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弄虚作假
这时一旁的龙霆飞火了，指着那高个青年厉声道：“小伙子，你说话要注意点，新城镇建设是国家重要发展策略，你这是在诋毁国家政策，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那高个青年本来就紧张，给龙霆飞这么一呵斥，就有些接不上话了，段泽涛目光凌厉地瞟了龙霆飞一眼，用力一挥手打断了龙霆飞，厉声道：“霆飞同志，这就是你对待老百姓的态度吗？有理不在声高，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要是心里没鬼，就不必怕老百姓反映情况，就算这个小伙子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也完全可以等他说完再做解释，不需要摆你市长的威风！……”。
龙霆飞被段泽涛训得面红耳赤，心中十分恼怒却终究不敢公然顶撞，只能咬断牙齿往肚里吞，段泽涛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那高个小伙和颜悦色道：“小伙子，你别害怕，继续说，你为什么说政府是在打着搞新城镇建设的旗号牟利呢？……”。
那高个青年见段泽涛如此平易近人，也没那么紧张了，挺起胸膛道：“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政府给我们的征地补偿标准还是套用十年前的征地标准，只有四万多一亩，而这十年物价早就翻了几番，政府用低价征了我们的地，再高价转卖给开发商，具体多少钱一亩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止四万多一亩，几十万一亩都说不定，这不是打着新城镇建设的旗号牟利是什么？……”。
段泽涛皱了皱眉头，像高个青年反映的这种情况并非星州的特例，应该说在全国都普遍存在，正是‘卖地经济’的典型表现，倒不能说星州这种做法就违规了，这只是地方政府钻中央政策的空子，又利用了老百姓对国家法律法规的不熟悉，在征地补偿标准上打擦边球。当然段泽涛肯定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出现，会逐步调高征地补偿标准，但是既然是全国性问题，法不责众，这板子倒是不好打得太重了。
想到这里，段泽涛就朝那高个青年点了点头，微笑道：“小伙子，你不是说有三个问题要向我反映吗？你继续说，我一并给你答复好吗？……”。
那高个青年平时见到的那些政府官员都是鼻子朝天，说话永远板着副脸，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展现其官威似的，没想到省委书记这么大的官却如此和气，心中对段泽涛充满了崇敬，鼓起勇气继续道：“我要反映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的户籍问题，地方在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下，就将我们的户口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请问这样的行为是否是违规的呢？……”。
说起华夏的户籍制度，还真是十分有意思，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曾出现过为将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人们绞尽脑汁找关系、想办法，甚至花上大量的金钱去买也在所不惜的潮流，能够吃上‘商品粮’在当时无疑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到了这个世纪以后，风向一下子又变了，人们再也不愿意将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了，甚至有人还想尽办法想将非农业户口转为农业户口。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现象呢？说到底其实还是利益二字作怪，如今农业户口有责任田、有宅基地，遇到拆迁那就意味着大把的金钱，反观非农业户口，似乎能让人享受的优惠很少，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将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了。
这种现象的存在本来就意味着我国户籍制度的不健全，也是我国在推行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所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但是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星州政府为了捞政绩，在没有经过当地农民同意的情况下，就将他们的户籍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无疑是极其恶劣的弄虚作假的行为！
所以龙霆飞一听到那高个青年提到户籍问题，他的眼皮就跳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微微地变了，这件事他是知情的，当时是上级要求上报新型城镇化的各种统计数据，大家都知道，这种统计数据章可做的，要往这些数据里掺水分也很容易，唯独这个新型城镇新增的非农业人口数量不太好做假，因为如今的户籍管理都已经实现了电脑数据库管理，只要随便一查，就知道数据真假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时候就有人出主意了，提出将现在在规划内但还没有完全实现新型城镇化的72个城镇区域内的居民户口全部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这样数据就比较好看了。
龙霆飞自然知道这样做是弄虚作假，也知道这样做是违规的，所以当时也犹豫了一下，可听下面的干部说，别的省市也有不少地方都是这样干的，为了不被别的地方比下去，为了让政绩数据更好看，他最后还是默许了下面干部的这种做法。
但是龙霆飞也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打死不能认的，就算段泽涛真查出来了，他也大可推到下面的干部身上去，所以他马上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道：“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呢？我怎么没听说啊？……”。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转头对自己身后的秘书小陈交待道：“你回去以后马上查一查，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一定要严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公然地弄虚作假！……”。
段泽涛最恨下面的干部弄虚作假，但更让他恼火的是龙霆飞在这种时候还惺惺作态，想撇清责任，这也让他对龙霆飞的印象差到了极点，龙霆飞的种种表现都说明他的人品很有问题，这也让段泽涛彻底将他打入了另册，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地道：“不必了，看来星州市的新型城镇化建设问题还真不少，我会让省委督查室直接下来调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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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意义深远
龙霆飞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纵使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段泽涛也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的脸，一旁的楚链连忙又站出来打圆场，“段书记批评得对，弄虚作假肯定是不对的，我们一定配合省委督察组调查，绝不捂盖子！有错误一定改正！……”。
段泽涛还真拿着楚链这种官场老油子没办法，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是你批评对，不管是哪里做错了，他都是有错误一定改正，至于事后改不改就很难说了，起码态度上让你挑不出理来，段泽涛就不好再发作，向那高个青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高个青年见龙霆飞被段泽涛训得面红耳赤，越发觉得这回找对人了，高兴地继续道：“我要反映第三个问题就是我们今后的生计问题，虽然政府给了我们补偿款，也给我们购买了社保，但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村民们整日无所事事，打牌赌博，一旦补偿款花完了，又没有别的生活来源，最终还得找政府……”。
段泽涛点了点头，微笑道：“小伙子，你反映的这三个问题很重要，也很有代表性，我看你说话条理清楚，文化程度应该不低嘛……”。
那高个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报告段书记，我是江南农业大学毕业的，这是我同学，我们大学毕业后在外面打了几年工，还是觉得家乡好，就回家乡来当农民了，乡亲们觉得我们读书多，见识广，所以推选我们当代表……”。
段泽涛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地道：“好啊，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很好，大学生当农民不丢脸，我们就需要你们这样有文化有见识的新农民，你们应该利用你们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带领你们的父老乡亲发家致富，为新城镇建设奉献你们的力量！……”。
“关于你们刚才反映的三个问题，我现在一一给你们答复，第一个问题，关于征地补偿标准的问题，我们回去以后会马上开会研究，出台新的征地补偿标准，当然可能还是会和你们的期待值有一定的差距，毕竟政府进行新城镇开发也是需要投入的，但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会对所有新城镇建设的财务支出定期公示，随时接受你们的监督……”。
“第二个问题，关于你们的户籍问题，当地政府在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你们的户口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这是典型的弄虚作假行为，我会督促他们及时纠正，并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但是从长远来看，要推进新城镇建设，就必须进行户籍制度改革，我准备在星州启动户籍改革试点，到时候欢迎你们提意见……”。
“第三个问题，关于你们今后的生计问题，今后政府在进行新城镇化建设的同时，会在周边启动地方特色产业链开发，对农业产业化进行大力度扶持，你们将享有优先就业权，同时我们也鼓励你们自主创业，成立农村合作组织，政府会给予政策和适当的资金扶持……关于这三个问题的答复，你们还满意吗？……”。
“满意！”乡民们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齐声答道，能够亲自和省委书记对话，并得到他的亲口许诺，乡民们哪还有不满意的。
段泽涛这次调研的意义是十分深远的，不久以后江南省就出台一系列的政策，对新城镇化建设过程中的种种乱象进行了纠正和引导，对全国的新城镇建设也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尤其是段泽涛启动了户籍改革试点，逐步消除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的差异，让江南省新城镇近十万乡民自愿选择将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对后来我国的户籍制度改革也起到了十分积极的推动作用。
但是同时因为这次调研，龙霆飞在曾启盛面前挑拨离间，也使得曾启盛和段泽涛之间的分歧更大了，矛盾也更深了，曾启盛为此多次进京告状，说段泽涛频频插手政府事务，有违党政分离的组织原则，是对政府事务的粗**涉，也的确给段泽涛带来了不小的困难，最后段泽涛还是凭借他的政治智慧成功化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段泽涛调研的第二站是德山市，德山市市委书记是林子桐，他对段泽涛的到来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他熟知段泽涛的性格，是不喜欢铺张的，就只带了常委班子成员，开了一台奥迪，一台大巴车到了高速公路出口迎接，这样既显示了他对段泽涛调研的重视，也不至于太铺张，触犯段泽涛的原则。
段泽涛对林子桐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高兴地上了大巴车同德山市的市委常委们一一握手，又在林子桐的带领下，坐大巴环绕了德山市一周，德山市这几年城市建设很有起色，城市道路全部改造成了沥青路面，既平坦又宽敞，城市绿化也搞得很好，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作为一个地级城市，能有这样的景象的确是很难能可贵了。
德山市的城市规划也做得很不错，除了商业区、政务办公区，还在城区规划了五个大型公园，供市民休闲娱乐，段泽涛坐在大巴车上沿路看过去，频频点头，对德山市的城市建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还说要组织全省地级市的书记、市长来观摩学习，一旁的林子桐自然是心花怒放，脸上笑开了花，德山市的常委们也很高兴，早听说林书记是段泽涛的人，看来所言非虚，今后德山市就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当林子桐带着段泽涛去参观德山市的快速公交时，看到快速公交车上只坐了寥寥数人，段泽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转头向林子桐连珠炮似地发问道：“子桐同志，我问你，德山市的快速公交一年能运载多少乘客？政府投入了多少资金？能不能自负盈亏？……”。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不可捉摸
快速公交和段泽涛搞的‘公共自行车租赁系统’一样，属于一项为了缓解城市交通拥堵，倡导绿色低碳出行的新举措，这些年也被各大城市纷纷效仿，成为了一项政绩工程。
林子桐在星州任常委副市长的时候，段泽涛就让他主抓‘公共自行车租赁系统’，这也成了他一项耀眼的政绩，所以当他任德山市市委书记后，立刻将快速公交和‘公共自行车租赁系统’都引入了德山市，作为政绩工程来打造。
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地级城市，德山市面临的交通压力并不大，‘公共自行车租赁系统’还好，市民可以把骑公共自行车当成一项健身运动，反映还不错，但快速公交投入了数千万，真正选择乘坐的市民却少得可怜，经常一趟公交只坐几个人，有德山市市民就戏称这是‘僵尸公交’。
见段泽涛突然发问，林子桐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段书记，引入快速公交我们是学习星州的经验，可能是超前了一点，目前还暂时不能做到自负盈亏，这是我的决策有误，我向您检讨，请您批评……”。
段泽涛见林子桐主动认错，倒也不好太苛责，放缓语气语重心长道：“一项好的举措并不一定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必须要因地制宜，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否则就很容易造成资源浪费，我们的财政并不宽裕，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每一分钱花在最需要的地方，否则老百姓就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娘……”。
身后那些德山市的那些常委们面面相觑，心说不对啊，不是说林书记是段泽涛的人吗？怎么段书记说变脸就变脸，照骂不误啊，看来这位新任省委书记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捉摸啊。
考察完德山市的城市建设，就到了晚餐时间，林子桐知道段泽涛最不喜欢铺张浪费，还特意交待了下面的工作人员一切从简，不要超标。不过德山这个地方有个风俗，就是吃饭一定要上火锅，尤其是来了尊贵的客人，更是上的火锅越多，就越显示主人的热情。
所以当段泽涛一走进德山市委招待所的宴会厅，一看到桌上摆得满当当的四个火锅就有些傻眼了，一旁的林子桐就连忙解释这是德山地区的风俗，听说是地方风俗，段泽涛就不好说什么了，呵呵笑道：“都说德山人民热情如火，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段泽涛坐在四个火锅面前大汗淋漓，却始终是谈笑风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让本来对他有些敬畏的德山市常委们也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没那么束手束脚了。
吃完饭，段泽涛却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放在了桌上，严肃道：“今天的招待标准有些超标了，因为这是德山地区的风俗，我表示尊重，但是超标部分应该由我们自掏腰包，我希望大家记住，原则永远是原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违反……”。
德山市的那些常委们面面相觑，他们再次地领教了段泽涛的不可捉摸，刚才还笑容满面，一下子又变得如此严肃，只得尴尬地都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放在桌上，心中的想法却各不相同，有人觉得段泽涛是坚持原则，一丝不苟，有人则觉得段泽涛是在做秀，不近人情。
吃过晚饭，就该休息了，不过德山市的那些常委们却都没有离去，排队在段泽涛住的房间外面等候，好不容易有和省委书记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谁不珍惜呢，就算不能因此入省委书记的眼，从此平步青云，起码能混个脸熟不是。
段泽涛也想通过和下面的干部谈话了解下面的情况，第一个进来的自然是林子桐，他和段泽涛的关系自不必说，段泽涛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呵呵笑道：“子桐，坐吧，今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你，你没有情绪吧……”。
林子桐连忙欠身道：“没有情绪，没有情绪，您批评我也是为了我好，快速公交的事确实是我决策有误，您批评得对……”。
段泽涛连连摆手，示意林子桐不要太拘谨，沉声道：“子桐啊，这里没外人，你也不要太拘谨了，你我共事时间不短，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外面不少人都知道你跟过我，只怕都把你当成我的人了，我其实是不赞成谁是谁的人这种说法的，只要是同志，我都是一视同仁的，正因为如此，我对你只会更严格，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哦！……”。
林子桐心里也在苦笑，跟着段泽涛这位老板，想要别的好处是没有的，犯了错误，却批得比谁都狠，唯一一点好处就是你跟着他，永远不敢懈怠，永远不敢乱伸手，连忙道：“严格点好啊，这样我才能少犯错误，跟了您，我不后悔！……”。
段泽涛用手指点了点林子桐，呵呵笑道：“子桐啊，客套话我们就不说了，谈谈德山市的情况吧，对于德山市的城市建设我是满意的，但光城市建设搞得好还不够啊，必须把经济工作抓上去，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这才是根本，去年德山市的gdp在全省地级市里排第五，只能算是中游，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林子桐叹了一口气，有些汗颜地道：“老领导，德山市的经济发展不温不火，我这个一把手有责任，不过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德山这个地方的干部啊，抱团思想特别严重，表面上一团和气，一旦你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抱团抵制你，尤其是省里的德山籍的领导很多，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理不清，可能今天你批评一个干部，明天省领导的电话就来了……”。
“德山这个地方的干部无论做什么，都喜欢讲关系，做起事来却干劲不足，你还不能批评重了，批评重了他有情绪，带动下面的干部跟你使绊子，我总不能把所有的德山本地干部都撤了吧，所以做起事来总觉得束手束脚，说起来惭愧，我虽然是德山市的一把手，但是常委会上的话语权却是被德山市的本地干部掌握了，好多事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考察干部
段泽涛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站起来，震怒道：“所以说地方本位主义最要不得，拉帮结派，搞小团体，老虎屁股摸不得，我就偏不信这邪，要摸一摸这只老虎屁股！德山市的常委班子看来是该动一动了，常委班子里本地干部太多有时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又转头对林子桐严肃道：“子桐，我也要批评你，一团和气是干不好工作的，必须要拿出魄力来，不怕得罪人，今后再有哪位省领导给你打电话，认为你批评人批评错了，你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给你们当裁判！……”。
外面等候的德山干部只听到段泽涛训人的声音，训什么却听不清楚，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不可捉摸的省委书记又对德山市哪里不满意了，林书记是他的人都被骂得那么惨，那待会自己进去就更加该小心应对了。
林子桐出来的时候却是满面春风，得到段泽涛的支持，他对下一步大展拳脚就信心足多了，至于那些抱团的德山本地干部，就等着段泽涛收拾他们吧。
第二个进去的德山市市长莫明华，他原来是给一位前任省领导当秘书的，也许是当惯了秘书，他整个人给的感觉就像是个小脚婆婆似的，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跟段泽涛说话的时候更是大气不敢出，段泽涛暗暗摇头，林子桐能力是不错的，什么事交给他办一准能办好，不会出差池，却缺了些魄力，再配上这么位搭档，怪不得德山市一直不温不火，常委会上也让德山本地干部掌握了话语权。
再跟莫明华聊了几句，段泽涛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莫明华的性格更加适合去省委机关当一名干部，而不是当一名需要有横刀立马一往无前气势的一市之长，看来在适当的时候，应该给林子桐换一位有魄力一点的搭档了。
接下来同几位德山市本地常委的交谈也让段泽涛验证了林子桐没有讲假话了，党群副书记董山水是老资格了，说话的时候满嘴套话，这种干部看似和气，往往却最不好对付，他在德山市门生故旧很多，很有影响力，事实上他也是德山本地干部的马首，正是他暗地里串联那些德山本土干部抵制省里派下来的外地干部，让他们束手束脚。
常务副市长陈克勤则属于那种典型的德山本土干部，他是从乡长、乡党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一路干上去的，基层工作经验很足，但同时也让他养成了官场老油子的性格，小心思很多，心思都花在了钻研如何搞关系，如何内斗，如何往上爬上面去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思花到如何抓经济，如何促进德山市发展上面了。
其他几名德山本土干部如市委宣传部长李明传、市政法委书记赵启声、市委统战部长张清德等人给段泽涛的感觉也和陈克勤给段泽涛的感觉差不多，对本职工作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想法，一位地巴结讨好，让段泽涛也没有什么和他们深谈的**，勉励了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倒是市委组织部长谢铭心给段泽涛的印象不错，谢铭心对业务很熟悉，提到德山干部的特点，他往往一两句话就能概括出来，对于德山市目前的状况，他也直言不讳，认为主要是林子桐和莫明华这两位党政一把手魄力不够，而德山本土干部抱团也成了德山市发展的一大阻碍，建议省里对德山市的常委班子进行调整。
考察干部也是这次段泽涛下来调研的主要目的之一，德山市的情况让段泽涛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管好干部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只有给下面的地市搭配一个团结有战斗力的领导班子，才能让下面地市的经济发展起来，这也是段泽涛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当一个省委书记和当省长的不同，也让他越发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
离开德山市，下一站就是山南市了，山南是段泽涛的老根据地了，自然有十分深厚的感情，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都让段泽涛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又有些陌生，如今的山南已经成了江南省有名的旅游城市，早已今非昔比大变样了，不仅繁华无比，更是不时在大街上看到有背着背包来旅游的外国人的面孔一闪而过，国际范十足，段泽涛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欣喜。
山南市委书记曹盛华和市长张新贤带着四套领导班子成员在山南市委大院门口迎接段泽涛，张新贤自不必说，老领导要来，他肯定满心欢喜，翘首以待了，倒是站在最前面的曹盛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一向和张新贤不太对付，在常委会上斗得很厉害，而段泽涛是张新贤的老领导，这次来肯定是帮张新贤站台的，下面的干部都是有眼色的，段泽涛又是从山南市出去的干部，威望很高，那今后自己再想在常委会上压制张新贤就难了。
就在这时，段泽涛的专车就过来了，曹盛华也赶紧停止了胡思乱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段泽涛从车上下来，热情地同曹盛华和张新贤握手，并没有因为和张新贤的关系就表现出亲疏不同，四套领导班子中也有不少段泽涛在山南任市长时的老下级，也都纷纷过来和段泽涛打招呼，自是好一番寒暄。
接下来就是到会议室听取工作汇报，山南市有段泽涛打下的老底子，而张新贤在抓经济上面也是一把好手，这些年山南市的gdp增速一直在全省排前三位，尤其是旅游业作为山南市的支柱产业蒸蒸日上，也全面拉动了山南的经济发展，可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段泽涛在听汇报的时候也频频点头，为山南市所取得的成绩感到欣慰。
不过细心的段泽涛还是注意到了一些异常，在别的市听取汇报的时候，都是由市委书记先做全面工作汇报，再由市长单独做经济工作汇报，但山南市却是市委书记曹盛华一个人包办了，而在汇报中，曹盛华也总会特别强调市委对山南市目前大好形势中所起到的领导作用。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政治智慧
段泽涛马上意识到山南市的领导班子团结可能出了问題。不过在完全了解情况之前。他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听完汇报以后又在曹盛华、张新贤的陪同下视察了山南市开发区、霞霓山风景区等几个调研点。看到开发区内高新企业林立。霞霓山风景区内游人如织。段泽涛连连点头。对山南市这些年的发展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晚上回到山南市区。段泽涛本不想再找山南市的干部谈话。既然山南市的发展形势良好。就不宜再对山南市的领导班子动大动作了。结果一吃完饭。张新贤就來到他的房间。
“新贤來了啊。坐。坐。”张新贤是段泽涛的心腹爱将。从古林县就跟着段泽涛的。见到他进來。段泽涛连忙高兴地招呼道。
张新贤坐下也不说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长吁短叹起來。段泽涛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瞟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新贤。这不像你的性格啊。怎么。这个市长当得不顺心啊。……”。
“老领导。我跟您说实话。我这个市长当得确实是憋屈得很。曹盛华实在是太霸道了。对政府事务喜欢横加干涉。我想安排个中意的人当市政府秘书长都硬是被他在常委会上给否决了。如果不是老领导您当年打下的底子厚。山南市的发展也上了轨道。只怕山南市也难有今日的局面……”。张新贤愤愤地道。
段泽涛皱了皱眉头。站起來在房间内踱了几步。沉声道：“新贤。我们国家的二元领导制决定了书记是班长。政府首脑负责执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虽说是党委抓干部。政府抓经济。但要做到完全党政分开。互不干涉确实很难。存在一定的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当年我任山南市长的时候。和元晨书记也同样存在分歧。存在矛盾……”。
张新贤对当初段泽涛和元晨有矛盾的事也有所耳闻。对段泽涛是如何处理和元晨之间的矛盾的也十分好奇。连忙道：“是啊。老领导。您给传授一点经验。要怎么才能处理好和一把手的关系呢。……”。
段泽涛微微一笑道：“一把手想掌控全局。说一不二。搞一言堂。家长式作风。这是很多地方一把手都容易犯的毛病。这毛病有时候我也会犯。哈哈。人无完人嘛。我的看法是。只要你的搭档的执政理念和做法。是对党。对人民。对国家是有利的。那么即使是和你的想法有所分歧。你还是应该尊重他。支持他。……”。
张新贤微微有些失望。段泽涛说的都是大道理。谁都知道。可要做到就难了。段泽涛仿佛猜到了张新贤的心思。呵呵笑道：“新贤。你一定也觉得我是在说套话。第一时间更新场面话吧。但我要告诉你。这确实是我的真实体会。只要你能在工作中能坚持以这个为原则和标准。那么即使你和你的班长短期内有矛盾。最终也能获得他的认同。我这次能出任江南省委书记。就是因为我之前的几位老上级、老搭档的举荐。其中就有前任江南省委书记石良……”。
“啊。第一时间更新”张新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段秘辛。段泽涛在山南市任市长的时候。当时山南市的干部可是都知道他不受石良待见的。想不到石良离任前居然会推荐段泽涛來接任省委书记。这让张新贤也颇觉震撼。不过想到曹盛华的横蛮不讲理。他还是有些愤愤地道：“问題是如果对方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纯粹只是为了其个人的权力**。难道我也要忍气吞声吗。……”。
段泽涛眼中寒光一闪。用力一挥手严肃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要相信党相信组织。沒有任何人能凌驾于党和组织之上。在原则问題上。你应该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营造出对你更加有利的势态。这样你就可以抢占有利的‘制高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变被动为主动了。……”。
张新贤若有所悟。段泽涛向以强势著称。去上面告他状的人也不少。他却始终屹立不倒。还能步步高升。这无疑是需要极高的政治智慧的。自己倘若能学到其五成。也足以在官场纵横了。
此时曹盛华正在曾启盛打电话诉苦。他也是空降干部。自然就被曾启盛纳入了拉拢目标。曹盛华也是会來事的。自然是紧抱粗大腿不放松。成为了曾系干部的骨干力量。曾启盛也视曹盛华为自己的心腹爱将。向來是呵护有加。
“老板。您是不知道啊。段泽涛这次明显是來给张新贤站台的。我感觉现在山南的干部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刚才张新贤又跑到段泽涛房里去了。肯定是告我的黑状去了……”曹盛华愁眉苦脸地道。
曾启盛一直阴沉着脸。龙霆飞刚刚才搬弄一番段泽涛的是非从他这里离开。如今曹盛华又來诉苦。这让他感觉段泽涛的这次调研简直是处处针对他的曾系干部。自己也应该有所应对了。
想到这里。曾启盛就对电话那头的曹盛华沉声道：“盛华。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段泽涛可以给他的人站台。难道我不能给你撑腰吗。过两天我就到山南市來调研。好好敲打敲打张新贤。政府这条线是归我管的。我看张新贤敢不敢翘尾巴。……”。
曹盛华自是大喜过望。本來还想去找段泽涛汇报一下工作的也懒得去了。段泽涛第二天就离开了山南市。继续他的调研。走到一半。张新贤的电话就來了。“老领导。我刚才接到通知。说曾省长过两天也要到我们山南市來调研。您这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來。这也做得太现形了吧。要不然我过两天再去向您汇报一下工作吧。我可不想看人脸色……”。
段泽涛眼中精光一闪。自己刚从山南市离开。曾启盛又要到山南市去调研。这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但如果张新贤真的避而不见。跑去省城向自己汇报工作。难免又会遭到曾启盛的记恨。也使得矛盾公开化了。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契机
段泽涛微微一笑道：“建星，你的估计比我的要乐观些，省委宣传部长黄云龙以前是赵向阳，也不知道怎么就和我不对眼，他肯定是对我有看法的，还有星州市委书记楚链虽说和我搭过班子，也有过一段合作的蜜月期，但心里对我肯定也是不满多过好感的，再加上我在德山市调研的时候，对省里德山籍的领导为德山本土干部打招呼的事发了脾气，估计德山籍的常委对我也有看法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我现在常委会上提出我计划和想法，能够获得绝大多数常委支持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成！……”。
谢建星一听就直皱眉头，摇了摇头道：“要真是这样可就悬了，先不说上常委会的事，人家都说一把手要掌控住局面首先得把两个‘杆子’控制住了，一个枪杆子（指政法公安部门），一个笔杆子（指宣传部门），要是政法公安部门和宣传部门都不听你的招呼，那你这个省委书记也要抓瞎了！……”。
段泽涛用手指点了点谢建星哈哈大笑道：“建星，你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两个杆子’都出来了，要你这么说还是党委领导下的政府吗？你怎么还把文hua大革命时期搞阶级斗争那套都搬出来了！……”。
说到这里，段泽涛收起笑容，严肃道：“我们这只是内部矛盾，在党内存在矛盾存在分歧也是正常的，但我们绝不能把矛盾扩大化，把内部矛盾变成了敌我矛盾！中央一向禁止在党内搞派系之争，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们绝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谢建星被段泽涛训得没一点脾气，低着头咕噜道：“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你是这么想，人家可未必呢！你看你上任都好几个月了，政法系统的干部有谁来单独向你汇报过工作啊？还有你去下面的地市调研，省电视台、省日报社有没有跟踪报道啊？倒是曾启盛天天在电视上露面，天天鼓吹他‘大干快上，赶超沿海”的口号，就他这种搞法，还赶超沿海呢，能够保持现在的经济增速就不错了！……”。
段泽涛眼中精光一闪，用力一挥手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注意到了，其实来不来向我这个省委书记单独汇报工作不重要，电视新闻、报纸头条上出不出现我这个省委书记也不重要，但通过这两件事反映出来的苗头很重要，我肯定不会放任这种苗头继续发展下去的！我现在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着手整顿这两个部门的契机！……”。
段泽涛要等的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这个契机却源于几年前在江南省的永川市发生的一起令人震惊的强迫**卖yin案，案件的本身经过比较恶俗，年仅11岁的少女露露在溜冰场认识了在理发店当小工的周俊，因为周俊长相英俊，滑冰技巧高超，懵懂无知的露露对其心生好感，就主动去周俊打工的理发店找周俊玩。
当晚周俊在外面开了房，关上房门，周俊这个在露露眼里“很帅，滑冰很厉害，让她很崇拜的大哥哥”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将露露扑倒在床上强行和露露发生了xing关系。
露露不知道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周俊和其发生关系后又以“要将其丑事告到学校”要挟露露，让她去路边的一个“柳叶情休闲中心”“上班”，在永川市像“柳叶情休闲中心”这样的路边店很多，永川本地人都知道这种路边店就是专门容留妇女卖yin的se情场所。
这时露露的家人才发现女儿突然失踪了，自然是急得不得了，特别是露露的母亲颜小慧，急得是茶饭不思，和亲朋好友到处寻找，四处张贴寻人启事，却始终没有发现女儿的踪影，无奈之下，颜小慧只好选择了报警。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颜小慧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男子的电话，告诉她露露在“柳叶情休闲中心”“上班”， 颜小慧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似地立刻找到了“柳叶情休闲中心”，不过颜小慧知道像这种路边店虽然店面不大，但通常都有比较深厚的背景，往往有黑社hui当打手，还有公安为其充当保护伞。
所以颜小慧并没有马上冲到“柳叶情休闲中心”去找人，而是在对面的楼顶上全天候蹲守，经过几天的蹲守，她终于在“柳叶情休闲中心”的沙发上看到了一个酷似女儿露露的身影。
颜小慧马上打电话叫来了两个亲戚，伪装成“顾客”进入了“柳叶情休闲中心”“消费”，一进入“柳叶情休闲中心”，颜小慧马上认出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正是她的女儿露露，她马上冲了上去抱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露露却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颜小慧，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这时“柳叶情休闲中心”的女老板曾艺星见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拉扯颜小慧，颜小慧只得赶紧拨打了110报警电话，110民警来了以后，曾艺星才不得不让颜小慧带着女儿露露离开了。
回到家以后，颜小慧却发现女儿的精神出现了异常，除了哭什么都不说，更让她在愤怒的是，在检查女儿身体的时候，发现了多处明显的伤痕，xia体溃烂，很可能是染上了严重的xing病。
气愤填膺的颜小慧第二天就带着女儿去公安局报警，要求把迫害女儿的那些坏蛋和“柳叶情休闲中心”的老板抓起来，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接待她的警官却不肯立案，说这只是一个一般的治安案子，把人领回去就算了，别闹了，闹大了对她没有好处！
这时又有“好心人”把颜小慧拉到一旁，告诉她“柳叶情休闲中心”的老板曾艺星很有‘背景’，曾艺星的男朋友就在派出所上班，叔叔在市公安局当领导，她要闹的话等于是“鸡蛋碰石头”！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不是奇案的奇案
这时颜小慧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一下子爬上旁边的窗户，转头对办案民警厉声道：“你们到底立不立案？不立案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众人都惊呆了，想不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颜小慧性子这么烈，只得答应马上对露露被强迫卖yin案立案，让颜小慧赶紧下来，等颜小慧下来以后，办案民警立刻为她和露露录了口供，正式立案。
不过颜小慧却发现，立案十几天了，“柳叶情休闲中心”仍然还在营业，生意还十分红火，虽然迫于压力，派出所对“柳叶情休闲中心”的老板曾艺星进行了刑拘，但曾艺星在拘留所里，仍有派出所干警帮她传递信息。
这下颜小慧的泼辣性子被彻底激怒了，她停了做生意的小摊子，开始全天候上访，她一口气写了十几封告状信，寄给省政法委、省公安厅、永川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等主管部门，又跑到市公安局接连蹲守了好几天，终于在市公安局门口见到了永川市公安局局长李前宽，颜小慧冲上 “啪”地就给李前宽跪下了，要求李前宽为民做主。
李前宽听到颜小慧反映的情况也十分震惊，当即做出了“强逼只有11岁的**卖yin，罪大恶极，天理不容，必须严惩彻查，并追究不作为公安干警办案不力责任！”的指示，同时省公安厅也将颜小慧的告状信转回了永川市公安局，并做了“请高度重视，依法惩处”的批示！
在省市两级领导的直接干预下，露露被强迫卖yin案很快进入了正常渠道，永川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对包括“柳叶情休闲中心”老板曾艺星在内的七名主要涉案犯罪嫌疑人立案侦查。
这个案子案情本来并不复杂，而到了这种层面，曾艺星背后的那些‘关系’不敢也无法再对案件的审理进行干涉了，该案很快进入司法程序，永川市中级法院对该案进行了审理，并做出一审判决，周俊犯强jian**罪，强迫**卖yin罪，且情节特别严重，被判处死刑，“柳叶情休闲中心”老板曾艺星及其合伙人也是其男友犯强迫、容留、组织**卖yin罪，被判无期徒刑，其他几名犯罪嫌疑人也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有期徒刑16年、15年。
应该说事情发展到这里，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其结果也还算差强人意，就算中间有些以人情关系干涉司法公正的恶俗桥段，也是老百姓司空见惯了的，连三流的小说家也不屑于去当做什么新鲜素材来写。
不过颜小慧对这种结果并不满意，她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在她看来，害她女儿的这些人都是“畜生”，都应该枪毙，恰巧这时有两位记者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新闻卖点，来采访颜小慧，问她对法院判决是否满意，颜小慧自然说不满意，认为法院量刑过轻，应该将7名迫害她女儿的“畜生”全部判死刑。
那两名记者立刻兴奋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也觉得这篇报道里“猛料”不够，就立刻诱导道：“不满意？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上访呢？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帮助，可以找律师为你义务打官司！……”。
此时的颜小慧心态也有些变了，最开始她确实是单纯地想为女儿讨回公道，但这件事后，她意外地发现以前镇上那些眼睛朝天的干部对她的态度变了，对她十分客气，派出所那些民警见到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有些讨好她的味道，还有不少认识不认识她的人也专程上门来向她请教“上访”经验，这也让颜小慧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给这两名记者一挑唆，颜小慧的心思又活动起来，她决定继续“上访”，而她这次“上访”的激烈程度也升级了，她直接去法院堵门，在法院办案大厅大吵大闹，因为这个案子是上级领导亲自过问过的，法院工作人员也不敢对颜小慧怎么样。
闹到后来，法院工作人员看到颜小慧的影子就怕了，见到她就绕道走，这也让颜小慧觉得“闹”出了效果，她成了真正的“上访专业户”，她甚至在全国人大会期间，跑到京城去“上访”了。
这下地方政府的领导更慌神了，因为按照上访属地管理原则，老百姓去京城上访一旦被受理，地方行政长官是要被问责的，颜小慧所在地的镇领导甚至找到颜小慧，向她许诺，只要她不继续上访，镇政府可以给她经济补贴，还说服了那几名涉案人员的家属，答应一次给颜小慧赔偿20万。
颜小慧就认为这是她“上访”取得的“胜利成果”，不过她对这“胜利成果”还是不够满意，坚持要将这七名涉案人员全部判死刑，她的“上访行动”也再次升级，她直接占据了法院院长的办公室，搞得法院院长躲到家里不敢来上班了。
这时被颜小慧搞得心神疲惫的永川地方政府又做了一个错上加错的决定，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将颜小慧劳教收监，正是这个错上加错的决定将这件事彻底引爆了，让这件本来不算很出奇的案件变成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奇案”！
颜小慧被劳教后，那两名一直跟踪报道此案的记者马上意识到了“猛料”来了，当即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又用微博在网上发布了消息，这个消息立刻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网友们同情弱者和“仇官”心理被极大地挑动起来了，网络上全是痛斥地方政府渎职和声援颜小慧的言论，那些“微博”大v和公知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纷纷发声，称颜小慧是“最伟大的上访妈妈”，说她“用一个母亲弱小的身躯维护着司法的威严与公正！”。
整个社会舆论都因为这个“奇案”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全国各地的新闻媒体纷纷对此事进行报道，观点也基本是一边倒，全都是声援颜小慧批评地方政府的，偶有不同观点也很快被淹没在网民的口水谩骂之中！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微博大V
这件案子如此轰动，江南省委、省政府自然也被惊动了，曾启盛看了《江南日报》的报道，拍案而起震怒道：“永川市政府是干什么的？！这不是给省里抹黑吗？！……”，当即给永川市市委书记刘永成打电话，把他训了个狗血喷头，刘永成解释了几句，没说完就被曾启盛给打断了，不由分说地怒斥道：“我不管这么多，总之你赶快平息此事，你没看到中央媒体都报道了吗？还嫌不够丢脸吗？！……”。
省政法委书记许海胜也给永川市政法委书记打了电话，“你们永川市政法系统是怎么回事啊？尽捅篓子！这事连启盛省长都惊动了，赶紧把屁股给我擦干净了！别拖泥带水的！……”。
这事段泽涛自然也知道了，不过和曾启盛不同，他并没有拍案而起，在媒体一边倒的报道中他发现了一些疑点，首先露露明显就是一个因为缺乏管教而失足的少女，颜小慧既然如此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当初不多花点时间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呢？特别是按露露的叙述，她是滑冰场认识的周俊，并主动去周俊打工的理发店找他，当晚周俊开房强jian了露露，第二天露露才回到家中，为什么女儿夜不归宿，颜小慧却并没有报警，也没发现女儿的异常呢？
而且段泽涛虽然不是很了解具体的法律条款，但根据案情，7位涉案人员虽然可恶，颜小慧要求将7位涉案人员全部判死刑的要求明显也是不合法理的。凭借直觉，段泽涛觉得这件案子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而且他也敏锐地意识到这件案子已经不仅关系这件案子本身，而是规范政法系统和宣传系统的一个很好的契机。
不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段泽涛也不可能亲自跑到永川市调查此事，就算他亲自去，估计也很难了解真实的情况，省委书记出行，下面的官员肯定是高度紧张的，所以段泽涛的想法是找一名正直有思想新闻记者去深入调查此事。
但此时段泽涛以前那些新闻界的朋友如今大都离开了，谢娜去了粤州，袁西东去了西川，而且段泽涛一直对谢娜心存愧疚，也不好再去麻烦她，想了想他决定给石涛打个电话，请他推荐一个人。
石涛已经退休了，接到段泽涛的电话他就哈哈大笑道：“段大书记，你还记得我这个升斗小民啊？……”。
两人寒喧了一番，段泽涛就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石涛想了想道：“你要的这个人选我倒是认识一个，小伙子很有思想，就是脾气不太好，这样吧，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让你的秘书直接和他联系吧！……”。
挂了电话，段泽涛就把方东民叫了进来，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他，沉吟道：“东民，你去联系这个小伙子，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来，嗯，动静不要太大，最好不要通过官方的渠道，你直接联系他好了……”。
石涛向段泽涛推荐的这个人叫郭小凡，也是《江南都市报》的记者，他是燕京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分配到《江南都市报》，也写了不少有影响力的重磅报道，在江南省新闻界也算名记了，不过因为他性格耿直，又不会讨好上级，所以在报社不太受重用，很多重磅报道报社领导都不安排他去采写了。
在报社不受重用，郭小凡就选择网络来发表自己的言论，他注册了一个叫御史大夫的微博号，取的就是御史直言敢谏的意思，因为观点新锐，言辞犀利，如今这个御史大夫的微博号已经成为微博大v，关注粉丝数量超过了百万，在网络上颇有影响力。
事业不顺，郭小凡也有些颓废了，上班吊儿郎当，穿着也是不修边幅，蓄着络腮胡子，倒是显得很有文艺范，因为昨晚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喝酒喝到很晚，郭小凡早上八点还没有醒，突然手机响了，郭小凡还以为是报社新闻部的主任催他上班，看都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没好气道：“主任，不是又要我去采访某个无聊的会议吧，你还是安排别人吧，你知道我不会写官样文章的……”。
这时话筒那边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你是郭小凡同志吗？我是省委办公室的方东民，你现在有空吗？省委段书记想见你，我就在你们报社门口，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啊！省委段书记要见我？”，郭小凡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吊儿郎当不代表他对未来没有想法，听说省委书记召见自己，他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难道说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得到方东民再次肯定的答复后，郭小凡忙不迭地道：“那…那我马上来！您…您稍等！”，挂了电话郭小凡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不是做梦！就赶紧手忙脚乱地洗漱起来，还特意打了一点摩丝把自己那头总是乱如稻草的头发给梳顺了，咬咬牙又把蓄了许久的络腮胡也给剃了，从衣柜里翻出许久未穿的西装穿上，这才匆匆出了门。
郭小凡还没有结婚，住的是报社宿舍，所以离报社大门口并不远，气喘嘘嘘地一路飞奔，郭小凡就见到了面带微笑的方东民，本来郭小凡心里多少还有点将信将疑，怕是某个损友在和自己开玩笑，看到方东民他就知道不是开玩笑了，他常年采访政府要员，眼力还是有的，常年在高层领导身边服务的人都有一种特有的气质，那是绝装不出来的。
坐上方东民开来的奥迪车，郭小凡就试探性地问道：“方…方主任，段书记找…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问完郭小凡就后悔了，领导秘书口风都是很紧的，怎么可能跟自己透底，果然方东民只是微微一笑，“你见到段书记就知道了！”。
跟着方东民来到省委书记办公室门口，郭小凡就更加紧张了，手心全是汗，双腿也有些不争气地打软，自己要见的可是掌控全省一句话就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省委书记啊！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时来运转
段泽涛见方东民带着郭小凡进来，就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中央迎接，主动伸出手来同郭小凡握手，郭小凡赶紧快步上前，双手握住段泽涛的手，激动道：“段书记，您好！”，他竭力想表现得不卑不亢些，不过手心的汗却出卖了他。
段泽涛感觉到郭小凡的紧张，就用手指点了点他，呵呵笑道：“小凡同志，不要紧张嘛，你可是御史大夫哦，见到皇帝都不怕的！……”。
郭小凡大吃了一惊，他用御史大夫的微博名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知己好友，常人都不知道御史大夫为何许人，就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段泽涛，结结巴巴道：“段…段书记，您…您怎么知道……？”。
段泽涛哈哈大笑道：“我还是你的微博粉丝呢，你微博上发表的那些时事评论我都看了，很有见地嘛！如今像你这么有思想有见地又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和道德操守的新闻工作者可不多咯！……”。段泽涛要见郭小凡自然也要对他做一番了解，听石涛介绍以后就特意去了看了郭小凡的微博。
郭小凡更加吃惊了，不敢置信地道：“段…段书记，您…您也用微博？还关注了我？……”。
段泽涛呵呵笑道：“小凡同志，你不会认为省委书记就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吧，政府干部也要与时俱进嘛，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政府官员通过网络来了解时事热点，关注新思想、新动态，这很正常嘛，我有自己的微博，不过因为工作关系，我没有做实名论证，下一步我希望能正式开通我的实名论证微博，还要开通公众微信号，搭建一个与普通民众互动的网络平台……”。
郭小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段泽涛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对政府官员的印象，很显然这是一个思想开放，对新生事物极其敏锐的省委书记，这也让郭小凡越发激动起来，他意识到这一次的召见很可能将要就此改变他的命运！
段泽涛招呼郭小凡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方东民给郭小凡泡好茶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段泽涛拿起桌上的《江南日报》，指了指报纸上关于永川市**卖yin案的报道，正色道：“小凡同志，这篇报道你应该看过了吧，说说你的看法吧！……”。
提到郭小凡的专业领域，他就没那么紧张了，郭小凡接过段泽涛递过来的报纸看了看，撇撇嘴脱口而出道：“省报的这些记者越来越懒了，这篇报道明显就是把其他报社报道直接复制粘贴拼凑出来的，我敢打保票，写这篇报道的记者肯定没有去案发地独立调查采访……”。
说到这里，郭小凡才突然意识到在自己面前不是自己那帮经常在一起吹牛打屁的损友，而是位高权重的省委书记，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段书记，这个案子我也没有到案发地独立调查采访，所以也不好发表意见，不过凭我的直觉，这件事被炒作的痕迹很明显，颜小慧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和能量，她也应该是被利用了，成为那些网络公知博取眼球的工具！……”。
段泽涛点了点头，严肃道：“你说得很对，作为新闻媒体，客观、理性地报道事件真相是最基本的职业准则，没有深入地实地独立调查采访就发表言论，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尤其是《江南日报》作为我们的党报，出现这样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也说明我们的宣传系统出了问题，所以我想请你对永川市对这件事进行深入调查，还原事件的真相，小凡同志，你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吗？……”。
郭小凡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段书记，我有信心！其实我之前就有跟报社领导主动请缨要去永川市采访此事，报社领导不同意，说我把握不准主旋律，难得您看得起我，我保证完成任务，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段泽涛用手虚按了按，示意郭小凡别太激动坐下说话，呵呵笑道：“小凡同志，我相信你完全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想要你调查的不仅是案件本身，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复杂，但是这个案件却牵涉到司法公正、舆论引导等方方面面的问题，也是对我们政府管理体制的一次大拷问！……”。
“另外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希望你对今天的事保密，暂时不要惊动你们报社领导，调查工作要尽量地做细一点，要尽可能地不要带着主观的偏向去调查，切不可操之过急，你不妨向报社领导请一个长假，在永川市蹲一段时间，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特别是当地老百姓对这件事的看法……”。
郭小凡眼睛就亮了，他长年从事新闻采访工作，政治敏感性也是有的，马上意识到这件事的深远意义，很可能影响到江南省的政治格局，甚至掀起一场政治变革，这也让他对段泽涛越发地敬服，段泽涛入主江南省也有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见他有什么大动作，坊间也有些议论，说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新任省委书记官越做越大，魄力却越来越小，由改革派并成中庸派了，但现在看来段泽涛其实是谋定而后动，这件事过后，他肯定会有一系列的打动作，而自己居然有幸能参与其中，看来真是要时来运转了！
想到这里，郭小凡越发激动了，只觉得血一个劲地往头顶冲，不过为了不给段泽涛留下毛躁的印象，他强压心头的狂喜，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段书记，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写出一篇客观、真实、有深度的报道来！……”。
段泽涛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我一会还有个会，就不留你了，我把我的微信号留给你，你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出了省委大院，郭小凡有一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他马上去报社请假，报社领导看到郭小凡这个刺头就头疼，巴不得他不要出现，很爽快地批了他的假，郭小凡背起背包就去了永川市，不过连他也没有想到，他的这次永川之行后来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也让他名噪一时，成为全国瞩目的名记！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调查
永川市的一家酒店内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庆功宴，迫于上级和舆论的压力，永川市劳教所解除了颜小慧的劳教，把她放出来了，不过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结论。
参加这次庆功宴的除了颜小慧的亲朋好友，还有多名为颜小慧呐喊疾呼的媒体记者，和专程从外地赶来的为颜小慧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策划这次庆功宴的正是最初那两名采访颜小慧的记者莫小飞和甘志杰，这次的强迫**卖yin案震惊全国，也让最早报道这件事的莫小飞和甘志杰在新闻界声名鹊起。
“颜大姐，我敬你一杯！你现在是全国人民心中的‘英雄’！是‘最伟大的妈妈’！你这次被劳教就是对我国不合理劳教制度的最好声讨，我可以大胆预言，你将彻底终结我国不合理的劳教制度！成为捍卫司法公正的代言人！……”。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三个好消息，一是我们为你设立的援助账户已经收到了同情支持你的热心网民捐款总计超过一百万元！二是我们为你开设的公众微信号已经有两百多万人关注，他们全部是你的忠实拥护者！三是现在全国所有的新闻媒体都报道了你的事，连中央媒体也发声了！你现在是真正的名人了！哈哈！……”，莫小飞兴奋而激动地举起酒杯道，在场众人齐声欢呼起来，纷纷举杯向颜小慧敬酒。
颜小慧此时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丝毫没有报纸上登出的照片上的“悲情”模样，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是她上访之初完全没想到的，自己现在成全国的名人了！还有这么多记者来给自己庆功，那些平时神气得不得了的政府干部、法官、公安如今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更重要的是她一下子收到了这么多的捐款，一百多万啊！靠自己摆小摊子要多久才能赚到啊！
想到这里，颜小慧只觉自己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用力一挥手大声道：“感谢大家了！如果政府不把害我女儿的那7个‘畜生’全部判死刑，我还要继续上访！这次我要到省里去上访！到中央去上访！……”。
“好！我们永远支持你！”，莫小飞和甘志杰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用力地鼓起掌来！其他人也都用力鼓起掌来，气氛十分火热。这时一路追寻而来的郭小凡走进酒店大门，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本来是想来找颜小慧了解一下事件经过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酒店。
出了酒店，郭小凡想了想，决定去此案另一名重要当事人---“柳叶情休闲中心”老板曾艺星家去看看，几经辗转问讯，郭小凡终于在永川市郊的小镇上找到了曾艺星家。
郭小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想来，曾艺星既然能当“柳叶情休闲中心”的老板，家里应该是比较富裕的，眼前这栋用老旧的红砖砌筑，还是水泥地面连瓷砖都没铺的房子真的是她的家吗？
这时从屋内一个杵着拐棍三十多岁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是曾艺星的哥哥曾小军，郭小凡给曾小军看了自己的记者证，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曾小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郭小凡进了屋。
这栋老房子采光不好，这几天又一直下雨，屋内潮湿而昏暗，曾小军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郭小凡笑了笑，抽了两把小竹椅过来请郭小凡坐，自己也艰难地在小竹椅坐了下来，苦笑道：“郭记者，你是第一个到我们家里来采访的记者，别的记者都去采访颜小慧了！谁会到一个罪犯家来采访呢？……”。
郭小凡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道：“你妹妹开休闲中心应该也赚了些钱吧，怎么你们家的情况……”。
曾小军叹了口气道：“休闲中心主要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开的，我妹妹负责管理，也没赚多少钱，再加上这两年为我妹妹上诉、打点关系也花了些钱，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爸妈身体都不好，我爸患有肾结石和支气管炎，每两年就要动一次手术排除肺部积液，我妈有严重的颈椎病……”。
“现在我们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靠我爸到镇上跑三轮拉活一天赚个几十块，还有我妈酿米酒，种家里的几亩水田也能赚个几十块，我爸妈都是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老人了，为了我妹的事，我妈天天哭，眼睛都不好了，我爸去省高院反映情况，在火车上都晕倒了，唉，这个案子算是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毁了！……”，曾小军眼中含泪，恨恨地用力一拍毫无知觉的腿道。
郭小凡也觉得有些凄然，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一审你妹妹被判了无期，你们觉得法院的判决公正吗？……”。
“当然不公正！这个案子开始派出所调查的时候，给我妹妹定性是组织、容留妇女卖yin罪，后来因为颜小慧老是闹，老是上访，法院就改成了强迫**卖yin罪，那个露露我见过，个子比较高，打扮得跟个小妖精样的，哪里像个11岁的小女孩？说她十七岁了别人也信啊！她到我妹妹店里来的时候，我妹妹还特意问了她，她自己说她十六了，我妹妹才让她在店里‘上班’，说我妹妹强迫她卖yin？她是她男朋友带来的，每天还出去上网，哪里是强迫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妹妹店里那几个‘小姐’，看我说了半句假话没有？……”，曾小军愤愤不平地道。
郭小凡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曾小军是曾艺星的哥哥，肯定是帮着妹妹说话的，他的话自然不能全信，不过永川市政法部门在这件案子的定性上屡次改变，显然也有颜小慧上访，出于维稳压力的考虑在里面，也说明永川市政法部门在处理这件案子上不够严肃，程序也不规范，司法的公正性来自其独立性，如此容易被外界干扰说明永川市政法系统很有问题！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各执一词
想了想，郭小凡继续问道：“听说你们家有亲戚在永川市公安局当领导，有这么回事吗？……”。
曾小军脸色就变了，胀红了脸没好气道：“提起这事就气人!没错，市公安局是有位领导姓曾，也是我们村里出去的，我们曾姓在村里是大姓，论起来也是还沾点远亲，可他自当出去就没回来过，谁还认识我们这穷亲戚啊！为了我妹这事，我爸确实厚着脸皮去找过他，可人家根本不见你，就托人带了句话，说这案子省领导都过问了，要我们认命！……”。
“当然我妹开那种店子，要说公安没点关系说出来你也不信，主要是我妹他男朋友那边还有些关系，可这事闹得这么大，人家躲还躲不过来呢，谁还敢帮你啊，你没见我妹的男朋友也判了无期吗？……”。
郭小凡点了点头，曾小军这倒是说的大实话，来这里之前他曾试图去采访永川市政法系统的领导，可提起这个案子几乎是人人谈之色变，忙着撇清自己，对案件本身却是三缄其口，不肯发表任何意见。
“可我听说这个案子的当事人颜小慧似乎对判决结果并不满意，认为永川市中级法院量刑过轻，要求对7位涉案人全部判处死刑，好像永川市中级法院也准备二次开庭重新宣判，你们对这事又是怎么看的呢？……”，郭小凡继续问道。
曾小军还没说话，这时从外面突然进来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显得十分苍老的老汉，怒气冲冲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女儿再有错，罪不至死！法院要是敢判我女儿死刑，我也不活了，我也到京城上访去，没人管这事，我就喝瓶农药死在京城算了！……”。
郭小凡吓了一大跳，曾小军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爸！”，曾艺星的父亲谈到女儿的案子就情绪激动，老泪纵横，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郭小凡见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了，安慰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从曾艺星家出来，郭小凡又去其他几名涉案人家里进行了走访，情况也和曾艺星家大同小异，这也让郭小凡颇为感慨，这起案子最大的受害人无疑是露露，无论这起案子最后如何判决，她的人生已被改变，而迫害她的这几名涉案人家里的情况也让人叹息，可以说这一起案子毁了了好几个家庭，没有赢家！
郭小凡想去采访一下最初办这个案子的民警，可是只要他一提起这案子，那些民警就像被蛇咬了一样跑不赢，最后费了好大的功夫，郭小凡总算找到了当初直接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警官---杨志翔，杨志翔因为这件案子，被上级以办案不力处分，目前在家停职反省。
开始杨志翔也不肯接受采访，说是上级有要求，任何不能私自接受新闻记者采访，郭小凡自然不肯放弃，连忙道：“我来采访此事，也是为了还原事实真相，供上级领导决策，事实搞清楚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在报道里提你的名字，也不会告诉别人是你给我提供的材料……”。
杨志翔犹豫了一下，这才把郭小凡请进了家门，提起这起案子，杨志翔也是一肚子火，“我办了十几年的案子，从没有办过这么窝火的案子，这个案子的关键争议点就是到底是介绍、容留**卖yin，还是强迫**卖yin，当时我接到颜小慧报警，就第一时间赶到了“柳叶情休闲中心”，我当时看到的情形是颜小慧要带露露回家，露露还不肯，说要继续在那里“上班”，后来我帮着做工作，露露才跟着颜小慧回了家……”。
“后来我们审讯“柳叶情休闲中心”其他几个‘小姐’，她们也说曾艺星并没有控制露露的人身自由，露露还每天出去上网……根据这些我们最初给这个案子定性就是介绍、容留**卖yin，报到检察院，检察院也没有提出异议，后来颜小慧这么一闹，上面就要我们补充材料，改为强迫**卖yin，就这样我还是被以办案不力停职反省了！说句实在话，我不服！……”。
郭小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杨志翔的话里明显带着被处分的情绪，也不能完全采信，不过他提到的情况和曾小军的倒是对应起来了，也不排除确实是真实情况，还是要找颜小慧了解一下，看看是否有矛盾的地方。
就在郭小凡准备去找颜小慧了解情况的时候，永川市法院第二次开庭审理该案，郭小凡只得调整采访计划，先到法庭去采访案件重审情况。
赶到永川市中级法院，法庭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热闹非凡，其中还有不少郭小凡的熟人，郭小凡赶紧找了角落坐了下来，他这次采访并不是报社领导安排的，别人问起来就不好解释了。
开庭了，郭小凡注意到台上的主审法官一直在不停地擦汗，此时天气并不热，显然主审法官也感觉到了这个案子的巨大压力了，公诉人发言后，就是控方律师为自己的代理人辩护，曾艺星的代理律师陈述了辩护理由，说道：“被告曾艺星在本案中确实存在过失，触犯了法律，但是她罪不至死！……”。
这时突然发生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颜小慧突然从旁听席上跳了起来，冲到律师辩护席，一边用永川土话谩骂着，一边用手去抓打曾艺星的代理律师，那律师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颜小慧却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着他，她的几名亲戚也站了出来，要打那律师。
主审法官也傻眼了，赶紧让法警去把状若癫狂的颜小慧给拉了回来，不过郭小凡注意到，当颜小慧被法警拉回来后，主审法官居然没有按规定对颜小慧进行不得扰乱法庭的训诫和警告，就直接宣布庭审继续，显然是怕极了颜小慧。
郭小凡看得直摇头，看这主审法官的种种表现，很显然永川市中级法院在种种巨大的压力面前有些却步了，他们这次做出的判决应该会比一审判决更倾向颜小慧的主张一些。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见颜小慧
果然不出所料，庭审很快结束了，永川市中级法院对该案做出二审判决，判处被告周俊、曾艺星死刑，其余几名涉案人也由原来的有期徒刑全部改判无期徒刑！
郭小凡虽然不是专业法律工作者，但是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要求对各方面的知识都有所涉猎，在他看来，即便就算是按强迫**卖yin罪，7名涉案人两死五无期，也是罕见的重判了，似乎全国同类案件中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本来郭小凡还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采访一下颜小慧，不过庭审一结束，颜小慧就被疯狂的新闻记者们团团围了起来，郭小凡只能听到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声：“我要继续上访！我要这七个迫害我女儿的畜生全部死！……”。
看来要采访颜小慧只能另找机会了，郭小凡摇了摇头转头离开了人声嘈杂的法庭，走在路上，郭小凡突然想起自己有个高中同学叫王松林的就在省高院工作，王松林大学上的是中央政法大学，法律方面的知识肯定比自己懂得多，自己应该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想到这里，郭小凡赶紧拿出手机给王松林打电话，一提这个案子，王松林就立马接口道：“这个案子我知道，这么轰动，我能不知道吗？事实上永川市中院一审判决一出来，7名被告全部不服，都提出了上诉，上诉按说这个案子就该由我们省高院审理了，所以这个案子的案情我们省高院早就知道了，还专门开会讨论了，发了内部材料认为是量刑过重了！……”。
“不过这案子棘手得很，傻子才会接呢，正好一审时永川市中院犯了个低级错误，因为主犯周俊家庭环境不好，家里没给他请律师，按刑事诉讼法规定，对于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但没委托辩护人的被告人，应当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其辩护，据说由于主审法官自己也未曾料到周俊会判死刑，因此并未指定律师，你说好笑不好笑？所以啊，被告上诉以后，我们省高院连开庭都没开，直接把案子发回永川市中院重审了！……”。
“啊！还有这种事啊？”，郭小凡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段让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他也是有些法律常识的，大惑不解道：“据我所知，除非有新的犯罪事实，检察院补充起诉，否则“上诉不加刑”，这是法院基本审判原则啊！怎么二审永川市中级法院还加重了刑罚，改成了两死刑五无期啊？……”。
“谁说不是呢？连你这个外行都知道，永川市中院那帮法官再草包，能不知道吗？”，王松林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刻意地压低嗓门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听说这件案子曾省长和省政法委许书记都发话了，要尽快平息此事，不能让颜小慧再闹了，所以永川市中院才会这么断葫芦案，你可别往外说啊，更不能发报道，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司法是独立的，省领导怎么能因为维稳压力就干涉法院判案呢？！”，郭小凡又惊又怒道。
“切！司法独立？独立得了吗？省长都发话了，谁敢不听！就好比省领导要你们报社发篇在你看来完全错误的报道，你敢不发吗？算了，咱们就别在这里吃咸萝卜操淡心了，谁让咱们官太小呢，什么时候等你郭大记者当上了省领导，再来当包青天吧！哈哈！”，王松林哈哈大笑道。
挂了电话，郭小凡心情变得越发沉重起来，这时他才真正完全体会到段泽涛要他来调查这件案子的良苦用心，也不由为段泽涛敏锐的洞察力和远见所折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案子的真相还原出来，不负段泽涛所托。
郭小凡终于逮到了单独见颜小慧的机会，此时颜小慧正在打理行装，她准备去京城上访，和最初上访时连买张车票钱都发愁不同，如今她得到了这么多捐款，什么都不用愁了，所以她准备坐飞机去京城，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见到郭小凡进来，她立刻警惕起来，板着脸道：“你是谁？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郭小凡给她看了自己的记者证，说明了来意，听说郭小凡是记者，颜小慧就松驰下来，她能有今天可全靠记者们给她帮忙了，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请郭小凡坐，又张罗着给郭小凡拿苹果。
“颜大姐，你别忙活了，你也坐吧，我想向你详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麻烦你说一下……”，郭小凡拿出录音笔和采访本对颜小慧招呼道。
事件经过颜小慧不知跟新闻记者说过多少遍了，背都能背出来了，当下就声情并茂地跟郭小凡讲述起来，经过这段时间上访的历练，颜小慧也锻炼出来了，整个讲述过程抑扬顿挫，跌宕起伏，时而悲伤落泪，时而慷慨激昂，让人动容！如果不是之前郭小凡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还真会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听完颜小慧的讲述，郭小凡不动声色地道：“颜大姐，你和露露的经历真让人同情，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再向你核实一下，你知道新闻报道一定要确保其真实性的，首先你说露露刚认识周俊，就被他带去开房强jian了，第二天周俊就准备带露露去柳叶情休闲中心‘上班’，是在路上正好被你的一个亲戚碰到才把露露带回家，后来周俊又威胁露露，露露这才离家出走被周俊带去柳叶情休闲中心‘上班’了，也就是说当晚露露是整晚未归对吧，可是我看了警方的报案记录，你是在发现露露离家出走后才报的警，为什么你没有在露露第一晚彻夜未归时就报警呢？你不着急吗？还是说露露之前就经常夜不归宿，你没有在意呢？……”。
颜小慧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道：“额，这…这个是我记错了，露露当天晚上回家了的，我要做生意，收摊比较晚，也就没在意……”。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法治赢了吗？
接着郭小凡又提出几个疑点，颜小慧就更加慌乱了，越解释越前言不对后语起来，最后颜小慧火了，指着郭小凡怒斥道：“你这个记者是怎么回事？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女儿被强jian还染上脏病是不争的事实！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你是不是被曾家收买了故意来找茬的？！……”，颜小慧一边骂着，一边向郭小凡抓挠过来！
最后郭小凡狼狈不堪地被颜小慧追着赶了出来，逃出老远还能听到颜小慧的谩骂之声。第二天郭小凡又去采访了几名当事人，有和露露一起在柳叶情休闲中心上过班的‘小姐’， 有露露去上过网的网吧老板，有周俊带露露去开房时住的旅馆老板，甚至还有piao宿过露露的‘客人’。
这些人的信息都是那名杨志翔警官通过以前在派出所的同事悄悄调出来提供给郭小凡的，杨志翔甚至还让同事偷偷把这个案子的原始卷宗和笔录带出来给郭小凡看了，再悄悄地放回去，查看卷宗的时候，郭小凡发现了多处修改和增补的痕迹，杨志翔告诉他，这都是迫于上级压力后来补充进去的，最开始露露连口供都不愿意录，好多内容实际上是在颜小慧的诱导下说出来的。
杨志翔这么卖力自然也是想洗脱自己办案不力的处分，也多亏了他，否则郭小凡要想通过正常渠道看到这些卷宗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事情的真相也基本慢慢浮现出来了，这也让郭小凡感慨万千，应该说露露的经历的确是很让人同情的，在她的身上郭小凡看到了无数因为缺乏家庭关爱而变得叛逆最后沦落失足少女的缩影。
郭小凡也相信颜小慧是真的为女儿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气愤，或许因为生活的艰辛她平时对露露关爱不够，但她最初为了露露不惜爬上窗台要跳楼以自杀要挟警察立案绝对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伟大的爱，只是这一切在新闻媒体的介入后却改变了，无休止的炒作使得这一事件偏移了轨道，也让颜小慧后来上访的动机变得不那么单纯起来。
而永川市政府及政法部门在这件事中的拙劣表现和犯下的种种低级错误也暴露了我国行政及司法体制中的种种弊病，颜小慧被劳教反映了劳教制度的不合理，政府出于维稳压力和惧怕上访影响自己的政治利益对案件审理进行干涉则反映出了权大于法，司法独立只是一句空话等等问题。
同样新闻媒体和网络舆论在这件事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反作用，新闻媒体在没有经过深入独立的调查采访就盲目跟风发表种种言辞激烈的报道，肯定是无法做到客观、真实、理性的，这一方面反映出新闻媒体为了博取眼球和民众关注的浮躁，也暴露了某些新闻工作者职业操守很成问题。
应该说广大的网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的同情心被无限放大和利用，最后间接成为了妨碍司法公正的帮凶，而这件事一旦真相大白，势必会对整个社会道德体系造成很大冲击，引发人们对真、善、美这一最朴素的审美观的质疑。
想到这里，郭小凡心潮澎湃，把自己关在酒店里，三天三夜没出门，反复地看这些天采写的素材，最后扬扬洒洒一气呵成写下一篇后来震惊全国，让众多曾经为这一事件呐喊助威的新闻记者捶胸顿足的新闻专题《颜小慧赢了，法治赢了吗？》！
郭小凡回到省城，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写好的稿子去见了段泽涛，段泽涛见到郭小凡到来，高兴地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小凡同志来了，事情调查清楚了？动作挺快嘛！”。
郭小凡连忙从包中拿出写好的稿子双手递了上去，“段书记，这次去永川市调查采访让我收获良多，稿子我已经写好了，请您批评指正！……”。
段泽涛呵呵笑道：“那我就来好好拜读一下你这位御史大夫的大作！”，说着接过郭小凡递过来的稿子认真看了起来，郭小凡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段泽涛看稿子时的表情，自己能不能入这位省委书记大人的法眼，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就全着落在这篇稿子上了！
仔细看完稿子，段泽涛暗暗点头，石涛果然没推荐错，这个郭小凡确实是个人才啊，整篇文章文笔犀利而流畅如行云流水，思路清晰，论点鲜明，论据详实，分析深入，思想深刻，很有说服力，对自己的意图把握也很准确，说明郭小凡悟性很好，好好雕琢一下，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才！
放下稿子，段泽涛呵呵笑道：“小凡，写得不错，很深刻，很有见地，我相信你的调查结果是真实、客观、理性的！特别是这个题目取得好，《颜小慧赢了，法治赢了吗？》！我正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来引发我们政府干部和民众对我们法治和行政体制中存在弊病的反思！对舆论向导和质疑精神缺失的反思！……”。
见段泽涛露出了笑容，特别是对自己称呼的改变，郭小凡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知道自己算是入了这位省委书记大人的眼，连忙站起来谦逊道：“段书记，您过奖了，主要是您的远见卓识，老早就洞察了事件的真相和本质，我不过是用笔把您的想法具体表述出来罢了！……”。
段泽涛用手指点了点郭小凡，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凡啊，怎么还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是御史大夫的风格哦，这篇稿子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可以在你们报社头版发表，我建议你可以搞一个跟踪系列报道，让这场关于法治的大讨论更深入些！……”。
“在我们报社发表？!”,郭小凡愣住了，他是熟知他们报社总编的性格的，最是保守怕事，稍微有点争议的稿子到他那里就枪毙了，为此郭小凡还和他吵了几次，他也因此看郭小凡很不顺眼，这篇报道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除非段泽涛亲自给总编打招呼，否则只怕这篇稿子很难发表出去！
第一千零八十章 要出招了
【】
这一报道在政府官员看來则有更多的意味稍有政治敏感性的政府官员都注意到这篇报道与前段时间《江南日报》的论调完全是背道而驰但《江南都市报》同样也是党报如果沒有领导点头这篇报道肯定是发不出來这就意味着省领导班子里对这件事出现了意见分歧也意味着省委领导班子里围绕这件事将会有一轮新的较量了而较量的结果很可能会改变目前江南省现有的政治格局这样的新动向政府官员们自然要高度关注因为这将对他们的仕途产生直接影响
《江南日报》社长兼总编辑阮丁山看了报道就赶紧给陈东兴打电话《江南都市报》是从《江南日报》集团独立出去的阮丁山和陈东兴平日里关系也很好说话自然也不用绕什么弯子直來直去道：“老陈你这是怎么搞的哦今早你们头版那条报道分明是和我们在唱对台戏嘛这件事上面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你不怕上面打板子啊……”
陈东兴就嘿嘿笑了起來“老阮我是那么沒脑子的人吗实话跟你说吧这篇报道是省委段书记点名要发的不是你和我关系好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的你也要抓住机会哦”
“省委段书记
”阮丁山大吃了一惊他想得比陈东兴更远马上意识到段泽涛要对宣传系统动手术了虽然段泽涛上任几个月不见有大动作坊间颇有议论但阮丁山专门研究了段泽涛的任职履历发现他总是谋定而后动每每在最后扭转局面足见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再联系到这篇报道他脑海里立刻电光火石般地闪现出一个念头段泽涛要出招了
这个时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阮丁山自然是看好段泽涛的马上毫不犹豫地道：“老陈谢谢你啊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我们《江南日报》马上在头版转发你们的报道……”
黄云龙这个省委宣传部长当得实在是很舒服宣传部长是省委常委走到哪里人家都要给几分面子又不像那些抓具体事的副省长那么操心宣传工作本就是务虚的活动空间就比较大了本來段泽涛到江南省來任省委书记让黄云龙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因此接受了曾启盛的拉拢准备联合对抗段泽涛但接下來几个月段泽涛除了到下面地市调研了一圈就沒有什么动作这也让黄云龙松懈了下來生出了段泽涛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一般黄云龙到办公室的时候都是九点多了端着秘书泡好的茶看看报纸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今天他也一样优哉游哉地随意翻着办公桌上的报纸眼睛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了起來
“陈东兴你搞什么鬼
你们报纸头版发的那篇报道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分明是在唱反调啊还有沒有一点政治敏感性啊……”,黄云龙拨通陈东兴的电话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通怒骂
陈东兴也蒙了他本以为这篇报道既然是段泽涛签发的那肯定是事先和黄云龙这个省委宣传部长通了气的所以根本就沒多想此时却遭來了黄云龙的雷霆怒火县官不如现管黄云龙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肯定要考虑黄云龙对此事的看法不过报道已经发了后悔也晚了只得硬着头皮道：“黄…黄部长您听我解释啊这篇报道是省委段书记点名要发的我不敢不发啊……”
“啊段书记点名要发的
”黄云龙大吃了一惊马上意识到这是段泽涛要出招了心里就一阵慌乱嘴上却仍然故作强硬道：“就算是段书记点名要发的你也应该跟我这个主管领导通下气啊这是起码的尊重嘛……”
陈东兴也有些慌神了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个当时比较急我沒來得及请示请黄部长批评对了刚才日报的阮社长还说要在头版转发这篇报道呢……”陈东兴决定把阮丁山也拉下水以分散黄云龙的怒火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够义气但此时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果然黄云龙听说《江南日报》也要头版转发这篇报道就更急了《江南都市报》虽然也是党报但地位还是不能和《江南日报》相提并论的如果《江南日报》也头版转发了那影响就更大了想到这里黄云龙也顾不上再批评陈东兴了赶紧挂了电话又给阮丁山打电话
阮丁山同时还兼着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而且他是宣传口的老人了比起黄云龙这个半吊子在业务上要熟悉得多在宣传口威信也高很多时候黄云龙也不得不倚重他所以黄云龙给阮丁山打电话就要比对陈东兴客气多了“丁山同志你看了今天都市报那篇报道吧我认为这篇报道有点问題对于颜小慧事件之前中央媒体也是做了报道有了结论的我们这样做不是等于和中央对抗吗……”
接到黄云龙的电话阮丁山就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想黄云龙和段泽涛不和不听招呼才会促使段泽涛借颜小慧事件对宣传口发招相比黄云龙这个半调子部长阮丁山自然更看好段泽涛在这个问題上阮丁山比陈东兴这个变色龙要看得清楚得多
面对黄云龙的质问阮丁山毫不慌乱十分强硬地道：“黄部长我不认为这篇报道有什么不妥新闻媒体的责任就是客观地报道事实真相更何况这篇报道是省委段书记点名要发的我完全同意段书记的意见中央媒体也会出错这个问題也不涉及党性原则问題谈不上和中央对抗……”
黄云龙气得当场摔了电话了连自己的下属都倒戈了就意味着这场和段泽涛之间的较量还沒真正开始自己就已经落了下风他想了想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去找曾启盛商量对策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站队
曾启盛自然也看到了《江南都市报》的头版报道，他长期在中央部委工作，政治嗅觉还是很灵敏的，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段泽涛出招了，但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犯下了轻信社会传闻的错误，向永川市地方政府施加了压力，间接导致了这起案件偏移了正常的司法轨道，使他一开始陷入了十分尴尬和不利的境地，段泽涛这几个月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一出招必定还有十分凌厉的后招，自己应该怎样应对呢？曾启盛也有些头大了。
这时黄云龙就来了，又急又怒地把事情一说，曾启盛心神不由一凛，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件事正是段泽涛在幕后推动，而阮丁山敢于硬顶黄云龙，坚持头版转发报道，说不定也是出于段泽涛的授意，一旦段泽涛借题发挥，把黄云龙架空，取得宣传系统的实际控制权，那自己就被动了，偏生段泽涛已经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动权，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不过黄云龙是曾启盛最近才拉拢过来的有力盟友，曾启盛自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就微微一笑道：“云龙同志，不就是一篇报道嘛，只要你我联手，再争取到其他几位中立常委的支持，就占了常委会的大多数，省委那位就算想拿这件事做文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是……”。
黄云龙想想也对，只要段泽涛不能掌握常委会的话语权，就拿自己毫无办法，连忙道：“省委常委、星州市委书记楚链好像和省委那位不太对盘，我和他以前打过交道，也算有些交情，我去做做他的工作，让他站到咱们这边来……”。
曾启盛呵呵笑道：“省委副书记夏建德是德山籍干部的代表，他一向是中立派，不过听说省委那位在德山调研的时候发了脾气，说要调整德山市的常委领导班子，我去找过建德同志，他虽然没明确表态，不过也听得出他对省委那位也有些看法，就算他不站在我们这边也肯定不会站省委那位那边的，这样一来，加上宗南同志和海胜同志，我们在常委会上占到大多数问题就不大了……”。
阮丁山顶撞了黄云龙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向段泽涛亲自汇报一下工作，既然是站队嘛，就应该站得彻底一点，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人任哪个领导都不会欣赏的，他连忙打电话让总编室将明日报纸的头版清样打印出来，拿了清样就直奔省委大院去了。
此时段泽涛正在办公室接见自己的党校同学范大同，范大同当年凭借段泽涛的帮忙才当上了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这些年却一直是原地踏步，特别是许海胜当上省政法委书记后，对他也不太待见，在省公安厅基本被边缘化了，本来省公安厅长罗志勇眼看年纪要到线，不过范大同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上位的希望，许海胜已经内定要让排名在他之后的副厅长左重山接任厅长，他在上面也没有什么比较强力的靠山，也就慢慢息了向上爬的心思，准备在常务副厅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了。
段泽涛的到来无疑让范大同看到了希望，不过他还是有些抹不下面子，他和段泽涛同为省委党校同学，他的起点比段泽涛还高些，段泽涛当上林乡乡党委书记的时候他已经是副县长了，但现在段泽涛却后来居上，当上了省委一把手，自己还是原地踏步，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但是看了今早《江南都市报》的头版报道，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江南都市报》是党报，没有省主要领导点头，肯定是不敢发这样的报道的，而这篇报道直指省政法系统的种种弊病，省政法委书记许海胜是跟着省长曾启盛走的，曾启盛肯定不会同意发这样的报道，那么显然是段泽涛对省政法系统的现状不满了。
想到这里，范大同就狠下了决心要去向段泽涛表忠心了，拿着报纸就来到省委书记办公室，见到老同学到来，段泽涛自然十分热情，范大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为人和能力还是不错的，自己在政法系统也需要有得力的人掌控局面，范大同资历和能力都够了，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番寒暄之后，范大同就把报纸拿了出来，指着那篇《颜小慧赢了，法治赢了吗？》的报道感叹道：“段书记，看了这篇报道，作为在政法战线工作多年的老同志，我感到很痛心啊！会发生这样的案子说明我们政法系统很有问题啊，有法不依，执法犯法，这种情况在我们政法系统很严重啊，必须要花大力气整顿啊！……”。
“哦！”段泽涛眉毛一扬，看来这个范大同还是很有政治敏感性的嘛，从一篇报道就联想到了这么多， 不过他此时的身份却是不好明确表态的，就呵呵笑道：“大同，你是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应该把公安系统文明执法工作抓起来嘛，发现了政法系统存在的问题，也应该可以向省政法许书记汇报啊？……”。
范大同吃惊地望了段泽涛一眼，马上明白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用力一拍大腿道：“唉，说来惭愧，我这个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基本上是个摆设，分管的也是工会、后勤这些冷门部门，好多事是有心无力啊！许海胜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哪里肯听我的汇报哦！……”。
段泽涛微微一笑道：“老同学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我虽然是省委书记，但是也不可能事事插手啊，这次的颜小慧案虽然反映出了政法系统的一些问题，但毕竟许海胜同志才是省政法委的主管领导，我只能提醒他注意这些问题，如果插手过多，难免遭人闲话，当然了，如果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政法系统存在的问题真的很大，那就另当别论了……”。
范大同眼睛一亮，段泽涛这分明是要他收集许海胜这个省政法委书记不称职的证据嘛，许海胜这个人一向比较跋扈，管理粗放，最喜欢干涉下面的公安部门办案，弄出来的冤假错案不少，范大同这个局中人要收集他的证据还真是分分钟的事，连忙道：“政法系统存在的问题确实不小，我回去以后马上整理一份材料向你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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