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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茶客     重生之嫡女祸妃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二章 姐妹(1)

    腹中的恶心并非空穴来风,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中便闪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有孕了?

    前些日子她口味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喜爱吃酸酸的东西,可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她便也以为只是开春之后胃口不好罢了。谁知道今日这一番动作,几乎让她的心中一紧,即便此刻也拿不定注意究竟是还是不是,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也是足以让她开始感到不安的大事了。

    怎么会这样?蒋阮便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可能来了身子。她做出这个计划的原因,本就是基于将自己当做是一枚筹码来计算,宣离必然要保护她,让她暂时安全。而要挑起宣离和南疆的不和,这出局的局点就在于南疆圣女。可若是她得知了自己怀了身子……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了别人的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圣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如果让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会连最后一丝顾忌和理智都飞灰湮灭。蒋阮并不惧怕死,就算是面对危险,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感到害怕。可前生自己临死前沛儿的惨状即使到今生仍然是一个噩梦,自己又怎能看着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蒋阮心中一凝,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若是她早早的查出自己身子的状况,必然不会如此贸然的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孩子是在她和萧韶的期待中来到这世界上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危机四伏,处处杀机的时候。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蒋阮的目光已然变得坚毅。事已至此,自哀自怜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见机行事,她的手慢慢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好似那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蒋阮看着自己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她的目光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

    若这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她就算拼尽一切代价,也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只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是长得若萧韶还是随她?蒋阮的心中有些复杂,那是混合着期待和担忧交杂在一起的特殊感情,而最后,期待终是战胜了担忧。她张了张嘴,对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小生命无声的道:“你陪着娘,娘也陪着你。”

    蒋阮的这边状况自然是传不到京城中心急如焚的众人耳中。这几日但凡是和锦英王府沾点关系的人都上来慰问了一番。将军府中李氏已经急的病倒在床,赵光也是恨不得将整个京城掀翻过来开,将军府的几个儿子和小少爷也都各自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寻人,可惜都是无功而返。便是大大咧咧的关良翰,也来了锦英王府几日,想要劝慰劝慰萧韶。

    “老三,你也别太伤心了。”关良翰拍了拍萧韶的肩,他是个粗人,不懂得怎么劝慰,挠了挠头,只憋出了一句:“你看弟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当初但凡和她做过对的,最后有哪个落得个好下场?说不定这一次也在她的算计之中,那背后的主被人坑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关良翰本是无心之说,一边的齐风听了却几乎是心中一跳,若非知道此事十分机密,蒋阮和萧韶不可能告诉关良翰,几乎要以为关良翰也得知了真相了。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萧韶,心中叹了口气,萧韶的想法他如何不懂。知道要相信蒋阮的能力,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再怎么相信,心中总还是不得不担忧的。

    莫聪却是四下里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不见五哥?”

    “他在给三嫂的两个丫头查看伤势。”齐风道:“那两个丫鬟伤的很重,险些救不回来。夏五这几日都在忙此事。”

    “对两个丫鬟下手都如此狠毒……。”莫聪猛地住了嘴,剩下的“不知道会怎么对三嫂”这句话愣是在看见萧韶的脸色之后咽了下去。

    却说这一头,莫聪正又看了看露珠的伤势,替她把过脉,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安慰了露珠几句,这才走出门。一出门就瞧见外头锦二正等在门口,见莫聪出来,焦急道:“她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莫聪道:“前几日比较重,好在露珠姑娘性情坚忍,身子底子也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眼下看来,是没什么大碍的了。剩下几日只要按时敷药和喝药,加上细心调养,身子只会慢慢好起来。只是这段时间,切勿做什么重活。”

    锦二又连连称是,莫聪抬脚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进去与她敷药吧,今日那两个给她敷药的丫鬟去连翘姑娘那里做针灸了,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过来,你是练武之人,力道拿捏的也好,既然与她又是要成为夫妻,也不必在意许多。”

    莫聪一来平日里深居简出,对于外头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所以还真不知道露珠和锦二因为廖梦而生出的嫌隙。二来嘛,身负岐黄之术的人,对这些从来都是看的很轻的,肌肤之亲并不怎么在意,只要心中自洁就好。

    说完这句话,莫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就提着药箱往连翘的屋子里走去了。锦二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屋里,露珠正背对着外面朝里躺着,这些日子她都躺在床上,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伤势,反而对于蒋阮的失踪耿耿于怀。她始终记得,若不是当时自己受伤,蒋阮要天竺过来保护自己,也许蒋阮便不会被掳走。露珠心中满满都是自责,想着当时倒不如自己死了好了,蒋阮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掳走,会有什么后果,露珠根本不敢往下想。萧韶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让夏青给她疗伤,越是这样,露珠心中就越是负罪感,有时候想着,若是蒋阮真的有什么不测,自己便也跟着去了,好歹也是全了一段主仆之间的缘分。

    这样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听到背后有人推门的声音。露珠也没多在意,想着也到了敷药的时候,定是那敷药的几个小丫鬟过来敷药了,是以也并没有回头。

    只听那脚步声到了床边,露珠才开口道:“今日也辛苦你了,不必做什么准备,直接敷药就好。”

第五百三十三章 姐妹(2)

    却说那脚步声顿了顿,露珠感到床榻往下沉了沉,应当是人坐在了床榻边缘,她换了个趴的姿势,方便更加容易上药。紧接着,便感到背上一凉,衣裳被人掀开了。露珠有些不适应这凉意,正觉得今日这姑娘怎么都不说话有些奇怪,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就觉得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伤疤。

    那双手和平日里敷药姑娘柔嫩的手不同,修长又带了些微微的粗粝,似是常年习武而带出的茧子,这是一双男人的手,露珠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瞪着面前的人。

    锦二就坐在她面前,见她如此动作有些着急,忙按住她的肩膀低喝道:“别动,小心伤口!”

    “你怎么来了?”露珠又羞又气,羞得是这人不声不响就突然来了,还看了她的身子,气的是……。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来给你敷药。”锦二拿起一边的药膏,轻声道:“连翘要针灸,敷药的丫鬟过去了,由我代劳。你别动,牵扯了伤口,小心吃疼。”

    原来只是个来代替敷药的,露珠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怎么的,有些恼怒与自己的想法,便也不顾背上的伤,一下子坐起身来将锦二往外推:“我不要你给我敷药,你出去!”

    然而动作究竟是大了些,真的牵扯到了伤口,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露珠“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几乎要倒了。锦二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怀里,虽然动作极快却极其小心的不碰到露珠的伤口,语气有些心疼道:“小心,伤口还没好,莫要弄伤自己。”

    露珠心中一酸,即便是在与锦二最好的时候,这人都喜欢欺负她看她生气的模样,何时这么温柔过,可如今这温柔看起来却更似讽刺。她冷笑一声:“锦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欺负我很好玩吗?”

    廖梦那事情,露珠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因为那只是一种手段,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世上的人追求毫无瑕疵的感情,可哪里就那么多毫无瑕疵的感情了?若是事事都要耿耿于怀,人生岂不是活得很累。可她是没放在心上,锦二却是放在了心上,他都没有表示出什么要重归于好的意思。露珠一直想要给他时间,大抵锦衣卫对自己都是很严苛的,可还没等到那个时间,就出了这事。

    “露珠。”锦二见她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再也顾不得别的,将她按在怀中,一手压着她的手埋在自己胸前,有些急促的道:“对不起,露珠是我不好,是我太过懦弱,我以为自己配不上你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以为再等一等,再等些时日就好,却没有想到,老天爷从来都不给人时日等的。你那一日鲜血淋漓的回来,我……我好似整个人都不似自己了,我好怕失去你,我当日便想,若是你不在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好了。”他的唇贴在露珠的额头上,带着陌生的炙热:“还好,你还在,你怎样都没关系,若是你生气,我便一直等,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日,露珠,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若是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锦二的一番话笨拙而小心翼翼,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花言巧语的信口拈来,怕是在少年时期也没有过的嘴笨,此刻全都展现在露珠面前。锦二知道,若是被自己的同僚看到自己这副笨拙的模样,怕是要笑个三年五载,可他全都不在乎了。因为此时此刻说的话,全都是他的心声。

    那一日看着露珠被鲜血淋漓的抬回来,天竺只说她挨了刀,那血流的令他触目惊心,而夏青面上严肃的神色也让锦二登时便觉得手脚冰凉。他就站在露珠的屋外,看着夏青进去忙活了好几个时辰,那几个时辰里他什么都没有想过,只想着,若是露珠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人一生大抵会遇到无数人,这其中喜欢的人不在少数,而喜欢的人恰好又喜欢自己便少之又少,两情相悦最后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了?白头偕老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做到未免也太难了。而人世间可能遇到多少挫折,为何不珍惜现在?

    锦二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露珠还在,还好好的活着,这或许就是上天待他最大的幸运和仁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很傻,那些所谓的外物和脸面,那些毫无理由的愧疚和胆怯,其实都不值一提,有什么事情比两个人更重要?

    露珠闭了闭眼,若是往常,她听到这番话一定十分感动,可是眼下。她慢慢的推开锦二的怀抱,用力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她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现在我们之间,已然不可能了。”

    “为什么?”锦二急切的看着她:“你若是生气,没关系,我并不指望你现在立刻原谅我,我……”

    “与你无关。”露珠定了定神,道:“你是黄家少爷,便是跟了姑爷,也是自由身,我却是个没有脱奴籍的丫鬟,身份不匹配。况且……。”她有些难过:“我的身上还有那样一道可怕的疤痕。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我们始终是不合适的,大约也是今生无缘罢了。”

    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身上有疤痕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便是已经出阁的姑娘,身上有了疤痕,也足以能成为失宠的理由了。即便是疤痕在背部,也足以视同毁容。谁愿意看着原本光洁如玉的皮肤上出现一道丑陋的疤痕?况且露珠这一刀本就极深,伤口愈合之后,必然会留下疤,这是夏青亲口说的。金陵圣手都如此说了,便意味着根本没有转转圜的余地。

    锦二没有想到露珠耿耿于怀的竟是这件事情,他愣了一下,好似这才突然明白过来,突然哈哈大笑,露珠微微一怔,有些恼怒的看着他。锦二咳了咳,才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姑娘,我才不介意这些。”

    露珠摇头:“你现在虽然不介意,总归有一日会介意的。我不想你日后后悔,那样两个人都没脸……”即便是外表再坚强的姑娘,再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时候,总是怯懦而不自信,希望自己能好一点,再好一点,能以最棒最美的模样去迎接心上人。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近情情怯,就是这个道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姐妹(3)

    “我不会后悔,”锦二收起面上的笑,看着露珠认真道:“我知道我这个人看起来不可靠,总是惹你生气,又爱欺负你。可是露珠,从小到大,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每日看着你生气,欺负你的时候,我才能觉得,你才会注意到我,才会与我说话。”大名鼎鼎的游戏青楼的花花公子,某天遇到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姑娘,更让人着急的是他发觉自己还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自然是只能用一些幼稚的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他道:“可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相貌。相貌总有一日会老去,再如何美丽,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莫要说这疤痕是在你背上,便是在你脸上,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姑娘。至于你说的门当户对,如今我们的确是不怎么合适?要不,我也向主子求个恩典,把我收为王府的奴才?”

    露珠本听到前面是十分感动的,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却是忍不住惊愕起来。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锦二:“你疯了?”映入眼帘的却是锦二的坏笑,登时便又明白他在唬自己,怒道:“你又骗我!”

    “小心!”锦二扶住她的肩膀:“莫要扯上了伤口,我来与你敷药,你若是要打我,等会便来打就是,等敷了药身子好了,日后我每日都到你屋里让你打个痛快。”

    这人又开始油嘴滑舌了,只是这一次,露珠却是没有与他抬杠,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子,她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红,嘴里小声嘟囔道:“登徒子。”只是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锦二因为怕失去她而感到心中恐惧,她又何尝不是?在生死关头的一刹那,过去种种皆是从眼前划过,那些恩怨和计较,突然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失去过才懂得珍惜,而生命本就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那些琐事,便顺其自然吧。

    宫中,每个人都面色沉肃的坐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平日里最为开朗的小太监们也暗自苦着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就触了哪位主子的霉头。

    自从皇帝病倒之后,宫中的事情就事事不顺,风波接二连三,先是李公公死了,现在锦英王妃也失踪了。虽然锦英王妃是萧家的人,可出嫁前好歹也是上了皇家玉蝶封了郡主的,又最是得懿德太后的欢喜,此次蒋阮失踪,将军府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宫中与懿德太后商量此事,懿德太后也是怒不可遏,也派了人马去追查蒋阮的下落,可惜都是无功而返。想到此处,小太监又是一阵头疼。

    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正瞧见陈公公在前面甩着拂尘吩咐几个太监做事,瞧见他,问道:“去哪儿去啊?”

    “御膳房给修仪娘娘熬得药膳。”小太监扬起一个笑脸,有些讨好的对面前的陈公公道。所以说人的际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半个月前,这位陈公公还是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小太监,在宫中最是没有地位。嘴笨又眼拙,老是出差错,若非是背后有李公公这个靠山,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结果李公公死了,这小陈子却借势升天,因着对李公公的孝义被人看在眼里,竟是直接被现在管事的董修仪升了大总管。懿德太后也没有异议,说不嫉妒是假的,不过小太监心里也清楚,如今这人也得罪不得,唯有讨好。想着想着心中便又是叹了一口气,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如今病重,李公公又死了,换了个陈公公,不知道会不会连这大锦朝的储君也一并换了……。

    正想着,便听见陈公公略显尖细的声音传来:“去吧。”

    小太监忙擦了把汗,提着东西就往董修仪的寝殿走去。待到了董修仪的寝殿里,却并未瞧见人,只有几个宫女。小太监笑着迎上去问道:“姐姐,修仪娘娘不在?”

    “娘娘出去了。”那宫女瞧见小太监手里的食篮,顺手接了过来:“是药膳吧,回头与娘娘说就是,你回去吧。”

    小太监闻言便有些怏怏的,这差事可是他好容易从人手里争取过来的,还花了自己一根银簪子,为的就是在董修仪面前露露脸面。要知道如今后宫中管事的便只有这个董修仪了,若是得了董修仪的另眼相看,说不定就有机会往上爬了。不过眼下却是不可能了。小太监心中失望,面上却还是热情的笑着,与那宫女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走了。

    此刻的董盈儿,却在宫中的一处长廊中,周围只有她的一个贴身丫鬟。如今她今非昔比,因着全权料理皇帝的事情,穆惜柔又根本不管事,这后宫中若是没有懿德太后,她便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了。此刻她衣饰华丽,妆容精致,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搅弄后宫之事上,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不过片刻,便见长廊另一头匆匆走来一人,那人形色匆匆,至了眼前,董盈儿微微一笑,这才迎了上去,道了一声:“好久不见,蒋将军。”

    那人一顿,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回忆这人究竟是谁,便是这一眼,立刻就刺痛了董盈儿的心,竟原来,在这人心中,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痕迹都未曾留下么?

    她咬着唇,蒋信之却是好似想起了起来,点了一下头道:“董修仪。”

    他的语气克制而有礼,却更深的刺疼了董盈儿的心。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早就魂牵梦萦的男人。比起当初来,他显得更加成熟英俊,那种儒雅与刚毅极好的混在一起,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来。这和皇帝,那个已经老得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年轻和张力。董盈儿发现,即使隔了这么久,再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那颗如死水一般的心,还是会为了他而跳动。

    “你还记得我吗?”她微笑着矜持道:“当初我与阮妹妹很要好的。”

    蒋信之有些疑惑,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自然看出来董盈儿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而此刻董盈儿这么说,没来由的就令他有些反感。蒋阮是个什么样的人蒋信之清楚的很,虽然表面上瞧着人冷清,事实上待人好的就会真的待人好。那林自香和赵瑾都是蒋阮的朋友,蒋阮也会提起,有时候会帮着暗地里提点一些事情,可对于这个董盈儿,蒋阮却是没有提过。对于自己妹妹的决定,蒋信之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所以董盈儿这个说法,立刻就让他心中有些不喜。况且对于董盈儿,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所以蒋信之闻言。,只是淡淡道:“哦,是在下记忆浅薄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姐妹(4)

    董盈儿心中一痛,蒋信之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这样的话与她来说,不就是承认心中根本记不起她的说法么?他为何就要这样给自己难堪。董盈儿心中汹涌复杂的感情一齐浇上心头,她知道今日蒋信之进宫来与懿德太后商量蒋阮被掳走的事情,所以故意在这条路上等着他。她想要让蒋信之看到她,不要像当年一样忽视她。

    可如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宫中人人畏惧而尊敬,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一样的忽视她?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董盈儿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案情,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扭曲而狰狞,她道:“听说蒋将军……要与赵家小姐成亲了?”

    蒋信之皱了皱眉,显然董盈儿问的这个问题并不怎么令他愉悦,只是秉着客气的心思还是道:“正是。”

    由蒋信之的嘴里说出来,董盈儿心中蓦然一痛,蒋信之眼中的不耐被她尽收眼底,不知不觉中,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恨在心中悄然升起。为什么呢?她从小就是自家父母的掌上明珠,开朗热情,处事周到,没有哪个不赞声好的。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官途将自己送进宫中,心上人待自己冷若冰霜,而昔日的姐妹只会见死不救。这个世上的人已经全部背叛了她,她又凭什么让这些人好过?

    董盈儿定定的看了蒋信之半晌,突然一笑:“听闻阮妹妹被贼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她与我也是昔日好友,想来可真是为她担心呢。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蒋信之敏感的察觉道董盈儿说这番话中奇怪的语气,倒似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虽然护短,如今处事却比以前更加成熟,忍住心中的不悦,没有跟她多计较,只是淡淡道:“承蒙修仪上心,末将还有事在身,告辞。”说罢便再也不看董盈儿,好似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大踏步的离开了。

    董盈儿站在原地,看着蒋信之远去的背影,慢悠悠的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显得有些扭曲罢了。

    同京城中鸡飞狗跳的情况不同,蒋阮所处的环境倒似十分清幽雅致。每日来伺候的婢子是个哑巴,从来不说一句话,而除了这个婢子,她见不到别的人。这屋里倒是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本游记,大约是为了给她打发时间用的。果真,是宣离下的口令,琦曼动的手,也知道她还有利用价值,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与她。

    而蒋阮这几日也极力的适应这里的环境,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证实了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子的事实。有了这个认识之后,蒋阮平日里做事更加小心,倒是好像真的将这个地方当做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处所,每日安心的调养起来。唯一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安胎药,却也让蒋阮更加笃定要趁早解决一切离开这里。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一大早便开始下起雨来,因着正是初春时候的春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完。自清晨一直下到午后,空气便有些潮湿而微寒。外头的枝桠上已然生出一些嫩绿的小芽,细嫩的幼苗显得分外有春日的感觉。蒋阮站在窗前,正瞧着那树枝出神,冷不丁的门便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脚步声和平日里的哑婢不同,哑婢行走的时候声音悄无声息,好似猫儿一般,所以蒋阮在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而这个脚步声虽然很轻,却不是轻的小心翼翼,反而似乎有几分随性和嚣张,像是在靠近猎物的野兽,猫着腰缓慢的做出攻击前的潜伏。

    蒋阮微微一笑,等了这么久,总算来了。她唇角的笑容极快的淡去,转过头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惊愕来。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哑婢,相反,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哑婢相比,这个人一站在这里,就是天生要夺人眼球的存在。这是一名穿着大红色长裙的女子。只是这衣裳同锦朝的衣裳又是不同,上面洒满了金粉,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即便是在没有日光的天气,好似也在闪闪发光一般。薄纱红衣,露出纤细的腰,上头叮叮咚咚的缀着一个个小铃铛,脚上竟也是没有穿鞋,只在脚踝处挂了一串青绿色的铃铛,更显得那踩在地上的赤脚白皙如玉,仿佛是雕刻成的古玩一般。

    比那双脚更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上头的一张脸。蒋阮已然是生的妩媚如妖,这女子却当得起颠倒众生。目光潺潺好似有生命力,圣洁中带着邪恶,分明面上脂粉不施,偏唇上抹了最红的胭脂,好似在阳春白雪中陡然出现的一簇火苗,带着燎原的奔放即将将人整个吞没下去。这女子容貌美艳,说是美艳,却更像是禁欲和放荡结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只要靠近便会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一般,蒋阮是女子尚且如此,若是寻常男子见了,还不得以为是哪里来的狐妖精魅,被活生生的吸干了精气也舍得。

    这大约便是南疆的那一位圣女了,蒋阮心下稍定,慢慢的与那女子对视。

    那女子自然也捕捉到了蒋阮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眼角便流露出一丝得意的风情。这得意由她做出来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种别样的娇嗔的风情。

    “蒋阮。”她慢慢道,语调奇异而动听,仿佛来自天籁,似是隔了许久才与人开始对话。

    蒋阮颔首:“你是……。”

    “我是南疆圣女,丹真。”她道。

    “久仰。”蒋阮会。

    丹真有些诧异,声音一沉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蒋阮微微一笑:“入乡随俗,想来圣女还没有习惯大锦朝的民风民俗,才会当真。”

    丹真有些恼怒,她自然是听出了蒋阮话中的嘲讽。说她是外来的人,锦朝的人从来都看不起边境小国,便是当初南疆国还未被灭国的时候,年年进贡,可还是被那些锦朝人亲切的成为“南疆蛮子”。如今蒋阮再提起此话,听在丹真耳中便觉得有些刺耳。她拧了凝神,两道秀气的眉微微挑起,这才慢慢道:“嘴还挺利。”

第五百三十六章 驾崩(1)

    “彼此彼此。”蒋阮回到。她并不惧怕此刻丹真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宣离和南疆的同盟虽然不太坚固,可如今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宣离是不会允许一点岔子发生的,所以一定会拿捏住南疆的软肋要她们不得不认同自己的决定。而琦曼,从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此人有决心有筹谋,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与她又没有什么生死之仇,自然不会立刻杀了她。蒋阮在这之前便推测出南疆如今有两个主子,一个是琦曼,一个就是面前的丹真。不过很显然,便是从此刻看来,丹真远远及不上琦曼,无论是手腕还是心胸,所以,丹真只能是个被领导者。琦曼善于控制,在琦曼的控制下,丹真是不可能对她出手的。

    若是以前,蒋阮自然是大无畏,可如今正是怀了身子的时候,便是不为她自己考虑,也要为肚里的孩子想上几分。所以一直以来,她将丹真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引导着,丹真骨子里是个不认输的人,下意识的还想要与她比一比。这是身为女人的自觉。譬如方才,丹真本身已经长得极为美貌,可今日这一番作为,还是看出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蒋阮便又不是个男人,哪里就称得上丹真为自己如此精心打扮,自然是因为丹真心中还是存了与蒋阮一较高下的心思。

    “你生的并不算很好。”丹真慢悠悠的开口,说这话的时候,还将蒋阮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她唇角一勾,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屑:“出身更是低贱,听说曾还被乡下的下人奴役,真是可笑。”她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自己略显卷曲的头发:“听过你的事迹,当初你那个哥哥被称为战神,也有你的几分功劳。我原先以为,你定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如今看来,却是我高估了你。这般轻易地就被人掳走了去,留在此地当一个禁脔,实在是无趣了些。”

    蒋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并未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显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来。莫说丹真这是故意在激怒她,便是不知道丹真的打算,这点话语,她还真的不放在心上。曾经经过的流言蜚语多了去了,又哪里会将这些小小的口舌看在眼中。

    丹真微微一笑,慢慢的走近蒋阮,突然伸手攫住蒋阮的脖子,丹真的手十分柔软,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这样的一只小手,若是握在男人手中,足以令那个男人早早的心猿意马。可此刻如蛇一般的缠在蒋阮的脖子上,只带着一种阴森的寒意,好似鬼一般。

    “你真是弱小,”丹真欣赏着蒋阮的表情:“我若是在这里划上一道,你可就没命了。做什么锦英王妃?”

    “哦?”蒋阮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呢?因为萧韶?”

    提到“萧韶”两个字,丹真的表情微微一变。那一瞬间,原本灵气无限的双眸好似突然就变得十分扭曲,那其中的阴寒即使是蒋阮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妙。她的执念竟如此深?蒋阮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恼怒,萧韶与这女子说起来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可这女子便愣是从南疆追到了大锦朝,打着复国的心思,却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其原因还不是为了那个祸水?

    “你很了解么?”丹真突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个锦英王妃很了不起么?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沙漠里的孤狼,这一生都不会拥有任何牵绊,你不过是一颗丑陋的绊脚石,居然也敢如此沾沾自喜,实在是可笑之极!可笑!”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愤怒起来。

    蒋阮挑眉,丹真果真对萧韶的执念很深,只要说起萧韶来,极容易挑动她的情绪。这算什么?禁欲许久的纯洁无比的圣女第一次动了凡心,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所有人都不能得到,她最后又想做什么,将萧韶做成一个傀儡永远收藏?就像那些话本里的南疆秘术一般?至于孤狼和雄鹰,蒋阮竟是觉得有些好笑,或许那个男人在别人面前的确是这样一幅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模样,可大约见过他缠人的时候,或许丹真就不会如此执念了吧。

    只是萧韶缠人的模样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蒋阮便也微微笑了:“我的确是一颗绊脚石,可这粒绊脚石却是他自己要拾起来的。圣女或许不是绊脚石而是助力,可他还不是一脚踢开?哦,我说错了,如今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在许多年前就注定了是宿敌,圣女又想说什么?”

    蒋阮的回击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她不喜欢耗费太多的口舌,总是一阵见血,找着人的伤口就拼命往上头踩,完了还撒一把盐,做的那叫一个潇洒利落。与她打嘴仗的,但凡都被她气了个半死。丹真是个圣女,在南疆有极高的地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就与人说过这么多话,而从来没有人为难过她,对于她的话都是不容置疑的去执行。相反,蒋阮自小到大,前世今生,遭受到的质疑数不胜数,对于这样的反击,可谓是信手拈来。

    丹真果真被她一番话气的变了脸色。任何一名女子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失了面子,尤其是这面子还是心上人给带走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丹真几乎是要将蒋阮生吞活剥了,那张美艳的脸几乎要被撕碎了,可是片刻,她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嘲讽的开口道:“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作用?我从来不需要他的甘愿,我要的,是他的臣服。”

    “臣服?”蒋阮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着看向丹真:“圣女啊,你不是说,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沙漠里的孤狼。你也知道,雄鹰翱翔九天,孤狼独走千里,可以被猎杀却不可以被驯服。你可曾见过被驯服的雄鹰和饿狼?既然如此,又谈什么臣服?”

    丹真已经逐渐适应了蒋阮的说话方式,她缓慢的跟着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诡异:“蒋家小姐,真是天真。或许这正是你们锦朝女子养在深闺所以才如此天真的缘故吧。事实上,我所说的臣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所说的是心的臣服,我所说的却是人的臣服。当你的国家,整个大锦朝都臣服在南疆的脚下时,莫说是雄鹰和孤狼,就是这片天,这块沙漠,都要向我臣服!”

第五百三十七章 驾崩(2)

    她话说的如此狂妄,蒋阮没有接话,这样的沉默看在丹真眼中便是蒋阮退缩的表现。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他的助力。他是雄鹰也好,孤狼也罢,此生只能呆在我的身边。若是想要离开,就折断他的翅膀,拔掉他的利牙。只等我南疆国的铁蹄踏平这片土地,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为我们所俘虏,而他,我会毒瞎他的眼,折断他的腿,让他好好活着,活在我身边。”

    这样毛骨悚然的表达爱意的方法,大约是蒋阮前世今生都闻所未闻的,要是萧韶听说了这番话,不知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蒋阮心中感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是看着丹真道:“这样一来,我便什么用也没有了,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呵呵,”丹真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容里却是带着几分兴奋,她道:“我自然想要杀了你,我怎么能饶了你。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过便宜你了。他本来是我的猎物,却被肮脏的你玷污。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你,让你的身子千仓百孔,然后倒进去南疆国最细小最长久的虫卵,让它们在你的身体中发芽破土,你将成为一尊活的容器,这样长长久久的在痛苦中活着,你和虫子一样,让你亲眼见着他是如何臣服在我脚下,岂不是很好?”

    蒋阮微微一怔,不知怎的,竟是恍惚又想起前生自己临死之前,蒋素素将自己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也是为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沛儿受苦吗?那的确是一种难熬的滋味,丹真对她的恨果真也不浅。只是蒋阮却知道,丹真此刻不杀她,却并不是这个原因,不过是因为宣离和琦曼的吩咐,如今不好动手罢了。

    而她,也要利用丹真做一件事情。

    蒋阮微微一笑,道:“你们南疆国又哪里这么容易就踏平我大锦朝的土地,难不成大锦朝的将士儿郎们全是死人不成?圣女大约以为如今宫中局势紧张便是有了可趁之机吧,我想圣女也应当与八殿下结下同盟,可圣女不觉得这同盟结的太草率了吗,要知道,在陛下的安排里,可没有八殿下当上大锦朝未来储君一说。”

    丹真也笑了:“你们皇帝算得了什么?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可还有十三殿下呢,”蒋阮打断她的话:“十三殿下聪慧过人,才识渊博。更重要的是,他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丹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猛地眼睛一亮,看向蒋阮道:“你大约以为,所谓的名正言顺便是一封圣旨,有了这份圣旨,你押对了宝,也就有了希望。”

    蒋阮颔首,目光中却是流露出一丝了然。丹真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再进门时,手中已然是一个长长的木筒。她的笑容很是有些不怀好意:“蒋小姐,可是觉得这东西熟悉的很?”

    蒋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那木筒。那木筒里是什么,蒋阮心知肚明。而丹真瞧见她一动不动的眼神,好似更加兴奋了,她猛地拉开了木筒,从里面扯出一个东西来。那个东西眼熟得很,长长的卷轴一展开来,赫然正是一副圣旨。

    “你以为将圣旨藏在马车中,就没有人发现了?不得不说,你总是如此大胆,只是胆大却容易出错,如今你所谓的希望,却是落在我的手里。你要知道,若是没有这封圣旨,那一位十三皇子可是什么都没有。若是在此时皇帝又驾崩,而正与这十三皇子有关,你说,会是如何?”

    会是如何?蒋阮也在心中冷笑,会是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前生她就是这样被污名为祸国妖女,将皇帝的死砸在她的头上,最后成为全天下的罪人。而宣离得以脱得干干净净,干干净净的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一句不是,全是歌功颂德的,这就是真相。

    而此刻,蒋阮只是淡淡道:“你得到了这副圣旨又如何?总有一日,它会被人找到,终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只要等到那一日,我的希望就算没有落空。”

    蒋阮眼中的希翼落在丹真眼中,突然就生起了几分烦躁。她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蒋阮还会对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报以如此大的期望。这是蠢还是天真?丹真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非常想要在蒋阮脸上看到的表情,不是这个,她应该后悔和沮丧,痛不欲生,自责内疚,而不是,满怀希望。

    要让她后悔的这个念头此刻疯狂地响彻在丹真的脑海中,她再也顾不得别的,突然从怀中摸出火种,那火折子一点即燃,她将那圣旨猛地仍在火折子上点燃,瞬间,大火便席卷了明黄色的绢帛。

    蒋阮面色陡然大变,只喊了一声“不”就要冲上来将丹真手上的圣旨夺走,可丹真又哪里会让她如愿,身子只轻轻巧巧一闪,那明黄色的绢帛也不知道是撒上了什么粉末,烧的越发猛然,不过短短一瞬,火光就将那东西完全吞没进去,只剩下一点红光残烬,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下。

    蒋阮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对灰烬,虽然对她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象中那般痛不欲生有些不悦,可见方才咄咄逼人,一副万事万物尽在自己掌握中的女子露出这样一副茫然的神情,丹真总算还是满意了。她慢慢的走到蒋阮身边,故意问道:“你看,你的希望,没有了。”

    蒋阮低着头没有说话,丹真冷笑一声,道:“你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你所谓的希望,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所以蒋阮,就连你的大锦朝,你所拥护的十三皇子也会如这火堆中的圣旨一般,成为一堆灰烬,什么都不是。而他,这一生,必然只能呆在我的身边了。”说完这句话,丹真再也没有理会蒋阮,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今日她已经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无比,而出去太久,只怕惹人生疑,今日本就是她背着琦曼出来的。

    琦曼下了死命令,不许动蒋阮一根汗毛,对于丹真来说,这是令人愤怒的。看着自己厌恶的人却不能置她于死地,这简直就如同煎熬。好在今日,能让那个女人失魂落魄,似乎也是不错。那圣旨丹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只因为这圣旨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便是宣离自己,也终是会毁了圣旨。与其让宣离亲手毁掉,倒不如她当着蒋阮的面毁掉,那是等于毁了蒋阮的希望,足够令她崩溃,而那就是她最想见到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驾崩(3)

    丹真走后,哑婢也回来了。她有些害怕的看了蒋阮一眼,方才大约也是在外头候着,瞧着倒是十分惧怕丹真的模样。蒋阮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将这东西打扫了吧。”说完便起身朝榻上走去。

    哑婢有些惊讶,方才从两人的表情来看,蒋阮分明是极在意这东西的,然而此刻这东西已经被丹真毁了,蒋阮不该是伤心欲绝么?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的与她说话,甚至面上半点伤心的神色也没有?

    蒋阮没有在意哑婢的心思,只是有些疲惫的靠着软榻的垫子,轻轻地松了口气。方才那出戏,演的也实在吃力了些。如今身子重了后,她每每太过用力的做某件事,都会觉得累的比往日快很多。今日要在丹真面前一丝破绽也不露,也实在是不轻松。

    而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一切都按照她想象中的进行。

    女人在与另一个女人比较的时候,总是希望能看到另一个女人极其失败的一面。丹真也是一样,她希望看到蒋阮最为后悔和失落的一面,不能动手杀了她,又迫不急待的想要撕开蒋阮的从容,所以,在蒋阮刻意的引导下,丹真会以为,蒋阮如今能如此平静都是因为那张圣旨带给她的希望,只要毁了“希望”,就相当于毁了蒋阮的信仰,蒋阮的整个人,也就会日日活在绝望里了。

    丹真是南疆人,南疆人不识锦朝文字。而琦曼是个隐忍的人,这份圣旨在这之前她不会打开来,会完好无损的交到宣离面前。蒋阮的这个计划本就想的极其冒险,若是这份圣旨被宣离看到了,不仅一切都功亏一篑,就连萧韶的身份都会暴露。所以事情的关键点就在,宣离还未看到圣旨的时候,圣旨已经被销毁了。

    销毁圣旨的事情,只能丹真做。

    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冲动,找她来最好不过。丹真以为这份圣旨上写的是立宣沛为太子,可事实上,这份圣旨上储君的名字却是萧韶。自此一来,只要皇帝不醒,随着这一份圣旨的彻底烟消云灭,萧韶的身世将会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他将永远只是锦英王府的小王爷,锦衣卫的少主,不是什么皇家血脉。

    丹真会因此而消停一段时间,而宣离,以他极其保守稳固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一定会等风声过去后才过来看自己,而丹真在那之前也不会主动说出圣旨的事情,所以宣离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圣旨了。就算他怀疑,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而且他不会怀疑,他会放松在宫中对宣沛的警惕,一心在皇帝身上做文章。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看着虽然简单,可是做出每一步都好似走到钢丝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蒋阮便是这般大胆的设想了,也是大胆的做了。她在这里的每一步,因为肚里的孩子而走的万分艰辛。平常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做出来竟是有些汗水。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叫来哑婢,哑婢等着她的吩咐,蒋阮道:“我实在是有些无聊,你替我寻一只狗儿来吧。这地方每每只有我一个人,有只狗儿来陪伴也好得很。”

    哑婢有些惊讶她为何会如此说,可是蒋阮的话自然也不能不听,许是上头的人早已交代过了,蒋阮要做的事情都必须给她做到。是以哑婢惊讶过后便径自出去了。却没有瞧见,蒋阮在背后轻轻抚了抚额。

    她的食量如今是越发的大了,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家伙,平日里的饭菜显然是不够的。况且这地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饭菜虽然做的精致,可大多是清粥小菜,看着便没什么胃口。本就没有安胎药,若是再不好好的顾着身子,只怕是会连累肚中的孩儿。可是食量陡然间变大只怕是会引起怀疑,这些人心思深沉,但凡自己有一点不对都能立刻察觉到。倒不如寻只狗儿来,这样人虽可以吃素,狗儿却不能吃素,这样饭量大一些,别人也以为是给狗儿吃去了。

    蒋阮无端的就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一生,从落魄败落到花团锦簇,也算是跌宕起伏尝尽世间冷暖,便是所有人不会想到,自己嫁给萧韶之后成为锦衣玉食的锦英王妃,好似从此有了靠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也沦落到从狗嘴里争食的下场了。

    正是因为别人想不到,宣离和琦曼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身份高贵的王妃竟会与狗争食。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而蒋阮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借此来掩护自己的真实意图。

    真是抱歉啊。蒋阮的双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处在这样一种危险的境地,说起来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不是。可世上的每一位母亲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为了肚里的孩子,护自己平安。

    至于京城那边,她脑中浮起萧韶淡淡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低声喃喃自语道:“交给你了。”

    似乎是初春下的这场小雨将往日冬日里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一连几天都是放晴的好天气。与外头放晴的好天气不同,宫中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在这死水微澜一般的沉寂中,似乎有什么又正要破土而出,带着蠢蠢欲动的一丝萌芽,让人无端的感觉危险即将逼近。

    宫中盈水殿中,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她穿着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虽然颜色并不怎么鲜艳,上好的料子和绣针都已经足以让这衣裳吸引人的目光。而梳着一个朝凰髻,模样秀美,却是少了几分明丽,虽然年纪尚轻,妆容却繁复,显出了几分与往常不同的凌厉来。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雪白的脸颊上因着胭脂点缀而显出了几分娇艳的颜色,却又不是属于少女般自然的娇艳,美则美矣,却如一束假花,显得有些生硬没有灵魂。

    外头的宫女进来禀告,道:“娘娘,赵家小姐到了。”

    “请进来吧。”董盈儿微微一笑,自己起身走到一边的软榻上斜斜躺着了。

    美人斜倚,做出的却是一副同往常全然不同的姿势来,董盈儿方一进殿看见的就是这一副场景,不觉也是微微一怔。

第五百三十九章 驾崩(4)

    那软榻上衣着华丽的美人见她到来,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赵瑾。”

    赵瑾定了定神,站在原地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抬脚朝软榻边走去。董盈儿已经拍着软榻对她笑道:“到这里坐吧。”

    “这……恐怕不太好。”赵瑾抿了抿唇:“娘娘金枝玉叶……。”

    “你我之前何须说这些,难道忘记了曾经还在一起绣过帕子,一张榻上打过盹的事情了?”董盈儿摆了摆手,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赵瑾哑口无言。

    或许是董盈儿的话触及了她的记忆深处,赵瑾不由得想起昔日少女时光,她、董盈儿、林自香和文霏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时候三人无忧无虑,每日不过是想着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家族倾轧,也没有朝廷纷争,世上一切的烦恼都与她们无关,那大约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哪里像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便是他们赵家,也如同烈火烹油,如今看着暂且是安全,可谁知道下一步又是什么。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这做的,本就是赌命的事情。她面上闪过一丝忧伤,仍是走到董盈儿的身边坐了下来,这才抬眼看向昔日的好友。

    董盈儿看上去已经和往日很是不同了。无论是妆容还是衣饰,亦或者是面上的神情,虽然她笑着,也想做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亲密来,可到底面上已经没有了少女时候的明朗,反而多了一种凉薄和世故。或许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董盈儿花一样的年纪却被送去了宫中,父亲说董盈儿如今在后宫中地位颇高,可在赵瑾看来,这根本全是瞎说。宫中是什么地方,若是想要谋求富贵的,自然是觉得好,可董盈儿从小便是娇生惯养养大的,富贵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进宫之后失去的自有才更可贵,所以如今她才显得这样陌生。赵瑾心中叹了口气,她们这几个人中,最不幸的,大约也是董盈儿了吧。

    思及此,赵瑾心中便生出了对董盈儿的同情,却没有自己这目光落在董盈儿眼中,面上登时便飞快闪过一丝厌恶。紧接着,便听到董盈儿笑着的声音:“自我入宫后,好像也极少与你在往来了,如今见面,竟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也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董盈儿入宫后,昔日的几个姐妹都曾入宫看过她,可那时候董盈儿性子阴沉,每次也都不怎么搭理,林自香是个火暴性子,当时曾与董盈儿吵了一架,可董盈儿却也什么都没说。再后来,林自香见到她们几个的时候,就说:“她是打定主意要疏远我们了,算了,求来的感情不长久,我们将她当做姐妹,她可不将我们当姐妹。”

    起初文霏霏和赵瑾还不信,她们都是武将出身,对于人的情感理解的并未有林自香那么敏感,可即便是迟钝如她们,后来也逐渐的察觉到,林自香说的没错,董盈儿的确是在有意识地疏离她们。赵瑾更是觉得,有几次她跟着自己母亲进宫,也曾想找董盈儿说说话,都被董盈儿的婢子以有事推脱了,次次都是这样,倒是像故意给她难堪一般。赵瑾摸不著头脑,只是后来再进宫的时候,便也不那般热情的打听董盈儿的消息了,谁想要时时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呢?

    不过此刻,赵瑾还是跟着感叹道:“的确如此,当初我们几个,你是最会处事,最会交朋友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你有出息。”真的有出息么?只怕是不尽然,只是如今赵瑾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得赵瑾拿了,家族的压力让她也在逐渐成熟,说起话来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对于变了的董盈儿,怎么还可能如以前一样口无遮拦,心中总是隔了几分的。

    董盈儿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瑾一眼,摇头道:“时间果然无情,我便是没想到,如你一样直率的人,如今也会如此说这样圆滑的话。你在我面前又何必多说,要知道我与你一起长大,你我的心思本就不必多猜,这宫中当真就好么?你所谓的出息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陛下若有一日百年归去,我也是要陪着的……。”

    此话一出,赵瑾登时一惊,连忙瞧了瞧四下里有没有人偷听,见没人才松了口气,一时倒是忘了董盈儿的身份,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尽胡说,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都说进了宫言辞要注意,你那么聪明怎么还会犯傻,不要命了么?”赵瑾一口气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陡然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失态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陈年的旧情,便是觉得已经生分,可是当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为对方着想。

    董盈儿似乎也是被赵瑾这样的举动惊了一惊,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感情,随即转瞬即逝,她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怕的,这宫中每日都是这样水深火热,要是日日都提心吊胆,日子还过不过了?真如你想的那般,也是生不如死。”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凉薄和随意,仿佛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种颓然和萧索让赵瑾心中一痛。当初她们四个,林自香直率的近乎古板,她和文霏霏又是大大咧咧的武将,几个人在一起难免就有争执的时候,那时候都是董盈儿出来圆场。可能是董大人处事圆滑,董盈儿也颇有乃父之风,在处理问题上小小年纪都十分周到。当时的几个玩伴,便是林自香嘴上不说,心中对董盈儿也是暗暗服气的。董盈儿总是亲切大方,自然人人都喜欢,那样一个明朗如花的女孩子如今变得好似一株枯萎的树,赵瑾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

    董盈儿见状,却是微微笑起来,道:“说起来今日我请你进宫过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想与你陪个罪罢了。”

    “赔罪?”赵瑾愣了愣,看向她:“什么罪?”

    “当初你觉得我疏离了你,其实不是你的错觉,是我故意的,我的确是故意疏离你,因为有一段日子,我十分讨厌你,嫉妒你,所以不想见到你,见到你就让我生气,我那时想着,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好了。所以我才做出那样的态度,想来也是伤了你的心吧。”

第五百四十章 探监(1)

    赵瑾闻言,更是不解,并没有介意董盈儿话里的其他,反而问:“你为何讨厌我嫉妒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几个玩伴中,对她疏离的态度最是明显,几乎是不加掩饰,赵瑾自己也很是迷惑,如今听董盈儿这般说,倒是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你和蒋将军的亲事已经成了吧?什么时候喝喜酒?”董盈儿却是一笑,问了另一个问题。

    “明年开春……”赵瑾有些不好意思:“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什么没一撇,我都已经听说了,你们两家既然已经商定了,自然就是不远了。”董盈儿笑的有些促狭:“蒋将军人挺不错,年少有为,又前途无量,阮妹妹便是你的小姑子,也不会让你被他欺负。况且也没有什么老爷夫人,过去便是你当家,只会有好日子过。”

    赵瑾被董盈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觉得两人这样说着嘴好似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便是这样议论着哪家公子又看上了哪家小姐,打趣悠闲。她笑了笑:“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讨厌我呢?”

    董盈儿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令赵瑾有些不解,只听她叹息一声:“说出来便不怕你笑话,我当初,也是心悦蒋将军的。”

    只需一句话,所有的问题便都有了答案。赵瑾愣愣的听着,脑海中划过一些片段,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的脑子一片清明。当初蒋信之还没有如今这样威风,在朝中才刚刚露头,却又在宫宴上救了她和董盈儿,当时董盈儿似乎也是显出了几分娇羞,看上去对蒋信之十分喜欢。可那时候赵瑾心思粗,以为董盈儿便是看见一个优秀男子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仰慕,便如同当初对哪家风度翩翩的状元郎热切一样。可现在听董盈儿的话,她那时候,竟是真心的喜欢蒋信之?

    好姐妹恋上同一个男子,这对任何友情都是致命的。赵瑾从来没想过竟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为董盈儿不过是孩子一般的玩闹,竟是用了心。她突然觉得不知道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董盈儿,该是愤怒,因为董盈儿因为此事就要与她做陌路人?还是应该愧疚,身为好朋友,竟从来没有察觉到董盈儿的心情。

    董盈儿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此刻心中的心思,便是你觉得我不知廉耻也好,伤风败俗也罢,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当初入宫的时候是不情愿的,所以不认命,看着你们都过得那般好,便会心存嫉妒,想着世上为何只有我一人这般不幸。不过现在我认命了,老天爷大约都是公平的,我的命早已被他攥在掌心,又何必挣扎?我认了命,对蒋将军的那些心思也就散了,你放心,如今我心中如明镜一般,都过去了。”

    她这话说的坦然又带着几分沧桑,让人连生气都无法做到。赵瑾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复杂心情就在她的一番话下逐渐平静下来。只听董盈儿淡淡的声音传来:“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不想留遗憾罢了,每个人都有死的时候,可是带着遗憾去死太不甘了。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当初在府上的时候便是只有你们这些朋友。我不想带着遗憾……。”顿了顿,董盈儿道:“我方才说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归去,在这之前,总是希望能留下一点念想的。”

    赵瑾一听,立刻想到她之前的话,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何一直口口声声如此说?董大人都没有想过什么法子?你这话里的语气,到好似是不想活了一般。”

    “法子?”董盈儿笑了一声,笑的极为苦涩:“我早说过,这是我的宿命,我又找什么法子。我的前半生都已经毁了,接下来又要如何做?便是留了一条命,隐姓埋名,连自己的家也不能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至于父亲,当初他既然为了保全董家将我送进来,做事要做到底,倒不如我自己全了董家的名声,至少给董家还添一个忠义的封号。”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能……”赵瑾还要说,话却被董盈儿打断了,她说:“赵瑾,你可原谅我?”

    “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况且赵瑾仔细想起来,董盈儿除了对她们冷淡一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说起蒋信之,赵瑾自己心中都有些替董盈儿难过,只是缘分便是无法强求,董盈儿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也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定了定神,看向赵瑾道:“我从未怪过你,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不怨你,我永远是你的姐妹。”

    董盈儿轻轻笑起来,伸手拉起赵瑾的手,笑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最容易被说动的便是你。能这样大方的不与我计较的恐怕也只有你了,若是喜欢上了自香的心上人……。”她自嘲的笑了笑:“进宫带的东西带了吗?”

    赵瑾正认真听着董盈儿说话,闻言便道:“带了,我让哥哥偷给我的的,他还不知道我带这东西进宫呢。”赵瑾的家乡盛产珍贵的人参。这几日皇帝病重,宫中的参用的一日比一日快,四处收集要用的时日太长,赵瑾家有两根好参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董盈儿问了赵瑾可有没有,带过来在宫中给皇帝熬些药也好。赵瑾便答应了,她父亲整日也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只要让自家哥哥给偷出来就没事,赵瑾只说拿着送一个朋友病重的丈夫,他二哥也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多谢你了,”董盈儿含笑道:“虽然他是皇帝,平日里后宫佳丽三千,可我也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她看向赵瑾:“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赵瑾豪气干云道。

    两人便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俨然是一对从没有过隔阂的好姐妹模样。这一说话便说到了外头天色也晚了。因着赵家的马车还在外头候着,皇帝如今又是个病重的情形,董盈儿便也不好留她,亲自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送了赵瑾出宫。

    待赵瑾离开之后,盈水殿便又空荡荡的只剩下董盈儿一人。她慢慢的走到董盈儿留下的一堆进宫带的礼物面前,伸手握住最里面的一个檀木盒子。那盒子便是精致无比,上头雕刻着老松仙鹤,寓意延年益寿。一打开,一只通体无暇的老参便出现在眼前,凑近闻一闻,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参香。

第五百四十一章 探监(2)

    这的确是赵家的参不假,赵瑾没有说谎,果真说到做到。这参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虽然珍贵,却充其量只能辅助吊命,要想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是以赵家对这两根参其实倒不是真的视若珍宝,真想再要,从家乡再去寻一些回来就是。

    董盈儿伸出手,轻轻挑起盒子里的老参,面上登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方香囊,再从梳妆台下摸出另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分别从里头拿出一瓶水一样的东西,从香囊中倒出些粉末混在瓶子中,仔细的摇匀了,这才将那老参的根须自下而上轻轻地浸在瓶子里的水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取了出来。

    将东西重新收好,董盈儿把老参放回那小箱子中,重新回到榻上,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玉簪,仔细的把玩着,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友情,宿命,那是什么?所谓的友情不过是明哲保身的背叛,而宿命从来都只掌握在位高权重者的手中,这世道从来都是这么不公平,既然如此不公平,她为什么还要去遵循那些个法则?情意?草芥不如!

    董盈儿恨恨的想,这世道大约是只有赵瑾那样的人才会相信她的话。可赵瑾为什么会相信,那是蠢还是天真,董盈儿相信一定是后者。因为赵瑾被保护在一个安稳的环境里,所以有资格天真,而自己在宫中想要往上爬,若是天真,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这又是为什么,这是凭什么呢?

    董盈儿的指甲嵌进自己的掌心,却好似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的笑容有些扭曲:“赵瑾,这是你欠我的,你抢了我的人生和幸福,现在,就该到我向你讨回来的时候了。”

    她叫住一个走进来的宫女,道:“把赵小姐送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盒子里的是两根千年老参,你记得送到御膳房去,晚点给陛下熬药的时候煎上几片。”

    宫女将赵瑾送到宫外,赵瑾便笑着道:“你回去吧,我上马车了。”宫女应声离开,赵瑾正要一脚踏上自家马车,冷不防听到背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瑾儿。”

    赵瑾回过头来,蒋信之正朝这边走来,赵瑾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宫里和太后娘娘商量阿阮的事情,想分些兵出去寻人。”蒋信之简短答道,见她点头也问:“你怎么进宫了?”

    “盈儿约我来的。”赵瑾道,见蒋信之有些陌生的模样,便主动补充:“董修仪,董盈儿。”

    这么一说,蒋信之便明白过来了,想到那一日见到面色古怪的董盈儿,也不禁皱起眉道:“她找你进宫做什么,可是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赵瑾忙摆手,想了想,便一把拉起蒋信之的手臂朝自家马车上走去:“上来说吧。”

    蒋信之跟着董盈儿钻进马车,马车里有小几,董盈儿便给蒋信之倒了杯茶。此刻做上马车细细看来,才发觉蒋信之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下巴上轻轻地胡茬也没有清理,显得有几分颓废和狼狈。赵瑾和蒋信之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面了,自从蒋阮被掳走之后,蒋信之每日都忙着查探将软的下落,赵瑾知道他忙得很,只是眼下看来,或许蒋信之比自己想的还要辛苦。赵瑾不由得有些心疼。

    蒋信之将赵瑾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巴,赵瑾问道:“还是没有阮妹妹的消息么?”

    蒋信之闻言便是眸色一暗,摇了摇头。

    赵瑾也陪着伤心了起来,蒋阮与她的关系不可谓不好,蒋阮出事后,赵瑾也央着自己的哥哥发动朋友们出去寻人,可一连几十日都过去了,愣是没有蒋阮的消息。赵瑾心中焦急的很,有些不好的传言更是在此穿的沸沸扬扬,说什么蒋阮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作为蒋阮的好朋友,赵瑾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迟迟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赵瑾心中也害怕得很。

    “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赵瑾问道:“这些人总归是不可能跑远,当日京城城门有人把守,也未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既然是在京城,这些日子咱们都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一遍,怎么还是没有消息,莫非那些人会飞天遁地不成,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消息,定是那些官差办事不利,这才查不到人。”赵瑾有些气急败坏的将责任扔到京兆尹的头上。

    蒋信之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人本就是有预谋的,如今将阿阮藏得这样好,谁也找不到,更是映正了这一点。连锦衣卫都寻不到的人,实在是有些难缠。况且,这些人还极有可能是南疆人……。”蒋信之说着便难掩担忧,要知道南疆人的手段最是残酷,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些丧心病狂的南疆人用残忍的手段对待蒋阮,只要一想到蒋阮可能遭受到的折磨,蒋信之就觉得棰心刺骨的疼。他和蒋阮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己还是蒋阮的大哥,可是连妹妹都保护不了,若是蒋阮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蒋信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信之,我有点害怕。”赵瑾握住蒋信之的手:“我……。我觉得很不安。”便是武将家的女儿,对南疆人那些秘术的残忍也是有所耳闻。这么多天过去了,蒋阮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已经遭遇了不测?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

    “不会。”蒋信之反握住赵瑾的手,他的大手将赵瑾的小手整个包在掌心,握的温热而有力,他的语气也一样低沉,缓慢却带着坚定:“不会的,阿阮很聪明也很坚强,在任何逆境里都不会放弃,她是我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等着我们去救他。”

    赵瑾闻言便宽慰的笑了笑,似乎蒋信之的这番话也让她安心不少,登时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头靠在蒋信之的肩膀上。蒋信之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董盈儿要你进宫做什么?”

    赵瑾一怔,想起宫中董盈儿的话,可面对蒋信之又有些为难,总不能对着蒋信之说董盈儿对他的心意。心中虽然还有些微微的不适,赵瑾却也不是计较的人,只是她惯来不会说谎,便只得含糊道:“只是进宫叙叙旧罢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探监(3)

    “你们感情一向疏淡,有什么可叙旧?”蒋信之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赵瑾话中的不对。

    赵瑾有些尴尬,道:“进来陛下龙体欠安,她也心中惶惑,大约是对自己的未来的前程有些不确定吧,宫中又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我总归不会害她,她大约是如今只能信任我了,才与我说了一会子话,并没有别的什么。”

    这话里半真半假,却的确是个理由,蒋信之闻言便是沉默了半晌,过了许久才道:“你以后少与她见面,最好是别再与她见面了。”

    赵瑾一惊,想着蒋信之何出此言,她却不知道蒋信之不久前才和董盈儿见过一面,也不知道那一面便惹来了其中的风波,只道是莫非是蒋信之看出了什么,可又应当不可能啊,便疑惑的问道:“为何?”

    “宫中势力复杂。”蒋信之道:“你们赵家如今所处的位置也正是尴尬的时候,你若是与她揪扯太多,一个不小心将你们赵家搭进去,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蒋信之这般恐吓她。总不能告诉赵瑾,董盈儿不是好人。况且以赵瑾直来直往的性子,这般说了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最好是将这个赵家都牵扯进去,董盈儿最是孝顺,便是为了赵家,下次做事的时候也会提前掂量几分。

    闻言,赵瑾果然是不再争辩了,只是有些闷闷的垂下头去。知道她每次容易钻进死胡同,蒋信之也不劝她,知道她总会自己想通的,只是伸手揉了揉赵瑾的脑袋。可是目光中的沉重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蒋阮,始终是他如今最担忧的问题。

    此刻的蒋阮,却是在某处安静的院子里,某个屋子中,看着脚下懒洋洋卧倒的大白狗出神。这些日子,每日她都会让哑婢多做些饭,与狗儿一起分了,便不必再单独做一份狗食。哑婢不疑有他,每日果真端了大分量的饭菜。蒋阮一人要吃许多,狗儿也吃些,只是在哑婢眼里,只是大白狗有些贪食罢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里,蒋阮心中却是有些不露痕迹的焦急,宣离为何迟迟不动手,只有等宣离动手了,计划才能实行的更快。如今她怀着身子,这个地方固然清净,可若是有个万一,一不小心便会被人发觉,倒时候只会惹来一堆麻烦。而她如今最想要做的,还不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她这样想着,便只觉得自己喉间一阵翻涌,恶心的感觉顿时又袭来,一下子扶住床沿的柱子干呕起来。正在这时,哑婢带着茶水正一脚踏进门,见此情景也是一怔,随即立刻慌乱的跑上前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蒋阮不知道该如何。

    蒋阮刚刚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害喜的反应一日比一日明显,一抬头便看见哑婢惶急的目光。糟了,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想都没想就立刻道:“今日这饭菜里是加了什么,我腹中生疼的紧!”

    哑婢一怔,随即就想要往外跑。蒋阮厉声道:“站住!”

    哑婢登时又回过头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蒋阮柔声问道:“你可是要去请大夫?”

    哑婢点点头。

    “大夫就不必请了。”蒋阮冷笑一声:“我信不过这里的大夫,你出去吧,日后做饭菜小心一点。”自然不能让大夫过来,否则把出了喜脉,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哑婢看上去胆子并不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装的。蒋阮只得先骗过这人再说。

    哑婢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茫然,蒋阮皱眉道:“还不出去!”哑婢这才连忙退了出去。哑婢走了后,蒋阮才揉了揉自己的额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如今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无从知晓。这些日子她待在屋里,虽然没能出去,可每日站在窗前或者是在院子里走走的时候,到底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此处环境清幽,人迹罕至,每每饭菜做得极是清淡,若非蒋阮让哑婢每日里特意给狗儿做些大鱼大肉,恐怕饭菜里真的是连半点荤腥也见不到的。这并非偶然,有几次黄昏的时候,蒋阮甚至能听见隐隐的钟声。她大约是猜到了,这地方极有可能是一处寺庙,或许是山中,又许是荒野,总归香火不旺,人丁稀少。而将自己藏匿在此处,实在是有些胆大,可转念一想,也难怪别人找不着了。

    蒋阮不知道此地距离京城有多远,但是要想现在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重重把关之下硬闯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事情还没做完之前便就这么走了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宣离什么时候行动,只有等宣离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剩下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蒋阮伸手拿起一边的小锉刀,在床头轻轻划了一刀,那一处已经横七竖八的划了许多条小道,正是她来此地的日子。如今已经过了几十日了,想来,宣离也应该要开始动手了吧。

    这一夜,原本几日来的晴好天气突然转了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猛地刮起了大风,乌云黑压压的压下来,不过片刻时分,豆大的雨点就自天上落了下来。行人们匆匆避雨,好似连日来的春光都猛地倒了回去。到了夜里,更是凄风苦雨,寒冷的出奇。

    宫中大殿孤零零的紧,燃烧的檀香缓缓纳出青烟,宫人们似是习惯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各自不言不语的自顾着坐着自己的事情。皇帝的寝宫中,巨大的龙创上,男人躺在床上,即便是再如何锦衣华服,都无法掩饰面上的死亡之色。

    一双手适时的拿起一边的帕子,小心的擦拭着皇帝额上并未有的汗水。那双手纤细洁白,指甲上涂着鲜艳的蔻丹,美好年轻的出奇。让人一看便想到春天的花儿,有种几乎滴出水来的娇嫩,与之不同的却是皇帝那张已经灰暗的脸,仿佛只剩下皮肉粘贴在骨架之上,苍老憔悴的很。美与丑,年轻与衰老在此刻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女子面若桃花,翘着小指头将帕子重新捏到自己的手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床上的人,她神情认真,好似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半晌,女子才歪头“噗嗤”一笑,慢悠悠的道:“陛下,还真是狼狈啊。”

第五百四十三章 牵连(1)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盈儿,守在外面的宫人已然退到了一边,只留下了小陈子,不,应当是现在的陈公公。听到董盈儿的话,陈公公也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立在屋中一脚,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似的。

    董盈儿一手托着腮,仔细的看着龙床上的皇帝,这个男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主子。一句话就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当初因为这个男人她进宫,也曾瞧过这男人威风凛凛势不可挡的模样。可真龙天子又如何?到了如今,还不是如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任人宰割。便是她,也能轻易将这天下的主子杀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想来,还真是舍不得动手呢。”董盈儿含笑道。

    “娘娘且快些,”陈公公面无表情道:“杂家还等着回去同主子交代呢。”

    董盈儿闻言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突然又笑了,道:“陈公公就是心急,不用急,总归不会让你白来一遭罢了。”她说完后,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那瓶塞拔开,放到皇帝鼻尖下轻轻一扫——

    皇帝的身子动了动,许久之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陛下醒了?”董盈儿轻声问道。

    皇帝怔了片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看着董盈儿喝道:“你害朕?”他虽竭力表达自己的愤怒,可喉中却好似堵着个什么一般,只能发出嘶哑浑浊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董盈儿笑了笑,俯身凑近了皇帝,似乎在仔细倾听皇帝的话,闻言就道:“陛下这话可是冤枉我了,不是臣妾要害你,是你的好儿子啊。”

    她故意没有说究竟是哪一个儿子,便见皇帝面上浮起了一丝愤怒,可这愤怒对于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来说,只会显得更加虚弱和无力。董盈儿见此情景,似是更加愉悦了,甚至还道:“陛下不若猜猜,是哪个儿子?”

    皇帝死死的等着她,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破败不成句子,只是勉强的唤道:“来人……来人!”

    “陛下还要叫什么人?”董盈儿微微一笑:“陛下卧病如此长久,怕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这陛下每日可都是臣妾来亲自照料的,旁的人都不能假手。臣妾每日都对陛下尽心尽力的照顾,陛下却还要去叫别的人,实在是要臣妾很是伤心。”

    “妖妇……妖妇!”皇帝只能发出简单的词语。

    “我是妖妇?那便是吧,只是陛下看起来比我这个妖妇还要不如呢。”董盈儿一双手抚上皇帝的脸颊:“陛下这眼神似乎是在想着有谁来帮忙呢,是谁啊?是李公公吗?陛下恐怕不知道,李公公在陛下病倒之后的几日就忧虑过重而自尽了,啧啧,投身在枯井中,被人捞出来的时候,都不成形状啦。”

    董盈儿声调轻快,皇帝的眼睛猛然间瞪大,看着她抖抖索索的道:“是你……”

    “都说了不是我了,”董盈儿有些埋怨:“臣妾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这世上能有这样大的本事的,自然是只有陛下的好儿子了。陛下可知道,那是哪个儿子?”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瞪着董盈儿,他的目光太过可怕,若非是此刻卧病在床又身形衰弱,只怕看上去几乎要将董盈儿生吞活剥了一般。好像一尾濒死的金鱼,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陛下不想听,臣妾便也不说了,臣妾可是恨善解人意的。”董盈儿咯咯笑起来,然后对这一边的陈公公道:“去把药端过来吧,陛下这最后一碗药,臣妾得亲自服侍他喝下。”

    皇帝闻言,面上的肌肉飞快跳动了一下,才嘶哑着嗓子道:“干……什么……”

    “自然是要喂陛下喝药了,”董盈儿佯作惊讶:“臣妾念着和陛下这不多的夫妻情分,所以今日才特意让陛下清醒一会儿,等会儿将药喝下去,陛下也可以解脱了。慧觉大师说得好,人世间诸多苦楚,爱恨纷争,唯有脱离尘世,方得大境界。臣妾可都是一心想要为陛下着想。陛下是不是还要打赏臣妾什么小玩意儿?”

    她一番话说的极是有意趣,好似在同情人撒娇一般。只是那话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弑君。皇帝努力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用力的大吼道:“放肆。来人……”只是他的声音低微,根本传不到外边去,而身子已然动弹不能,哪里还有别的办法,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陛下别叫了,当心身子,这样可不好看。太后娘娘早已歇息了,此刻天色已晚,陛下这边从来都是臣妾自己来照应的。今日既然咱们缘分也快尽了,臣妾便也说清楚,免得让陛下还有些牵挂。”她看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的圣旨呢,殿下也早就拿到了,自然也是销毁了,所以陛下的心思恐怕是不能完成的。只是殿下也请陛下放心,他会好好地坐上那个位置,好好地治理大锦朝。陛下大可安心。”

    皇帝在听到董盈儿话里的“圣旨”二字时,面色就是陡然一惊,随即便怒道:“孽子……孽子……”

    “身在皇家就是如此,陛下也不必担忧了。”董盈儿好似轻轻松了口气一般:“那么陛下,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更深露重,陛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说完,便朝另一边点了点头,陈公公便适时的碰上药碗迎了上来。

    董盈儿从陈公公的手中接过药碗,小心的用勺子舀了放到嘴边吹凉,便喂到皇帝嘴边,皇帝哪里就会喝下,只看着那药碗目光中流露出的全是愤怒和绝望,人的求生欲望从来都是很强的,皇帝用尽力气一偏头,那勺子中的汤药便洒了一枕头。董盈儿轻轻叹息一声,好似十分头疼一般叹道:“陛下真如个小孩子一般,怎么吃个药也如此吵闹。”说玩便笑着看向陈公公:“还是请公公来帮帮忙吧。”

    皇帝一早就瞧见了这陌生的总管,李公公跟了他多年,主仆间自也有情义的,如今这个陌生的公公既然能取代李公公的位置,当初对李公公下手,多半也有他的一份力。于是此刻这寝宫中里里外外,竟全部都是换了人,全部都不是自己的人!他看向董盈儿,这个女人惯来做温顺之态,他不是不知道这女人的小心思,却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如此大胆,连弑君的事情也做得出。简直愚蠢,难道她以为,杀了自己之后,还能从其中全身而退么?

第五百四十四章 牵连(2)

    陈公公“遮”了一声,便走到皇帝身边,他力气很大,而皇帝此刻本就虚弱无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皇帝整个架了起来,皇帝无法动弹,而董盈儿微笑着,再次将那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了皇帝嘴里。

    无法动弹,全身上下都被制箣,皇帝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他闭了闭眼,身子是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便是没有这一碗汤药,他也支持不了多久,这一碗汤药只是让那一日提早来临罢了,而他根本无法避免的走入这个结局。还好……还好,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哪一步,他早先铺好的道路,到了此刻终于派上用场,便是死,至少也不枉。

    董盈儿看着皇帝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嫌麻烦,声音娓娓动听:“陛下喝完了这药,也不必担心日后寂寞,臣妾知道陛下最是心疼穆昭仪,所以不久后,自然也会将穆昭仪一同送下去陪同陛下的。”

    皇帝猛地睁开眼,看向董盈儿,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目光便如临死之人最后的愤怒和阴郁,缠绕的董盈儿竟也有些心虚,可她到底是胆子大,蓦地又是一笑:“穆昭仪也会很高兴的。”说完这句话,她往皇帝嘴里喂药喂得更快了些,便是皇帝嘴角都开始流出了药汁,而她动作越发狠戾,竟是带了一丝报复的意味。

    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皇帝嘴里,是致命的汤药,生命也在一丝一丝的流逝。其实喂到最后,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只是董盈儿却还是认真的,一点点的将最后一勺要喂到了皇帝嘴边。然后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了皇帝的嘴角,将他好好地送到原先的位置上躺下,替他盖上被子。真如一名最是贤惠的妻子在服侍丈夫一般。

    做好这一切后,董盈儿才对陈公公道:“你回去向你主子复命去吧。”

    陈公公颔首,转身走出了寝殿。董盈儿一个人坐在床边,床上的人已然是一具尸体,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机。那个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不过是一具干瘪的尸体,再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了。只是董盈儿面上的表情此刻却不如方才那般平静,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过只是片刻,那双眼睛中的慌乱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狠绝。她看着床上的人,低声道:“天下之主又怎样,不过是一样的可悲之名,既然如此,一起下地狱吧。”她如雕像一般的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那油灯也快要燃尽,外头都有了小太监的声音。董盈儿这才慢慢的抬眼,看着放置在高高架子上西洋进贡来的沙漏,面上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神情一变,慌乱的声音从嘴里冒了出来:“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皇帝病情猛然加重,太医院的太医们倾巢出动也无法挽回这个局面,当太医来到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

    这其实是每一个太医都已经料到的事情,当初金陵圣手夏青亲自诊治过后边都说,药石无灵。既然是药石无灵,不过也是白白吊着性命,总有油尽灯枯的一日,只是不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一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

    是夜,皇帝的寝殿里灯火通明,东方天破晓之时,第一缕日光冲破重重宫墙,照进阴沉漆黑的宫殿时。有穿着团纹的太监拖着长长的声音尖声道:“陛下——驾崩——”

    哀声震天,举朝恸哭。

    而闻讯赶到的八皇子,一脸哀戚的站在皇帝床前,忍不住掉了泪。他的模样仿佛正是十分伤心,而这伤心还要隐忍几分无法失态,看在别人眼中,倒是的确是一副孝子的模样。陈公公站在身后,也是勾着头,神色一片哀戚。

    宣离看着皇帝的脸,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陈公公对他说的话。皇帝临死前对于董盈儿试探的话表现出来的,的确和几人料想中的没什么差别。看来皇帝是真的立了另一份圣旨,那份圣旨如今在自己手中,自然也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日后只待这一阵风头过去,找到琦曼将圣旨彻底撕毁,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人名正言顺的储君。

    宣离这样想着,冷不防却感到有一阵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宣沛正冷冷的看着他。宣沛的脸上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反而十分平静。而他看向宣离的目光中,更是含着一种了然,好似早已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宣离自己也不知道,宣沛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就有这般可怕的眼神,好似那一眼便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这双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即别开眼,唇角微微扯动一下,再如何可怕,终归在这场局里,已经落了下风,而他的人生,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既然皇帝已经就此驾崩,接下来,自然也就该轮到他了。

    在一屋子凄凄切切的人中,除了宣沛,还有一人神情也是十分漠然,这人正是穆惜柔。她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并未对此产生什么特别的神色,不过穆惜柔一向就是这个冷冰的性子,众人看在眼里,倒是不怎么觉得奇怪。只是和穆惜柔站在一起的,董盈儿就显得分外可怜了。

    董盈儿哭的眼角红红,发丝也有些凌乱,面上尽是憔悴的神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董盈儿是个重情义的人,皇帝病倒之后,一直都是由董盈儿来照料,她从来不觉得厌烦,做的比任何人都做的好。如今皇帝驾崩,她看着倒是极为伤心,和一边面无表情的穆惜柔比起来,便也是十足的惹人心中感叹了。

    懿德太后面色沉沉的坐在原地,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的神色却是不曾松动一丝一毫。究竟为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从来都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只是目光偶尔还是会划过一丝哀戚。

    而此刻,后头为皇帝最后检查身子的夏青背着药箱站了出来,他的神情凝重,虽然此刻站着不少朝中重臣,可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是以并没有想到什么避讳,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并非油尽灯枯,实在是内有蹊跷。”

第五百四十五章 牵连(3)

    懿德太后一听,登时便凝神喝道:“夏青,你可知你在哀家面前说的是什么话!”

    “草民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草民在替陛下检查身子的时候,发现陛下是中了毒。这毒并不罕见,只是同原先陛下的病情混在一起,不容易被发现罢了。诸位太医若是认真查看,定能看出端倪。”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没有查探过皇帝的身子,已然驾崩的龙体岂是人人都能触摸的。况且有夏青之前的话在前,谁都知道皇帝是身子本就不行了才如此,太医们做事从来都是保守,明哲保身最重要,哪里会想到这里。懿德太后神情微微一动,随即摸上了自己的手指上的红宝石护甲,厉声道:“查!”

    几位太医立刻遵命前去,不一会儿,剩下的几个太医自寝殿里走了出来,脸色也是十分难看,额上甚至冒出了些汗水。看着懿德太后这才战战兢兢道:“回禀太后娘娘,夏神医说的不错,陛下的确是中了毒。且这毒性尚新,应当是刚吞服不久,只是毒性太猛,是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了董盈儿身上,董盈儿负责照看皇帝的生活起居,出了问题,自然第一个吸引众人的目光。董盈儿也是吓了一跳,道:“不……不是我,我给陛下喂得药都是药膳房煎好的。”她一福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着的确是不太可能,只是宫中惯会做戏的人从来都不少,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皇祖母,您看……”宣离上前一步,面上的神色哀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父皇竟然遭此毒手,此人罪大恶极,一定要找出来,绝不姑息!”

    懿德太后没有说话,目光在宣沛身上稍稍一停,宣沛的神情很是平静。懿德太后慢慢的收回抚摸护甲的手,淡淡道:“查,彻查全宫!”

    东方天既晓的那一刻,萧韶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管家默默地为他披了一件外袍,低声道:“主子,您也该进宫了。”

    皇帝驾崩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锦英王府来,只是萧韶却没有立刻起身去宫中。全京城上上下下多少官员,自然都在自家府上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开始担忧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锦英王府门口没有停留的马车,屋里也没有做客的客人,锦英王府安静的很,而他们的主子,在书房里做了一夜。

    即便林管家照顾萧韶这么多年,可有些时候,林管家也无法看透萧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譬如此刻,萧韶心中究竟是不是有一丝难过?他也不知道。大约还是有一些的吧,毕竟是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补偿萧韶,即便萧韶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萧韶不知道林管家心中的想法,知道皇帝驾崩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这一切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皇帝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于曾经的洪熙太子和向小园,萧韶没有见过,可对于老锦英王夫妇,萧韶从小被他们抚养长大,自然有着眷眷亲情。这一切都被皇帝毁了,说起来,倒是应该恨他才是。

    只是萧韶连“恨”的情绪也没有,对于南疆,他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因为这是他能做的事情。他这一生,好似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踽踽独行的意义在哪里。或许接受锦衣卫,为洪熙太子和向小园报仇才是他活着的意义所在。所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顾自己的生死,漠然的看待自己的性命,孑然一生,直到遇到蒋阮。

    那或许是他的另一个活着的意义,那个女子鲜活而不同于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引了他的目光。而最后也证实,原来他们前世便是见过的,老天的缘分从来都在那里。也许是可惜他们前世错过,所以给了蒋阮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不愿意让蒋阮重蹈覆辙,所以想要用一生去保护这个女子。

    而如今,蒋阮做的一切,都不过在预料了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的基础之上。萧韶心中十分平静,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面上也毫无温度。

    “宣离要动手了。”萧韶突然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管家吓了一跳,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主子。萧韶固然冷清,可是说一句和皇帝驾崩毫无关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可以了。”很快,就可以接到蒋阮了。萧韶没有再继续,披着林管家送上的外跑缓步出了门。徒留林管家一人站在原地。

    早晨虽然没有日光,却也将林管家的脸映照的分外清晰,若是仔细一些去看,便能发现,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的痕迹已然淡了许多,人的面貌可以变化,可是当证实着岁月的白发都悄然变黑,而皱纹渐渐消退的时候,青春让整张脸看上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顶着陌生面容的林管家愣了愣,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忽而又叹了口气,道:“老将出马,老将出马,也轮到我这风流倜傥的老将喽。”

    皇帝驾崩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惶惶不安,就在这个开春的季节,大锦朝的真龙天子就此归去,留下尚未定立的储君人选,文武百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押着自己全部身价也要赌一个未知的前程。

    赵瑾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二哥,道:“二哥,陛下这样,如今朝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啊。”未来储君始终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皇帝的驾崩来的突然,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在这之前,皇帝一直都没有流露出要立哪一位为太子的意思。皇帝在病倒之前太子也已经废了,应当提早立下才是,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做出动作,好似是在观望什么。这可无可厚非,毕竟八皇子宣离自来优秀,可有一个拖后腿的母妃陈贵妃,而十三皇子后起之秀,已经展现了其聪明伶俐,却又苦于没有强大的母家扶持。这两人的才学治理天下的手段都不差,可要真的挑出一个来,却也是有些难了。

    只是皇帝这么观望,却大约没有想到自己病倒的这样快。并且病倒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直到驾崩之前都没有机会再次立下太子的人选。夺嫡本就是众人心知肚明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情,可没有圣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争斗更加猛烈。

第五百四十六章 牵连(4)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猜测的。”赵二哥打断自家小妹的话:“这些话可不要在外头说,省的招来麻烦,最近京城中乱的很。”

    “是啊,”赵大哥闻言也走过来,点了下赵瑾的头:“你是个直率性子,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我看见这些日子最好是都乖乖呆在府里的好,免得生出事端。”

    赵瑾拨开他的手:“我也是担心父亲嘛,父亲这几日看起来也是焦急的很,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陛下这驾崩来的太突然了,这京城中日后是个什么情景,谁能说的定?”一向乐观的赵瑾,此刻也感到一丝担忧,群龙无首,没有皇帝坐镇的朝廷真的会好吗?懿德太后毕竟老了。便是此刻出来主持大局,怕也是压不下来,总归还是让人担忧得紧。

    赵二哥拍了拍赵瑾的头:“年纪轻轻的,老想这些事做什么,你如今不如乖乖呆在家里绣嫁妆,这才是正经事。我看我那妹夫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也不知好好治治你,看你每天胡闹。”

    赵瑾撇了撇嘴,正想要反驳自家二哥的话,却瞧见家丁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面上的表情十分惊慌:“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外头来了一群官兵,要来咱们家捉人呢!”

    赵老爷此刻也未在府里,一大早便出去了,府中只有两位少爷。赵二哥一听便急了:“什么官兵,捉什么人?”

    赵大少爷要稳重些,打断赵二哥的话,只是看着那家丁道:“到底什么情况?”

    那家丁看着也是要哭了,急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说:“小的不知道,那群官兵凶神恶煞,嘴里喊的捉拿谋害陛下的凶手。大少爷,怎么办啊?”

    “谋害陛下?”赵瑾吃惊的站起来:“陛下不是……病重不治吗?怎么又变成被谋害了?到咱们府上做什么?咱们府难不成还会去谋害陛下不成?简直胡闹!”

    “小妹别闹。”赵大哥皱眉:“此事非同小可,外头既然来了官兵,想来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二弟,你照顾好小妹,我出去看看。”说罢便提起袍角准备出门。谁知道还未踏出步子,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官兵涌了进来,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也正是将兄妹三人围在中间。

    赵大哥冷声道:“诸位,敢问府中犯了何事,要劳烦诸位如此劳动?”

    “赵家少爷,”领头的官差也是冷笑一声:“你们赵家蓄谋毒害陛下,证据确凿。滔天大罪,罪无可恕。带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瑾怒道,瞧着上前想要来硬抓人的官兵就开始反抗:“我们赵家怎么会谋害陛下,什么证据?莫要在此信口雌黄。我赵家多年忠义之名,岂能容你如此随意污蔑!”

    那官兵却是哂然一笑,赵大哥伸手制止了赵瑾的反抗,低声道:“小妹,安静点,莫要动手,此事有蹊跷,未水落石出之前,别找麻烦!”

    赵瑾自然听大哥的话,虽然心中不甘,还是乖乖收回动作。可赵二哥却是不干了,冲动的问道:“你不说个清楚,便别想带我们出这个门。我赵家可不是没人,哪里能容忍如此污蔑!”

    “赵小姐是要证据是吗?”官兵头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面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前几日赵家小姐送进宫中的两只参还记得吧?那参可是被夏神医亲自验过,带了毒的,陛下当日里正是喝了加了参片的汤药,这才毒发。你赵家好歹毒的心思,竟是将如此毒物送入宫中,想要谋害陛下,你还敢说你赵家是冤枉的!”

    赵瑾一呆,赵二哥有些奇怪,看向赵瑾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瑾就是让他帮忙偷那两只参,这两只参虽然珍贵,对赵家来说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当日里赵二哥只听赵瑾说是帮朋友,他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自然就答应了。可如今这官兵的话又是怎么回事?赵二哥自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妹真是个谋害皇帝的罪人,可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赵瑾和赵二哥神情的异样被赵大哥看在眼里,他明白了几分,严厉的看向赵瑾,问道:“瑾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瑾被自家大哥这么严肃的一问,也跟着回神,摇头道:“不是的,大哥,那一日盈儿说向我要两根参给陛下补身子用,我想着那参咱们家乡有的是,便偷了出来,可是绝没有下什么毒!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要毒害陛下,再说,我毒害陛下做什么!”赵瑾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有几分清醒了,看向那官差头子如是道。

    赵大哥蹙眉看着赵瑾,可是如今也不是指责小妹的时候,况且赵大哥也清楚,赵瑾断不会是那个下毒的人。他们赵家一直明哲保身,便是忠于陛下这一派。虽然如今因为赵瑾和蒋信之的关系,已经有了意识要站在十三皇子一边,可到底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再说他们家在京城中的武官中虽然地位不低,却也绝对不高,顶多便是个中庸,哪里就能让人如此看的上眼了。思及此,赵大哥便对官差头子道:“小妹绝不是会做出如此之事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那官差头子却是不接赵大哥的话,只是一挥手道:“对不住了赵家少爷,如今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哪里就有商量的余地。咱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这些解释,留着牢里说罢。”说罢便冲着身后的手下道:“带走!”

    赵家因着顾忌着上头的命令,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就反抗,到时候落一个更大的罪名反而得不偿失。是以赵二哥和赵瑾虽然心中愤怒,却也还是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气,跟着赵大哥一起被官差带走。赵大哥临走之前对着府里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是一直跟在赵大哥身边的小厮,见此情景也默默地站到一边,等官差将人带走开始查封整个府邸的时候,这才偷偷溜了出去。

    赵家被查封的消息瞬间就传到蒋信之耳中,蒋信之这几日正是在为蒋阮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不想赵家却是在这时候失火。惊诧之下还有愤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道:“这是诬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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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祸妃介绍:
蒋家有两姝,原配出长女,妩媚如妖。继室出次女,清丽若仙。
她生母早逝,大哥战死,云游道士算她八字不祥,自幼送入庄子中受人冷眼。
回府后
从来感念继母待她视如己出,
仙子嫡妹不顾诅咒真心相待,
待怀着感激之心代妹入宫....
以为
生父时时关爱,
心爱之人悉心教导,
她为了家族荣光委曲求全,
谁知...
一朝风云突变,心爱之人坐拥天下,自己却落得祸国妖女之名。
嫡妹巧笑倩兮:“姐姐可知自己是小妹眼中沙子,今日也到了除去沙子的时候。姐姐以为,你大哥和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冷眼相待,步步高升,方知自己已成家族弃子。
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幼子被权臣狎玩致死,她双目泣血,心中立下毒誓。
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十年前,蒋氏嫡女,地狱归来!
罢罢罢,既然都说她是祸国妖女,不如祸它个地覆天翻!
幺妹伪善,继母恶毒,爱人狠辣,家族无情,阎王不收的命,她来收!
前世沦为棋子,今生天下为局!她语笑嫣然,媚骨倾城,红衣翩然间地覆天翻。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势必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我要曾经欠我命债的人捧着心肝到我面前,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人永远只能仰视我,要重紫王爵看到我也会发抖,要将这锦绣河山,都踩在脚下!”
“你是祸国妖女,我是乱臣贼子,”他袍如黑夜,眸若寒星:“正好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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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繁星,深夜如墨。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红衣愣是被穿出了肃杀的气息,冷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黑衣如锦,容貌秀美英气,垂眸淡道:“多闻尚书府嫡长女天生媚骨,特来拜访。”
“天生媚骨算得了什么,殿下不若找个铜镜自己往里一瞧,方知什么叫妖孽天成。”说罢砰的一声掩上门。
留在原地的清冷青年向来优雅的俊容倏尔有了一丝裂缝,胆儿肥了,敢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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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衣似火,心却如寒冬里最冷的冰。
他黑衣冷清,仍甘愿为她温暖冰封的心。
这一世,那个一身清华的男子如雪地青竹,高山冰涧,一步一步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她走来。
“阮阮,你恨天下,陪你平了江山又何妨。”
“若我爱呢?”她问。
“我即天下,你只能爱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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