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重生之嫡女祸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气(1)

    蒋阮全身都紧绷起来,一瞬间竟是有些呆怔的不知如何是好,萧韶慢吞吞的答道:“恩,在听。”

    他柔顺光滑的墨发有些垂在蒋阮脸上,痒痒的拂过人心头去。眉眼如画分明,长长的睫毛笔直微颤,薄唇轻轻抿着,呼吸若有若无的传来,蒋阮几乎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一种不可忽视的逼人压迫感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袭来,还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暧昧。

    她语塞:“你……你起来,太重了。”

    她自是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的景色,本就生的明艳不可方物,如今里衣被这么一动微微敞开了领口去,隐约可以瞧见里头绯色的肚兜。容颜妩媚娇艳,仿佛新开的月季,白皙的脸上浮起两丝嫣红,比上好的胭脂更加动人。而唇不点而朱,仿佛吸引着人要一亲芳泽般的。

    萧韶本也只是想要逗一逗她的,觉得看着平日里冷漠而打杀四方的姑娘紧张的模样很是有趣。不想如今美色如斯,饶是冷心冷清的他看着眼前一幕也难以无动于衷,呼吸竟是渐渐地急促起来,头渐渐朝她俯过去。

    蒋阮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前生她与宣离自以为情最浓时,也不过发乎情止乎礼的拉拉手。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完全不知如何招架。心一横,索性将眼睛闭上,紧张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不想那个吻到底是没有落下来,耳边传来萧韶轻轻地笑声,蒋阮猝然抬眸,发觉萧韶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似是觉得她这般极为有趣。

    蒋阮恼怒的挣脱开来,只觉得十分没脸。到底又瞪了萧韶一眼,一把抓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萧韶无奈,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小心闷着了。”

    蒋阮不想理会他,萧韶低声哄:“阿阮,是我错了,我紧张。”

    这话实在是太没脸了,蒋阮又“霍”的一下坐起身来,一把扯下被子瞪着她。萧韶如今是越发觉得蒋阮有趣无论平时在外头如何冷漠玲珑,至少这一面只有他能看到,心中不免得意。蒋阮被他一张俊美的脸看的实在是没了脾气,冷声道:“明日借我一下锦三,我有件事情要做。”

    “好。”萧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他们都是你的人,你不必告诉我。”

    “你也是我的人?”蒋阮斜着眼睛看他反问。

    “我是你的人。”萧韶又忍不住笑了。

    “……不知廉耻!”

    晚上到底是如何睡得,蒋阮也已经记不得了,只觉得两人比起之前来到底又近了一步,至少如今榻上多了一人,便也觉得安心了许多。她在习惯萧韶的感觉。只是一大早林管家趁着蒋阮和萧韶用饭的时候唱着小曲进来,仔仔细细的搜寻了整个床榻一番,确定又没有瞧见自己想要的痕迹,自是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走了。

    萧韶用过饭后便要出去办事,蒋阮留在府里,锦三听了吩咐后赶过来,看着正在椅子上整理册子的蒋阮道:“少夫人想要锦三做何事?”

    蒋阮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锦三,锦三听完后便是一愣:“少夫人不告诉少主?”

    “他大约已经知道了我要做这件事情,”蒋阮微微一笑:“今日我还听见他让人打点司案司的人了。”

    “少夫人如今将动作做得如此之大,必然会引人口舌,虽说这些外人话语并不用放在心上,可锦三能否斗胆问一句,少夫人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这事?是否有别的意思?”锦三问道。

    蒋阮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瞒她:“这件事我总归要做,不过是早晚而已。挑在这个时候,不过是因为我厌倦了,我的矛头表面上瞧着是对准了他,实则不过旨在宫里那位。我将事情闹得越大,她就越是心慌。我在逼她出手,因她行事谨慎抓不到把柄,我难以找到契机。人只有在心慌意乱之下做事才会出错,我做这一切,不过是要她将出错的把柄主动送到我手上罢了。”

    锦三思索了一会儿,终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喜道:“少夫人好聪明。”她想了想:“不过今日势必又有一场硬仗要打,少夫人不用主子陪在身边么?”锦衣卫们如今对蒋阮是真心信服,当初蒋阮在危急关头也不愿自己逃生守着锦英王府,更是为了隐藏他们的实力,锦衣卫对这样的女主子打心底的充满敬意。人心都是肉长的,但凡她有事,自也是不留余地的相帮。

    “不必了。”蒋阮微笑:“我好歹也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实在太软弱了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至于萧韶,日后有他忙的地方。”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是跃跃欲试的冲动,又像是有些讽刺的心伤,复杂的纠葛在一起,让她的美丽显出一种决绝的残酷来。

    此刻的司案司门口,冤鼓被人捶地重重作响,周围尽数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要把整个司案司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而左右两边各自击打冤鼓的两个年轻女子,俱是神情激愤。不知多久,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了出来,大喝道:“何人击冤鼓?”

    “奴婢们替主蒋家嫡长女击打冤鼓,书状在上,求大人明审,尚书府先夫人谋杀案真凶!”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尚书府的闹剧前几年也算是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当初夏研出身有多清白传的有如何德艺双馨,之后被扒出来其实德行有愧就有多招人厌恶。此刻乍听这两个丫头一番话,登时便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一颗石子,止不住的荡起涟漪来。有上了年纪一点的,便回忆起当初尚书府的先夫人赵眉来。

    说起来但凡对赵眉有些印象的,其实还是对她十分有好感。赵眉本就生的美丽,性子单纯良善,嫁入尚书府的时候也常常接济穷人。她从不嫌贫爱富,更不会摆贵妇人的架子,平易近人的惊人吃惊。只是这些良好的名声最后都统统归到了尚书府的头上,给蒋权的仕途加重了不少筹码。当初蒋权在百姓间那些清廉的名声,未必就没有赵眉的功劳。

第四百一十九章 生气(2)

    只是后来赵眉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后便多出来一个温柔贤淑有着才女之名的夏研,加之蒋权有意抬举。人们便只记住了现在的尚书府夫人是夏研而非当初的赵眉了。此刻一被两个丫头提起,有人便想起了当初那个美丽和善的少妇,人心到底有好的,就有打抱不平人开口道:“哟,是哪个夭寿的要害先夫人哪,那先夫人可是个和气的好人。”

    官差上前接过连翘手里的状子,看了一眼人群,如今那弘安郡主可是炙手可热。背后还有锦英王府这座大靠山,是以一听蒋阮的名头,倒也不敢怠慢。只喝了几声人群不许喧哗,拿着状子朝里走去。

    大抵司案司审案到开堂是要一日的时间的,平日里普通的案子直接到衙门审理便好,除非是贵族人家有天大的冤屈要诉,而又害怕被状告的人权势太大衙门里的人插手而断案不公,才追加到司案司里。司案司也可选择究竟审不审这案子,毕竟富贵人家里弯弯绕绕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不过今日既然一个官差都敢做主解了诉状,显然早在之前就得了大人的招呼,接了案子就是要审案,周围的人群便知,明日可又有一场热闹要看了。

    露珠尤嫌不够,故意大声道:“尚书府妾室夏研下毒谋害主母,残害嫡子嫡女,手段狠毒,蒋尚书身为一家之主,深知其故却装聋做耳,顺手推舟。主母一命呜呼,却推说抱病而亡。烦请司案司勤恳审理,还我家小姐和夫人一个清白公正!”

    原本就要散去的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露珠这话可谓是爆出了一个惊天的丑闻。事实上,大户人家,妾室谋害正房上位的事情不在少数。可若是蒋权明知道发生的一切却装聋作哑,甚至在其中默认了夏研的做法,这就是头一遭了。京城中但凡有些口碑又不是傻子的官员,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只因为若是一旦被揭发出来,便是硕大的污点,后院间女人的争斗是争风吃醋。男人不应当参与进去,尤其是在其中做了落井下石的事情,一个人对待自己的发妻都能如此残忍,又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如说之前对蒋权不过是处理不了后院之事的可笑之人,如今露珠的话一出,蒋权便要从此成为京城中一个丑陋男人的代表。他虚仁假义,心底狠毒,更是有一种连自己骨肉都抛弃的决绝。为人父母做到他这样的份上,也实在是万里挑一了。

    露珠和连翘相视一笑,俱是有一种狠狠出了口恶气的爽快。她们跟在蒋阮身边多年,对于蒋权是如何对蒋阮的态度看的一清二楚。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赵眉死的冤枉,蒋阮兄妹在尚书府的地位从任人欺凌到如今不敢小觑,如今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自是高兴得很。

    弘安郡主状告生父的事情不过短短的时间里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夏研和夏家都已经没有了,蒋超和蒋素素也都死了,这自然是死无对证。然而唯一的蒋权却还活着,就等于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蒋权。

    王府里,蒋阮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一大早雪便停了,甚至出了点小日头,天气倒是好,她慢慢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对身边的锦三和天竺道:“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天竺起身将银鼠毛披风披在她身上,又往她手里揣了个暖炉,才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尚书府今日却是分外热闹,自从蒋超死后,不对,应当说自从很多年前,蒋权的仕途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尚书府便不复从前的车水马龙。当初蒋权在朝中如鱼得水的时候,每日都有要拜访的人前来,屋里的帖子多的桌头都放不下。蒋权与达官贵人们商讨朝中时局,夏研与贵妇人们寒暄说笑,他们俱是八面玲珑之人,直教整个蒋府里听的欢声笑语一片。那时候蒋素素还是不染凡俗的仙子,在花园中一曲箜篌便能弹得引人驻足流连忘返。多少王孙贵族子弟都为优美的琴声所惑,痴痴的站在外墙角下听那声乐入耳,为佳人倾心。而蒋超总是春风得意的从国子监回来,与新交的世家子弟侃侃而谈。

    那时候蒋老夫人还健在,二姨娘和蒋俪每日对着夏研敢怒不敢言,蒋丹怯懦的缩在屋里,到底也算是一片繁荣。人们都猜测着看似清流的尚书府终有一日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因为他们足够忠诚,而且没有差错。

    这一切的繁荣仿佛还在昨天,其中的热闹与蒋阮无关,仿佛他们母子三人从来都是陌生人一般。后来她来了,尚书府便好似中了邪一般,渐渐地衰落下去。昔日的荣光早已不在,众人便有说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终是在上头看着的,尚书府往日里种下的因,终究还是造成了今日的孽果。这些年蒋府频频出事,如今蒋阮这一纸诉状,却是将真实的原因撕裂给众人看了。

    老百姓们都是心思质朴而直接的,有人就直接堵在了尚书府的门前拿鸡蛋青菜叶子扔大门,蒋府的侍卫出来阻拦,便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也不敢硬拼,只得在众人的怒火中灰溜溜的关了大门,众怒难犯。

    众人正是在义愤填膺的时候,便瞧见一辆马车缓慢的从人群中驶了过来,人群自动的分成两路。那马车做的精致却不长养,有一种低沉的美感,赶车的车夫竟是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人们只看一眼便似乎能觉出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看它又是冲尚书府来的,便纷纷沉默下来观望。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帘子被人一掀,从里面跳出两个个头高挑的年轻女子。两人躬身又从马车里扶起一名女子下来。

    那女子一身绯色素绒绣花袄,下身着鲜艳的翡翠撒花洋绉裙,这样大红大绿的颜色竟也穿的不艳俗,反而有种触目惊心的美艳。外头罩着一件织金银鼠毛披风,手中捧着一个暖炉,肤色白皙如玉,容颜楚楚动人,只梳了一个沉静的堕马髻,将那艳色生生压了几分。一双媚眼水的惊人,只是目光平淡,教那动人心魄的明艳显出几分肃杀和冷漠来。

第四百二十章 生气(3)

    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惊呼道:“那不就是蒋家嫡长女,弘安郡主嘛!”

    蒋家嫡女,这是她首先的名头。即便她是锦英王妃,是弘安郡主,首先却是蒋家嫡出的女儿。而此刻出现在这里,自是引人深思的。谁都知道今日一早她才派了自己的丫头去司案司告了状,如今来尚书府又是干什么?众人瞧得津津有味,都想看看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蒋阮冲天竺使了个眼色,天竺会意,便上前走到尚书府大门前轻轻叩了三下门,她的动作礼貌而轻柔,不像是来找茬的,反倒是像做客的,十足的客气,然后恭敬道:“烦请通报一声,我家王妃今日回府归宁。”

    蒋阮自从嫁入锦英王府后,连归宁都没来得及就中了毒。可即便如此,尚书府离锦英王府却也不是千里万里的路途,若是有心,派人过来问一声总是可以的。谁知蒋权竟是能做到一言不发,丝毫未曾提起。好似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一般,此刻天竺提起归宁,周围的人便倒吸一口凉气。早知道蒋家嫡女和蒋权关系不甚亲近,可凉薄至斯,新婚这样久才归宁,也实在是惹人笑话了。

    里头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天竺便小心的退到蒋阮身后,三人便静静的立在蒋府的门口,周围的人群中低声议论,却也为蒋阮这一刻的冷然而震惊。因她眼中此刻深沉,仿佛并不是在看蒋府,而是隔着蒋府的大门在看隔了许久的悠长岁月。

    蒋阮的思绪回到了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她第一次从庄子上回到蒋府。本是自己的家,却好似是寄人篱下似的,站在尚书府的门口既是紧张又是欣喜。她穿的破烂不堪,周围有人群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着她的身份,她感到羞愧无地自容,就在这个门口,夏研和蒋素素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迎接她。她们越是做的温柔尔雅,越是衬托的她粗俗不堪。就在蒋府的这个牌匾之下,那扇紧闭的大门打开,从里面涌出了各种各样的伤害和耻辱。她从蒋府的大门到深宫的大门,一次比一次更是狼狈。前世的那个画面就像是一个笑话,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今呢?蒋阮抬起头,目光落在尚书府那块巨大的牌匾之上。那是先皇御赐的牌匾,蒋权的骄傲,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落满了灰尘。前生夏研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吩咐下人将这块牌匾擦拭的干干净净,仿佛那就代表着蒋家的荣光一般。如今蒋家已经快要倾塌了。此生她回蒋家的时候就在这里,大门口外立下誓言,要在这里将前生伤害过她亲人的人全部屠戮干净,她在这里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如今种子早已破土长成参天大树,只要再稍加用力,就能将这座埋葬了她和她家人的巨大坟冢连根拔起。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的家丁身后,慢慢的走出了一个身穿官服的人,他面色阴沉,恶狠狠地盯着蒋阮。

    蒋权也许是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又或者是想要以这身衣裳来压一压蒋阮的势头。只是那模样实在是憔悴的很。蒋阮微微一笑,礼貌的打招呼:“父亲,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蒋权几乎和蒋阮印象中那个儒雅决断的中年人判若两人。他消瘦了不少,肤色也晒得很黑,两边的颧骨深深的凹陷下去,瘦的出奇,整个人已经显出了老态。蒋权一向是个注重外表的人,当初即便是年过不惑也如当过而立之年一般,年轻儒雅的很。如今却是一个生的不怎么好看的男子模样,或许还有几分倾颓之势。

    只有那目光中的冷漠与刻薄还同上一世一模一样,蒋权冷笑一声:“归宁,你还把我蒋家看在眼里?”

    蒋阮点了点头:“我自是将父亲放在心里的,时时刻刻,从来不敢忘怀。”血仇和耻辱怎么敢忘记?她唇角微扬:“只是父亲却好似并不喜欢女儿如此罢了。”

    这话里的意思里里外外都是在指控蒋权为父不慈,蒋权气急,怒道:“我可曾短了你的吃穿用度,别忘了我还是你爹!没有我,你如何长到这么大?如今翅膀硬了有人撑腰,竟是编排起你老子来了!这是哪里的山野地方学来的野规矩!”蒋权自持文人身份,从来说话都斯文的很,外人何曾见过他如此粗俗的骂人。此刻大约也是心里急得很了口不择言,倒是教周围的人群中看见了真实模样。

    “没有父亲,自然也没有我。”蒋阮淡淡道:“托父亲的福,当初母亲还在时,我和大哥一年来瞧见父亲的时间也不过是数十次,而夏姨娘所出的二妹和二哥,倒是整日都与父亲呆在一块。二哥能进父亲的书房,大哥却连夫子都是母亲亲自请的。二妹有最好的琴棋书画嬷嬷,我却由娘亲亲自教导——可娘出自武将世家,对那些一窍不通。父亲,难道你要说是因为体谅娘亲想要我和大哥时时呆在身边的慈母之心么?”

    这话十足讽刺,蒋权的脸慢慢的涨红了,登时就要张口反驳:“这……”

    “不过与母亲呆在一处也实在是很愉快,这些也都没什么。琴棋书画本非我所爱,大哥如今也没有习文官之道,这一切都还要多亏父亲的先见之明。”蒋阮眼里划过一丝嘲讽,继续道:“只是大哥病急夜里想要请大夫,夏姨娘却推说父亲已经睡下了明日再说,害我母亲只有自己以身子温暖大哥一整夜,若非命大,大哥如今也无法安然如斯。这父亲又要作何解释。”不等蒋权开口,蒋阮便笑道:“父亲公务繁忙,我省得的。所以母亲病重之时父亲没有来,弥留之际父亲也没有来,只有夏姨娘扶正上碟的那一日父亲来了,父亲拉着二哥二妹笑的很高兴。大哥愤而离家,我却被送进了庄子。”

    她轻轻笑起来:“为什么被送进庄子父亲可曾记得?因为有道士说我是天煞孤星,克夫克母,可是五年后,我重回京,那道士故技重施,被人识破原是个骗子。父亲还记得那道士背后的雇主是谁?正是当初父亲的宠妾,后来的嫡母,夏姨娘啊。”

    她说的悠长而叹息,周围的人听得却是心惊肉跳,连一个小女孩都不肯放过,这夏研的心思也太过狠毒了些。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公堂(1)

    “父亲是不是想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那父亲不知道的事情怕是有些多了。譬如我大哥回京那一日,在树林中遭到伏击,竟是要置他于死地,若非当时关将军赶来解围,怕也是就此凶多吉少。那背后之人父亲可又知是谁?父亲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那也是父亲的宠妾夏姨娘。”蒋阮微微一笑:“父亲要做清正廉明的大官,却连自己的枕边人也识人不清,做女儿的瞧着,实在是有些心疼。”

    周围的人便有嗤笑的也有指点的,只道:“原来尚书府是这样一个虎穴龙潭啊,难怪蒋将军要从武了,不然如何护的自己和妹子,怕是早已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夏研心思狠毒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竟是要连蒋信之和蒋阮也一起不放过。也不知赵眉是与她有多大的宿怨,这样狠毒心肠的妇人,若说蒋权什么都毫无察觉,也实在是太小看这位正三品的官员了。说出来大伙儿都不信,无非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若说蒋权对赵眉的死顺水推舟,也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名声。可连自己的嫡子嫡女都一块儿只做不知,便实在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都说虎毒不食子,蒋权的心莫非是铁打的?

    “你……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蒋权恼羞成怒,也是怕蒋阮道出更多的秘密:“你没有证据便胡说八道,是谁教你这般说的,要这般侮辱我尚书府?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蒋权到底是老狐狸一只,飞快的便想到引出众人的疑惑。身为尚书府的儿女蒋阮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自己的父亲,可若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蒋阮如今嫁给了锦英王,背后之人自然就指的是萧韶了。

    天竺和锦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怒色,蒋权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要攀咬,实在是罪恶可恕。蒋阮微微一笑:“父亲,这些都不重要。当初夏姨娘让人给我娘下药,我自然也是有证据的,我娘自小便告诉我,莫要胡乱攀咬他人。”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哄笑声,蒋权以为蒋阮不过是在吓唬,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当时的蒋阮也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夏研也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蒋权心里是不担心的,但是经过蒋阮这么一闹,他自觉今日的脸面已经被丢尽了。登时便怒不可遏道:“你果真要这样做?孽女,你竟敢状告生父,这是将孝字置于何地?将我这个父亲置于何地?”

    这个世道上,无论如何,一顶孝字的帽子压下来,总是要将人压掉几层皮的。无论蒋权做的再如何狼心狗肺,可血缘上他就是蒋阮的父亲,这世上没有女儿状告父亲的说法,父母就是要你去死,你也得受着。因为这是纲常伦理,是天下人都要遵循的规矩。见蒋阮不说话,蒋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觉得腰杆挺的更笔直了一些,也自觉更加有了底气。道:“别忘了,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没有我,哪里来的你!”

    周围的人群沉默了,的确,就算蒋阮说的是真的,在痛骂蒋权无情无义的时候,待蒋阮的看法又是十分复杂的。状告生父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连带着对锦英王府也生出了些异样的看法。蒋阮身为子女做出这样的事情,称得上是出格也不为过。便是这场官司最后胜了,留下的蒋阮也要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

    蒋阮丝毫不受众人目光的影响,冷风中她亭亭玉立,那是一种任何大风都吹不动的悍勇姿态,仿佛在昭示着众人她永远不会妥协。而说出的话冷淡强硬,慢慢的敲打进众人的耳中:“的确,父亲你给了我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你给了我一半血骨,可是天知道,”她冷笑一声:“我有多厌恶。”

    话音未落,便见她手中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众人一惊,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见那匕首轻巧的在手背上一划,大滴大滴的血流了出来,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而她笑容媚艳而残酷,言语冷漠决绝,迎着蒋权目瞪口呆的目光轻启朱唇:“现在,我将它还你。”

    周围的人顿时噤声,不可置信的瞪着蒋阮。世间有性烈决绝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如她做的这般斩钉截铁的。歃血还父,自大锦朝开辟国土以来,蒋阮还是头一个。

    锦三和天竺静静的站在蒋阮身后,目光微有波动,却谁也没有上前阻拦。蒋阮早在之前便告诉了她们自己的打算。这才是她为什么没有立即将此事告诉萧韶的原因,萧韶一旦知道她做这个决定,必然会阻拦。锦三虽然是萧韶的人,如今也打从心底的服从于蒋阮。萧韶身为一个夫君,自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可锦三却也知道,蒋阮的做法才是最好的。那是一种向世人宣告和尚书府决裂的胆气,蒋权想要拿血脉之情来要挟她,从此以后便是不可能的了。她是要将最后一点和尚书府的牵连也斩断,这或许需要莫大的勇气,可也能瞧出来,她对自己姓蒋这个事实究竟有多深恶痛绝。

    蒋权紧紧咬着牙,额上的青筋暴起,若非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大约他想要杀了蒋阮的心都有了。不仅如此,蒋阮的举动还让他的心中起了一丝慌乱,这样面不改色的对着自己下刀,蒋阮的目光里透露的都是冷漠和仇恨,她根本对自己是否是蒋家人一点也不在意。

    一直以来,蒋权都将蒋阮看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她是赵眉所出,便如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段被人压制过的压抑的日子。他讨厌蒋阮,刻意的忽视她,他知道蒋阮性子绵软好拿捏,就如府里养着的猫儿狗儿一般,平日里养着,也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能派上用场罢了。只要对她稍稍缓和一些,便会乐颠颠的上来摇尾巴。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只府里养着的猫儿狗儿却也长出了锋利的爪牙。应当是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起,她变得性子古怪,似乎沉稳而冷静,也不再向往日那般依赖整个蒋府。蒋权心中并不在意,即便夏家蒋素素他们的事情似乎也与蒋阮有关,可他一直坚信的是,没有任何一只猫儿狗儿会亲手毁了自己的窝。蒋阮终究需要一个娘家,她唯一的亲人除了蒋信之就是他蒋权。而只要有这点血缘亲情在,蒋阮就永远不可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只要把孝道挂在嘴边,蒋阮就永远站在公理的下风。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公堂(2)

    可她怎么敢?蒋权的目光有些通红,仿佛濒临死亡的困兽。那女子笑颜如传说之中的曼珠沙华,美丽而残酷,仿佛从森森白骨中长出的美人画皮。而腕间鲜血滴滴答答,无声的在雪地中氤氲出一大片花朵,她却仿佛没有丝毫痛感。

    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怎么会被小小的孝字困住?这一刻,蒋权便知道,蒋阮不准备回头了。她眼中熊熊燃烧的光亮是恨,她恨这座尚书府,也果真是深深厌恶着身体流淌着姓蒋的血。这一刻,蒋权竟是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举动,只能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蒋阮。

    直到那地上的血迹几乎已经染红了蒋阮站着的小块地方,她的脸色也越见苍白,忽而听到自远而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人影夹杂着被风激起的雪花几乎是瞬间闪到蒋阮面前。那人大约是从军营中刚刚赶来,还身着一身戎装,眉目冷硬而落满风霜。蒋信之一把拉过蒋阮,怒道:“阿阮,你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她身边,萧韶目光冷的出奇,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蒋权,什么话也未说,蒋权却是感到一阵深刻的压力。他转过头,一言不发的拉起蒋阮的手,接过暗卫手里的药瓶和绷带,小心翼翼的给蒋阮上药。

    他什么话都未说,紧紧抿着唇的模样认真而俊美,周围有年轻的姑娘便认出了他来,纷纷议论起:“那不是锦英王么?想来是此番专程来为王妃撑腰的啊。”

    “不对,”有人就反驳:“那锦英王可是个无心冷清之人,你看他待王妃的模样,也实在太温柔了。哪里有什么冷面的说法。”

    蒋阮见萧韶这么快就赶来,不免有些心虚。可今日之事她势在必得,即便萧韶在也是无法改变她的决心,便摇头道:“不必麻烦了,我总归要还他这半身血的。”

    这话说的十足讽刺,可她刚说完,一边的蒋信之便迈了一大步上前,他虽说容貌继承了赵眉的明朗俊逸,可这些年在军中生活的日子愈是久,越发的锻炼出了一种钢铁般的冷毅气质。此刻在风雪中,如雕像一般,立刻就像一座山一般的护在了蒋阮面前。他目光不动的逼视着蒋权,蒋权在这利剑一般的目光下也忍不住有些心虚。只听得蒋信之忽然一笑,道:“妹妹做这件事情怎么不叫上我?我也是蒋家的儿子,身上也流着蒋家的一半血。同样的,我也对此十分厌恶。我既是个男人,断没有让自家妹子流血的说法。”他朝着周围的人群拱了拱手:“烦请各位做个人证,我妹妹的血,我替她一并还了!”

    说罢,蒋信之就毫不犹豫的夺过蒋阮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刀。他下手比蒋阮重,血几乎是喷溅了出来。蒋阮不由得心一惊,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替他包扎伤口。

    人群安静了几秒,忽然就有人拍手喝道:“好!果真是男子汉大丈夫!”

    “快哉!这般护着自己的亲妹子,不愧是大锦朝的战神!”

    蒋信之在百姓中本就有极好的名声,此刻这一番话下来,神情自是光明磊落一派坦荡,而护着妹妹不受委屈的行为更是让众人心中赞叹不已。若说方才蒋阮的做法还让大家觉得有些稍微过头。可换了蒋信之便是大不一样。众人便觉得,能让这位公正君子的战神也如此厌恶,这尚书府的确不是个什么清白的地方,怕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蒋权几乎要被蒋信之起了个人仰马翻,他望着面前高大的年轻人。记忆中那个总是怯怯的想要讨好他的幼童已经不见了,如今的蒋信之锋芒毕露,身为朝臣,连他也要震摄于蒋信之的威名而下。可这两兄妹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实在是犯了蒋权的大忌。他一手捂着胸口,喘着气指着蒋信之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蒋信之面上闪过一丝不屑,这样的父亲,即便是不要也罢。自出生以来,他没有一日尽到父亲的责任。他给予他们母子三人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和痛苦。眼下竟还要用孝字来压倒蒋阮,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妹妹,竟是被逼得不惜自残身子也要和蒋府划清关系,既然蒋阮想要如此,他怎么会不同意?

    蒋阮皱了皱眉,她未曾想到蒋信之会来的,蒋信之这般做无可厚非。可他身为一军主帅,今日这般举动难免日后会被朝中同僚拿来说道。若是有人故意想要落井下石,也许会拿此事做筏子也说不定。想到此处,不免有些自责。应当之前寻个由头将他瞒住的,不想这么快便走漏了风声。

    正想着,萧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蒋阮抬头看着他,萧韶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他一身黑衣在绯色衣裙的蒋阮身边竟然一点也不会格格不入,黑色与红色交缠,竟是显出一种冷艳的华丽来。蒋权不想与他正面相撞,却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语气不善道:“萧王爷是有事要告诫老臣吗?只是老臣教导自家子女,家务事便不劳萧王爷费心了。”

    “阿阮是我的妻子。”萧韶仿佛没有听到蒋权的话,淡淡开口道:“夫妻本一体,她要还蒋尚书的血,本王替了。”这话刚说完,就见他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在手中把玩一转,就对准自己的手背轻轻一划。

    蒋阮到嘴的话一顿,萧韶这么做固然是为了她,更多的却是隔绝了日后有人想要拿此事来挤兑蒋信之的可能。因为有锦英王在,蒋信之便不会成为众人攻击的苗头,至少天下人不会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兄妹的咄咄逼人。

    两个男人并肩立在雪地中,地上是氤氲的血花,一人秀美绝伦,清冷贵雅,一人明朗俊逸,刚毅如山。画面竟是出奇的和谐,大雪无声的落下来,人群中就有感性的女子湿了眼眶,捂着嘴喃喃道:“得此兄弟,得此夫君,夫复何求。”

    蒋阮慢慢的垂下眸去,手上的伤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心中却是觉得酸酸的,涩涩的。这世间如此优秀的两个男子都为了她而流血。这一生她何德何能令人为她牺牲至此?

    再抬起眼时,蒋阮目光已然恢复了平静。她似笑非笑的瞧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蒋权,微微一笑道:“父亲,今日这血还够了后,我们兄妹二人便与蒋家没有任何关系。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蒋家的人了。父子仁义已尽,恩断义绝!”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公堂(3)

    那一场大雪里绽开的血花,即使过了很多年后,京中人谈论起来的时候,都不免唏嘘。雪中红衣女子明艳如花的脸,两个男子刚毅冷清的背影,几乎是深深的镌刻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那无意中透露出的风华,已然足够人津津乐道一辈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永不褪色。

    那天晚上,萧韶和蒋信之回去的时候,只是脸色稍稍苍白了些,倒是看不出什么别的。两人都是经过这么多年打拼,又有习武的底子在,虽说是半身骨血,可追究起来如何能确定。本就是个噱头,见好就收得了。蒋阮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早在之前的袖中就多装了些鸡血做成的血包。即使萧韶和蒋信之最后不来,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后来她让天竺锦三借着扶萧韶蒋信之的空当将血包塞了进去,到底最后愣是给流出了“半身”的血。蒋权气的人仰马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甩下“再无瓜葛”一句话就乘着马车扬长而去。

    蒋信之如今不回尚书府住,皇帝新赐下的府邸还未曾建好,干脆去了将军府。如今他与赵光倒是关系颇好,每每谈论到兵法之上总是仿若忘年之交。蒋阮嘱咐了他几句,蒋信之走后,便只余蒋阮和萧韶在马车上。萧韶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让蒋阮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好容易回到了王府,萧韶一进府门,林管家迎了上来,正要说话,萧韶便道:“少夫人受了刀伤,让夏五开方子熬点药来。”

    林管家一愣,脸立刻皱成一团:“又受伤了?哎哟我的少夫人,您怎么日日都受伤?这要是天上的老爷夫人看了可得多怨咱们锦英王府没有照顾好您哪。锦三天竺,你们这是不想呆在锦衣卫里是不是?保护少夫人的事情都做不好,日后还能接任务?锦衣卫的名声迟早就毁在你们两个丫头片子手里了!”

    锦三和天竺默默别开目光。蒋阮却是没心思跟林管家在这里磨嘴,只低着头跟着萧韶回了屋。锦二从树上跳下来,道:“主子这是生了少夫人的气?瞧这不大开心。”

    锦四刚啃完一个果子,随手抹了抹嘴,听闻锦二的话立刻就从怀中摸出一个银碗来,道:“开赌了开赌了,买大买小啊。赌一赌谁先主动求认错啊。”

    “我买主子。”天竺平日里还是挺正经的一个人,基本上也不会参与这样的赌博,今日却是破天荒的从袖中摸出一个银元:“少夫人那般沉得住气的人,主子又疼她的紧,自然是不忍心一直与她生气的。少夫人只要皱皱眉头,主子什么气都没了。”她这一本正经的说着,锦二听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天竺,你给少夫人当丫鬟如今倒是满眼都是少夫人的影子了。当初也没见你对少主这么崇拜啊。”

    天竺白了他一眼,道:“少夫人是值得我敬佩的人。”

    “行行行,随你。”锦二挥了挥手,道:“我买少夫人主动和好。”他一边摸出一张银票扔进碗里一边道:“少主好歹是个男人,再怎么疼妻子,男人总是有自尊心的。哪能主动去哄女人呢,会把女人惯坏的嘛。再如何说也是我们少主,你什么时候见过少主主动跟人认错了?”

    锦三想了想,也摸出几粒珍珠丢进碗里,道:“我买少主,少夫人可不是普通女子,我总觉得,少主是被少夫人吃定了的。哎哎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也是个女人,女人的直觉告诉我。”

    一边的锦一默默地扛起刀就要走,被锦四一把拉住:“喂喂,你也说一句,锦一你买哪个?”

    锦一看了看碗,默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元宝,只说了三个字:“挺主子。”转身就扛着刀走了。

    “真够义气。”锦二比了个大拇指,被林管家一巴掌拍到一边,瞧见那碗里的金银珠宝,登时又气的暴跳如雷:“说了不许在王府里赌博弄成这么差的风气!我要主子扣你们的月垧!还不快去熬药!”

    无论锦衣卫们私底下怎么厮混,蒋阮和萧韶自是浑然不觉得。萧韶进了屋之后便一言不发,只坐在桌前寻了本书看,蒋阮怎么想都觉得他是生气了。只萧韶平日里生气和不生气都是一副表情,虽然看不出来,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她想了想,此事到底还是自己的错,想来任何人被自己的妻子这样瞒着都会不高兴。她向来对这些事情上极为坦荡,知道自己错了就想认错,可萧韶一直都不与她说话,蒋阮就犯了难。只觉得萧韶此刻像极了前生与她闹脾气的宣沛。可宣沛只要一生气,与他做几块甜糕点夸他几句乖巧就好了,现在去跟萧韶说你是我的小乖乖?蒋阮打了个冷战。

    半晌,她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走到萧韶身边,萧韶头也未抬,目光只落在面前的书页上。蒋阮从一边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轻声道:“萧韶,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尚书府的?”

    “锦二查的。”萧韶淡淡回答,依旧没有将目光转向蒋阮身上。

    蒋阮点头:“今日之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她认错认的极快,几乎没有犹豫。她向来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话直接,并不会掩饰什么。

    萧韶垂眸:“你没有错。”

    “你生气了?”蒋阮问。

    “没有。”

    这分明就是生气了。萧韶如此别扭,蒋阮将椅子往桌前搬近了一点,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托着腮,几乎是半趴在桌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萧韶。青年神色淡然,丝毫不受外物影响,长长的睫毛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眸光深邃如浩瀚星海,只衬得那侧颜俊美的不似反间之人。

    蒋阮是怀着欣赏的目光观察,美色,尤其是不讨厌的人的美色总是不会让人心情不悦。故作淡然的某人却终是受不了那太过大喇喇的目光,忍耐了一下,终于放下书抬眸,回屋后第一次与蒋阮的目光正面相对了。

    “我不该瞒着你。”不等萧韶开口,蒋阮便主动道:“我今日做事还是只顾着自己,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她叹息一声:“只是萧韶,我若将此事告诉你,你必然不会准允的。我本想着木已成舟,再告诉你也不迟。是我想岔了……我习惯于将这些事情一个人处理,忘记了你是我的夫君,没有想过你会担心我。”

第四百二十四章 弃子(1)

    萧韶淡淡的盯着她:“你没有想过我会担心。”

    蒋阮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忙道:“我想过,我也并非傻子。那么多的血全部都流了出来,岂不是会要我一条命。我这条命是你和你师父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怎么能因为一个并不重要的尚书府而丢了,我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你不是瞧见那些个鸡血了吗?那都是我准备的。我懂得保全自己。”

    萧韶抿了抿唇,依旧冷着一张脸,虽然听到蒋阮说起鸡血的事情后又好气又好笑。可更记得的是当他和蒋信之赶到的时候,看见那雪地中鲜艳的血迹时候的震惊和心疼,那一刻的铺天盖地的担忧。

    蒋阮见他不说话,知道这人今日是气的狠了,还要再劝慰几句,便瞧见露珠端着一碗药乐呵呵的走进来,道:“林管家吩咐的药熬好了啊,少夫人赶紧趁热喝了。”她也是想要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想着提到蒋阮的伤势总能让萧韶心疼几分,也许就没那么气自家姑娘了。

    萧韶果真脸上的冷意缓了缓,蒋阮接过药来,萧韶别开眼,蒋阮便乖乖喝起药来。

    林管家刚回到小厨房里,锦三便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哎,老林,给少夫人的药煎好了,让连翘送过去吧。”

    露珠回来放空碗,恰好听到锦三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什么药?”

    “夏神医给夫人开的疗伤的药啊。”锦三道:“少夫人今日不是受了伤嘛,你手里的空碗是什么?”

    露珠呆呆的看着她:“方才这里放着一碗药,我以为是给姑娘的,就端去屋里给夫人喝了。”

    “怎么回事?”锦三转头看向林管家:“老林,府里还有人病了?”

    “什么病了!病了!”林管家有片刻的呆滞,接着面目扭曲起来,也不知是哭失笑,跳脚道:“那是之前我托夏神医给少主开的方子熬的药,今日本想熬给少主喝的,没想到少夫人受了伤。哎,那药现在喝不是时候啊,哎,不成,我不能告诉少主,怎么办呢?我先出去躲躲,锦三露珠,少主问起来就说我受了风寒,千万别走嘴!”

    老林的冷汗都下来了,谁能想到,之前以为萧韶身子不行才迟迟不圆房,特意让夏五开的药方如今却给蒋阮用了。也不知道那药女子服了是何效果,今日也算是捅了大篓子了,可想想为甚还有些期盼?

    蒋阮用过药后,本想早些到榻上休息,谁知到了榻上反倒睡不着了,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本是寒凉的冬日,竟也不觉得冷,额上反而细细密密的冒出了一层汗。

    她本以为是药材的问题,倒也没放在心上,只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下扯了扯,谁知过了一会儿,竟是愈发的热了起来。不仅如此,身体里还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情潮,她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东西,可又觉得不可思议。本来想坐起来,可一动便觉得身子酥软的出奇。

    “萧韶。”蒋阮忍不住唤了一声,那声音出口就将她自己也惊住了。端的是妩媚婉转,柔和娇艳。

    萧韶闻言,抬眸看来,瞧见蒋阮的模样也是微微一怔。索性放下书,走到床边坐下,面上虽然还是冷冷的,到底还是忍不住关切道:“怎么了?”

    他见蒋阮脸色红的厉害,便皱了皱眉,伸手向蒋阮额上探去。萧韶的手冰凉骨节修长,摸到蒋阮头上,蒋阮竟是忍不住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她吓了一跳,只觉得实在是有些无颜面对萧韶了。然而身子比理智更诚实,她此刻浑身发烫,的确又贪恋萧韶冷冰冰的身子,下意识的往萧韶身边依偎过去。

    “你……”萧韶突然收回手,攥住蒋阮的手腕替她把脉。蒋阮身子一颤,萧韶动作微微一顿,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双漆黑的眸子就看向蒋阮。蒋阮瞧见他的神情,大约也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一时间又羞又窘,却又克制不住想要往萧韶身边磨蹭的冲动,只好一直咬着牙拼命忍住心中的火气。

    萧韶收回手,声音清冷无波:“我去叫夏青过来。”虽然如此,话中到底是透出了一丝怒意。无论今日之事到底出自何人手笔,这样将蒋阮的身子不当回事,即便是恶作剧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萧韶。”蒋阮一把拽住他。她其实未曾用很大力气,此刻全部心思都在与身子里窜起的火苗做斗争,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萧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道:“没事的,只是弄错了方子。”

    他大约还在宽慰,蒋阮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这会子的她好似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浑身都涌动在陌生的感觉中不能自己,另一个却是无比清醒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前的青年永远一身黑衣,这令他本就冷清的气质更似镀上了一层冰霜,仿佛掘弃了所有的欲念,实在是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他这般冷漠的男人。此刻容颜俊美,薄薄的唇紧紧抿着,微微蹙着的眉头看着十分可口。

    可口?蒋阮揪住他的衣角,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不要走。”

    “不必担心。”萧韶似乎还没能明白她的意思,瞧着她坚持的模样怕她摔着,倒是在榻上坐了下来,沉声道:“我很快回来。”

    蒋阮有些恼怒,她如今已经将话说的这般明白了,萧韶竟还是这般愚钝。此刻浑身烫的如烙铁一般,一靠近萧韶,男子身上冰凉清冽的气息传来,几乎要令她克制不住的贴上去。事实上,蒋阮也确实贴了上去。她环住萧韶的脖子,有些难耐的在萧韶身上蹭了蹭。

    萧韶白皙的俊脸上登时便浮起了一层红晕,他有些想要推开蒋阮,只道:“听话,放开。”下一刻,便感觉身子被人重重一撞,他猝不及防之下就是被撞倒在了榻上,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子便扑到了他的身上。

    蒋阮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恶狠狠地瞪着他,面上已然是被那药效弄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媚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而声音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偏偏还要拿出十足的气势来将,几乎是大吼道:“我都叫你不要走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秘密(2)

    他神情坚定,言语温和,分明是最冷的人,心却总是能暖的人生出愉悦。蒋阮笑了笑:“萧韶,谢谢你。”

    不是言语上敷衍的谢谢,也不是身为盟友对盟友交易一般的道谢,这一声谢谢十足真诚发自肺腑。世上总是难得有人不问缘由的永远站在你身后的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那个人都坚持的与你一道,这就是情与义。

    “不必。”萧韶莞尔:“真要道谢,夜里你再热情些就好。”

    蒋阮:“……”

    宫中一隅,宣沛正听着明月报回来的消息,冷笑一声道:“蒋权好日子大约也过到头了,早些年敢对她下手,如今也到了该承担罪责的时候。夏研和蒋素素兄妹死了并不是万事大吉,难道他以为还能有一线生机?可笑。”

    明月默默地立在一边,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小主子对蒋阮有种特别的关系,似乎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连萧韶都查不出的事情,她一个暗卫自然也查不出来。虽然疑惑,却知道宣沛总是时时刻刻都护着蒋阮的,如今蒋权的事迹全京城都传开了,生为父亲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不慈,便是个普通百姓都要骂一声狼心狗肺,更何况与蒋阮关系亲近的宣沛?

    “让你去司案司的人可打点好了?”宣沛把玩着手中鸽子蛋大的夜明珠。那是昨日皇帝瞧见他功课策论答得极好一时龙颜大悦之下赏下的恩赐。这夜明珠在宫里也不遑多见,就是搁在宣华那里也会眼红的东西。如今却是被宣沛满不在乎当个玩意儿把玩。也足足够说明如今宣沛在朝廷中的地位了。那个原先并不受宠人人可欺的废物皇子已然不见,谁也不敢小觑了他去。

    “殿下,”明月不解的问:“萧王爷那边必然已经同司案司打过招呼,殿下即使不出手,司案司的人也不会让蒋阮讨到什么好处,殿下又何必如此?”宣沛一举一动都饱受有心之人的监视,若是被人查到他插手司案司蒋阮的这件事情,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留言来。在宫中最好的便是明哲保身,尤其是蒋权这一次的案子已然不必他出手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萧韶做的是他该做的是,本殿做的又是本殿的事。本殿想要做什么,还需要沾他的光不成?”宣沛冷哼一声:“司案司的人向来滑头,锦英王给他施压,加上本殿再来这么一出,他们也会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会不留余地的打击蒋权。无论如何,但凡能给蒋权多添一些刑法,本殿都高兴得很。”

    明月无奈的耸了耸肩,宣沛对萧韶的敌意倒是从来不减,只是在身为成年人的明月看来却是有几分孩子气,在宣沛这个向来老成的人身上难得显现出来。而且总觉得有几分和萧韶争风吃醋的意味,吃的自然是蒋阮的醋,不过宣沛如今才多大,明月也只道是自己多心了。

    司案司的大堂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司案司从来都是出了名的公正审理,每次审的又是大户人家京中贵族间的私密之事,人们自然是要来瞧热闹听写隐秘的。是以若非真的是被逼到了绝路,一般人是不回将官司打到司案司头上来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谁都不想要将自己家族里那些私密的丑事拿出去成为别人光天化日之下的谈资。

    蒋阮到了的时候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片哗然,状告生父的事情自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偏生做出此事的又是蒋阮,当初在蒋府不名一文到后来懿德太后面前的红人郡主,如今更是那令人讳莫如深的乱臣贼子王妃。蒋阮的每一个身份都令人唏嘘,诚然其中有不少妒忌的目光,但更多的是艳羡。

    蒋权做下的事情自然是罪不可赦,可蒋阮的做法也是六亲不认,人们态度鲜明的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坚持的认为蒋权罪该万死,蒋阮的做法虽然出格却也情有可原,一拨人却是觉得蒋阮违背了大锦朝开朝以来的人伦,将自己的生父告上公堂实在是不孝。

    无论别人怎么看,蒋阮却从来不在乎。她从马车上下来,今日又是穿了一件勾勒宝相花纹服,其中纹路复杂而庄重,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极为高贵,而外头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颜色却如燃烧的火一般热烈,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早的积雪积了半尺高,一片银装素裹中,唯有她红衣翩然,俏丽而冷冽的立在原地。那艳丽几乎要要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饶是司案司的人从来对待来公堂上的人一视同仁,在面对蒋阮的时候也忍不住显出几分恭敬来。这蒋家嫡女不可小觑,他们的头儿司判孙旭昨夜里特意吩咐过他们手下的人,对蒋阮客气些。连孙旭这样并不惧怕权势地位的人能如此重要的对待,想来这蒋家嫡女背后不可小觑。

    相比起来,蒋权得到的待遇便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孙旭在朝中脾气古怪,几乎是个任人不惧的,即使是面对昔日同僚也并不会因此而给几分好脸色。蒋权一身最在乎的便是脸面,如今平白无故的在孙旭面前矮了一头,仿佛真是个孙旭审理的罪犯一般,早已是怒火中烧。

    蒋信之今日在军营与前将军商量军事,实在是无法赶过来了。蒋阮进了大堂,发现赵光和赵家三兄弟也在,赵元风见了她,倒是热络的打起了招呼:“阿阮。”

    赵眉到底是赵家的人,多年前虽然说是与赵家断了关系,赵家就当没有养过这个不孝的女儿,可事实上骨血亲情却是剪不断的。尤其是赵家捧在掌心的明珠,当赵家人一知晓蒋阮将蒋家告上司案司的时候便暴跳如雷。若非是蒋信之帮忙劝着,只怕赵光早已冲进尚书府先将蒋权砍了给赵眉陪葬了。

    赵家人从来护短,今日到司案司无疑也是表明赵家的态度。赵眉是赵家的女儿,若是赵眉的死真的不是一个偶然,甚至和蒋权有关系,那么赵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蒋阮上前一一与赵家人打了招呼,赵家女眷和几个孙子辈都未曾过来。李氏本就对赵眉的事情后悔,若是在公堂上得知了真相,难免情绪一时激动。蒋阮与赵家人打招呼,却惟独漏了蒋权,一边的蒋权只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打转,自觉十分羞愤,怒骂道:“不肖子孙!”

第四百二十八章 秘密(3)

    赵光一瞪眼就想骂回去,不想蒋阮却先他一步开了口,问向蒋权道:“不知蒋尚书说的是谁?”

    蒋权没料到她一出口就是如此不留情面,登时便怒道:“面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态度,不知礼义廉耻学到哪里去了!”

    “蒋尚书恐是记错了。”蒋阮笑笑:“昨日那半身血已还清,本宫与尚书府再无瓜葛,哪里来的父亲?”

    蒋权语塞,众人都回忆起昨日里蒋阮在雪地中拿匕首决绝划开自己手背的模样,蒋权老脸涨得通红。那张一向儒雅端着的脸竟是显出几分扭曲来。

    “肃静!”开堂的师爷长声唱到,两边的侍卫皆是静默而立,一身官府的司判孙旭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在最中央的高座上坐下来。目光往下一扫,将状子递给一边的师爷。那师爷接过状子,便清了清嗓子,大声的独处诉状上的内容来。

    诉状内容便是当初夏研连同夏家是如何谋害赵眉母子三人的,包括当初在树林中对蒋信之的伏击,还有小时候那些毒辣的手段,直教人听得心惊肉跳。而诉状中蒋权冷漠的态度也让众人诧异,大户人家这样的勾心斗角并不少见,少见的就是蒋阮和蒋信之身为尚书府的嫡子嫡女,蒋权的亲骨头,蒋权竟也这般不闻不问放任自流。那师爷也是个人物,这状子本就写的令人心中愤概,他还堵得抑扬顿挫十足的情感丰富。直教人群中的男子挽袖恨不得冲进去立刻将蒋权打一顿,女子则拿着帕子使劲儿抹眼泪。

    赵光和赵家三兄弟虽然早就知道赵眉在尚书府里过的不好,可如今那状子上一条一条的念出来,才让他们感到揪心。世上没有一个人比蒋阮更明白赵眉他们母子三人在蒋府里过的有多痛苦而危机四伏,是以她写的认真,赵家人越听越是愤怒,直等的目龇俱裂,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杀了蒋权。

    蒋权皱了皱眉,如今这里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都没有一丝善意,他竟然就此成了众矢之的,他不知道何时蒋阮竟也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孙旭此人的性情他们同僚多年也清楚,面对蒋阮的时候下属恭敬谦卑,蒋阮竟然有这样的能耐?原先的胸有成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不安所代替,蒋权的神情不再像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了。

    诉状里前面的罪状到底都未遂,可念到最后的时候却是话锋一转,转而说到了赵眉中毒之事。那诉状里写的明明白白,毒正是夏研所下,而蒋权正是帮凶,因为他根本就知道却袖手旁观,甚至从暗中鼓励撺掇!

    一纸诉状念完,蒋权已经忍不住气的站起来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什么下毒,我根本没有让人跟她下毒?赵眉就是病死的,你如何满口诬赖与我!”他在愤恨蒋阮的同时,便是连早早过世的赵眉也给恨上了。只觉得一切都由赵眉而起。

    赵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怒道:“蒋权,你当我不敢在这要了你的命?”他本就是从沙场上锻炼出的一身铁骨,平日里吹胡子瞪个眼就能吓哭小孩,此刻真是动了怒,那嗜血的气势扑面而来,蒋权一个哆嗦,再要说的话突然就咽下了肚里。

    赵元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轻笑道:“蒋尚书这是急什么,还未定您的罪呐,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真要喊冤,不妨等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再说。”

    这话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寒意,直教人心中不由得一抖。蒋权正还想说话,只听得蒋阮含笑的声音传来:“不仅如此的,我有证据,蒋尚书,横竖先请孙大人看过了证据再说吧。”

    蒋权一惊,他没有想到蒋阮会有证据。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以为蒋阮就算是翻出陈年旧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无凭无证的老案子,最后能得出什么结果?可蒋阮一说证据,他便不由得有些心虚,只是嘴上却还是嘴硬道:“你又在胡编乱造些什么?”

    孙旭一拍惊堂木,喝道:“带证人!”

    属下很快便将所谓的证人带了上来,那是一个瘦削的年轻女子,模样仔细看也称得上清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瞧着有些憔悴,大约是生活所迫,竟是让她的容貌看起来比年纪更大一些。蒋权一看便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人我不认识,你便是证人,也须得请个尚书府里的人罢。”

    那女子闻言却是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道:“一别许久,老爷不认得奴婢,奴婢却还是认得老爷的。”

    蒋权一惊,仔细的看向那女子,看看了许久才惊道:“你是……蝴蝶?”

    蝴蝶淡淡的笑了一下:“难为老爷还记得奴婢。”

    “你怎么会在这儿?”蒋权指着她的手不住颤抖,当初蒋素素将蝴蝶驱逐出去的事情他也有听过,身为一个婢子却不认真做好事情,将药店买的紫河车和府里小产的男胎弄混,将蒋素素的名声却也坏了,惹得蒋素素受了惊,这样的丫鬟便是打死也不为过。只是蒋素素当初已经将她发卖了,蒋权还以为这样一个丫鬟早死了,却不知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蝴蝶笑笑,只是那笑容却有些古怪,她看向蒋权的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仇恨:“奴婢会来这里,自然是因为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亲自前来为无辜的先夫人和大少爷大小姐作证的。”

    “胡说八道!”蒋权闻言气的脸都青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转头看向浅浅笑着的蒋阮,恍然大悟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要如此污蔑与我?蝴蝶,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的罪责有多大?”

    蒋权似是已经失去了理智,而堂上的人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包括司判孙旭,蒋权越是慌张的跳墙,越是能显出他的丑态。孙旭事前便得了人的打点,看蒋阮和赵家人看的高兴,自然也不会阻挠。

    蝴蝶面对蒋权有些疯狂地质问,却是摇了摇头,道:“大小姐什么好处也没有给我,老爷做了什么心知肚明,何必又做出这一副无辜的姿态呢?要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人在做天在看,当初做事的时候,就应当想到东窗事发的这一天。”

第四百二十九章 坦白(1)

    “你……你到底为何如此害我!”蒋权怒道。

    蝴蝶垂下头,只做充耳不闻之态。坐在一边的蒋阮微微一笑,蝴蝶当然会出来为她作证,不仅是因为她的许诺,根本的就是,蝴蝶深深的恨着蒋家。当初蒋素素因为紫河车的事情将蝴蝶发卖出去,说来也是蒋素素自己造孽,好歹也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竟是直接发卖到了第九等的窑子里去了。那窑子是个什么地方,姑娘进去了就等于是进了火坑。蝴蝶过的什么日子自然能想象,事实上,当初蒋素素一将蝴蝶给发卖了,蒋阮就让露珠出去买通了那窑子里的老鸨,一直暗暗关注这蝴蝶的一举一动。既不会让她死掉,却也不会让她好过。蝴蝶跟在蒋素素身边那么多年,夏研和蒋素素做的事情到底也知道一些,蒋阮深知这是一枚绝佳的棋子,终有一天会派的上用场。

    譬如此刻,这枚棋子的出现就已经让蒋权输了大半。她现身在蝴蝶面前承诺只要蝴蝶愿意出来作证,便救她于水火之中。或许当初蝴蝶刚刚被发卖的时候听到这个条件并不会答应,因为夏研是一个精明人,她为蒋素素选择的丫鬟都极为忠诚。可时隔这么久,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蝴蝶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怎么会在乎忠诚?这么多年来,她对蒋府便只剩下了深深的恨意,若非是夏研母女,若非是蒋权,她怎么会被卖到这样下贱的地方?时间是一件奇妙的东西,恨可以变成爱,爱也可以变成恨,所以蒋阮将条件一说,蝴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蒋尚书,”孙旭板着一张脸道:“公堂不是你随意胡来的地方,还是先听证人的说辞。”

    蒋权还未来得及说话,蝴蝶就先向孙旭磕了个头,道:“回大人,奴婢这就是来交代当初夫人犯下的罪责。”她低着头,声音却清楚明晰,刚好可以传到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耳中:“当初先夫人在世,我家夫人那时还只是一房姨娘,老爷虽然疼爱姨娘和小姐,可夫人却做着主母的位置。姨娘一向心高气傲,又是出自高官贵族家,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虽然在尚书府吃的用的并不差,有时候甚至地位都要比先夫人高些,可姨娘还是不满意。”

    蝴蝶这话虽然看着只是在陈述事实,传到别人耳朵里却是感觉大大不一样。谁不知道夏诚的爵位当初是怎么来的,若非兄弟造早死,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他这个庶子的。便是爵位也都是在夏研进了尚书府后,在那之前,她不过是一个小官庶子的女儿,哪里称得上官家贵族,也偏好有脸自己这样说。要真的是达官贵族家的女子,蒋权怎么会娶赵眉而不是夏研?一个庶子的女儿尚且如此爱慕虚荣,而听蝴蝶所言,夏研在尚书府的地位甚至比赵眉还要高,这不是宠妾灭妻又是什么?

    原先虽然众人也听过蒋权专宠夏研的传言,可到底是以为那是赵眉死后的事情,原是赵眉嫁入尚书府没多久,蒋权就做的如此过分。可不就是看上了人家屋里的权势,一旦发现并不能给自己的仕途带来任何好处,便露出了真正面目来。

    蝴蝶还在继续道:“后来,后来姨娘想着,老爷身为朝廷命官,无缘无故的找不出由头休妻,就得一辈子屈居人下,不甘之下便想要毒死先夫人。当日里便是姨娘重金买了异域的毒药混在了先夫人每日的饭菜里。先夫人便是这么一点一滴的中了毒,后来毒素越积越多,便一命呜呼了。而这一切,老爷也是知晓的,有一次姨娘的毒药被老爷发现了,老爷还对姨娘说要小心些,莫要留下什么把柄。”蝴蝶说罢又冲孙旭磕了两个头:“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蒋权指着蝴蝶怒骂道:“谁给你这个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蝴蝶,别忘了你到底是谁!你是我蒋府的下人!”

    蝴蝶摇头:“老爷大约是忘记了,蝴蝶的卖身契已经不在了,蝴蝶也不是尚书府的人了。”她说这话时,虽竭力压抑着什么,眼中到底还是流露出一丝仇恨来。

    蒋权语塞,孙旭又是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

    蝴蝶跪在地上,语出惊人道:“回大人的话,民女还有证据要说!”

    蒋权一怔,孙旭沉声道:“证据何在?”

    蝴蝶看了一眼蒋阮,后者安然的坐在一边的座位上,唇畔边的笑容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便没有被动摇过一分,蝴蝶心中安然,语气坦荡道:“便是在夫人居住的屋里,当初那药因着实在是珍贵,夫人又不知何时先夫人才能病入膏肓,想着这药日后大约还能有用处,便命民女留着。民女当日就将那药包埋在夫人院子里的树下了。可那药方大约还留着,后来老爷说有用,便自己收到了书房的匣子里。可巧的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老爷大约是忘了那匣子。有一次夫人让奴婢收拾书房,奴婢就将那匣子收到最里头的的木箱中去了。那木箱很多年也不会有人碰,因为放的都是陈年的东西。”

    赵光冲孙旭拱了拱手,话语里已然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孙大人,既然这证据都摆出来了,是不是要叫人去搜一搜才是?”

    “自然。”孙旭神色严肃道:“本官方才就已令官兵前去尚书府搜查。”

    蒋权冷笑一声:“可笑之极,你以为胡言乱语几句,就能定的了我的罪?蝴蝶,我看你是不怕死!”他自是觉得胸有成竹,官兵铁定在屋里搜不出什么的。且不说当初夏研下毒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直接插手过,就是夏研自己也不会蠢到留下证据来。夏研做事细心周全,任何一点把柄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虽然不知道蝴蝶是接受了蒋阮什么好处才会这样来做一个假的证据,可是蒋权也自认尚书府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尤其是重中之重的书房,他每日也都要检查好几次,什么木箱,什么匣子,他根本就未曾听过。

    蝴蝶大约是只顾着说谎,可着实的证据却是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便无法定罪,蝴蝶又要怎样?他这样想着,就去看蒋阮的神色。但见蒋阮端正的坐着,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蒋阮的笑容里甚至比蒋权还要坦然,似乎还藏着些微妙的讥诮。那目光登时便令蒋权的心清醒过来,不由得有些后怕。自己的这个女儿有多邪门蒋权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夏家还是她,都没能在她的手上讨过好处。蒋府便是个铜墙铁壁,也保不住她又想出什么诡异的法子来害人。

第四百三十章 坦白(2)

    正在这时,负责搜寻的官兵已然回来,为首的官兵禀告一声便大踏步的进了公堂,俯身低声与孙旭说了几句,孙旭一边听一边看了一眼蒋权,蒋权心中“咯噔”一下。还未等他思索出头绪,孙旭便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蒋权!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治家不严,放任小妾害人,甚至同流合污,谋害发妻,该当何罪?官兵已从你屋中木箱中匣子里搜出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罢,那身边的官差便呈上一个铁质的匣子,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由孙旭手里亲自打开的匣子中飘荡出一张浅浅的纸张,众目睽睽之下自然做不得假。

    赵元平起身走到孙旭身边,请接过到手中观看,待一目十行的看完,赵元平将那纸张子还给孙旭,再看向蒋权时,笑容便是十足的冷漠:“蒋尚书果然好筹谋好心机,若非亲眼所见,本公子也不知道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赵元平向来习惯不动声色的刻薄挖苦人,蒋权一听此话便是气的面色铁青,可紧接着的却是不可置信。便是他今日出堂来受案,可临走之前还好好的检查了一番书房,都未曾瞧见什么木箱什么匣子,怎么会突然就冒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喊冤道:“这绝不是我所为,孙旭,你身为司案司,做事定要讲究查个水落石出,便是凭着一张小小的药方,你如何敢拿我归案?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你难道会不清楚?”

    “本官向来只看证据。”孙旭不紧不慢道。蒋权话里的威胁他不是没有接收到,可这案子是什么案子,那是萧韶的妻子,如今的锦英王妃,昔日的弘安郡主亲自告状。她背后的锦英王府是个什么势力大锦朝的官场无人不知,萧韶亲自打过招呼,他怎么敢怠慢。且这桩案子的被害的女子还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要是不给个交代,以赵光一家护短的性子,怕是要将这司案司拆了,更何况宫里那位还打过招呼。

    虽然司案司专管寻常人不敢管的案子,即便是牵涉到许多京中官僚也不怕,那是因为孙旭本身是靠着皇帝走仕途,不需要仰仗任何人脸色。可若是皇帝亲信的人,水至清则无鱼,孙旭深知这个道理。这么多年坐着这样得罪人的公务却在朝中屹立不倒,孙旭本身也是极为会做人。如今宣沛在宫中地位节节攀升,皇帝对他青眼有加,五皇子和八皇子只见明争暗斗,可这皇位到底会落到谁的头上如今又有谁说得清。说不定大锦朝未来的储君就是如今这位初露头角的十三殿下。宣沛特意让人过来打招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孙旭也感到不小的压力。正因为同僚这么多年,孙旭才看得清楚,这一次蒋权想要善了怕是很难了,因为他得罪的每一个人,都有置他于死地的能力。

    赵元风闲闲道:“蒋尚书,那尚书府是你的府邸,自然只有你的人能进去。你都不知道那匣子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总不能问我们这些外人寻求什么答案吧。要知道你那尚书府啊,自开府以来,除了我家小妹,赵家人可是从来没有踏足过。”

    赵元风说的话不无讽刺,当初赵眉与赵家断了往来,后来赵眉死后,蒋家却也禁止了和将军府的一切往来。甚至暗地里将将军府当做劲敌,赵蒋两家从来不对付,这赵家人进蒋府嘛,也就无从说起了。

    蒋权碰了个钉子,却无心与赵元风争嘴上的功夫。如今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再看孙旭的态度,要想脱罪,怕是很难了。到了此时,一向底气十足的蒋权心中已然有些着了慌。他拼命想着书房里怎么会出现匣子,目光毫无焦距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猛地定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中,正是一个还算年轻秀丽的女子,蒋阮一愣,脑中猛地闪过几个念头,立刻吼了出来:“夏月!你这个贱妇,你竟然害我!”

    人群中那个女子的身影更是尚书府如今的主母夏月,原本与蒋权对视她低着头躲避蒋权的目光,此刻听闻蒋权这般大声的叫出来不由得有些恼怒,一时间涨红了脸不曾说话。

    蒋权却是似乎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过来,也不顾及这是什么场合,大声的怒骂起来:“就是她!就是这个贱妇串通外人害我。我的书房平日里只有她能进去!只有她才能神不住鬼不觉在最短的时日里将东西塞进去。夏月,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狠毒,谋杀亲夫!你这个毒妇!”

    夏月在人群中,众人将目光投向她,她忍了忍,突然流出两行热泪来:“老爷,月娘自从嫁与你为妻,哪里做的不好了,你竟要如此待我,甚至将这样泼天的罪名与月娘身上泼?月娘怎么会陷害老爷,老爷要是有什么不好,月娘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又能有什么活路?月娘知道老爷与研姐姐情深似海,月娘自过门后便不得老爷喜爱,可老爷,月娘也是您的妻子啊,您怎么能这样待月娘呢?”她本就生的有些瘦弱而胆怯,这样一番话下来倒是显出了十足心酸之态,她跪下身去,朝着公堂的大门磕了几个头:“罢了,老爷,既你我夫妻一场,若是月娘能够救老爷,月娘便心甘情愿的救老爷一命!那匣子和木箱便是月娘放的没错!”

    她说这话时眼泪珊珊,几乎要哭的晕厥了过去。人们自来就是同情弱者的,若是拿弱者又是个生的不错的女人,同情心便加了倍。夏月越是这般说,众人就越是怀疑蒋权竟是连自己新娶的妻子也一并陷害了,实在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夏月的话句句在理,的确,如今夏家已经没了,她何必去陷害蒋权,蒋府倒了,她便成了一个寡妇,生活下去又有多不易。至于夏月说的蒋权心心念念还记着夏研的事情,众人便在心中讥笑了,怕这世上也只有蒋权这样的男人,才会对一个不忠不洁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女人念念不忘,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蒋阮微笑着看着人群中夏月的表演,只觉得有趣。夏家女人似乎天生便有着做戏子的天赋,尤其是在博人眼泪同情的这件事上。蒋权当年最吃的就是夏研的这一套,如今夏研换成了夏月,不知道如今蒋权可还吃得消。女人的谎言和眼泪,只有真正经历了才晓得厉害。如今蒋权怕是将夏家人也恨透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挑拨(1)

    夏月是个聪明人,夏家既然倒了,她一个为了维系夏蒋两家关系的棋子也没有了作用,夏月自己也清楚,以蒋权的野心,终有一日会将她这个没用的绊脚石踢到一边。再说她如今在蒋家做主母,蒋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她心知肚明,一个空有外壳的府邸早晚会倾塌。蒋权对她不冷不热,夏月又是正值妙龄,如何甘心。夏家的女人从来都是野心勃勃,夏月即便是个远方的表妹也不会甘心就这么埋没一辈子。蒋阮与她做了个交易,夏月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蒋权。

    蒋权已然气的要疯了,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怀疑,他想要找个能帮忙说出话的人,可最后却发现能为他说上话的人都不在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的同僚,甚至他的盟友,现在一个都没有在身边。他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被放弃的一个,他成了一枚毫无用处的弃子。

    “这就是你想要的?”蒋权沉沉的盯着蒋阮,忽然惨笑一声:“你让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养的好女儿,哈哈哈,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养了这样一个好女儿!”

    “多行不义必自毙。”蒋阮淡淡答道:“蒋尚书,举头三尺有神明。当日你对我娘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就应当想到这个结局。”是的,她就是要蒋权尝到众叛亲离的下场。前生这个父亲运筹帷幄,将所有不被他重视的人都变成他手中的棋子,蒋府的垫脚石,一步一步的为蒋素素的皇后之位铺路。每一步蒋家人的荣光,都是踩在他们母子三人的鲜血上铸就。如今蒋权也该尝试一下这种滋味。这种挣扎无门,孤独绝望,而猛然间发现被所有人背叛,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的可笑。喜欢下棋?可以!今生就让执棋的人换位,这局棋由她来写,而他,只是棋局上最后一步杀局中无用的棋子,一步废子而已!

    蒋权猝然闭嘴,他直直的看向蒋阮,蒋阮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疯狂目光就这么落在他眼底,他突然感到一阵惧怕。他不知道蒋阮的恨意从何而来,一个人怎么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神情,好似一只吃人的野兽。

    “蒋权,你可认罪?”孙旭看如今闹腾的也差不多了,一拍惊堂木喝道。

    蒋权有些木讷的回过头来,他看着堂上的孙旭,忽然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站在中间,有些不屑道:“孙旭,你装什么清高姿态?大家同朝为官,既是为官,便没有什么清白的。今日你这般待我,我自认权势不如人,无话可说,这罪,我便也认了!可你记着,我不过是屈从于权势,今日但凡我的权势能再与之抗衡一些,无论如何我都要争上一争!”

    蒋阮听闻他的话,眼角便慢慢地向下弯了弯,微微笑了起来。不愧是蒋权,为官多年,一眼便看出了重要所在。今日之事,其实人证不是最重要的,物证也不是最重要的,端看这案子怎么审了。孙旭的流露出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蒋权大约是以为孙旭会看在同僚的份上不敢做的太过,可孙旭如此态度便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有人在为蒋阮撑腰,无论那人是谁,能让孙旭都为之折腰的,必然来头不小。蒋权在认罪的时候甚至还留了一手,他故作这般大方认罪,可最后几句却是令人遐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其他的事情。便是认罪还要顺势往蒋阮和孙旭身上泼一盆脏水,也实在是心机险恶了。

    只是蒋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蒋阮微微一笑,蒋权向来不会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既然已经认了罪,这样无关痛痒的泼脏水又能起什么作用?这般作为倒像是什么都办法的无能之人最后胡乱攀咬,看在蒋阮眼里,只觉得可笑。她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蒋权身边,众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对父女,蒋权情绪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而扭曲,本就瘦的凸出颧骨竟然有些发黑,再无当年潇洒的年轻官人之貌。而蒋阮却正当妙龄,生的雪肤花貌,神色却平静的很,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两人一丑一美,一狂躁一平静,一怒一笑,瞧着实在是没有一丝父女之态。蒋阮走到蒋权面前,蒋权紧紧的怒视着她,他的目光里有愤怒和怨恨,甚至有一丝恐惧,却实在是找不出一丝温暖。蒋阮已经习以为常,她在蒋权面前停下脚步,忽然叹息一声,轻轻道:“原来从来都有雄心大志清流入骨的蒋尚书,也会有屈从于权势的一刻啊。”

    她说的叹息十足,却像是一记猛捶猛地击打在蒋权的心上。眼前模模糊糊出现的,竟是当初他春风得意成为朝廷新贵的时候,纵然野心比天大,际遇却比纸薄。他一向要做出清流不与世俗合污的模样,如今却是要主动承认拜倒在权势的脚步之下。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也是无法忍耐的耻辱。而这耻辱还是来自于他这个从心底碾入泥土的女儿。

    蒋阮约是光鲜,蒋权就越是觉得自己如今地位的卑微。他从心底是个懦弱又虚伪的人,从来都看重别人看他的目光,所以才用了那么多年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清正廉明的模样。此刻这层外皮一撕开,蒋权再也忍不住,竟是觉得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直直的昏了过去。

    两个官差连忙将蒋权带了下去,孙旭一拍惊堂木,喝道:“罪臣蒋权当堂认罪,同妾室夏氏合谋害其发妻,残害子女,十恶不赦,罪证昭昭,千人眼观,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恶性诸种,按律打入天牢,隔日宣案断!”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赵光紧紧捏着拳头,今日他已经克制的很好了,可即便是听到蒋权认罪,也知道他铁定跑不了罪责,赵光还是止不住的失控。赵元甲安慰着他,赵元平和赵元风却是对视一眼,目光皆是有些沉重。

    蒋阮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蒋权被拖走,慢慢的垂下眸子,这便结束了?当然不。

    宫中一隅,蒋丹一改往日的闲适姿态,竟是变得有些焦虑起来,就连身边的贴身宫女都瞧出了她的不对。她用力的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慢慢的抓紧椅背,一边的宫女终于忍不住道:“娘娘可是在为蒋尚书的事情挂怀?娘娘且注意着自己的身子,陛下知道了也会担忧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挑拨(2)

    蒋阮面色变了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叹道:“我只是没想到大姐姐如此绝情,好歹也是亲生父亲,怎么能如此狠心。本宫与父亲虽然也不甚亲近,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到如此境地,还是有些不忍。”她说着,便又似忧愁的按了按额心。

    “娘娘就是太心善了,”宫女忍不住劝道:“只是眼下还是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蒋丹挥了挥手,摇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女这才担忧的看了一眼蒋丹退下,偌大的厅中便只剩下蒋丹一人。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甲滑着凳子的扶手,面色竟是有几分狰狞。

    蒋权已经被送入天牢中去了,没想到蒋阮的本事如此之大,隔了这么多年竟还能拿出证据来,眼下牵扯的只是蒋权,可当初蝴蝶也是知道她为夏研卖命的,为何没有把这件事情捅出去。蝴蝶自然是不会是为蒋丹保密的,事实上蒋丹已经猜到了那个可能,那便是蒋阮刻意的压下了这个事实,她根本已经知道了当初是自己对她和赵眉下的毒。

    只要一想到此事,蒋丹心中便心虚的厉害。蒋阮的手段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从当初根本无人放在眼里的山野嫡女当如今没有人敢小觑的锦英王妃,蒋阮几乎是像蚕食般的一口一口吞掉了尚书府,铲除掉了同她作对的人。蒋阮六亲不认,又锱铢必较,怎么会独独放过她?之所以现在没有什么动静,一定是因为留有后招?

    蒋丹越想越是后怕,不由得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片刻后,她突然吩咐心腹珠儿进来,道:“我有件事要交待你。”

    与此同时,回府的马车上,锦三不解的问蒋阮:“少夫人既然知道蒋昭仪也是害了夫人的凶手,为何不顺势让蝴蝶咬出她来?便是妃子,只要涉及到官家夫人的性命,也是要出自审理的,就连陛下也无法插手。少夫人为何还要放过她?”

    “我不会放过她的。”蒋阮微微一笑:“只是不想这样便宜她罢了。蝴蝶的话里漏洞太多,蒋权之所以落网,是因为萧韶在其中插手,而蒋权如今仕途本就似乎走到了尽头,在朝中威力不大,陛下也不会对此有太多异议。可牵连到蒋丹,如今她正得宠,若是有心之人拿此案件认真推敲,不难发现其中的疑点。别忘了,蝴蝶和所谓的证据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的,世上的事情,想要完全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那是不可能的。”

    锦三想了想,才点头道:“话虽如此,可白白的放弃这个机会似乎又可惜了些。少夫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好的办法?”

    “蒋丹性子多疑,虽然出手狠辣,可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懦弱胆小。她害怕东窗事发,想来此刻已经在宫里急的团团转了。急切之下,哪里还能思索出这案子中的蹊跷,想来应当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不被发现。锦三,回府之后你便调几个锦衣卫暗中好好护着蒋权,在蒋权未被宣判之前,可不能被人杀人灭口。”蒋丹吩咐。

    锦三一惊:“她竟然想杀人灭口?”说着眼中便闪过一丝不屑:“这样的女人,为了自保竟也能做出如此的事情,难怪当年会对先夫人下手了。只是少夫人,虽然保护了蒋权,可之后又待如何?”

    蒋阮微微一笑:“我不想主动动手啊,一旦主动动手,追查起来,总是会先暴露自己的。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引蛇出洞,我要她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我会引诱她做出行动,只是那挖出来的坟墓,埋葬的却是她自己罢了。”她说的温柔,锦三却觉得似乎有冷漠的寒意,心中不由得一凛,再看蒋阮语笑嫣然,便明白了她定是成竹在胸,干脆放下心来。

    待回到蒋府,出人意料的,府中门口竟是多了些陌生的侍卫,这些侍卫虽然只做府中侍卫的普通打扮,蒋阮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她从来都善于观察细节处,这些侍卫神情肃然仪容规整,便是锦衣卫也不遑多让。蒋阮皱了皱眉,她前生好歹也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这些人看着倒有些像御前侍卫。

    瞧见她的到来,侍卫们纷纷只点头道:“属下见过王妃。”

    锦三和天竺的面色微微一变,却是林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瞧见蒋阮也是微微呆了呆,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回来,愣了一下才道:“少夫人,您怎么这么早?”

    假意没有瞧见这些人的异常,蒋阮举止从容,道:“有些乏了,林管家,我去书房里坐坐,有什么事等萧韶回来再说吧。”

    一提到“书房”,林管家又是一顿。周围的那些个陌生侍卫中,一个领头的侍卫突然开口道:“王妃请勿要去书房?”

    蒋阮没有理会,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抬步就要往府里书房的方向走。那侍卫头领面色一变,立刻拦在了蒋阮面前,沉声道:“请王妃移步。”

    蒋阮静静的看着他,她目光从容,仿佛一丝祈福的情绪也没有,就这样淡漠的瞧着那人。那人终于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语塞,蒋阮才淡淡道:“林管家,这是新来的侍卫么?好不知规矩。”

    “属下不是新来的侍卫。”那侍卫头领行走多年,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见过,但凡是有些的官家还要给几分薄面。倒是第一次这般毫不犹豫的给人打了脸。不过他虽然有些尴尬,脾气却还好,没有一根筋的与蒋阮理论。神情也是十足谦卑的。

    “这边奇了?”蒋阮微笑起来:“既然是外府的侍卫,就是外人了,外人还要插手锦英王府的事情,就算你的主子再如何势力广大,只要他不姓萧,就插手不到这里来。”蒋阮淡淡道。

    那侍卫一惊,有些探究的看向蒋阮,蒋阮神情平静的与她对视,那人心中便一个机灵。深知蒋阮大约也明白了里面那人的身份,可即便是这样,她怎么还敢?

    蒋阮心中冷然,她的确似乎已经猜出了里面人的身份,虽然不解,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淡淡的厌恶。放在平日里,她大约也只是会避开走掉,可如今与锦英王府攸关,她便生出不快来。前生虽然罪魁祸首不是那人,可是从那以后,对这一宗祠的人她总是十分厌恶。今生能避则避,不想竟还是要搅在一起么?可他凭什么有资格又插手别人的人生?

第四百三十三章 挑拨(3)

    蒋阮微微笑道,只是那笑容却并不温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这位外府的侍卫,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这……”那侍卫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可对上蒋阮那双目光,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忆起面前的女子可是连自己生父都能告上公堂的,这样不将世俗礼法看在眼中的女子,性子想来也是十分张狂的。

    “少夫人请进吧。”却是林管家开了口,他道:“王府就是您的家,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怎么会有自家还不能去的?少主就在书房,少夫人今日也辛苦了,回头老奴让厨房送点甜汤来。”林管家说的笑眯眯的,可那侍卫首领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出声道:“你……”

    “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便是。”林管家有些不耐:“再说少夫人说的也没错,萧家的事情,也和你们无关,外人不要插手的好。”这话便是有些强硬甚至是称得上是无礼了,林管家虽然平日里在萧韶的事情上不靠谱,作为一个管家,其余的时候还是十分圆滑的。今日这般不留情面的说话,也实属是十分特别了。

    侍卫首领身后的侍卫们便有些面露愤然,似乎不满意自己主子受了这般的侮辱,几乎要跳起来理论一般,不想锦三天竺两人忽的挡在蒋阮面前,神色也微微露出些警惕,对蒋阮道:“少夫人先过去吧,省的站在这里感染了风寒。”

    锦英王府护短人尽皆知,但没想到对于一个刚嫁进来不久的王妃也如此护短,众侍卫这辈子都没有受过如此待遇,一时间很是恼怒。可在锦英王府里动手必然又是讨不了好处的,这里的锦衣卫暗卫们数不胜数,便只能怒气冲冲的看着蒋阮扬长而去的身影。

    林管家跟在蒋阮身边,一边走一边神色冷峻,他从来都是跳脱而欢快的,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他道:“少夫人,您入了王府,就是萧家的人,同少主就是一体的。少主的事情,您也应当知道一些的。”

    他这边是有话要讲,蒋阮也不说话,只等着林管家自己说下去,果然,林管家继续道:“少主这些年过的十分不容易,外人只看的见他的外头风光,可是老奴从少主婴儿到如今的模样都是看在眼里,老奴看着他长大。少主只是不习惯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当初老王爷和王妃出事不久,少主接了锦衣卫,后来自己一人去了南疆。是活着回来了,可也是半条命都没了,身上的伤痕夏五不眠不休的整整治了三日。”

    “这京城中有许多人想要少主的命,有的是南疆人,有的是锦朝人,什么样的人都有。少主为了护住锦衣卫,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眼看着他娶了妻,老奴也很是欣慰。他这样的性子,大约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生都在为使命而活。如今难得有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便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年轻人了一些。”林管家看向蒋阮,嘴角上的胡子翘了一翘:“少夫人是个好姑娘,当初听锦三几个说起少主待少夫人有些不同的时候,老奴就知道,只有少夫人才能帮他。咱们锦英王府,虽然无坚不摧,在这锦朝的风风雨雨中屹立了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将它击倒的,可要承受的东西也太多。寻常的闺秀是承受不住的,少夫人却可以。”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书房的门口,林管家停下脚步,有些认真而郑重的看向蒋阮,道:“少夫人,这世上,唯有你才能与他并肩了。”

    蒋阮跟着停下脚步,书房的门并没有掩实,虚虚的开了一条缝,外头竟是一个守卫也没有,明显是故意支开了所有人停在这里的。

    里头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一人声音浑厚,异常的熟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常年发号施令的傲慢,只是此刻大约已经是气急了,声音有些不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雍容沉重道:“你不要执迷不悟!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状告生父的事情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大锦朝的百姓如何看她?别人又是如何看你?朕原以为只要你喜欢,只要她安安分分过日子,朕便也忍了。你看她,掀起这样大的风浪?将你推向风口浪尖,哪里还有为人妻子的模样!”

    一过来便听到的是对蒋阮的控诉,林管家有些汗颜,不由得转头偷偷看了一眼蒋阮的神色。蒋阮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听见被人骂的不自在。甚至于连听到那声音都没有显出一分惊讶,好似早就知道了里面那人是谁一般。

    蒋阮默默地听着,里面的人果真和她想象的一样,当今圣上。当初早在与萧韶还未成亲只是认识的时候她便觉出了皇帝对萧韶的不同,包括懿德太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对萧韶的态度都是极其包容。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老锦英王夫妇是有犯上作乱的罪名,萧韶却还是安然无恙,甚至还被皇帝信任有加。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蒋阮却隐隐能猜到,这并不是因为皇帝是一代明君任人唯才,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事实上,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反臣的子孙活着入朝为官,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

    紧接着皇帝暴怒的声音后是萧韶冷淡的嗓音:“陛下,这是微臣的家务事。”

    “闭嘴!”皇帝仿佛被刺中什么:“别忘了你姓什么,你不姓萧,你身上流着的是宣家的血,什么家务事,你的家务事,就是朕的家务事!”

    蒋阮的眼睛震惊的瞪大,饶是她从来情绪不外露,听到此言还是忍不住失神。里面人的话语清晰无比,几乎没有任何听错的可能。她想过千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萧韶,宣韶?

    “陛下何必一意孤行,”萧韶的语气淡漠:“微臣和皇家并无关系,陛下慎言。”他的话也十分冷淡,几乎是十分挑衅了。

    “这可由不得你!”皇帝冷哼一声:“朕为你做了这么多,将你隐藏在锦英王府中这么多年都不恢复你的身份和秘密,是为了铺路。大锦朝的江山终有一日会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皇家人,大锦朝未来的储君!你怎么敢说毫无关系?”

第四百三十四章 身世(1)

    林管家埋下头不敢看蒋阮的表情,蒋阮捏着拳心,慢慢的平静下来,是了,前生萧韶最后杀了宣离,不也是坐上了皇位。原是如此,原来他竟本就是黄家人,而皇帝本来也准备将位置传到他手中?

    “君臣有别,”萧韶依旧不为所动:“陛下的江山,应当交到更有才能的人手中。我不会接受陛下的安排。”

    “你……冥顽不灵!”皇帝气的跳脚,忽而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你是为了那个丫头才坚持不肯要皇位的?朕听闻你专宠她一人,这怎么可以?朕原只是当你年轻,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那丫头既然你真心喜欢,娶回来便也罢了。如今你专宠她一人,日后如何服众?锦朝百姓不需要一个只醉心男女之情的皇帝!”

    “我早就说过了,”似乎提到了蒋阮令萧韶有些不快,他的语气倏尔加重:“我不同意你的安排,陛下另择高明吧。”

    不仅萧韶有些不快,林管家的面上也浮现出些许不快来。蒋阮在锦英王府如今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大伙儿公认的十分佩服的少夫人。皇帝这样将人一棒子打死又是什么意思?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的否认一个人的优点。更何况是大伙儿一致认为完美的少夫人。

    屋里屋外三个人都心中不快,唯有蒋阮一人反而是最平静的。她不为此而伤心,自古以来她就讨皇帝的嫌,前世今生都不在乎。

    “阿韶,”皇帝忽然软了语气,似是认输一般的无力道:“难道你忘记了你的父亲?朕答应过他……”

    “陛下,”萧韶打断他的话,语气陡然锋利:“你也答应过我母亲。”

    皇帝猝然住口。

    也不知过了许久,皇帝略显疲惫的声音才传来:“不论如何,阿韶,朕今日说的,你好好考虑些。”说罢就要出屋的模样,蒋阮连忙同林管家避让到一边的屋子里。待眼看着皇帝离开后,林管家才看向蒋阮,犹豫了一下,道:“少夫人想知道什么,不妨现在去少主面前问一问,少主什么都不会瞒你的。”

    蒋阮颔首,想了想,便施施然进了书房。书房中,萧韶坐在桌前,也不知想些什么,见了她也并不吃惊,只道:“都听见了?”

    蒋阮点头。萧韶是有武功的人,这武功到底也不弱,方才她与林管家呆在外面呼吸声皇帝听不到,萧韶却未必听不到,怕也是故意让她听到的。她在萧韶身边坐下来,萧韶领口的黑底镶麒麟纹显出一种幽深的金色光泽,泛着冷光,直将他的神色也衬得十足冷峻起来。

    “阿阮,我有些事要告诉你。”萧韶道。

    “正好,”蒋阮微微一笑:“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萧韶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蒋阮。蒋阮看着桌上厚厚的册子,册子整洁而齐络,仿佛在昭示着这个主子平日里有多时常翻阅他们。萧韶细心而谨慎,许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夫妻二人各自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蒋阮一直想要坦白,如今萧韶先提了这个口,她却觉得,不如由自己先说出来。

    “你可记得,从迦南山回来的时候我曾与你说过一句话,”蒋阮笑道:“我说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的。”

    萧韶道:“记得。”

    “我现在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蒋阮叹息一声,目光流出一丝怅惘:“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你听完之后会如何看我,或许是对我敬而远之,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可无论怎样,我也会说下去。我认为我们之间应当坦诚。”她的语气坦荡,即便有一丝丝不确定的犹豫,也在短暂的停留后继续了。

    “你大抵也是令锦衣卫查过我的,将军府赈灾粮的事情,我大哥在林中饱受伏击的事情,慧觉大师的事情,你一定有许多疑问,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我未卜先知。你也一定不清楚,我因为夏研对母亲的伤害而对夏家人动手,却到如今也在阻拦宣离。包括当初李栋全府上下。”

    萧韶沉沉的盯着她,诚然,她说的这些事情全是当初他所疑惑过的,锦衣卫如何神通也依旧查不出什么头绪,而唯一有可能的看上去又太过荒谬。

    “你一定还很惊讶,为何十三殿下与我瞧着关系匪浅,还有柳太傅似乎想要帮我,朝中有多少动静我总能知道一些。萧韶,这都不是巧合。”蒋阮看着他,突然笑了:“因为我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些事情,我都曾亲身经历过,我死过一次了,萧韶。”

    “阿阮。”萧韶突然出口,他皱了皱眉:“你不必告诉我。”

    即便只是随口说出的几句话,也足够令人触目惊心了,这话里的每一句都非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而蒋阮自己并没有发现,即便她努力的掩饰,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眸中到底还是流露出了一种异样的疯狂来。

    “你不相信我?”蒋阮反问。

    “不,我信你。”萧韶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要说的话让你痛苦,你可以不说,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在乎,只要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你永远是我的王妃。”

    他的语气平淡,神色也清冷毫无波澜,眸中却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这话中的安慰令人心暖,蒋阮瞧着他,忽而笑了:“可我愿意告诉你,有些事情憋在我心里许久了,如果你能与我分担一些,我也会轻松许多。至少让我觉得,这辈子我不是一个人了。”

    萧韶微微一怔,一时没有说话。蒋阮顿了顿,慢慢的开口道:“如今你看见的这个我,原本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夏研成了嫡母,她表面待我十分和气,蒋素素也很可亲,可下人却老是欺辱我。我那时并不明白,只觉得府里刁奴众多,直到后来才明白,若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奴婢怎么敢这样欺负府里的嫡女。但不论怎样,我最后还是被送到庄子上去了,而大哥私下里受了夏研的暗示,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他们就不会亏待与我,便年少离家,我们兄妹分隔两地。”

    “后来我便在庄子上生活了,庄子上的生活很不好,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其实是尚书府的嫡女,许多时候我过得连下人也不如。张兰和她的女儿搜走了我的所有家当,将我当奴役一样的使唤。他们家的纨绔儿子甚至想与我动手。”蒋阮注意到萧韶蹙的越来越紧的眉头,笑道:“这些事情想来锦衣卫也是与你说过的。你知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00/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作者:千山茶客所写的《重生之嫡女祸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嫡女祸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嫡女祸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嫡女祸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嫡女祸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
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
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升级版宅斗,男强女更强,宠文一对一,请大家多多支持噢~~~啾啾啾╭(╯3╰)╮
重生之嫡女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