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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九章 后宫(1)

    回来的探子报,蒋素素被掳到山匪窝里一惊好几日了,那必然身子不再是完璧之身了。可心中想着和亲眼见到又是不一样,看到蒋素素身上的斑斑痕迹,蒋超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不翼而飞,脑中登时一片空白,有些无法出声。

    蒋素素浑然不觉,看到蒋超的瞬间,她渐渐从前几天的麻木悲伤认命中走了出来,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声音也变得尖利而扭曲:“哥,你要为我报仇,要将这里的山匪全部杀光!这些山匪他们不是人,他们打我……哥,杀了他们,杀光他们!”蒋素素且哭且笑,声音已经濒临崩溃,然而话里中的怨毒却是丝毫不减。蒋超是她的哥哥,必然要为她报仇雪恨,这些肮脏的臭男人等会全都会变成一具具尸体。只要一想到这些,蒋素素心中就充满快意。她道:“还有那些女人,她们见过我,一个都不能留!”

    她只顾着发泄这几日心中受到的痛苦,却没有注意蒋超的神情。蒋超紧紧盯着蒋素素脖颈上的红痕,目光发直,眼神很有几分恍惚。

    蒋素素如今已经变成这般模样,就算带回去,身子也不清白了。原先这个妹子美若仙子,是极有可能为他的仕途,为蒋家的飞黄腾达铺路的,甚至可能做到盛世年华的国母。可如今算盘尽毁,蒋素素名声不再,清白也无,凭借美貌攀上一门对蒋府有利的婚事已经不可能了,若有一日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蒋素素成为山匪的玩物,堂堂尚书府的嫡女清白竟是被一群乌合之众占了,说出去是会让蒋家从此抬不起来。那样的话,蒋素素的存在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起大火的火星子,留着就是个隐患。

    况且,蒋超的眸色暗了暗,如今他跟在宣离手下,本已经是渐渐有了起色,宣离也开始重用他,本就因为夏研之事颇受同僚指点,若是再多了个蒋素素,日后的仕途想要有所进益,也是很难得,那些同他一起明争暗斗的同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落井下石。不对,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蒋素素丢了的事情如今京城已经传开了。他能找到蒋素素,别人定也能找到。

    他不能让蒋素素的存在变成他的绊脚石。

    蒋超眸色变幻几下,似乎终于做了某个决定。他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蒋素素,伸手抚了抚她有些肮脏的头发,温柔安慰道:“好,我替你杀了他们,二哥会给你报仇的。这些女人,还有山匪,一个都逃不过,我让他们全部去见阎王。”

    蒋素素紧紧抓着蒋超的衣服,道:“还有蒋阮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算计我,我何至于此,哥哥,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部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还有萧韶,他们两人联合害我至此,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好的,”蒋超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他疼爱的拍着蒋素素的肩,仿佛真是一个慈和的兄长一般,安慰道:“蒋阮,蒋超还有将军府,锦英王府,一个都不放过。哥哥会替你报仇,这些人伤了你,我要他们全部为你陪葬!”

    蒋素素偎在蒋超的怀里,心中感到十分快意,却也忽略了蒋超奇异的目光。她问:“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回府?”蒋超抱歉道:“妹妹,你不能回府了。”

    “什么?”蒋素素还未明白过来,便觉得自己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胸口处已然刺进了一方雪白的剑尖。另一端的剑柄正握在蒋超手里,蒋超将剑往后一抽,蒋素素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没能问出一句为什么,只是瞪大眼睛满汉不甘的看着蒋超,蒋素素死也没想到,千方百计等来的救兵,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亲哥哥手里。

    “对不起,素素,”蒋超别开眼,不敢看蒋素素的尸体:“我不能让你挡了我的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这也是让你早早解脱。”他叹息一声:“别害怕,母亲很快会下来陪你,你不会觉得孤单。至于我答应你的事情,为你报的仇,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夜里,离京城几百里的庄子里,一件破落漆黑的房屋中,一个身影静静的坐着。油灯里早已干涸不已,显然许久没有人来这里为油灯添过灯油了。屋里弥漫着一股垂死的腐烂气味。

    女人已经十分苍老,两鬓生出的白发被油污和污垢黏在一起,乱糟糟的蓬在脑后。身上也似乎是许久未曾洁净过,浑身上下好似结了一层盔甲,只有一双大眼睛还隐约能见其从前的风华,但也只是从前。

    夏研不知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日子日复一日的过,没有人与她说话,每日幽居在这个地方,没有新鲜的果蔬,只有发馊的饭菜和肮脏的被子,潮湿的屋顶。她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疯癫的时候居多,眼下却是清醒。今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不安。一种莫名的郁燥堵在心头,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她徒劳的伸出沾满黑泥指甲的手,在地上划了划。

    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夏研猝然抬头,便看着一人手里持着火折子走了进来,轻轻将门掩上。她许久不曾见过亮光,一时间被这亮光刺得有些晃眼,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那人将火折子放到一边,坐了下来,亮光慢慢沉淀,夏研也开始适应了这暂时的光明。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母亲。”

    夏研一震,双眼登时流下泪来。她在这地方日复一日的过着,被人欺凌毒打,好似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不曾想自己的儿子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张了张嘴,嗓子却因为许久没说话而发出一种干涩的声音。

    蒋超见到夏研这般模样,似乎也是极为震动,紧接着,目光中露出一丝怒色:“他们竟然如此待你!”

    夏研之前还对蒋超迟迟不来看她,陈芳嘴里那位贵人迟早又要杀她灭口的话而对蒋超心生芥蒂。如今看蒋超这般模样,却是一点火气也没有了。她想,蒋超毕竟是她的儿子,总归还是向着她的。都是这些刁奴自作主张。蒋超毕竟还是认他这个亲娘的。

第三百四十章 后宫(2)

    可夏研却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在意亲娘,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曾过问一句。便是蒋超平日里再忙,打发个小厮过来瞧瞧情况也是好的。正如当初蒋阮被送到庄子上受人欺凌一般,这些人也正是看蒋超对夏研并不怎么上心的态度才敢如此胡作非为。蒋超还没有那么蠢,自然知道夏研被送到庄子上很可能被人欺负,可他却无动于衷,这个人内心的自私已经到了极点。夏研虽然狠毒,却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蒋超两兄妹铺路,可惜这两兄妹都一样自顾自己,并没有将这个亲娘放在心上。

    蒋超看了一眼夏研,突然道:“母亲,妹妹死了。”

    夏研一愣,震惊的看着蒋超。

    蒋超却继续道:“她中了别人的计,惹怒了父亲,父亲要送她去庵里做姑子,她不肯,趁着夜里逃了出来被抓到山匪窝,被人侮辱自尽而死。”

    他一字一句说的平静,却字字句句都在夏研心里戳刀。夏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两行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她艰难的问。

    “我保护她?”蒋超冷笑一声:“我如何保护她?母亲身为我和妹妹的娘,不应该保护我们么?你知道妹妹是怎么中了别人的计么?妹妹想要勾引锦英王自甘为妾!母亲可知道妹妹堂堂嫡女为何要自甘为妾么?因为母亲的名声坏了,到现在还没有人向妹妹提亲!蒋阮那个贱人已经得了太后赐婚给锦英王。而妹妹却要因为母亲德行的败坏而无人问津,妹妹如今的死都是母亲一手造成的!”

    夏研浑身巨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蒋超。当初那件事情她分明就是被人算计了,纵使别人怀疑她的德行,蒋超是她的亲生儿子,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名声被毁,蒋超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这件事时时成为别人中伤他的把柄。今日蒋超指责蒋素素因为她而死,其实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恨!他怨夏研!

    “不……不是我……”夏研道。

    蒋超摇头:“这都不重要,母亲,只是我答应过妹妹,要给她报仇,如今那锦英王和蒋阮品级都高于我,唯有我仕途进益,才能给妹妹报仇。”他看向夏研,目光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而母亲,只要你在一日,我便有被人诟病的理由,永远无法堂堂正正的升迁。”

    夏研足足过了半晌才明白蒋超话里的意思,她像是不认识一般的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你……要我死?”

    “母亲既然如此疼爱我兄妹,我也要圆妹妹一个夙愿,如今的确是想不到别的办法。”蒋超声音低沉,却没有一丝愧疚:“母亲是聪明人,总不愿意蒋阮那个贱人爬到儿子头上吧。”

    “孽子……”夏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滚!”

    蒋超摇头:“儿子这次来,只是因为血浓于水想要让母亲舒服一些罢了,母亲如此不领情儿子也得作罢。只是……有些事情,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不是吗?”

    “你要杀我?”夏研瞪大眼睛。

    “不,我相信母亲会想明白的,不是么?”他缓缓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再无从前的明朗姿态,灯火之下犹如疯狂地野兽。他道:“这屋里的房梁可足够高,母亲,以一命换一个清白的名声,母亲知道怎样最划算?”

    他径自走出门。

    天气越发的冷了。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空气也新鲜了许多。白芷推开窗,窗前的枝头还残留着昨日夜雨留下的雨珠子,晶莹剔透,打着个璇儿,掉到底下的泥土里。屋里顿时充斥着一种雨后泥土特有的芬芳。

    蒋阮梳洗用过早食,放走到窗前,露珠便匆匆忙忙走进屋,将手里的玫瑰酥茶放到桌上,眨了眨眼睛看着蒋阮,忽然低声道:“姑娘,大夫人没了。”

    蒋阮“恩”了一声,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露珠端回来的玫瑰酥看起来颜色极为鲜美,发出一点淡淡的粉色,在早晨的日头下,越发的显得有些润泽可爱。她慢慢捻起一块,雪白的指尖噙着点心,便显出一点独有的娇媚来。

    露珠继续道:“二小姐也没了,五姨娘也没了。”

    接连死了三个人,蒋阮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结局一般。似乎眸中还极快的闪过一丝厌倦,不过这神情实在太短暂,并没有人注意到。

    “王爷手下的探子亲眼瞧见的,”露珠有些着急蒋阮的反应,极快的说道:“是二少爷带着人马去找到了二小姐,却不知怎地又杀了二小姐,回府后对老爷说二小姐被山匪掳走自尽了。至于五姨娘,是自个儿吞金死的。”露珠想了想:“那大夫人便是有些奇怪了,听说是昨儿个晚上二少爷去庄子上探望夫人,半夜里便被人发觉一根白绫自尽了。不过此事暂时老爷不让声张,到也不知道为什么。”

    蒋阮淡淡道:“不奇怪,如今府里一来便死了三人,红缨便罢了,左右只是一个姨娘。蒋府的嫡出二小姐和蒋府的夫人一同暴毙,难免会引来有心之人的猜测,如今蒋府已经在京中流言匪浅,我父亲如此谨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露珠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可大夫人为何要自尽?还有那二少爷,就为了要二小姐解脱便痛下杀手,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蒋阮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语气带着让人心惊的寒凉:“他可不是让蒋素素早日解脱才这般做的。他只是不想让蒋素素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蒋素素活着一日,日后就可能成为他被人诟病的证据,我二哥一心想要往上爬,当然要亲手将这证据毁灭了。”

    露珠倒吸一口凉气,她是没想到这么多。因为蒋超两兄妹不管待蒋阮如何,两人总是站在统一战线上,亲兄妹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谁知蒋超却能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妹妹弃而杀之,实在是不可谓不可怕。

    露珠虽然出身市井,见识比白芷和连翘也要宽博一些,可到底生性本善良,联想不到这些黑暗腌臜的事情上,对于人性,也总是持着人性本善的观点。蒋阮却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极度怀疑人性,坚信人性本恶,别人很难考虑到的事情,到她这里,就是自然而然能想到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后宫(3)

    她继续道:“至于夫人的死,也不过是受了二哥的挑拨罢了。二哥如今也算是破罐破摔了,他这么不顾后路,明显是要放手一搏。怕是很快,就要干一桩大事了。”

    露珠听蒋阮这么一说,心中一惊,道:“那他们可是准备对付姑娘了?”

    “就怕他们没有动作。”蒋阮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看在露珠眼里却是有些发冷,她道:“我也很想看看,这一场,谁又是赢家。”

    露珠没说话,片刻后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姑娘,奴婢听锦二说,再过不了十日萧王爷就要出征了。”

    蒋阮微微一顿,垂下眸,十日,这样快么?

    萧韶正在书房里看折子,边疆快马传书过来的军情里处处皆是危机,只是瞧着便已让人感到局势的紧张。蒋信之下落不明,关良翰又负了伤,军中士气低落,偏天晋国军队不知怎的屡次改换战术,直打的出其不意,再这样下去,仅剩的军队也要全军覆没了。

    他的左手边是一副行军布阵图,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要控制全局。世人皆道锦英王少年英杰,统管三十万锦衣卫,却无人见过他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间的睿智。从京城到边关一来一去也要一个多月,如今只能暂且提笔写下防御的法子送到边关,暂且撑上一撑,待他亲临战场,再杀敌军措手不及。

    屋里悄无声息,锦衣卫全部都退了出去。他已经一夜未曾合眼,仔细专研敌军的行阵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萧韶皱了皱眉,鼻尖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看见来人却是微微一愣。蒋阮托着点心和粥自个儿来了。

    这些日子,她虽然住在锦英王府,两人之间却恪守礼仪,不曾做出个什么逾越的事情。更何况,萧韶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白日在外头奔走,夜晚回来也是研究军法布阵,两人连面也很少碰见。蒋阮更是个冷清的性子,在锦英王府每日过的也算舒心,却是连院子也不愿意出的。

    不想如今蒋阮却亲自来了,萧韶微怔之间,蒋阮已经走到他身边,将点心和粥放下来,道:“厨房里做的桂花糕和鸡肉粥,不太甜,我尝过了,味道很好。”她做这一切做的无比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了。萧韶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作。

    “你一天没有吃东西。”蒋阮道:“你想饿死在自己府上?”

    蒋阮平日里待人总是温和的,面上也总是维持着一副微笑的表情,这便让她的五官显得生动而明艳。然而仔细去看时,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仿佛只是一张做的极好的面具,到底是让人感到了淡淡的疏离。而她情绪外泄的时候极少,除了亲近的人,甚至面对蒋信之时,她也是安慰的表情居多,不曾有过什么特别不悦的神情。

    她骨子里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但无论是爱或憎,都掩藏在微笑的表情下。这便让她的微笑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同是微笑,表达的意义大抵不一样譬如说眼下,分明是笑着的,只是那目光里的嗔怪和不悦终于还是被某人看在了眼里。

    萧韶“唔”了一声,默默接过蒋阮手里的勺子,慢慢的舀了一口粥尝了尝。平日里觉得无甚特别的吃食,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分外鲜美,萧韶心情愉悦,很快喝完粥。便是连平日里不太吃的糕点也吃光了。

    蒋阮对萧韶的识趣很满意,在他对面坐下来,道:“听说你快出征了?”

    她问的如此生硬,萧韶却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答道:“嗯。”

    “你……务必小心。”蒋阮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总归日后还是要嫁给眼前这个人,不管他到底如何,如今看来,萧韶一直无条件的帮助她。此生她不再轻易相信人,萧韶却是个例外。她顿了顿,道:“我会替你守好锦英王府的。”

    萧韶再次被她的话震住,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蒋阮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韶自是清楚,自当初第一次遇见她时萧韶便看的清楚,这个少女冷静果断,狠辣无情,全身充满戾气,她似乎有很多秘密,将自己的内心固执的封在一个角落。看起来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事实上却不尽然。她为了蒋信之不顾性命豁出一切,也为了保全赵家不惜自行疏远,甚至连宫里不过一面之缘的宣沛也会出手相助。她其实是一个极护短的人,不过能让她护着的人太少了。

    今日她这番话,其实是一个承诺。这是对他的承诺,她在说,锦英王府从此将成为她责任的一部分。我会替你守护它的……

    面前的少女明眸锆齿,她本就生的眉目如画,不同于蒋素素的清丽,五官无一生的不精美,如今渐渐蜕去稚气,已然显出几分绝代风华来。那双莹润的如同山涧清泉的水眸在眼尾处若有若无的一勾,便自成一道绝佳的媚色。而浅浅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天上的落霞都映入了她的眼中。

    萧韶自认此生见识过无数美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承认,面前的少女,的确担得起“祸国妖女”四字。若是她有志在此,悉心勾引一番,碰上那爱慕美色的帝王,怕是真的会因为她而倾覆江山了。

    “你不需要做这些。”萧韶看着她道:“锦英王府会护着你,若是护不住,你也大可不必为此费心力。”

    蒋阮骨子里是护短的人,萧韶更是。当初三十万锦衣卫无头领,萧韶年纪尚小,皇帝不敢将大权轻易交到他手上。锦衣卫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当时所有人说这样一只精锐的人马,偏生只效忠锦英王府,想要真心收服太困难,众人猜测帝王最后悔解散这群人马。在这样流言甚嚣尘上下,锦衣卫的日子也变得分外艰难。从前被他们压制的军队士兵纷纷倒打一耙,落井下石。那时候是萧韶自己站出来,以自己深入南疆计杀南疆首领为条件,保住了锦衣卫。他可以为了锦衣卫中一个小小的暗卫掀翻一个王府,也能为了自己一个手下的枉死跟权贵不死不休。萧韶的护短众所周知,也因此,锦衣卫们敬他,爱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结盟(1)

    萧韶这样的性子,如今蒋阮又是他未来的妻子,他自然而然的将蒋阮纳入自己要保护的羽翼下。他不希望蒋阮为了一些虚的东西而受到伤害,她能做出这个承诺,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了。

    “不,萧韶。”蒋阮却是拒绝道:“这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王府,这是锦英王府,是你父亲母亲居住的地方。是老锦英王打下的功劳和骄傲,是萧家的尊严,就算这座王朝倒下,它也不容践踏。”她轻轻道:“我不会让它被人践踏的。”

    萧韶一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说明的复杂感情。锦英王府,世人提起锦英王府,锦英王,只会想到当初老锦英王起兵造反的事情。坏人做了一千件坏事,只要做一件好事就是好人,好人做了一千件好事,做一件坏事,从前的好就全部被抹杀了。这么多年,他守护着萧家和锦衣卫,世人害怕他的权势,却不曾打心眼的尊敬他。人们总是健忘的,他们忘记在过去的岁月里,是谁带着这些被骂为贼子的锦衣卫同外族作战,维护着这个王朝的平衡。先祖打下的汗马功劳在花团锦簇中越演越盛,那些冲锋陷阵的人却渐渐消失了。

    而她说这事老锦英王打下的功劳和骄傲,是萧家的尊严。就算这座王朝倒下,它也不容践踏。这一刻,他心中的震动无法溢于言表,行动快于理智,他一把攥住蒋阮的手,将她拉入怀里。

    蒋阮微微一愣,已经被萧韶搂在怀里,她趴在萧韶的胸膛,正莫名其妙,感觉萧韶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这青年的声音微沉,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道:“谢谢你。”

    蒋阮心中一动,想了想,迟疑一下,也伸出手来回抱着他的腰,她道:“不必谢我,我既然会嫁来这里,这里就是我的责任。”

    萧韶慢慢松开手,蒋阮从他怀里挣脱除来,还未站起来,便被萧韶捏住下巴。她一愣,抬眼朝萧韶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紧紧盯着她。

    这青年生的本就秀美绝伦,更是有分难得的英气。然而平日里总是淡淡的含着三分冷清,便给了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然而眉眼柔和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带了三分温润的艳丽,他睫毛生的纤长笔直,垂下来的时候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最动人的是一双黑眸,若洒了碎钻的星空,沉沉夜色里突然逼出无尽璀璨,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

    此刻他捏着蒋阮的下巴,身子微微前倾,薄薄的唇微微一扬,陡然间便生出无尽的风流,便觉得这深秋冷日,突然就有了逼人的春光。眉目如画的青年姿容绝世,却已一种坚定地,不可抵挡的姿势缓缓倾身而来。

    蒋阮微微一愣,只觉得身子有些发僵,直接想要避开,对上那双墨色的星眸时,不知怎地,却是没有动弹了。

    这个青年,他看似冷漠,实则重情。面是冷的,心却是热的。他强大,所以肆无忌惮的过自己的人生。她前世离他太远,今生阴差阳错又走的这样近。他不施压,像一滴水,一朵云,一步步的包围她,走进她的生活。她曾试图抗拒,却发现无可奈何。她心性坚韧,对方却也不是脆弱之人。

    这一世,他默默地帮助她,并且拒绝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合作方式,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被利用的人。

    蒋阮慢慢的闭上眼睛,她没有拒绝。

    吻落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点,而后飞快的退开——他到底是一个君子。

    蒋阮慢慢的睁开眼睛,她在青年的眼中看出了一点愉悦的欢喜,还有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情意。那一层浅薄的情让她的心缓缓起了一层涟漪,而后似一把短短的刀慢慢的在她心上厮磨。

    他是这么好的人,他这么真切的,不虚伪的情意。可,为什么偏偏是今世。

    若是换了前生,她还是那个单纯的近乎愚蠢,怀揣着对爱情无尽的希望的少女,在她面对萧韶的时候,她能全心全意的去爱,去回报这一份赤诚的爱。但是上天总是阴差阳错,萧韶偏偏遇到的,是这一世这个冷血无情,一心复仇而不会爱人的她。

    她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点对自己的厌弃和自暴自弃的绝望。萧韶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微一愣,他再次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脸对着自己。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

    蒋阮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萧韶,求太后赐婚,你可后悔?”

    “不后悔。”萧韶看着他,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沉稳,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孩,总是如同所有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他猜不透女子复杂的心思,从前也没有费心思猜过,所以他不明白蒋阮忽如其来的低落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未婚妻,从来都有绝佳的掩饰情绪的方法。譬如此刻,方才他明明感觉到蒋阮一闪而过的低迷和厌弃,不过须臾,她又恢复到从前微笑平静的模样。

    蒋阮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整个人紧紧抱住他。

    萧韶被蒋阮突如其来的主动弄得微微一怔,片刻后迟疑一下,才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背,仿佛在安抚某个受了惊的小动物。

    蒋阮将头抵在他的肩上,他看不见蒋阮的表情,自然也无从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妻在这一刻心中下了怎样的决定。

    这个人太好了,蒋阮闭了闭眼睛,好到让人不忍心伤害。既然他说了不后悔,此生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她愿意放下心结试着尝试,不管有情还是无情,自然,她也不会让他后悔。

    十日后,萧韶率领十万锦衣卫出征天晋。一同出发的,还有赵老将军和赵家的三个儿子,只是赵家军却是前往西戎,最近西戎人在边关屡生事端,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帝王心思难以捉摸,皇帝这个时候将赵家派出去的意思不得而知,赵家如今只有赵毅、赵玉龙和赵飞舟三人,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三人到底势力单薄,若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赵家落井下石,赵家怕也是会焦头烂额。

    然而皇帝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赵家一门忠肝义胆,也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当日便和萧韶率领的锦衣卫一道出城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结盟(2)

    锦英王挂帅出征,屋里却还有个待婚的未婚妻。按大锦朝的习俗,未婚女子夫君出征,女子是可以住在未来夫君的府上的。太后怜惜弘安郡主,便赐下旨意,特许弘安郡主住在锦英王府上。

    而弘安郡主的娘家尚书府,又接连遭遇了几起事故。先是蒋尚书误伤了自家姨娘,姨娘最后伤了身子根本,不久就去了。后又是丢了的嫡出二小姐被人找到,原是被山贼掳走,二小姐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自尽而死。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虽然当初蒋素素在世的时候名声并不算太好,可死亡能够原谅一切,人们对美人总是格外宽容的。

    最让人震惊的便是蒋家大夫人染病许久,终于不治身亡。而大夫人夏氏的娘家不等三个月便又送来了一位远房表亲——蒋府迎来了一位新夫人。

    原本人们以为蒋大夫人死后,蒋家和夏家的最后一点联系便也断了,不曾想夏家却亲自送了一位新夫人过来。夏家和蒋家的联姻得以维系,许多看热闹的人顿时扑了个空。

    不过夏研和蒋家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可蒋尚书也因此受到了世人的诟病,尤其是御史弹劾的折子一道道飞向皇帝的案头,字字句句都是指责蒋大夫人尸骨未亡蒋尚书便令娶新人,实在不是长情之人的做法。

    这么多年,蒋家在朝廷中屹立不倒,在百姓中名声清正廉明,到了如今,是一点点的败坏掉,如今蒋权娶新夫人的做法,终究是连最后的一丝好名声也败光了。从此,人们提起尚书府,便不再是那个清正廉明的清流贵家,只是一个内宅不宁的昏臣。

    这些改变都是一点一滴渗透在环境中,瞧这并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似乎连主人家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有看似不经意的小事,最后都会引出一连串的事件,如今,不过才是个开始。

    若说京城中有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便是从前的后宫格局如今已经全部打乱,三妃位置空悬,新一批的秀女逐渐提拔上来,有几人如今正是炙手可热。

    这三人分别是翰林家的嫡出小小姐王莲儿,英武候府上大房所出的庶女穆惜柔,蒋家庶出的四小姐蒋丹。

    帝王根基未稳之时,宠信的女人多少多少都跟背后的权势地位有关,代表着某一个府上的势力。当帝王大业已成,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江山和地位之时,他便不会再宠信那些家世显赫的女子。相反,皇帝会选择那些没有根基,甚至没有背景的女子作为自己的爱宠,因为她们柔弱无依,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有依靠帝王的宠爱才能在宫里生存。自古帝王多疑,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是完全无害,才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这几人要么家中势力不过是个空架子,没有实权,要么只是小小的庶女,并不得家族看重。所以对帝王来说,正是毫无威胁的那一类人。而这三人确实也是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王莲儿最是懂诗情画意,是帝王的解语花,性格温柔婉约,如同江南烟雨中持伞而过的灵秀女子,和当初的陈贵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穆惜柔相貌生的最好,仿佛山谷中盛放的幽兰,就是性子过于冷了些,待皇帝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可就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反而最是令皇帝生出兴趣,是宫中如今有名的冷美人。

    蒋丹在这三人里,相貌最是不出众,性子也并不似一味的温柔解语。当初她与皇帝的邂逅倒是有几分巧合,夜里她在院子里对着月光拜月祈福,字字句句祈求的都是家人平安顺遂,话语倒是朴实。皇帝见惯了各色美人,如今却鲜少瞧见这样天性质朴天真的女子,竟是隐瞒了身份与她畅谈一夜,越发的觉得这女子性子皎洁,第二日就教人送了升迁的圣旨给她。

    如今这三人都从小小的秀女一跃而成四品的美人,对于庶女来说的确算是一步登天了。眼下最得宠的是王莲儿,皇帝最后兴趣的是穆惜柔,蒋丹被升迁后倒是没有受到皇帝的召见,不过她也丝毫不觉得气馁,依旧过的十分愉悦。蒋丹宫里的下人都心急,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得宠,劝着她想法子再见皇上一面,免得被人夺了宠爱,可蒋丹只做未知,每日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过的悠然自得,看的一众宫人是干着急。

    这一日,蒋丹正在宫里的花园里赏花,许是看的累了,便走到凉亭里坐下来歇息,她似是觉得有些乏了,突然起了兴致,便让下人就此在这里捡拾些落花存起来,再看看能不能搜集些早晨的露水,回头自己酿百花酒。许是觉得看宫人自己做觉得不尽心,干脆自个儿提着裙子站起来,也跟着混到了宫人之中。

    她兀自找的欢快,却没有发现在花园的另一头,有一人正远远站着,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蒋超低下头,对站在跟前的宣离道:“殿下可想好了,果真是她么?”他有些迟疑:“殿下不若换个人选,蒋丹实在是……用她实在是太冒险了。”

    宣离微微眯起眼睛,慢慢道:“哦?你说冒险,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蒋超想了想,似是在极力回忆与蒋丹有关的事情,可无奈他与这个四妹平日的感情也很淡薄,并不能想出什么。片刻后,他才摇头道:“我这个四妹——本身就是个妾室所出,从小就是养在先夫人身边,性子也懦弱的很。平日里在府里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也会吓着她,实在是不堪大用。”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也不太聪明,殿下怎么会选中她做我们的人?”

    宣离摇了摇头:“蒋超,你可知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为何还是屡次不能达到更好的位置,为何不能牢牢抓紧我给你的每次就机会?反教让旁人占了先机?”

    蒋超心中一凛,正色道:“求殿下指教!”

    “你心肠够狠,做事也有手段,可惜,过于自负。”宣离摇了摇头:“你从不认真去观察你周围的人,以至于小瞧了他们。譬如说,你现在就小瞧了眼前的这个蒋丹啊。”

    “殿下,属下不明白。”蒋超道:“就算我四妹入了宫做了美人,那也是我父亲在其中周旋和她自己运气好便罢了。可她没有野心,殿下不是说,没有野心的人不堪大用吗?我这个四妹,明明得了皇帝升迁的旨意,却不懂得自己去争取,白白浪费了好时机,以至于如今三个美人中,王莲儿和穆惜柔都比她要得宠。”

第三百四十四章 帝姬(1)

    宣离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只看到了蒋尚书将蒋丹送入宫中,却没有看到蒋丹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你是不是以为,蒋丹与父皇的那一场邂逅,真如别人话语里所说,不过是一场巧合,是蒋丹运气好?”

    蒋超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蒋丹在他心中实在是太无用了,无用到他根本无法对她起任何怀疑。以蒋丹的性子和手腕,怎能算计的了一国之君?

    “你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宣离叹息一声:“我看,蒋尚书倒是挺会养女儿的,蒋家的大小姐和四小姐,都养的实在是万里挑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蒋超:“你这个四妹,是一条毒蛇,怕是比你还要懂得隐忍蛰伏啊。你看——”他朝蒋丹那方点了点头。

    蒋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蒋丹正与众宫女笑作一团,看着毫无一个宫中美人的架子,没有架子,他心中一动,便看见蒋丹的身后缓缓走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正是皇帝。

    皇帝今日也不过是从花园里随意而过,却老远就听到了女子的笑闹声,那声音清脆似银铃般悦耳,一听就仿佛能被其中的快乐感染。他心念一动,便特意饶了一圈走过来,想瞧瞧是哪一位。

    这一看便有些呆愣,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宫女中,一手提着花篮,一手还持着刚从枝头掉下的完整海棠,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亮晶晶的,可爱的很。她一身桃色绣花小袄裙,上头穿一个翠色的小褂子,鲜艳逼人,自有一种青春独有的魅力。她模样生的只能算是娇美,可一举一动都似乎带着独有的娇俏,那娇俏却又不显得做作,自然而充满生机。即使再一众宫女中,也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她。

    皇帝走上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瞧见皇帝的一瞬间便红了脸,她许是笑闹的久了,额上也渗出些亮晶晶的汗珠,实在是显得很可爱了。她低下头,似乎有些无措和慌乱,顿了顿,才道:“臣妾……臣妾唤蒋丹。”

    “是你——”她说话的功夫,皇帝已经认清了她的面孔:“那夜陪朕说了一夜话的人是你。”

    皇帝日理万机,平日里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色艺双绝的数不胜数,宫中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一个挑出来不是顶顶好的。是以,也难有人在他心中留下痕迹。而那一夜那位生性质朴的少女在皇帝心中也不过是惊鸿一瞥,他升了她的品级却也将此人忘在脑后,今日乍然相见,却又是给他一番惊艳之感。皇帝这时候想要不留意蒋丹,也就是很难了。若说前一次不过只是一个预场,那如今的蒋丹,已经在帝王之中留下了一个独有的印象。这个印象和王美人,穆美人截然不同。见惯了解语花和冰美人的帝王,此刻就会开始新鲜于这簇娇俏的生机。

    他笑着道:“起来吧,陪朕走走。”

    远处,宣离挑了挑眉:“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四妹的手段。”

    蒋超不可置信的盯着远处与帝王并肩而行的蒋丹,方才那一刹那,她笑的娇俏可爱,连他看了也不禁震惊。这个四妹在府里可只有一种表情啊,那就是惊恐和畏怯。可方才他都要看的迷惑了,几乎以为那和他平日里见到的蒋丹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不去争取,是在酝酿。”宣离微笑着道:“她擅长蛰伏,不能万全的事情,她不会去做。你看着吧,这个蒋美人,很快就要得宠了。”

    “可,”蒋超按捺住心中的震惊,问道:“她怎么会跟我们合作呢?”

    “她眼里有野心,”宣离道:“有野心的人,胆子都不会小。蒋超,有空的时候,你就多与你这个四妹走动走动吧。她一定会动心的,因为她想要做到更高的位置。而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在父皇面前说上话的人。”

    陈贵妃在的时候,他无往而不利。因为陈贵妃只要吹吹枕头风,皇帝就会对他心中怜惜几分。可如今贵妃失势,仅剩的皇后和贤妃是不可能为他说好话的,皇帝待他的态度越来越疏远,一向淡定行事的宣离,心中已经有了焦急之感。

    “是,殿下。”蒋超垂下头:“那锦英王和赵光已经出发两月有余,如今应当都到了战场。前方探子昨日来报,战局已经得了控制,这样下去……”他没说下去,前方战局越是顺利,对他们就越是不利。他们不能将这天大的功勋交给锦英王。萧韶如今几乎已经是明确表示了不会站在他们一边,这样的人不能用,只有毁灭。

    “不必担心,”宣离淡淡道:“这场仗他们赢不了,必败之局,留意做什么?”他眼中一闪而过某种杀气,抚了抚自己袖口:“通知夏诚,可以动手了。”

    “殿下?”蒋超一惊:“这么快?”

    “夜长梦多。”宣离冷笑。

    锦英王府中,蒋阮正坐在萧韶的书房里看书。

    来锦英王府居住了两个月,这里的下人变着法儿的让她住的舒适,许是住的太舒适了,几乎不自觉的便要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两两个月,她回府去给夏研和蒋素素批过孝戴过麻,也见过了蒋府的新夫人夏薇,一个笑面虎美人。不过如今她也不住在蒋府,这些事也与她无关了。

    萧韶的书房像是个宝藏,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有。蒋阮最长呆的地方便是萧韶的书房,她看过萧韶写的手记,越看便越是扼腕,原先本有些怀疑的事情也渐渐浮起了一些端倪。不过她并没有继续猜测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萧韶也有。如今她更在意的,是天晋国的战事。

    前生这个时候她正处于宫中水深火热的争斗之中,对于天晋国的战事并没有太过于留意。写给蒋信之的信件里,已经是她能够回忆起来全部能够帮助蒋信之的事情了。其他的,她实在是无能无力。

    不过如今可以肯定的一件事,便是宣离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如今赵家势单力薄,萧韶又不在京中,以宣离趁人之危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时候。朝廷格局正是敏感的时候,只要稍微有一点小举动都会引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宣离要做什么,她大概能猜到一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帝姬(2)

    正思索着,便听到外头守门的护卫道:“哎,四公子,少夫人在里面。”

    一个略略低沉的男声道:“无事,我就进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蒋阮静静的看向来人。来人来的突然,本也对传言中的少夫人心中有些好奇,一开门便看到书桌前正端坐着一名少女,逆着光静静看着她。她的容貌被日光衬得有些不真实,唯有一双眼睛清明睿智,似乎含着某种对现实的嘲讽,冷静而淡然的注视着他。

    被那双眸子看的有些招架不住,来人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三嫂吗?我是齐四,三哥叫我来的。”

    蒋阮目光闪了闪,也打量着对面的人。这也是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身紫色绣莲长袍,生的也算是清俊秀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嘴上下巴留了一圈胡子。好似一个美少年好端端的被人破坏了,有些突兀。然而他笑容温和,一双眼睛长长,很有几分桃花眼的意思,只是目光里却不见轻浮,是个端正的模样。

    这便是萧韶的同门师兄弟齐风了,排名第四,在迦南山习得是朝廷权术。可惜这项本事习得好却不能轻易现实,这些年他一直暗中帮持萧韶辅佐锦衣卫。如今萧韶将他召回京中,倒是意外。

    齐四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蒋阮,忽然笑道:“三嫂果然是国色天香,原先我还想,三哥将夏五和我都召回京保护三嫂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倒是四弟的福气了。”

    京城中一只小小蝴蝶摆动翅膀,只能扇动一小股微不可见的风,这千丝万缕的风汇集到一起,可否变成数万里之外一场无法抗拒的风暴,无人得知。不过此刻,京城中这段日子发生的细微改变,似乎并未传到千万里之外的战场。

    这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沙漠中生长着星点残草,这里的草木并不丰美,因此,也没有太多的牛羊在此放牧。一眼望过去,不过是行军打仗搭起的帐篷。这些帐篷用厚厚的毡坛子覆盖,以免夜里天凉冻上了人。

    在这些布成独特阵方的帐篷最里处,有一处帐篷却是十分奇怪的,这件帐篷显得十分华丽,上头甚至有厚厚的流苏,只是外头却有足足十名侍卫把守,这些人的衣裳和大锦稍微有些不同,看上去带着浓浓的异族风采。

    一名身着翠绿衣裙的少女手里提着篮子走了进去,外头的侍卫见状放行,那少女一路低着头,进到帐子中后,默不作声的将手里的食篮放到桌上,从里头一盘盘的端出食物来。全部摆好后,她才小声道:“蒋副将,奴婢瑾儿,是新来伺候的丫头,您该吃东西了。”

    坐在帐中椅子上的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他神色略显得有些苍白,下巴上生出青青的胡茬,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落拓的别样潇洒来。他听见那少女的声音微微一愣,半晌才道:“你会说官话,你是大锦京城的人?”

    那少女低着头小声道:“奴婢正是大锦朝京城中人士,被南疆人掳了过来,那些人要寻人来伺候主子,便将奴婢派了过来。”

    蒋信之慢慢将目光落在这少女身上。少女年纪不大,正是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龄,肌肤也算娇嫩,一双眼睛大而灵动,只是左脸颊有一道明显的烧伤疤痕,突兀的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让她一张脸显得分外可怖。想来也正是因为这张脸,她才被派到这里来伺候他这个俘虏,否则,真是换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怕是早就被这里的士兵们吃的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蒋信之眯起眼睛:“你是京城人士,怎么会被掳到这里来?”

    瑾儿愣了一下,才道:“奴婢是跟随大锦朝的军队洗衣房里的丫头,前些日子夜里同几个姐妹一道出去,正巧遇着了一对散兵,便将奴婢们抓了回去。”

    这话听着倒也没有破绽,随军中的确会带有一拨女眷,用来平日里行军的日常起用,缝补清洗。这些女眷们平日居住在其他地方,蒋信之自然也不可能一一见到。至于夜里出行遇着散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蒋信之听着这少女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不出来,只能慢慢皱起眉。如今被抓到这里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外头发生何事他也不清楚,这些人抓着他却又礼遇相待,高官厚禄相诱,每日在他的茶水饭店里下软筋散,让他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却又并不打杀他,他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每一日都在想着逃出去的方法。

    他道:“你既是几日前被抓到这里来的,也应当知道外头战事如何?”

    抓他的人将他与外头的世界隔绝,他无从得知如今战局的具体模样。也不知眼下大锦朝的军队如何,当初他被俘的时候,关良翰也中了一箭,那一箭伤的极深,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好的。军中不能一日无将,战事岌岌可危。

    “关将军身负重伤,无法再带兵出征。”瑾儿小声道:“如今大锦节节败退,天晋国步步紧逼,已经将大锦军队逼至黑关崖一带。不过蒋副将不必担忧,奴婢当日听上头人说,朝廷已经派出援军,锦英王率领十万锦衣卫正赶来。”

    蒋信之本听得眉头深锁,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忍不住愣了一愣:“锦英王?”他慢慢皱起眉,既然连萧韶都派了过来,便也能看出如今战局究竟有多紧张。萧韶是大锦朝隐藏在深处的力量,似乎是为了对抗某种力量而生,平日里都隐藏在暗处。皇帝对萧韶各种忍让,未必就没有其中的原因,蒋信之不是蠢人,在同关良翰一起作战的日子里,总也能猜测到几分。然而这份作为大锦朝隐藏着的力量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下,甚至要带入战场,同天晋国来一场恶战,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他苦苦思索着,一抬眼却瞧见瑾儿正一眨不眨的偷眼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瑾儿好似一个被抓到现行的小偷,微红着脸忙低了头,不再看他。

    蒋信之敏锐的发现,这个少女虽然生的陋颜,穿的也极为普通,更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奴婢。可那行事章法,却并不是一个习惯了伺候别人的下人。相反,甚至带了几分行云流水的高贵。有些人的高贵不必装,尤其是养在高门大户家的人,从小到大行为举止受到家族的影响,自然而然的便流露出贵族之气。面前的这个少女,不像是奴婢,倒像是个小姐,比起小姐来,又少了几分骄矜之气,仿佛一个单纯自然的寻常女子。但……寻常女子出现在敌军阵营里,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赌局(1)

    蒋信之便慢慢道:“既然你是来伺候我的,我便告诉你,这帐中自你来以前,曾有三个伺候我的丫头,她们最后都死了。”

    瑾儿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蒋信之紧紧注视着她的神情,继续不紧不慢道:“因为她们都是这些人送来的探子,想法设法骗取我的信任,想从我嘴里打探消息。不过被我发现了,我想法子戳穿了她们。她们的任务失败,便被那些人拖出去杀了。她们的死状也十分凄惨,譬如你来之前,我这帐中,才清理完一句尸体。”他的声音含着一种沉沉的压抑,更有一种剑尖出鞘的锐利,自滚滚乌云中金光乍现破空而来,带着让人毫无招架能力的逼迫,让人由不得不说实话。他道:“瑾儿姑娘,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吗?”

    瑾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惊,不过片刻,便笑道:“奴婢只是来伺候蒋副将的,自然要留在蒋副将身边。无事的,蒋副将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蒋信之微微一愣,对上瑾儿那双眼睛时,却发现这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然而澄澈晶莹,若非是真的心无他物,便是心机太深了。他方才说的话也并非是假的,却也不尽然是真的,其中有些丫鬟固然是地方派来的探子,有些确实是真的大锦人,甚至甘愿为了他身犯险境想要救他出牢笼,可惜最后都死在这些人手上罢了。

    正说着,帐外便径自走进来一人,看了瑾儿一眼,却也没叫她退下,分明是视她做无物了。那人一看见蒋信之皱眉的样子便笑起来:“蒋副将今日的心情看上去也不怎么快活呐,怎么,是嫌这里闷得慌?”

    这人浑身上下都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将全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光洁瘦削的下巴,薄薄的唇形看上去也十分美丽。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嗓子还带着几分华丽的魅惑,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道:“蒋副将,还没有考虑好么?”

    “阁下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思。”蒋信之微微一笑:“在下身上没有阁下想要的东西。”

    灰衣人欺身而近,慢慢逼近蒋信之,声音却是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琴弦上一根华丽的尾弦,带着些痒痒的弧度,却又莫名的让人心惊,生怕下一刻便被高亢的声音将琴弦拉断。灰衣人道:“蒋副将,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遮掩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那一封信,究竟是谁给你的?”

    “那封信”指的是三年前分别之时,蒋阮塞给他的信,信中详细记载了同天晋国交战的几年中,天晋国将会采用的一些战术,还有一些奇袭,甚至还有未来几年将发生的战役胜败。这封信给了蒋信之很大的帮助,在过去三年中,他时时研究此信,依靠着此信或将计就计,或引君入瓮,完美的破坏了敌军一次又一次的偷袭,打赢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

    然而军中出了内奸,内奸竟是关良翰最亲近的手下,这消息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更重要的是,那手下洞悉了这封信的秘密,更是同这些人秘密的交换了风声,这一次被对方算计,一边是个人安危,一边是十万大军,无奈之下的让步,蒋信之才不得已被俘,关良翰身受重伤。

    而这信上的内容,的确足以让敌军发狂。前一个月,他们想尽了一些可怕的法子折磨蒋信之,可蒋信之没有松口,后来他们改变了主意,将蒋信之好生供养起来,许以高官厚禄,可蒋信之依旧没有松口。

    蒋信之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这些人在几个月的相处中,想必也是将蒋信之的脾气摸得很熟悉了。可是他们依旧选择了这样的法子,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蒋信之暂且想不出来。可有一点,他绝对不能供出蒋阮的名字。

    有的时候蒋信之自己也很怀疑,蒋阮究竟是怎么得知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似乎自从三年前蒋阮从庄子上被接回京城后,他便有些奇异的感觉。蒋阮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性子有些淡漠的少女,或许还有些聪明,可未卜先知的力量,看着欣赏内容,再回想起从前,譬如当初波昌水库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费解。可无论如何,蒋阮是妖也要,鬼也罢,那都是他的妹妹,他绝不会做出伤害妹妹的任何一件事情,这些人一旦知道了信是蒋阮写的,一定会想法子将蒋阮抓过来。关良翰身边尚且有内奸,京城中未必就没有埋伏,他要保护蒋阮。

    “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蒋信之伸出食指支着脑袋,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不过是在路上随意捡到的,许是上天的旨意也说不定。阁下一定要问,不妨去问问苍天。或许苍天觉得你们天晋气数将尽,这才降下旨意来助我大锦一臂之力,既然如此,看在这些日子阁下以诚相待我的份上,我也提点阁下一句,不妨顺应天命,大家都过得舒心,不是吗?”

    他这么一个沉稳内敛的人,如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还摆出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可这模样非但没有让人觉得生厌,反而让人觉得极为有趣,想要不自觉的靠近。瑾儿垂着头,掩住唇角悄悄溢出的一丝笑容。

    那灰衣人却也并不生气,反而负手站着,点了点头,道:“我赞同阁下说的天命所归,可天命并非由天来书写。就算上天给了大锦朝的警示,可这警示之预言最后还是落到了我们的手中,这又是怎样的天命?”

    蒋信之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们不是天晋国的人,你们是南疆人。”

    这些人从不谈论天晋国的事情,平日里的士兵驻扎在此处,装束也并不是天晋国交战的士兵,起初蒋信之还以为是天晋国培养的一批秘密军队,可后来却发现并不尽然,倒是让人想到了传言中的南疆国。当初先皇在世的时候,南疆入侵中原,差点将整个中原据为己有,后来先皇亲自御驾亲征,征服南疆国,南疆国亡国,剩余的南疆余孽被驱逐到大锦朝的边缘荒凉之地定居。

    蒋信之自出生就是生活在京城中,也并未有机会见着南疆余孽,如今瞧来,却是心中有了隐隐猜疑。

第三百四十七章 赌局(2)

    那灰衣人闻言却是轻轻一笑,光洁的下巴微微一抬,划出一个妖异的弧度:“是啊,我们是南疆人。那又如何?这天下人,最后都会成为南疆人。这天下,最后都会成为我们的天下。”

    蒋信之摇摇头:“阁下要做梦,我不妨碍,不过阁下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阁下若是无事,大可以出去,我要休息。”

    灰衣人并不为蒋信之的这番话而恼怒,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出了帐子,反倒是瑾儿,有些紧张的注视着灰衣人的远去。

    灰衣人出了蒋信之的帐子后,径自走向了相反方向的另一件帐篷,这间帐篷看上去并不华丽,甚至远远瞧着比不上蒋信之的鲜艳,通体都是雪白色,待走进了才发现,那帐子竟是用大块大块的雪狐皮缝纫而成,上头雪白不含一丝杂质,看上去如同千年不化雪山的山巅,远远的含着一种清冷妖异的美。

    这帐篷中外头并没有侍卫把守,灰衣人在门口顿了顿,才走了进去。

    帐中垂着一圈紫晶帘子,上好的晶石晶莹剔透,闪烁着璀璨雪白的光华,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帐中点着的烛火在亮晶晶的石头折射下,更是美得犹如天外的琼楼玉宇,一踏进入,仿佛走进来瑰丽雄奇的世外桃源。

    帘子里,隐隐露出一个人影来,似乎是一身红衣无双艳色,端正的坐在七弦琴面前,并未拨动。灰衣人走到帘子前,慢慢的躬下身去,举止中竟是透露出一种十足的恭敬。

    “圣女。”灰衣人道。

    “事情如何了?”半晌,帘子后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女声。这声音十足动听,仿佛万年冰涧在春日阳光射入的第一瞬间化出的第一滴血水,带着千年的慵懒和风情,又含着一种不解世事的天真,只让人觉得听一句便几乎要溺下身去,让人几乎忍不住要去掀开那亮晶晶的帘子,瞧一瞧里头的人究竟是多绝色芳华。

    “元川无能,请圣女责罚。”灰衣人道。在这女子面前,灰衣人低下了他高贵的下巴,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匍匐在自己的信仰脚下。他忠诚而谦虚,道:“他始终不说那封信的主人。”

    “无事。”帘子后的人懒洋洋道,几乎是像海棠春睡醒的美人刚刚伸了一个懒腰,露出猫一样的娇媚来:“若是那样轻易招了,他也就不是大锦朝的战神了。”

    “圣女,那如今应当如何?还是杀了蒋信之?”灰衣人问。

    “不,我要留着他,大锦朝的战神,如此重的筹码,是我送给他的礼物。”那女子的声音突然跃出一点抑制不住的欢喜来,本来就娇媚清脆的声音里顿时便氤氲出了一层甜甜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得模样。

    灰衣人微微一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恭敬的低下头去,一如既往的谦逊顺从。

    “他见了我送他的这个礼物,一定很欢喜。”帘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方才的慵懒在这一刻全部都苏醒,听着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烂漫,纯洁无比,在迎接自己喜欢的人。

    “元川,他就要来了。”女子似乎在笑。

    “我等了他这么久,终于能再见到他了。”她道。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过去,远在边关的人也传来了好消息,萧韶率领的锦衣卫到达黑关崖后,重新部署军队,改变了军阵,抵挡住了天晋国的围攻,打仗最讲究一鼓作气。天晋国之前乘胜追击,不想如今援军赶到,吃了个大亏,一时间倒是没有再继续进攻,两军形成对峙局面。这对大锦朝的士兵来说,争取了一些休整的时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而另一方的西戎人得知了赵光率领赵家军而来的时候,也闻声收敛,退回边界以内,暂时得了太平。

    这两件事情让京城中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又恢复到从前一般的歌舞升平,这一日,林自香和文霏霏便登了锦英王府的大门,上来探望蒋阮。

    林管家自然又高兴了一回,当初老锦英王夫妇在世的时候,锦英王妃是个和善的性子,也与许多官家太太们交好,这登门拜访的人自是不绝的。府门前每日都停着不同人家的马车显得热闹,却也是主人家人缘活络的体现。老锦英王夫妇去了后,偏生萧韶又是个冷清性子,锦英王府里除了少数的婢子之外,大概是再也没有雌性踏足了。沉寂了多年,不想蒋阮外表看着寡淡,却也是个人缘不错的,刚住进来不久就有好友登门拜访,文霏霏和林自香也算是京中比较出名的官家小姐,自然又惹得林管家吩咐全府上下好好招待了一回。

    待文霏霏和林自香见了蒋阮后,文霏霏抹了把额上的汗道:“阮妹妹,这锦英王府的下人瞧着可是真心顺服你,要是我府里的下人有这里一半懂事,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文霏霏如今也是成了亲的,嫁的也是一处门当户对的武将家,不过新媳妇进门总会遭遇道一些不顺的事情。文霏霏性子大大咧咧惯了,就有些降不住下人。一看到锦英王府的秩序和对蒋阮的尊敬,自然而然的羡慕起来。

    “她脑子聪明的很,有的是手段管教下人,你又学不会。”林自香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一如既往的直白:“况且她生的美,锦英王护着,你每日只知道练武,你那夫君怎么会护着你。”

    文霏霏便抬头看天,假装没有听见林自香的话。

    林自香又转向蒋阮,道:“原想着这桩亲事到底罔顾了你的意思,怕你受了委屈,如今看来,你也甘之如饴。总之锦英王也不在府里,你一个人过着舒心,也免得尴尬。”

    蒋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若说林自香这个性子,也实在是贵女中的一只奇葩了。她快人快语,不懂人情世故,旁人看不知道究竟是个蠢得还是聪明的,却是真正的通透之人。她那耿直的个性与林长史如出一辙,世人都说林长史才华横溢的一个文臣,怎么就教养出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不遵循三纲五常的女儿,可蒋阮却觉得,林长史才是真正的大智慧之人,他养的女儿,比京城那些大家闺秀要珍贵的多。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赌局(3)

    只是这样的珍贵,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欣赏的。这也正是林自香到现在还未曾嫁出去的原因,说起来林自香容貌也算得上秀丽,家世倒也不错,可她眼光太过高傲,有媒人上门说亲的,她却是觉得不值一提,林长史尊重她的意思,变也将那些人回绝了。一来二去,林长史家的闺女挑剔的很名声传了出去,便也渐渐无人再提亲了。林自香如今也十八岁了,这在大锦朝是老姑娘了,说道议论的人不少,林家的人却浑然不觉。

    林自香看了看蒋阮,又看了看文霏霏,道:“果真,嫁人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个原先性子归于本真的,如今整日流于俗事。一个本就狡猾了,现在更是心思婉转,一个进了宫,连性子都转了,整日冷的出奇。还有一个,”林自香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干脆人都不见了,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她将每个人都数落了一遍,最后一个不见了的人却是赵瑾。赵瑾消失的事情是几个月之前,不过当初赵夫人和赵老爷都瞒着众人,后来许是出动了侍卫也实在是找不到,没了办法才找赵瑾的几个手帕交来打听消息,她们几个才知道出了这等事情。赵瑾最后留下的信里只说要去找一个人,找完人就回来。

    赵夫人自是心急如焚,听赵瑾的婢子所言,赵瑾那几日都有些奇怪,不知是因为什么,每日都有些恍惚的心事,却并不是悲伤。赵夫人也是从花一样的少女过过来的,登时就想着赵瑾怕是有了心上人,此番极有可能是去寻心上人了。一边骂是哪家的人这般拐走她闺女,一边又骂赵瑾不知羞,怎么胆敢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要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赵瑾这一跟人跑了,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啊。

    赵家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讯息,每每想到此事,林自香都有些恼火。在她看来,朋友当以诚相待,赵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也没有告诉过她,实在是心里不把她当做朋友了。当然,林自香更愤怒的是,赵瑾做出这样的事情,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林子香认为世上的男人除了她老爹之外,其余的全都是一个模样,骄傲自大,眼睛望到天上,不懂何为忠贞,自以为是,实在是配不上好女子。

    蒋阮瞧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笑着摇头道:“你眼下就是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再静观其变。至于别的,我们本就是俗人,每日也不过挣扎过活罢了,嫁人么,不过是屈从于现实,只是在嫁人后,尽力的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不错。”她微笑:“就像你方才说的,我过得也不错。甚至比在尚书府还要自在几分。”

    “正是。”文霏霏生怕林自香再说教,立刻就附和蒋阮的话道:“嫁也嫁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虽然过得不比阮妹妹,却也比做姑娘的时候自在了许多,至少不用面对家里那一堆争风吃醋的姐妹。”

    林自香想了想,便叹口气:“你们自己都不管这些,我又何必操这个心。”

    蒋阮笑道:“说起来,这段时间我未曾进宫,盈儿姐姐……”

    “她如今像是变了个人般,”文霏霏眼中有些受伤:“前几日我去宫里瞧她,给她带点小玩意,她虽然笑着,却感觉十分疏远的模样,总之,如今我却觉得有些不懂她了。”

    “不争宠,却也不知道进宫做什么。”林自香也冷着脸答:“和宫里的那些女人越发相似,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董盈儿入宫后,因着京兆尹的关系,倒也不至于全被冷落下来,曾也被临幸,有幸升了个宝林,性子绵软柔和,也学着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如何生存下去,不过到底却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蒋阮微微一笑:“宫里自然不是那么好呆的,若还是如同以前一般单纯自在,那倒是不可能活的长久。”

    此话一出,林自香和文霏霏两人面色同时一变。一直过了半晌,林自香才道:“你看的倒是通透。若是当初你有机会入宫选秀……”皇后的位置也非你莫属,后一句话林自香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相信蒋阮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几人又说了些话,到了下午天色渐晚的时候,林自香和董盈儿起身告辞,刚好出了门的时候,文霏霏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晕,一个趔趄就要栽倒下去。林自香正要上马车,吓了一跳,还未动作便看见旁边飞快的闪过一个青色的身影,将文霏霏扶了起来。

    那是一个一身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将文霏霏扶起后却不着急着放开,反而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林自香见状登时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放开你的手!”

    林自香声音拔得很高,顿时周围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那男子也冷不防被林自香这么一喝问吓了一跳,瞧见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红了脸,道:“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只是……”

    “放开你的手!”林自香见他还不放手,立刻走上前去将他一把推开,自己扶住文霏霏,文霏霏正是有些昏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得道:“阿香,我没事。”

    那青年男子被林自香这么一推差点推倒,登时又急的面红耳赤,周围的人见状便对他指指点点。他道:“姑娘,你真的误会了,在下是金陵圣手夏青,是大夫,方才只是想要看看这位夫人是出了何事?”

    林自香打量他一眼,这男子生的也算清秀,一身清爽的布衣,腰间一个布包,看着皮囊倒是不错,此刻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语气倒是十足诚恳。只是金陵圣手?但凡自称医术上的“圣手”都是白胡子老头,大夫这事儿要看经验,年纪越大经验才越是丰富,这男子看上去充其量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称得上是“圣手”,医馆里的学徒还差不多。林自香此生最恨装腔作势又自以为是的人,登时便冷下脸来道:“阁下这小身板,我一个女子轻轻一推便要倒了,却不知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什么金陵圣手,连自己的隐疾也治不好,我看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说罢再也不堪对方一眼,扶着文霏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唱戏(1)

    夏青愣愣的站在原地,吃了一嘴马车扬起的烟尘,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他还呆怔不动。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走到哪里接受的无不是别人的恭敬和赞誉,便是年轻姑娘家知道他的名声也对他青睐有加。如今却不知怎地碰了个刺儿头,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将他骂了一通。饶是这青年一向好脾气,此刻也被激的有些咬牙切齿,她……她竟还说他是不是又隐疾?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语!

    夏小神医兀自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倒是将方才想要告诉林自香的事情抛之脑后,摇了摇头,看向面前锦英王府的大门,登时又生出了一股无以复加的怨气。若不是萧韶要他留在京城,成为蒋阮的私人大夫,他又何至于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指责。越想越是生气,夏青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夏侯府中,夏俊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抬脚走出元子。方走出院子,便瞧见夏娇娇正从一个丫鬟手里争夺着什么,嘴里大声道:“你一个下等丫头,用得着这么好的镯子做什么?还不给我!”

    那丫鬟却也不甘示弱,道:“小姐,这是老夫人赏给奴婢的,小姐若是需要大可像老夫人去讨,老夫人的东西,奴婢不敢随意赠与他人。况且小姐金枝玉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何必跟奴婢一般见识?”

    丫鬟的伶牙俐齿显然激怒了夏娇娇,当夏家就一个巴掌扇过去:“还该顶嘴!到底谁是主子!”

    那丫鬟一扭身逃过了夏娇娇的一巴掌,道:“小姐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要是等会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看到,连累小姐被责罚就不好了。”

    闻言夏娇娇更是急怒:“还敢威胁我!”

    院子里吵闹的不可开交,那丫鬟一抬眼便看到夏俊站在不远处,登时叫了一声:“奴婢见过二少爷!”

    听见夏俊的名字,夏娇娇一惊,立刻收了动作,看到夏俊站在不远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害怕,小声道:“二弟。”

    夏俊冷冷的看着夏娇娇,自从申柔和夏天才的事情暴露后,夏家就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可惜申柔的娘家却也不是能轻易休得了,虽然不至于死人,申柔在夏家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夏娇娇则成了夏家小叔子与嫂子通奸留下的耻辱痕迹,夏夫人曾将夏娇娇叫道祠堂里,想要一杯毒酒灌下了事,谁知中途夏天才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愣是从夏夫人手里救下了夏娇娇。

    可惜夏娇娇虽然保了一条命,在夏家却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地位卓绝的日子了。她走到哪里都是夏家的耻辱,都会被人议论夏家的丑事,夏诚便将她禁锢在屋里,不允许她出府一步。本身名声已经成了这样,自然再也没有人愿意娶她,不仅如此,申柔保不住她,夏天逸厌恶他,夏诚两夫妇对她冷了心,夏娇娇在府里的生活举步维艰,过的甚至不像是一个小姐。因此,也才沦落到同丫鬟抢首饰的地步。

    夏天逸如今已经辞了官职,每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再也不复当初沉稳内敛的模样,或许觉得亲弟弟亲自为他戴上的一定绿帽子是一件打击很大的事情,总之如今是一蹶不振,形同烂泥一般。

    俞雅收拾了申柔,却也并没有过上如她想象的那般快活的日子。夏天才因为此事对她的不快都摆在明面上了,行事越发的放肆,干脆不再她院子里过夜了。夏诚两夫妇痛恨她将丑事捅了出去,不顾夏家的脸面,待她也十分冷漠,俞雅的性子也就愈发阴沉了。

    在这些人当中,每日过的最舒心的反倒是夏俊了。当初夏俊因为祠堂一事失去入仕为官的机会,当初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如今看来,却也是不过尔尔。他每日冷眼看着夏府这些荒唐的鸡飞狗跳,仿佛一个局外人。

    夏娇娇原来就害怕这位二弟,如今身份不比从前,更是惧怕夏俊的很。对他也是各种附小做低,夏俊笑了一下,从她身边悠然而过,经过夏娇娇身边的时候,袖子一抖,扔下一块碎银。

    这本是一个十分侮辱人的动作,是人对叫花子才有的动作,可夏娇娇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立刻笑开了花,弯下腰去捡那碎银子,一边道:“多谢二弟。”

    夏俊离开府里后,走到街上一家小酒馆,径自走了进去,那酒馆掌柜似乎也与他极是熟识,将他迎进里头的一间小屋,那里头此刻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身蓝衣,正坐在窗前自斟自饮,掌柜退了出去,那人转过来瞧见夏俊,微微一笑:“表弟。”

    这人正是蒋超。夏俊也笑了笑,走到蒋超对面坐下来,跟着倒了一小杯酒送到唇边,嗅了一嗅,道:“酒倒是好酒,表哥如此会享受,我自愧弗如。”

    “不过是些口舌之物,且上不得台面,日后若有机会,自是享不尽的美酒,比这好得多。”

    夏俊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表哥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好事?”

    “自然是有好事,”蒋超不紧不慢道:“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哦?”夏俊似乎是来了兴趣:“怎么?表哥在八殿下手下做事,此番又升官了?”

    “那倒不是,”蒋超淡淡道:“有比升官更令人喜悦的事情。那就是,表弟,你我二人共同的仇人,如今有个机会,大约可以除去了。”

    夏俊眸色一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情绪,这情绪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他就淡淡的笑起来,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弟与我身上好歹也是流着一半夏家的血,自是要坦诚相待。说话也不必打些哑谜,表弟,如今你落到如此田地,不可入仕,只能在外头暗处替八殿下做事,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官位和荣耀,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蒋超笑道:“你我二人心知肚明!”

    夏俊微笑着看着蒋超,他同蒋超不同,蒋超虽然在宣离手下办事,如今瞧着也似乎仕途高升,可充其量当初夏研将他保护的太好,脑子却是不够用的。况且蒋超又继承了蒋权懦弱摇摆的性子,在许多时候都自作聪明。譬如此刻这番话,夏俊明明知道蒋超是故意说给他听,却也只是不动声色。

第三百五十章 唱戏(2)

    “替八殿下做事是我的荣耀,我不敢有怨言,至于表哥高升,是表哥的运道,我的运道不好,也怨不得别人。”夏俊道。

    蒋超闻言却是深深看了一眼夏俊,夏俊这个人深不可测,当初可是圣旨要他不可入仕,可夏俊却愣是成为了宣离的在外的幕僚。宣离这人如今蒋超也已经摸清楚了他的一些习性,从来不用没有本事的人。夏俊的身份本就特殊,却能让宣离刮目相看,必然是有天大的本事。蒋超此人心胸狭隘,虽然对夏俊也多有忌讳,可如今形势不同,也只得与夏俊合谋了。

    “实不相瞒,表弟,这一次是八殿下的意思。”知道再这么打太极下去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蒋超干脆将话挑明。他道:“此事八殿下吩咐我去做,可我觉得,这件事还能做的更进一步,不过,需要表弟的帮助。”

    夏俊慢慢伸出手,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酒水微微泛起波澜,发出一丁点诱人的醇香。夏俊将酒杯端起,却并不急着喝下,反而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嗅着轻微的酒香。慢慢的,他才道:“哦?那么,表哥,这件事情我做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此事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他不急着问是什么事,也不问怎么做,首先问的却是结果,这就说明,夏俊是一个不在乎用任何手段的人,任何事情,他要求的只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蒋超压低声音,面上却闪过一丝寒意:“结果么?端看表弟的筹码有多大了。”

    “整个夏家的筹码如何?”夏俊微微一笑。

    蒋超一愣,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夏俊容颜俊朗,眼神却有些阴沉,那双眸中却突然绽放了一丁点光芒,像是荒野上濒死的饿狼突然发现一只猎物,有一种疯狂地激动。蒋超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骇,心道这个表弟果然是疯子。面上却是肃然道:“那么,我像表弟保证,此事一过,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将军府,也没有什么锦衣卫,更没有……蒋阮两兄妹了。”他道:“那时候,弘安郡主自当亲自送到表弟手中,表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个筹码……的确很诱人。夏俊眼前浮现起一双微微上扬的媚眼,那双媚眼不看人的时候仿佛隔着一层浅薄的雾气,冷而沉静,看人的时候就带了一点嘲讽,似乎在讥笑着对方的无知和幼稚,有人让人发狂的轻蔑。

    他这一生,前半生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可是这种平衡被蒋阮打破了,她只用了小小的计策,就让他花团锦簇的人生全盘崩溃。他对做官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可蒋阮挑衅了他的尊严。在他看来,他若是看上了蒋阮,蒋阮就该乖乖顺从,哪知这并不是一只乖顺的家猫,却是一只可怖的母豹,只是稍微亮了亮爪子,就让人尝到了她的厉害。

    只是豹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猎物。这些年,他眼看着蒋阮从一个不受宠的放在庄子上养大的女儿变成蒋府人人畏怯的嫡长女,从官家千金变成太后倚重的郡主,看着她斗垮了蒋俪和蒋素素,斗垮了夏研,连夏娇娇的事情也定是有她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却也因此对她起了兴趣。

    这样的女子,心机深沉,强大坚韧,有美艳的外表和腐烂的心肠,真是太对他胃口了。可是……她胆敢拒绝他,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蒋超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叹息,若是蒋阮肯乖乖依附他,那必然是好的,可惜,他知道蒋阮是怎样的人,蒋阮不会像任何人低下她那颗高贵的头颅,所以,他只有砍掉那个漂亮的脑袋了。他道:“表哥的提议,的确很有趣……”

    蒋超紧紧地盯着他,慢慢的,才听到夏俊剩下的几个字:“可以一试。”蒋超这才松了口气。

    夏俊漫不经心的看着酒杯,道:“不知表哥究竟想要怎么做?”一网打尽锦衣卫和将军府,必然不是普通的事情。如今赵家和锦衣卫都远在边关,必然是要从战场上下手了。

    蒋超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锦衣卫和赵家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耐不住弹尽粮绝。”

    西戎的战事暂且不提,锦衣卫倒是屡屡传来捷报,锦衣卫士气大增,接连收复几处失地,关良翰的伤势也渐渐稳定下来,大锦朝的士兵军心渐稳,相反,天晋国却是一改之前的勇猛之地,即便是精良的武器和战术也不能挽救失败的局面。

    众人惊讶的发现,这个大锦朝被称为“乱臣贼子”的锦英王萧韶,竟然也能指挥的一手好战术。他的军事筹码与关良翰和蒋信之的不同,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冷酷,残忍,绝对的秋风扫落叶。他带出来的锦衣卫,几乎像是打不死的铁人,其中的悍勇如同草原上的孤狼,不,连草原上的孤狼也比不上,以一当十,势不可挡。

    在这样一支队伍面前,天晋国的士兵闻风丧胆,这才节节败退。萧韶以一种不是战争的打发频频旗开得胜,自他到来后,同天晋国的战争便不像是战争了,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即便如此,天晋国同大锦朝的战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落下尘埃的,当时行军路上为了赶行程,尽量都轻装上阵,粮草也是按照近战的规矩带定。与天晋国交战的地方位于荒凉的大漠,周围也没有牧民和牛羊,粮食实在是缺乏的很。而以战养战的方式只适合掠夺性的战争,如今来不及也不容许。按大锦朝的规矩,还是由京城驿站的人将粮草汇集在一起运送,由辎重部队的首领张大人负责运送。

    张继担任辎重部队的首领已有多年,行程和路上的消耗都是最短的。因为之前开战带着的粮草几乎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国库里也拨不出多余太多的存粮来,如今搜集的都是从各处百姓征集起来的粮食,在短暂的时期内,这批粮草会快速运往天晋国的边关,这是大锦朝剩下为数不多的储备。萧韶必须在这些粮草消耗光之前赢下战争,否则,只会粮草耗尽而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唱戏(3)

    锦英王府里,蒋阮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眼前的紫衣青年,他正坐在蒋阮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一把折扇慢慢摇着,若是忽略那满脸与年纪不相符的小胡子,也当的是十足俊美的翩翩佳公子一枚。可惜,因了那一撮胡子,这本该潇洒的动作却显得有几分滑稽了。

    齐风住在与锦英王府相隔的一间大院子里,那也是萧韶为他安排好的,他与夏青住在一处。若不是蒋阮在锦英王府里,怕引起流言蜚语,萧韶便会直接让这两人住进锦英王府。如今齐风和夏青虽然不住锦英王府,可也只是隔着一道墙罢了,倒是十分相近的。

    “三嫂,”齐风摇着扇子道:“特意叫四弟过来,不知有何吩咐哪?”齐风摆出一副十足风流的人物,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常年居住在百丈楼,对朝廷冷了心肠,平时隐于暗处,对大锦朝宫闱后宅之事并不清楚,因此对蒋阮也不甚清楚。此次前来京城路途之上从别人处得知了蒋阮从前与现在的一些事情。对于蒋阮的评价,关良翰是足智多谋,莫聪是心狠手辣,至于萧韶,能让萧韶如此爱护的,必然也不是普通人。齐风倒不是小觑蒋阮,只是他觉得,再如何聪明,都是一个女子,女子总是有些异想天开重情的,可从来到京城见过蒋阮至现在,蒋阮可没有流露出一丝对萧韶的思念,齐风心中便觉得有趣,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韶如今是踢到铁板了。

    蒋阮看着面前的青年,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齐四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也没有接触过。不过萧韶既然说齐四这个人习得是朝廷权术,有些事情,由他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慢慢道:“我今日找齐公子来,是请齐公子救命的。”

    “救命?”齐风看向蒋阮,发现她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微微思存一下,却也没有贸然接话:“三嫂,在下可不是大夫,若要救人性命,应当找夏五才是。”他还没有摸清楚蒋阮的性子,同萧韶不同,萧韶相信蒋阮,是因为自己的喜爱,可齐风与蒋阮如今交情并不深厚,对蒋阮总是存着几分戒心,若是蒋阮想要趁着萧韶不在乱来,做出什么有损萧韶和锦英王府的事情,齐风总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拼了性命也会阻止的。

    “若是一人的性命,夏公子的确能救,可如今是上万的性命,夏公子一人怎么救的过来?”蒋阮淡淡道。

    齐风慢慢皱起眉,方才嬉笑的神色完全收了起来,他道:“三嫂这是什么意思,四弟实在是不明白。”

    “齐公子是聪明人,何必与我拐着弯儿说话。”蒋阮的话语却是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几分直接:“齐公子与萧韶既是同门师兄,自然有深情厚谊。如今有人要算计萧韶,我想以齐公子与萧韶的交情,断不会袖手旁观。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可以帮他一把?”

    “萧三出事了?”齐风眼里有些不信,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收到锦衣卫萧韶出事的消息,蒋阮这番话确实很可疑。若是萧韶出了事情,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现在没有出事,不过照这样下去,很快就出事了。”蒋阮的声音沉沉,她直视着齐风,美丽的眸子中蓦地跳进一丝嘲讽,嘲讽转瞬即逝,那点暗光消失不见,变成灿若琉璃的明眸,顾盼流连间皆是风情。她道:“想来齐公子来之前,也听人说过我的事情了。我与蒋超和夏侯府都有仇,我让蒋超失去了一根手指头,也让夏俊再无无法入仕。”

    齐风本来顺势笑一笑,却发现此刻做这个表情有些不妥,他的确在来之前搜集了蒋阮的情报。可他不知道现在蒋阮说起这些事情的意义何在。顿了顿,他道:“那又如何?和三哥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为了报仇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蒋阮紧紧盯着齐风,齐风被她那双眸子盯得心中一震,只听蒋阮继续道:“我要说的是,蒋超和夏家对我的仇恨不过是表面,蒋超和夏家是在为八皇子宣离做事,而萧韶已经成为了宣离的眼中钉。萧韶不愿意跟宣离合作,对于这样不肯合作势力又超出他把控的人,宣离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蒋阮说起这些秘事的时候,一直表现的十分平静,似乎讲的并不是什么夺嫡杀头的大事,而是在议论今日天气有多好。

    齐风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听到蒋阮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所以,表面上看,是蒋超和夏家想要对付我,实际上,是宣离想要对付萧韶,或者说,是宣离想要对付锦衣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蒋阮的话说的太直白,直白到齐风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他突然有种感觉,蒋阮的确是十分适合萧韶的。表面上看,蒋阮沉静无比,是守成的人,可她的暗处却潜藏着一股进攻的力量。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强大和坚韧。

    “宣离这个人我很清楚,他会利用好每一个机会,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今萧韶离京,将军府也只剩下赵毅几个,是最好的时机,宣离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寻出些事。”她看向面前的书册:“我让萧韶给我的暗卫监视蒋超,蒋超前几日和夏俊见面了。”

    “他们结成了同盟?”齐风问道:“夏家如今不比从前,怎么敢轻举妄动?”

    “夏家自然不敢,可惜夏俊是个疯子。”蒋阮冷淡一笑:“这几日,辎重部队的张大人张继似乎很是勤勉,出手也极为阔绰,甚至在城东处一连买下了三处大宅院,五处商铺。存在四海钱庄的银票也多了不少,齐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张继……”齐风神色一凛,他学的是朝廷权术,自然对朝堂大臣清楚的很,张继这个人是辎重部队的老人,为人正直而充满才气,运送粮草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错,蒋阮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怀疑张继。他一方面觉得惊异,一方面又不可置信:“张大人是个好官,水至清则无鱼,这些银两并不一定和宣离有关。兵马粮草是大事,张大人不可能自毁前程,要知道出了什么事,陛下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

第三百五十二章 军饷(1)

    “他的确是个好官,可惜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蒋阮冷冷道。

    “他的三个儿子俱是不错的青年才俊,怎么说不成器?”齐风皱了皱眉。

    “张继有个宠爱的外室,外室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张继的夫人是穆阳候的千金,是个厉害的人,张继不敢将在外头有儿子的事情告诉夫人,可架不住这儿子花钱如流水。那城东的宅院和铺子,甚至拿银两都是给他儿子准备的。张大人疼爱儿子的事情,我想齐公子也是知道的。”

    齐风自然知道张继是惧内的,可他不知道张继什么时候在外头有了个私生子。更不知道蒋阮是从何而知这些事情的。张继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本就疼爱,对于一个在外头的外室所生,怀了愧疚之心,的确可能更是疼爱。可是……齐风道:“可这冒得风险也太大了,为了一点钱财,赔上自己的前程,赌上自己全家的性命,聪明人不会这么做。”

    蒋阮微微一笑:“的确,只是为了一点钱财,他的确犯不着这样。可是,若是能够因此而飞黄腾达呢?他不用再受张夫人娘家武穆侯的脸色行事,他能将那个宠爱的外室所生大大方方的迎进府,甚至能为那个私生子谋得一分前程,你说这个筹码够不够大?”

    齐风一愣。

    蒋阮冷冷:“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赌,何况若是赌赢了,一朝变天,天子不是天子,朝堂不是朝堂,谁来追究欺君之罪?”她缓缓地,一字一句道:“罪名,只由失败者承担。但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敢赌。”

    齐风倒吸一口凉气,蒋阮说的固然令他震惊,可更令人震惊的是她说这话的语气神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狠辣和戾气。他突然发现,莫聪所说的“毒妇”这词并不足以形容蒋阮,她的心肠够狠,更重要的是她胆子够大。寻常女儿家哪里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她就偏偏说了,而且说的这般自然。成王败寇是历来朝堂争斗的真理,可这话,谁也不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沉默了许久,他才道:“即便他真的敢这么做,可京城里人多眼杂,粮草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没等出城被人拦下发现,事情暴露,张继自然会没有好下场。八皇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将如此容易暴露目标的事情交给人利用。”

    蒋阮微微一笑:“宣离此人最是多疑,他自然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所以,这粮草的被动手脚,至少在出城几十里之内的道路,都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而且,他一定会做一场戏,这场戏必然十分精彩,得到陛下的信任才是最终目的。”

    “你……”齐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很了解八皇子。”蒋阮话里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对宣离的熟稔,这让齐风心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可一个深闺淑女又如何与宣离相熟,即便是身为郡主在宫中,这样对人性格的了解,甚至对于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的了解,只能是朝夕相处的亲近之人才能把握。

    齐风心中掠过一个猜想,莫非蒋阮是心仪宣离,唯有心仪一个人时,才会时时刻刻注意他做什么,想什么,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可待齐风认真去打量蒋阮的神情时,却又在心里暗自摇头。蒋阮眸光平静,笑容温和,唯独缺少了情意,瞧她做的事情,说的话语,对宣离也不像有意的模样,这令齐风更困惑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蒋阮将齐风疑惑的目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锦英王府迟早都要与八皇子正面对上,既然都是不死不休的状态,自然要早做准备,否则被当成个傻子,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便不好了。”她话语轻声细语,齐风却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咬牙切齿之态。然而对方容颜美丽,眸光温柔,仿佛方才的都是他的幻觉。

    “就算宣离想要夺嫡,天下大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到手的。”齐风傲然一笑:“这世上,他也有不敢惹的人。三嫂是否太过担忧了,我保证,他没有这个胆子对锦英王府下手。”

    蒋阮笑容慢慢冷淡下来,齐风固然习得是朝廷权术,他或许能够利用其中争斗达到自己的目的,可齐风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并不善于揣度人心。齐风看问题的角度,是将宣离当做一个政客,一个争斗的皇子来预料他的行事。可宣离的行为不会是一个固步的皇子。蒋阮看待宣离,是将他看做一个自私狡猾,善于隐忍的男人来看待。这个男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之物,包括时机。她曾陪在这男人身边那么多年,对他的了解深入骨髓,齐风并不及她。

    “那么,齐公子究竟愿不愿意帮我?”蒋阮淡淡道。

    齐风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在刚才蒋阮说的短短一番话中,其实他已经动摇了。蒋阮的那些话确实使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同了蒋阮的话。他皱了皱眉:“我与三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哥的事,我义不容辞。三嫂,”他慢慢地道:“此事不可打草惊蛇,不妨先让暗卫继续监视张继,再找人守着夏府和蒋府,咱们从长计议。至少,要阻拦也得寻个万全之策。”

    “为何要阻拦?”蒋阮轻飘飘的问。

    齐风一怔,不解的看向她:“此话何解?”

    “世上有一种苦,是成功了不能与人共享,受了委屈也不能与人倾诉。夏俊和蒋超既然要在暗处做成这件事情,我便要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齐公子习惯光明正大的权术,我却觉得,有的时候,暗处行事更方便。这一次,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被那双美丽的眸子中一刹那迸发出的冷色所惊,齐风忍不住愣在原地,却又觉得这本就生的妩媚的少女发起狠来,有一种逼人的艳色顷刻绽放。他从没遇过这样的女子,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道:“那么,三嫂觉得该怎么做?”

    蒋阮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齐公子在朝廷也有身份的,八皇子接下来定是要唱一出大戏,这场戏还得齐公子安排人前去叫场,这样么,才叫好玩儿。”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军饷(2)

    “他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齐风再次怔住,随即苦笑道:“罢了,你总归是锦英王府的少夫人,告诉你也无可厚非。日后还请三嫂多多照顾。此次,也请多指教了。”

    蒋阮轻轻点头,眸中划过一丝冷芒。

    宫中。

    御花园里,皇后正与几个众位美人吃茶说话,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俱是各个风姿绰约,倒是主位上的皇后,即便是一身华服,也掩饰不了面上的苍老之态。

    太子如今越发的不得宠爱,皇帝虽然没有明着下废太子的命令,可如今朝廷大事太子参与的还不如八皇子和五皇子,这足够令还在观望的人各自改了主意。原先还有一部分中立的人,如今暗自投靠八五两派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至于太子的人,反倒是所剩无几,至少朝廷众人心知肚明,未来大锦朝的储君,恐怕最后这个名头并不是落在太子身上。如今端看八皇子和五皇子哪个本事更大些了。

    坐在皇后身边的人,一人正是王莲儿,一人正是蒋丹。王莲儿一身粉色绸纱收腰宫装,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如羊乳一般。她容貌美丽,然而举手投足之中更有一种可入骨髓的温柔雅致,还有淡淡的书卷气息。翰林家出的小姐,自是名副其实的才女,如今皇帝身边的解语娇花,颇得圣宠。

    蒋丹一身翠色衣裙,论起容貌,她并不及王莲儿,瞧着也没有王莲儿温柔大方,可自有一种清新活泼之感,比起王莲儿这样的人,蒋丹如今在宫里倒是颇为吃得开,连皇后也难以对她生出厌弃。她行事自有一种天真,对宫里的下人也好,更不会做主动争宠的事情。所以比起王莲儿来,宫里倒是上上下下都喜爱她。如今她也时常跟在皇帝身边,偶尔说些逗皇帝发笑的话,皇帝也十分看重。

    穆惜柔今日却没有来,她这人性子一贯高傲冷漠,从来不屑于与宫妃在一道交往。贤妃就更是了,自陈贵妃和淑妃落败后,她便整日在宫中做清心寡欲之态。也正是因为五皇子和八皇子的争斗越发激烈,她才更要急流勇退,不可恃宠而骄。

    剩下便是些新进的品级低些的美人了,这些美人中也不乏有性子活泼容貌秀丽的,可如今新进的美人中最受宠的也不过三位。皇后面上浮起淡淡的倦色,道:“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的确是越来越冷了,一开始入冬,每日风头都大了些,王莲儿笑着道:“正是呢,不过京城里到底还算暖的,听说天晋国那边都开始下纸片大的雪花了。想来应当是顶顶冷的。”

    皇后看了王莲儿一眼,王莲儿这话里倒是透露出皇帝对她应当是极为喜爱的意思,否则怎么会连边关的事情都告诉王莲儿。她当即便冷淡了颜色,开口道:“的确是,将士在外苦寒,实在是辛苦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蒋丹笑了笑:“大锦朝的江山要靠这些将士来守,陛下福泽绵长,天晋那边定能打一场胜仗,等将士们班师回朝,定是风光无限。不过每每想到将士们如此辛苦,臣妾却在此骄奢,心中就很是惭愧。臣妾愿意捐出些银两首饰,换些粮草物资,一同运到边关,也算尽自己一份心。”

    听闻蒋丹的话,皇后有些讶然,随即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赞赏。身为一国之母,皇后平日里对朝堂不论怀着什么心思,总是希望大锦朝能一直繁华下去。自然也希望同天晋国的一仗能打的漂亮。可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粮草匮乏,蒋丹却主动说出捐些物资的话,这实在是很不容易了。蒋丹身为一个宫里的美人,自然捐不出多少,可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宫中美人纷纷效仿,朝廷重臣纷纷效仿,合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物资了。更何况蒋丹本能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可却在皇后面前提起了这件事,这表明她并无争宠的心思,这样一来,也让皇后更放心了。于是皇后对蒋丹的表情更是柔和了起来:“难得你有心了,我会像陛下提起此事的。”这话里自然是要抬举蒋丹了。

    蒋丹笑起来:“多谢娘娘,臣妾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周围的美人将或嫉妒或羡慕的神情投向蒋丹,王莲儿面色微微一变,片刻后变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跟着微笑起来。

    待皇后娘娘吩咐众人散去后,蒋丹回到自己的院里,身边的丫鬟婉儿送上了一封信,小声道:“姑娘,有信送来了。”

    蒋丹回到屋里,让宫女们都下去后才展开信,瞧见信上内容时,先是一怔,随即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待放下信后,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慢慢的笑起来。

    辎重部队大约在三日后便出发,因着蒋丹主动提出捐出物资,宫里的美人们都不甘示弱的捐出自己的首饰。连宫中女眷都如此识大体,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免俗,朝廷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出了一笔银钱,这些银子和在一起也是一笔大数目。如今打仗消耗国库大量银两,粮草也消耗的多,如此倒是暂缓了粮草物资稀缺的燃眉之急。皇帝龙心大悦,待蒋丹倒是越是宠爱了。

    张继每日都忙着筹集粮草和规划路线,这一次同天晋国的战争不可小觑,凡是都要做到万无一失。到了第三日本该启程的时候,宫中却不知怎地传出一个消息,那就是辎重部队的首领张继滥用职权,将军饷全部扣下,足足少了一半多。

    这消息传出来的莫名其妙,却令举朝上下都皆是震惊。扣下军饷这事要是一经证实,十个脑袋都不够张继砍的。可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立刻下令派人前去拦住张继,火速招张继回京。

    彼时张继正带着辎重部队以及运送的粮饷刚刚出城,没想到半路上便被皇帝派出的禁卫军拿下,这事立刻就传遍了整个朝野,几乎人人自危。

    在短短的时间里,皇帝将朝臣召集起来追究对于此事的看法。宣离整了整衣领,表情一如既往的悠闲,甚至称得上是如沐春风。

    蒋超垂首立在一边,恭敬问道:“殿下,事情已经全部打点好了,已经放出足够的消息引人上钩,此事一出,不仅能让陛下对殿下更加信任,也能顺势打压五殿下那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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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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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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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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