之后,看到闺女如往常一般——她那憨态可掬的小外孙拿着布老虎在罗汉床上玩,闺女便仅仅坐在床边,正低头做着袍子。瞧着袍子的款式和大小,就知道是做给女婿的。

    若是往常,自然是一副令乔氏安心的贤妻良母模样。

    可如今看到这般场景,乔氏的眼圈忍不住红了红。

    江妙抬眼,看着乔氏,倒是笑了笑,喊道:“娘。”又看着乔氏身后的爹爹,三个哥哥和两个嫂嫂,除却正在做月子不能出门的三嫂梁青萱,这人竟都过来了。

    乔氏过去,一把握住闺女的手,道:“妙妙,女婿的事情……”

    江妙垂了垂眼,说道:“娘,这等荒谬之事,女儿怎么能同爹娘说呢。娘放心,陆琉很快就会回来了。”她笑盈盈拉着乔氏一道坐下,又朝着其余一大帮人,道,“爹爹,哥哥嫂嫂们,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而后又吩咐宝巾和墨琴泡茶去。

    江妙放下手头的活儿,将努力在罗汉床上爬的胖儿子抱了起来,冲着乔氏道:“娘,你可知道,澈儿会开口叫人了。”江妙的脸上满是当娘亲的自豪感,喃喃道,“没了澈儿之前,女儿不知娘养女儿的时候有多辛苦,这些事情,自个儿经历过之后,才会真真切切的了解。”

    小家伙见着外祖母,也是极开心的,拍着小手兴奋的嚷嚷了几声。只是小家伙原是很喜欢乔氏抱的,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一个劲儿的赖在江妙的怀里,谁也不想抱。

    江妙见状便道:“澈儿越发黏着我了。”

    乔氏看着闺女这般的状况,也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只道是闺女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还没接受。

    只是——

    若是几日后,女婿被送回宣王府,那时候,她这闺女,便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乔氏是个疼闺女的,这从小到大,都没让闺女吃过什么苦,这种事情,即便是她都难以想象,何况未满十六岁的闺女。

    如今闺女举止如常,可乔氏却是不放心,决定留下来陪闺女,私下交代了长媳宋鸾,让她暂时处理府中中馈一时。毕竟镇国公府不能乱。而这年关将至,府中事情忙,是决计不能没有女主人的。其他人,乔氏也都让他们回去了。只是二儿媳同闺女的感情最好,说什么都不肯走。乔氏没法子,便同二儿媳薛今月一道留下来,陪着闺女共同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可乔氏担心二儿媳的性子,她闺女还没什么,她若是先哭哭啼啼,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薛今月素来没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待听到宣王妹夫中了毒箭身亡,更是气得牙痒痒道:“那皇上不是同妹夫的关系很好嘛?这种事情,怎么就偏偏让他去了?明知道凶多吉少,他自己为何不去,若是他自个儿去了,出事的也不是妹夫了!”

    这话岂能乱说?

    只是江承许也是站在妹妹这边的,听着妻子红着眼激动的模样,也是心疼自己这宝贝妹妹。又听着妻子喃喃道:“妙妙怎么办?澈儿还这么小……”

    薛今月有些激动。方才在江妙的面前,她极力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出来了,才能好好发泄一番。薛今月哭得一塌糊涂,任凭江承许如何安慰,也无济于事。而江承许也是心疼坏了自己这个妹妹,又见妻子这般的模样,更是方寸大乱。

    宣王府这边乱糟糟的,唯有江妙的玉磐院,日日陪着刚会说话的儿子聊天,听着儿子能开口叫爹爹,又能叫娘,江妙心里是说不出的成就感。

    全望城的人,都知道宣王出了事,那泰安胡同的陆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的。

    陆行舟就这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白雪红梅,清俊的容颜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泛着青黛,已是两宿都没这么阖眼了。

    孟淼端着刚煲好的鸡汤进来,男人的房间里不烧地龙倒也正常,可大冬天的,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竟开着窗户站在窗前,那当真是不要命的!孟淼立马将托盘放下,过去将陆行舟拉了过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行舟没说话,可孟淼哪里不知,他是听到宣王出事的消息,才成了这副模样。

    孟淼一张小脸瘦的下巴尖尖,清澈的眼睛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亲自去看她?陆琉想,他何尝不想去看她?

    只是——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宣王陆琉出事之后,那蛰伏已久的魏王,趁着望城的精兵强将皆去前线作战,便瞄准这个好时机,一举攻下望城。即便是担上谋反的罪名,却也比战战兢兢过一辈子要好。

    景惠帝自问待这位皇兄不薄,哪里会想过,他竟做出这等忤逆犯上的事情?

    纷纷白雪落下,穿着藏青色斗篷的魏王就这般抬头看着城门之上的年轻帝王,骑在马上英姿勃发,哪有半分落魄王爷该有的样子?

    景惠帝忽然想起,当年最该坐上这个皇位的人,便是他这位皇兄。只是堂兄同他说过,魏王心眼儿小,若是他登上了皇位,那他这个素来被父皇疼爱的小皇子,肯定不会有好下场。那时候他念着母妃,念着皇姐,便决定参与夺嫡,不能让皇位落入魏王手中。后来魏王落败,他念着往昔的兄弟情,只将他贬去封地。而这两年,他对堂兄存着不满,便有些想念这位皇兄,见他在封地过得不好,就心软将他重新调回望城。

    魏王和堂兄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忠言逆耳,只会顺着他的意思。那时候他正需要一个支持自己的人,便时常去找他说话。

    他原以为,皇家的兄弟也是骨肉至亲……

    只是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义无反顾扶着她的堂兄。

    景惠帝看着马上得意的魏王,眼看着城门即将要失守,心里没有半分恐惧和害怕,有的只是对堂兄的愧疚。

    景惠帝侧过头看着身旁的霍璇,见她也是从容淡定,才哑声道:“阿璇,你带着宸儿走吧。”

    ……他终究还是亏欠了她。

    霍璇摇摇头,寒风吹得她的脸颊有些红扑扑的,这鼻尖儿都冻得有些泛红了,启唇道:“陆子恒,我霍璇既是你的妻子,答应过你要同你共度难关,便不会抛下你。”

    景惠帝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牢牢将身侧之人的小手握住。

    即便她还没有爱上他,可有了这句话,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皇宫正值千钧一发,宣王府这边,自然也波及到了。昔日魏王落败,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宣王陆琉。魏王是个记仇的,如今哪能不趁机讨回来?如今便派了一队人马,将宣王府团团围住,等着他解决了景惠帝,就过来好好算算账。

    玉磐院里,许嬷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将事情禀告了江妙。瞧着这小王妃,前几日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如今又迎来这等无妄之灾,实在是令人心疼。

    江妙闻言,只是抱着儿子的手顿了顿,旁的倒是没什么表情。

    她有些庆幸,今儿她娘亲和二嫂恰好回府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江妙安心在宣王府待着,而她怀里的小家伙,仿佛也闻到了不安的气息,窝在娘亲的怀里,不哭不闹,却也不肯吃东西。

    皇宫那边如何了,江妙不知道。

    虽然宣王府这边安安静静,却也不能说明景惠帝那儿能撑住。

    江妙将小家伙哄着睡着了,小心翼翼放心了摇篮里,等听到身后有动静,以为是许嬷嬷,才喃喃道:“难为许嬷嬷照顾我这么多年,却什么福都没享过。还有宝巾,原本想给你说门好亲事的,可回了望城,倒是耽搁了……还是宝绿有福气。”

    她喃喃说着,侧过头,看着面前身形高大却做小厮打扮的人,惊讶了一阵才道:“你怎么来了?”

    面前之人,竟然是陆行舟。

    陆行舟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是想法子带你出去的。妙妙,魏王这次谋反,是做足了准备,皇上身边没人,又没有兵马,根本就不是魏王的对手。昔日算是三叔害得魏王同皇位失之交臂的,如今三叔没了,他定然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和澈儿的身上……我带你走,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和澈儿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这个时候能来救她,江妙是意想不到的。若是半点都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江妙道:“不用了。”

    陆行舟却是要着急坏了,上前一步,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蹙着眉,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上辈子欠了你。我带你们母子出去,也算是偿还,你留在这里,皇上自身都难保,只能是等死……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澈儿想想。”

    陆行舟虽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眼下这节骨眼上,哪里还计较这些?许嬷嬷虽然不喜欢陆行舟,却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护着王妃的,当下便劝道:“王妃,跟着大公子出去吧。”

    江妙想了想,看着陆行舟道:“你有把握安全出去吗?”

    陆行舟看着面前女子明媚的容颜,点头,却道:“只能带两人。”

    江妙知道自己平常是小看了陆行舟,这辈子的陆行舟,的确比上辈子成熟了许多,当下便从摇篮里,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在他熟睡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递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松了一口气。他原想着,自己不会这么快劝动她的。

    陆行舟立马道:“你赶紧换身衣裳,咱们一道出去吧。”

    江妙看了一眼屋内的丫鬟嬷嬷,对着宝巾道:“你跟着大公子走吧。”

    宝巾一愣,忽然明白了,当即便跪了下来,红着眼道:“王妃……”

    陆行舟也是一阵诧异,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压低声音道:“妙妙,你——”

    江妙抬眼看着陆行舟,说道:“你平平安安带着他们出去,便算是补偿了上辈子你欠我的。陆行舟,咱们两清了,你走吧。”

    外面越来越乱,陆行舟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眼看江妙这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全动她的。他低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家伙,说道:“好,那我走了,你放心,我即便是死,也会护澈儿周全的。”

    江妙点头,只是宝巾不肯走,最后陆行舟还是只带走了小家伙。

    梅园那边的人,也都到了玉磐院。

    田氏是个胆子怯懦的,这会儿正抱着年幼的平哥儿,战战兢兢站在陆二爷的身旁。

    陆二爷患有腿疾,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一身青衣长袍,倒是有几分临危不惧的铮铮铁骨。

    陆二爷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又生得柔弱的弟妹,见她一张小脸白净,面上并未有半分畏惧之色,心下才生出几分钦佩。

    听到前院混乱的声音,田氏却是吓得小脸惨白,一把扯住陆二爷的衣袖,道:“二爷,你想想法子,想想法子送平哥儿出去。他才五岁,他不能出事……平哥儿是田氏的命根子,也难怪田氏会如此担忧了。

    陆二爷看着田氏怀里的平哥儿,这儿子虽不是他亲生的,可养在身边,总归有了感情。这会儿见素来愚钝木讷的平哥儿并未哭闹,才从田氏怀里牵过平哥儿的手,语气温和的问他:“怕不怕?”

    平哥儿瞅瞅田氏,又瞅瞅极喜欢的三婶婶,而后才看着陆二爷,回答道:“有爹娘和三婶婶,不怕。”

    陆二爷赞赏的摸了摸平哥儿的脑袋,欣慰道:“是爹爹的好儿子。”

    平哥儿生得笨,虽然年纪小,却时常从下人口中听到那些话,知道自己笨,让爹爹不喜,便极力做得最好。如今得了爹爹的称赞,平哥儿一张小脸也露出了微笑,低头看了看同爹爹紧紧握着的小手,自豪的挺了挺腰板。

    小小的身子,就这么同江妙、陆二爷站在一块儿,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魏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罗安郡主。

    只是江妙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见到这个刁蛮娇纵的罗安郡主,会是这样的场景。

    罗安郡主瞧着江妙,也忍不住笑了笑,脸上是胜利者的姿态,叹道:“小时候便觉得你不识趣儿,没眼光,未料长大了,这眼光还是差得一塌糊涂……选谁不好,偏生选了这个短命鬼。”她喃喃道,“……早知道如此,当初你落水的时候,不如就那样淹死得了,如今也不用遭罪了。”

    说起来,当年罗安郡主不慎将她推下了荷花池,也算是促成了她和陆琉的姻缘。

    魏王想要翻身,罗安郡主也想重新过回往日风光体面的日子,这是人之常情,她也不好说什么。

    罗安郡主道:“念着往日的交情,本郡主也不折磨你,等我父王来了,你即便是要寻死,也是没机会的。江妙,本郡主心肠好,这便送你上路,也算是给你留个清白身子,让你在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你那短命夫君。”

    说着,便唤来身旁的侍卫,拿起弓箭瞄准了江妙。

    江妙定定的看着面前明媚含笑的女子,听着她的话,都是想起了小时候她初见陆琉,替他出鲅鱼饺子的事情。那个外冷内热的少年啊……她经历过生死,本是很惜命的,可这个时候,她突然不怕死了。若是陆琉在,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城时候,景惠帝出事的,所以……

    他是真的……

    她是愿意陪他的,爹娘哥哥们也一切安好,她也总算是听着儿子叫了爹娘,心里倒是没什么遗憾了。她讨厌陆行舟,可是在这种关头,他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她,也算是还清了上辈子他欠她的。这么想来,江妙倒是觉着,就这么去陪陆琉,也是挺好的。

    他答应她的事情没做到,她正好可以找他去算账。

    他肯定,会好好哄她的吧。

    江妙嘴角微微翘起,望着罗安郡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惊讶,却还是用力的拉开了弓箭,瞄准了她……

    只是,待箭要射向她的时候,却看到护在罗安郡主身旁、手持弓箭的侍卫们,动作统一,齐齐瞄准罗安郡主,那羽箭迅速的射向了罗安郡主。

    罗安郡主眼眸倏然睁大,正想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没机会看到,直直栽在了地上。

    江妙站在原地,看着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事情,脸上有些惊讶,朝着地上口吐鲜血的罗安郡主一眼……之后才仿佛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看向正朝着她走来的男人。

    江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只犹豫了小半会儿,才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紧紧抱着那人的身子,将脸埋到他的怀里……这熟悉的气息,是她这几日做梦都想闻到的。

    憋了好几日的眼泪,这个时候,才不合时宜的一下子涌了出来。江妙舍不得松手,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和璇姐姐那边……”

    陆琉道:“魏王的事情,我早就知晓,你放心,那边有黎淞。”

    江妙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中箭身亡的事情,肯定也是计划之中的。她没责怪他,只笑了笑,语气轻松道:“那我又能见到宝绿了。”

    陆琉把人抱紧了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妙妙,对不起。”

    江妙抬起头看着他,又是哭又是笑,颤着小手覆着他的脸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而后才娇气道:“我很生气。所以,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哄我。”

    陆琉笑笑,一如往常的点头说好。

    桃红又是一年春。

    今儿乔府上下张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是乔府三公子乔元宝大喜之日。这乔三公子娶的是景惠帝最小的妹妹定安长公主。乔三公子同瑞王交好,时常去宫里玩儿,若要说起来,同这位定安长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当真是一桩好姻缘。

    昔日有着小霸王称号的瑞王,如今也成了一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十五岁少年,原是白皙的皮肤,也因为在军营中的历练,略微晒黑了些,目下看着这位好兄弟娶了自己的妹妹,也是打从心底里满意这门亲事的,举杯敬乔元宝道:“日后可要好好对待定安。”

    乔元宝笑了笑,脸上满是新郎倌儿的神采飞扬。

    乔家人一向容貌出众,这乔元宝幼时是个胖墩墩的小团子,如今长大了,清瘦了些,俨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乔元宝想起刚抬进门的小妻子,当初他和瑞王一道玩,这小妮子便巴巴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这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如今倒好……要被缠上一辈子了。

    乔元宝朝着瑞王敬了酒,忽然看到了坐在那边着一身墨绿锦袍,正在低头擦拭的俊美男子,忙走过去,道:“表姐夫。”

    瑞王也喊道:“堂兄。”

    陆琉手里拿着汗巾,看了一眼面前着一身喜袍、意气风发的少年,道:“恭喜。”

    乔元宝见陆琉的袍角仿佛被酒水打湿了,拿着巾子在擦拭,才道:“表姐夫,我领着你去换身新袍子吧。”

    陆琉眉宇温和道:“不用了,马上就干了。”

    虽未言明,可乔元宝和瑞王相视一笑,却是心知肚明了。瑞王眉眼弯弯,说道:“这袍子是堂嫂亲手做的吧,瞧堂兄你宝贝的……”

    陆琉笑笑,便是默认了。

    瑞王是很崇拜这位堂兄的,去军营历练,也是想着日后能成为像堂兄这样的人。只是他这堂兄,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惧内,虽说他那位堂嫂是个和善可亲、容貌出众的娇妻,可成亲都五年了,宠得倒是比刚成亲那会儿还过分了……这番话,瑞王也就想想,嘴上是不敢说的。毕竟说实在的,他还是有些怕他的。

    乔元宝也是打小便崇拜这位表姐夫的。不过他同瑞王的想法不一样,他站在小表姐这边,当然觉得小表姐值得表姐夫对她这么好。乔元宝握了握拳,心道为夫者便要像表姐夫看齐,在外面说一不二,在家里以妻为上。

    乔元宝道:“我方才倒是瞧见表嫂了,今儿她喝得有些多,表姐夫可得管着点儿。”

    江妙将乔元宝当成亲弟弟,如今他成亲,她自然比谁都高兴。

    陆琉温和的眉宇淡了些,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待乔元宝去敬酒,瑞王这个新娘子娘家人却帮着新郎倌儿挡酒,不禁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湿了一小块的袍角,想着待略干一些便去寻妻子,可素来风轻云淡的宣王,到底还是忍不住,只坐了一小会儿,便按捺不住起身了。

    而这厢,江妙的确喝得有些多,正在院子里散步,倒是恰好遇见了陆行舟。这回陆行舟倒是大大方方同她打了招呼:“三婶婶。”

    江妙笑了笑,想到了前两日孟淼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便开口道:“恭喜。”

    陆行舟道:“多谢。”

    虽对陆行舟没了成见,可江妙还是不好同他多待,正想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却见陆行舟已经说了话:“今儿乔三公子成亲,是件大喜事儿,不过三婶婶这酒也少喝些。我还有些事,便失陪了。”

    江妙颔首,心道这陆行舟果真不一样了。

    陆行舟走后,江妙便抬眸朝着远处看去,见那俊美高大的男子缓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脸上倒是表情淡淡的,可是……江妙笑了笑,等他走近,这小鼻子才在他的身上闻了闻。

    陆琉任由她闻,而后道:“我只喝了两杯。”

    闻言,江妙抬眸看他,两眼弯弯,眼底晶亮璀璨,像是狡猾的小狐狸,打趣儿道:“酒味倒是没怎么闻到,只是这醋味儿都快把我的牙给酸倒了。”

    陆琉任由她打趣儿,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而后揽着妻子的娇躯入怀,在她耳畔恶狠狠的威胁道:“晚上再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江妙撇了撇嘴。别人怕他,她才不会怕他呢。

    江妙偎在他的怀里,看着不远处院子里围在一块儿玩耍的小孩子们。

    那穿着宝蓝色小袍、生得胖嘟嘟,便是她将满四周岁的胖儿子。

    她这胖儿子性格开朗又聪明,模样生得好,人缘也好,便是那素来骄傲的小太子,都愿意当他的小跟班。这会儿更是被一大群小孩子围在中间。

    一大半都是小女娃呢。

    江妙瞧着,便想起陆琉小时候……这么看来,陆琉性子孤僻些,倒也是有好处的。

    江妙心下窃喜。

    陆琉看着娇妻这副面若桃李的模样,当下便喉头一动,要俯身去吻她。

    中途却被一只小手挡了下来。

    柔软的唇瓣磨蹭着娇嫩的小手,陆琉的嗓音暗了暗,黑眸紧紧盯着她,道:“妙妙……”

    江妙红着脸,嘟囔道:“这大白天的……回家再给你亲。”因为这几年陆琉的良好表现,在福利方面,江妙自然是稍稍顺着他些。只是男人不能惯,这种时候,江妙还是能保持理智的。

    陆琉没说话,只捉着妻子的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

    江妙依稀能感觉出掌心的物什,可还是低头瞧了瞧。

    看着掌心这只苍翠欲滴的小蚂蚱,江妙“噗嗤”笑出了声……这男人啊,从小哄到大,十几年了,就会这么一招。

    江妙耳根子烫了烫,将这刚刚编好的小蚂蚱收下,小小犹豫了一下,才扬起小脸道:“亲吧。”

    ……谁叫她没出息,偏偏就吃他这一套呢。

    【盛宠妻宝·全文完结】/

    ·

185|番①:二哥今月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这日风和日丽,薛今月去法华寺给娘亲林氏祈福。

    刚及笄的小姑娘,朝气蓬勃,青葱娇嫩的能掐出水来。

    薛今月的容貌并非望城贵重中拔尖儿的,可她皮肤生得白皙,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这会儿气喘吁吁爬完了台阶,才冲着身旁的丫鬟香蕊道:“咱们快些,妙妙应该在等咱们了。”

    香蕊心道姑娘素来活泼,身体健健康康的,若是换成寻常娇生惯养的姑娘,这中途怎么也得歇一歇。哪像她家姑娘,不过稍稍喘了一会儿气,这双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香蕊应下,忙跟着自家姑娘去和江姑娘会合。只是略微一侧目,便见不远处有几个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在说话,而她一眼便认出了鹤立鸡群的表公子,立刻冲着自家姑娘道:“姑娘,那不是表公子吧?”

    香蕊口中的表公子正是祁家公子祁澄,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便是她家姑娘的夫婿。

    薛今月闻言便看去,看到果真是祁澄,登时一张小脸便烫了烫。

    祁澄经由身旁同窗好友的提醒,看到自己的小表妹,自然也缓步走了过去。看到薛今月虽然很高兴,可祁澄知晓小姑娘最喜欢他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每回他讲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小姑娘便仰起头,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他,脸上满是崇拜……

    那时候,祁澄便有些忍不住,当真想将这小表妹抱到怀里好生亲热一番。

    可薛府的姑娘不比旁的,他若是做出孟浪的举止吓坏了她,到时候怕是娶不到这位小表妹了。

    毕竟祁家非常需要这门亲事。

    是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祁澄顶多是牵牵着小表妹的小手。且每回牵手都是匆匆一握,根本来不及他品尝。可越是这般,越勾起祁澄的胃口来,今儿巧遇,祁澄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薛今月乖乖的叫了一声“祁表哥”。之后祁澄自然顺理成章的陪着她一道过去,说今儿法华寺人多,不放心她。

    薛今月本就对他有心,上回他又私下同她说,不久之后便会上门提醒,小姑娘的心自然是七上八下,被撩拨的仿佛是揣了一窝兔子。且这会儿祁澄这般细心体贴,薛今月对这个表哥更是满意了几分。

    薛今月在祁澄的陪同下同今儿约见的表妹江妙会合。

    薛今月同江妙虽是表姐妹,却如亲姐妹一般,且她和祁澄的事情,她也告诉了江妙,是以今儿当着江妙的面儿和祁澄站在一起,薛今月有些不好意思。

    正害羞的小姑娘,对上江妙身旁一脸冰冷的镇国公府二表哥江承许,便再也害羞不起来了。这架势,仿佛是见了夫子的学生,一下子就生出了惧意,而这学生,应当还是功课不好的。

    薛今月暗道自己运气差,让她碰上二表哥陪妙妙来。

    想起镇国公府三个表哥,薛今月便想:大表哥和三表哥,哪个都成呐。

    那两位表哥,一个沉稳体贴,会照顾人;一个活泼开朗,和她玩得很投缘。唯有这位二表哥,性子同其他两位表哥不一样,是个冷冰冰不好相与的。在她的记忆里,二表哥独独对妹妹江妙宠爱些,可对外人嘛……那可是多说一个字都不肯的。

    唉……

    薛今月幽幽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去看这位二表哥,只挽着江妙的手,一道去拜了菩萨。

    之后便去后山的客房歇息了一阵。

    待收到祁澄约她出去的时候,薛今月才忍不住露出害羞的笑容来。

    当下便整理了一下衣裳,让丫鬟伺候着重新梳妆了一番,便过去见祁澄了。

    祁澄约她相见的地儿,倒是清静,薛今月没让香蕊跟着过去,只远远看到了祁澄,便叮嘱香蕊道:“你待在这里,我去同祁表哥说说话就过来。”

    在薛今月的记忆里,她这位祁表哥温文儒雅待人谦和,而且饱读诗书博闻强识,是她最崇拜的那类男子。如今约她,也不过是同她说说话,不会做出出阁的事情来的。

    这便是小姑娘的想法,见见自己喜欢的男子,只看上几眼,说上几句话,便已经觉得是最浪漫最满足的事情。

    可祁澄却不是这般想的。

    瞧着小表妹乖乖的过来了,一张脸儿娇俏可人,规规矩矩的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当下便忍不住,搂着小表妹的娇躯便往假山内带。

    薛今月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惊呼:“祁表哥……”

    还没缓过神来呢,便有人轻轻松松将她从祁澄的怀里夺了过去,之后耳畔传来祁澄挨打的闷哼声。

    待看清来人,薛今月才终于回神,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冷冰冰的俊脸男子,声音带着哭腔道:“二表哥,你怎么能打人呢!”

    这时候,倒是全然忘记祁澄欲同她亲近的事情。

    满脑子都是这个突然出现打人的二表哥江承许。她可是知道的,镇国公府的三位表哥,自小便跟着姨父习武,她二表哥更是三位之中天资最好、武艺最出众的,而她祁表哥却是个文弱书生……祁表哥哪里是她的对手?

    江承许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吝啬的吐出一个字:“滚。”

    薛今月不懂,可祁澄哪里不懂?

    适才这位江二公子发了狠的揍他,那架势,仿佛是看到自己自个儿同他妻子通.奸一般……

    祁澄艰难的站了起来,心里虽然恼火,却也明白镇国公府是他惹不起的,当下便识时务的一瘸一拐的离开。

    薛今月虽然怕江承许这位二表哥,可兔子急了也咬人,再绵软的性子,看着自己心仪的表哥被他走了,也气得红了眼,旋即开口道:“你不讲道理!祁表哥都流血了……”

    江承许低头看了一眼,见小姑娘还喋喋不休念叨着祁澄,再淡定的性子,都要被她给惹毛了。想着之前的画面,江承许立马将她的腰肢一搂,直接将人压在假山上,俯身堵住她这张小嘴。

    江承许素来洁身自好,到了他这般的年纪,仍是个没碰过女人的。这怀中香软的小表妹,便如那软糯粘牙的糯米团子般香甜可口,让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都忍不住想狠狠将她吞下。

    她哭,便随她哭。

    她没脑子,跟那劳什子表哥出来,便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薛今月懵了,待被男人粗暴的搅来搅去时,才羞得反应过来。可她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家,岂是江承许这个大男人的对手。况且他生得比一般的男子高大些,也更……更俊美些。脸上的皮肤被男人的眼睫轻轻扫过,薛今月深吸一口气,没法子抵抗,只能由着性子哭闹了起来。

    奈何她这个坏表哥是个硬心肠,喘着气松开了她,冷冷的看着她,淡淡道:“现在知道怕了,哭了,方才怎么没出声?还是你更想你那道貌岸然的祁表哥这般亲你抱你?”

    薛今月脸皮薄,分明吃亏的是自己,听着男人这般理直气壮的话,顿时没了士气,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个。薛今月翕了翕唇,想说她祁表哥不是那种人,可忽然想到祁澄欲同她亲近的模样,便旋即没了底气……她即便再傻,也知道祁澄要对她做什么。就如二表哥之前同她做的……

    薛今月臊得厉害,可太生气男人的态度。她知道他一直都嫌弃她笨,他自个儿聪明,她这个笨蛋离他远些还不够吗?非得特意过来再骂她一顿。

    二人解皆缄默不语,江承许平静下来,再看面前这个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小表妹,便觉着自己方才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好。只是……她太笨,若是他不将话说得重些,她哪里会听得懂?她要嫁祁澄,可她有没有擦亮眼睛瞧瞧,那祁澄是个什么东西……这般便轻易的接受陌生男子的约见,不让她吃点亏,是不会长记性的。

    江承许的语气平和了一些,从怀里拿出汗巾,递给她:“擦擦吧。”

    薛今月越想越委屈,正等着江承许说话,她好反驳呢,未料却是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抬起脑袋,红红的杏眼蹬着他,想开口说不要,可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本能的犯怂了,只小媳妇儿似的吸了吸鼻子,便颤着小手去接他手里的汗巾……

    她的手指还没碰到呢,却见江承许径自替她擦了起来。大概是嫌弃她动作慢吧。

    薛今月愣了愣,便木木的将手垂下,任由他替自己擦眼泪,一双哭红的大眼睛,也有意无意的打量男人的脸。

    她同江妙的关系好,和镇国公府的三位表哥,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细细回想起来,她每回去找妙妙的时候,都是二表哥陪在妙妙的身旁居多……可二表哥不爱说话,不会笑,所以她压根儿没同他怎么好好交流过。即使他曾经教过她做功课,可他太凶,又嫌弃她笨,她便不再去找妙妙一道做功课了……

    他怎么……怎么亲她了呢?

    薛今月想不明白,待江承许替她擦了眼泪,又擦鼻子的时候,那宝蓝色的干净汗巾便罩在她的鼻子上。这时她这位寡言少语的二表哥才面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道:“擤一擤。”

    她正在打量他呢,堪堪撞上他的目光,本就觉得脸烫,待听清他的话,便是那莹白纤细的脖子都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谁要在他面前擤鼻涕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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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甜宠文~【通知】:27日早9点半左右更新~【文案】镇国公府阳盛阴衰,到了江妙这一辈,一屋子全是男丁!江妙是三房之中唯一的女娃,上头有七个堂兄及三个亲哥哥罩着,从小过得就是想要什么有什么、谁欺负她谁倒霉的日子。长大后,昔日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被宣王陆琉叼回窝,宣王杀伐果决、权倾朝野,江妙觉得,自己嫁给了他,几乎可以在望城横着走了。宣王:生个包子,本王背着你走。江妙:生俩可以让我骑脖子吗? 公告:本文于27日(周二)入V~~————————————————————————古言存稿宠文!12月开(↓求预收)——【古言甜宠文】帝老婆不好当》(暂定名)【文案】上辈子甄襄自恃美貌、贪慕虚荣,做梦都想攀龙附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结果一命呜呼;重生后,甄襄决定踏踏实实过日子,将一对双胞胎弟弟拉扯大,至于择婿的标准:力气大,人老实,会干活就成。成了亲,甄襄对于自己的老公很满意,就是长得太招桃花。甄襄老老实实当个乖媳妇儿,每天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看到自家老公步步高升,甄襄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担忧了起来,直到有一日传来消息——老公造反成功了……——薛让:你想要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给你。主话不多,但是疼老婆~《妻宝》完结后开~ 作者菌的完结宠文~~更多完结坑,尽在……↓↓↓■作者领养处■:【来咬我呀~】↓盛宠妻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妻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妻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