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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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延洵起兵的十五卫大军,如今分三路齐头并进。
此番进驻汉北的是中路军,分别是第三、第六和第七卫。
中路军另有的第一第二卫皆为骑兵,赵延洵并未让他们入城,而是暂时游离在城外,严防汉水以西的朝廷军。
至于北路和南路军,如今都在汉水沿岸村镇散开驻扎,在等待赵延洵的下一步指示的同时,也准备着渡河所需的器械。
要渡河先得造船,即便制作最简单竹筏,在这丧尸遍地的地方,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此刻,赵延洵驻马于汉北东城外,眺望着汉水以西的情形。
汉水是一条大河,赵延洵目测宽度至少有三百米,以他超越常人的目力,还可看到对面河岸巡逻的军队。
正当赵延洵思索之际,耳边传来胡大彪的声音:“王爷,各卫所都已进城,武建清和陈玉和二人,都派了人来请示何时入城!”
“传令给他们,让他们沿汉水寻地驻扎,不必入城!”
“是!”
丧尸虽然很多,但只要找些村庄修筑防御工事,那么丧尸也闹不出麻烦来。
骑兵驻扎在城内,反倒缚住了手脚。
胡大彪转身传话给斥候去,却见张猛带着一批人赶了过来。
队伍中,是赵延垣为首的三位藩王,以及投降的王立峰等军官。
他们本来在城门口迎接赵延洵,谁知后者根本没进城,而是越过城池来到了河岸边。
随着距离拉近,赵延垣一行看见了赵延洵的背影。
而此刻,在赵延洵周围十丈距离,是拿着刀看丧尸的殿前卫士兵。
他们个个装备精良,砍杀丧尸轻而易举,给站在河岸边的赵延洵隔出了一片安全区。
“若我手下有如此虎狼之士,也不会有生死存亡之患了!”赵延垣心中暗自说道。
只身赶赴陇右就藩,在丧尸降临天下大乱的情况下,赵延垣实在无法想象,他这位九哥如何创下的这番基业。
不只是他,跟着一块儿来的其他人,此刻也都抱着这样的疑问。
丧尸环绕的情况下,即便当初有所准备的京城,禁军也差点儿顶不住,有社稷倾覆之危。
陇右凭什么能保存下来?而且还能起十几万大军东征?就凭有赵延洵带领?
这事儿,貌似也非常离谱,和赵维隆是逆贼差不多离谱。
当然了今天了解到的离谱事太多,赶来的这几位都麻木了。
最终,他们一行在隔离圈外停了下来。
张猛转过身说道:“你们且在此等候,由我前去通禀!”
言罢,也不等在场众人多问,张猛直接转身,往赵延洵所在方向赶去。
远远的,只见张猛跟赵延洵说了几句,然后脚步飞快跑了过来。
“三位王爷,我们王爷要见你们,请跟我来!”
最后这一句,张猛用上了“请”字,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被他点到的三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然后跟着张猛一道进了“安全区”。
越是靠近,走在前面的赵延垣二人心中忐忑,而赵维恒干脆跟在后面。
虽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可如今时过境迁,兄弟之间地位相差悬殊,赵延垣二人又岂能如当年那般随意。
看着越发靠近的背影,当赵延垣二人想着一会儿如何说话时,前方赵延洵徐徐转过身来。
“十弟,十一弟……好久不见!”
前方少年郎面带笑意,恰如当年一起玩笑时的场景。
一句“好久不见”,直接把赵延垣二人拉回记忆中,那些人和事仿佛全都未变。
久别重逢,一时间赵延垣二人有许多话说。
“九哥……好久不见!”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句。
带着和煦笑容,赵延洵迈步往前,走到了赵延垣二人面前。
随着赵延洵的靠近,已经“冷静”下来赵延垣二人,能够感受到赵延洵强大气场,以及那和煦笑容中带有的强大自信。
一时间,他二人很难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合起来。
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膀,赵延洵说道:“这一年……你们受苦了!”
这一年,赵延垣三人确实受了不少苦,前段时间他们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正当赵延洵要接着往下说,却听赵延菘说道:“九哥……赵维隆弑君弑父,窃国乱政,你绝不能放过他!”
一旁的赵延垣也帮腔道:“没错,赵维隆宠幸奸佞,倒行逆施,戕害宗室……你要为我们做主!”
好家伙,这两人一个一句,直接把赵延洵说愣住了。
本来他还在思索,如何让两个兄弟声援他,以加强他起兵靖难的合法性。
赵延洵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两个兄弟如此上道,直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看来随着时间变的不止有自己,还有曾经跟在屁股后的兄弟……赵延洵心中暗暗道。
紧接着,赵延垣声音带有哭腔道:“九哥,三哥、六哥、七哥还有八哥,都被赵维隆强行移藩广阳郡,如今亦是生死难测!”
为了稳固帝位,赵维隆把所有活着的叔叔们,全部都甩到了丧尸肆虐之地。
而且他的理由很充分,太祖立下分封建王的祖制,目的是让藩王们屏护朝廷。
如今社稷有难,所有藩王就该起到屏护的作用,去到朝廷最需要的地方。
毫无疑问,赵维隆这一手得罪了大多宗室,即便是未被波及的远宗,心里肯定也对他很不爽。
如此说来,他赵延洵举起的大旗,在宗室内部会得到极大支持。
正当赵延洵思索间,只听赵延菘接着说道:“九哥,跟我们一起就藩的十二弟,一个月前被怪物咬死了,他是赵维隆害死的!”
十二帝赵延逍,赵延洵当然有印象,当年也没少跟着前身玩闹。
紧接着,赵延菘转过身去,对身后的赵维恒说道:“大侄子,你怎么不说话?心里有话你得跟你九叔说,让他替你做主!!”
赵延垣也跟着说道:“就是,你九叔跟我们一样,你有什么放不开的?”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赵延洵不得不感慨,这两位兄弟不但变了,而且这两年的变化还很大。
只见赵维恒把心一横,很是干脆跪在地上,叩头道:“九叔,赵维隆残害叔伯姐妹,求九叔替侄儿,也替天下人做主!”
虽是侄儿,赵维恒只比赵延洵小三岁,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赵维隆虽是亲大哥,但对这位想让自己死的亲哥,赵维恒心中只有恨意。
所以,哪怕赵延洵是造反,他也支持这位九叔,打回京城把赵维隆推下宝座。
话都被兄弟和侄儿说完了,赵延洵也没啥可多说的。
当即上前将赵维恒扶起,对眼前三人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赵维隆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我会替上苍灭了他!”
“我愿意追随九哥!”
“我也愿意!”
第692章 元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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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陇右元阳。
雍王府内宅,飞雨轩内,此刻来往侍女们神色肃然。
就在这时,王妃薛宝筠带着其他几位妃嫔,行色匆匆走进了飞雨轩宫门。
迎面碰上的几名侍女立马参拜道:“叩见娘娘!”
“玉妃情况如何?”薛宝筠急忙问道。
侍女连忙答道:“回禀娘娘,半刻之前娘娘下身阵痛,如今产婆等一应人等,全都在寝殿内侯着!”
薛宝筠点了点头,说道:“去忙吧!”
“是!”
待这几人退下,薛宝筠带着其他几人,迈步往飞雨轩正厅走了去。
当然了,在进入正厅之后,薛宝筠几人也就止步于此,产房她们也不方便进去。
在这几人当中,最着急的无疑是黄蓉蓉。
她和林静玉感情深厚,心里自然要更担心。
可一下刻,黄蓉蓉看向已经隆起的小腹,想着大半年后也要遭这生产之罪,脸色一时间变得更难看了。
只听侯诗筠突然说道:“产房如此安静,难道还没到时候?”
几个女人都是一愣,确实有这种可能。
一墙之隔的产房内,林静玉躺在床上,左右两侧各守着一名产婆,另有五名侍女守候在内。
此刻,林静玉额头布满细汗,既因疼痛也是因为紧张所致。
“娘娘……找到了!”
房间东北角的柜子旁,侍女韵儿捧出一个小匣子,小跑几步来到林静玉身边。
只见她打开匣子,里面摆放着一颗乳白色的丸子,类似于通常意义上的丹药。
小心拿起丹药,韵儿小声说道:“娘娘,王爷说过,只要生产时服下此丹,定能母子平安!”
“娘娘,您赶紧服下!”
这所谓的丹丸,其实就是一颗糖而已,只不过赵延洵将兑换的“医疗效果”,安放在了这丹丸上。
简单来说,只要林静玉服下丹丸,系统会用赵延洵前世三甲医院的手段,让林静玉在无痛中诞下子嗣。
“娘娘……这是王爷特意嘱咐过的,您就吃下吧!”
忍着下体疼痛,林静玉将“丹丸”含进嘴里,细嚼之后咽了下去。
林静玉本以为,这是赵延洵留给自己的念想,以便让自己宽心的意思。
可谁知这药入腹后,顿时觉得下体暖洋洋的,下体的疼痛也在逐渐缓解。
十分钟后,外面众人还在耐心等待,突然听到寝殿里传来了婴儿啼哭声。
声音很大,可见婴儿极为健康。
当里面有端着热水的侍女出来,薛宝筠当即问道:“生了?”
来人面带喜色答道:“回禀娘娘,生了……生了个男孩儿!”
一听这话,黄蓉蓉展颜笑道:“林姐姐母子平安,我去跟她道喜!”
而薛宝筠却愣在原地,心里有一万个不解,这么容易就生下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生孩子等于鬼门关走一趟,那有像今天这样风平浪静的。
心里带着疑惑,薛宝筠走进了寝殿。
只见卧榻之上,林静玉面带笑容躺着,身侧抱着正在啼哭的婴孩儿。
“林姐姐,不是说生孩子很痛苦吗?你怎么这般容易?”
黄蓉蓉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
林静玉笑了笑,说道:“王爷临走时,给我留下了一颗丹药,吃了果然就生了!”
“真有这般神奇?”黄蓉蓉不敢置信。
林静玉无奈道:“我何故要骗你?”
黄蓉蓉随即说道:“那我也要王爷的丹药!”
这时薛宝筠靠了过来,微笑说道:“恭喜妹妹,诞下王嗣!”
…………
王府另一侧,枢密院内,两位枢密使接到了一份公文。
这份公文来自于北地郡,是枢密副使兼北地巡抚罗伦送来的。
上面详细介绍了,这两个月来北地郡对丧尸的清理情况。
毫无疑问,罗伦和闫建章配合得很不错,北地军各府县城池周边,其丧尸基本都被肃清。
当然了,这不等于说北地郡的丧尸已被清空,但丧尸密度绝对减少了许多。
随着这份说明公文一道来的,还有罗伦些的一份奏疏。
既然是奏疏,说明里面提的事很重大,需要赵延洵亲自决断。
看完奏疏后,陈安明叹息道:“这个罗伦,胆子是真的大,竟然想到对天山郡出手!”
看着墙上地图,关和泰平静道:“北地郡个府县城池都打完了,继续清理北地郡难见成效,往天山郡打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今侍卫司兵马司强兵不在,贸然对天山郡用兵,只怕风险太大了些!”
听到这话,关和泰回过头说道:“难不成没了侍卫司和兵马司,各都司卫所就不能打仗了?”
都司卫所是军队,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所以关和泰支持罗伦的意见。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等陈安明说完,关和泰直接打断道:“行了……咱俩争没什么用,一切殿下自有明断!”
“这倒也是!”陈安明笑着说道。
年纪大些的人,思想总是要保守些,故而陈安明极为谨慎。
紧接着,他俩直接拨通了元阳前线的电话。
“罗伦奏请出兵天山郡,呈请殿下圣裁!”
一份奏疏的话,被关和泰极度压缩,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汉北城。
枢密院内,陈关二人等待着回复。
电话是固定的,一但安装就无法移动,这意味着每离开一个地方,设置于此的电话就只能弃用。
所以通往京城,赵延洵已经兑换了好几部电话。
汉北城的电话设在城内,但此刻赵延洵却在城外巡查,一时半会根本没法儿回复。
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时辰,陈安明二人以将公务处理完毕,可是电话还是没有动静。
“昨日的消息,殿下已令各部造船,想来要不了几天……我军就要渡河了!”陈安明挑起了话题。
关和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军势如破竹去,依照当下之进度,怕是要不到半年时间,京城就会被拿下!”
说这话时,他二人脸上都带有喜色。
以他们在雍王府的地位,一但赵延洵靖难成功,他们少不得是出将入相的存在。
尤其是陈安明,年近六十的他,本该在两年前结束官场生活,哪会料到加入雍王府会焕发事业第二春。
如今,他是枢密左使,他儿子是兵马司指挥使。
赵延洵靖难成功后,拥有从龙之功的陈家,至少能再兴旺五十年,位列大晋顶级权贵。
想到这些,陈安明觉得这辈子真的值了。
以至于此刻,他又能理解罗伦的心思。
出兵天山郡,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最大可能立下功勋,为将来位列宰执铺路。
没错,在陈安明眼中,罗伦着实有这份潜力。
其人之能力手腕,绝不比右长史成文光差,或者只是加入王府早些罢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关和泰顺手接通了电话。
只听对面传来声音:“枢密院,王爷准罗伦所奏!”
第693章 大怒
五月二十二,暖阳高照。
今天京城天气很好,可乾安御座上的皇帝,神色间满是阴郁。
此刻,赵维隆拿着奏疏查看。
仅看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便能推断出眼下他很生气。
“混账……”
一声破口大骂,赵维隆直接将手中奏疏撕成几片,揉成废纸后冲外面扔出老远。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殿内侍奉的一众宫女太监,全都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这帮逆贼!”
“这些该死的逆贼,朕要活刮了他们!”
赵维隆忍不住怒吼,他现在很想杀人。
奏报是南阳镇守太监丁有成虽呈,此人现在兼着西南军团的监军,所奏内容和西南前线有关。
按赵维隆的设想,调集精锐军队攻伐西南,可以逼西南叛军投降。
这一军事计划,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论证过,客观上具有可行性。
问题是,再是完美的计划,也得有合格的人来落实。
可偏偏西南前线,朝廷头一次和叛军交手,就打得灰头土脸,仓惶逃离。
死了几百号人,这在赵维隆看来是小事,关键在于这一仗败了。
朝廷失了颜面,叛军士气大振,这对逼降对方极为不利。
换句话说,仅仅是这一场小败,对逼降计划的实施极为不利,甚至可能导致计划失败。
而最可气的事,被西南军团主将高平侯吴声昌,把这场小败瞒了下来,在军报中以“进军受挫”四字遮掩。
搞得现在,他还需要通过监军太监,来了解前线情况。
“监军御史也不可信,他们合伙儿来糊弄朕!”赵维隆沉声道。
西线和东南两大军团,有军头势力瞒上他忍了,如今西南这新成立的军团,也敢拿这一套来糊弄……赵维隆是真的忍不了。
作为新帝,面对下面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赵维隆知道妥协让步。
可如今在他看来,自己顾全大局,换来的却是对方步步紧逼。
蹬鼻子上脸,这还能行?到底谁是皇帝?
“来人……传兵部尚书王存璋,后军大都督张一山!”
“遵旨!”
传旨太监正要离开,只听赵维隆接着说道:“传……嘉定侯周举言!!”
“是”
嘉定侯周举言,是赵维隆的亲舅舅,绝对的自己人。
既然下面人蒙他,那他干脆换个自己人上去。
培植自己的势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王道。
“回来!”
传旨太监刚走出大门,再度被赵延洵的喊话声叫住。
“不必传嘉定侯了……”
“是!”
嘉定侯周举言虽是自己人,可他毕竟不通军事,别说是做军团主将,便是当个副将都很成问题。
把他派到前线只会添乱,为了顾全大局,赵维隆只能压制自己的怒火。
然而,当这传旨太监出了宫门,给下面人分配任务时,见到两位内阁大学士和几位尚书,以及两位大都督,正一同向乾安门走来。
赵维隆要召见的两人,赫然也在其中。
这下好了,人家自己来了,也免得自己等人走一趟。
“快去禀告,就说西线有紧急军情!”兵部尚书王存璋冷声道。
“是!”
答话之间,这位大太监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怎么又来了紧急军情。
当然了,这些事不用他操心,他只需完成通禀任务。
“列位大人,皇上召见,请……”
宫门外,几位重臣走进了宫门。
乾安殿内,太监们已将地上纸屑清理掉,赵维隆脸色阴沉坐在书案后。
“皇上,几位阁老已经到了!”
“让他们进来!”
“是!”
几秒钟后,以首辅王庭鹤为先,几位重臣来到大厅内。
“臣等叩见皇上!”
“诸位免礼!”赵维隆沉声道。
待几人起身后,没等赵维隆询问,只见兵部尚书王存璋开口道:“皇上,西线传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是用八百里加急,能在一天时间内将消息传回,比监军太监的消息快很多。
示意随侍太监接过奏本,赵维隆打开来仔细翻看着。
“臣太子太师成国公卢立清会同龙虎将军武清侯张安……呈报!”
这是一份联名上奏,西线军团主将副将以及两位监军,全部都在奏疏上签了名。
“经详加探查,西线贼军身份已明,为雍王所领……”
雍王?读到这里,赵维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而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雍王起兵,既然是雍王起兵,那前夜武定坊行凶,并劫走端妃的贼人,肯定就是雍王派来的人。
如此说来,自己这位叔叔为了起兵,已在京城早早做了准备……赵维隆暗自猜测。
“雍王之兵,步骑逾十万之众,来势汹汹……”
“臣等为大局安危计,暂且驻兵于汉水以东,凭汉水天险抵挡贼军!”
读到这里,赵维隆不由抬头问道:“凭汉水天下抵挡,那汉水以西的汉北府城,就这样白白放弃了?”
这句话问话,现场众人无敢回答,但事实已经很明显。
“贼军虎狼之师,西线之兵难以应对,请皇上速调援军,以解西线之危!”
看到最后,赵维隆干脆合上了奏疏,气得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当奏疏落在王存璋面前,赵维隆的怒吼紧接着响起:“一帮废物,饭桶……”
“朝廷花费无尽钱粮,有多少将士流血战死,才将那汉北城给拿下,竟被他直接舍弃了……”
“他倒是好手笔,够阔气……”
平日里,赵维隆即便再是生气,也不会如眼前这般破口大骂。
显然,刚才的西南战事不利,以及此刻西线军团告急,叠加起来让他心态崩了。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赵维隆这个糊裱匠本就不好做,各种忍耐煎熬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好不容易,西边安定下来,让他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西南,那知道西边又冒出十几万敌军。
要是这十几万敌军是真的,那可比叛军和丧尸难对付。
毕竟叛军成不了气候,丧尸不会攻打京城。
此刻,赵维隆仍未解气,只听他接着大骂道:“自己作战不力,丧城失地,却把责任推到敌军身上,简直可恨可杀!”
面对皇帝怒火,现场众人尽皆躬身以对,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就得挨批。
“在奏疏里,把贼军说成百战精锐,有虎狼之相……难道他西线的六七万大军,就不是百战之师?就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在奏疏里,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
骂到此处,赵维隆兀然起身,拍桌子吼道:“丢弃城池,领军无勇……他们就是这样为朕解忧?”
下一刻,赵维隆大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瘫坐了回去,显然是骂得岔了气。
“皇上……皇上……”
众臣纷纷抬头,一副关心担忧的模样。
只听首辅王庭鹤说道:“皇上,前线战事危急,您可得保重龙体!”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告诫十六七的少年保重身体,这场面怎么看都显得奇怪。
示意身旁顺气的太监退下,赵维隆微微闭上眼睛,尽可能让自己怒火平息。
只有冷静,才不会犯错。
几息之后,赵维隆睁开眼,目光扫向在场几位重臣。
“你们说,卢立清的这份奏疏,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694章 处置
卢立清的奏疏内容,有几分真几分假?
赵维隆向众臣问出这话,证明他对这位西线主将失去信任。
对此,一众大臣尽皆沉默。
几息之后,只听吏部尚书黄志成说道:“皇上,卢立清所言之真假,还需派人查证……”
也只有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帝师,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而不用担心皇帝的怒火。
“查证?”
赵维隆冷笑一声,随即说道:“朕问你们,朝廷耗尽江南五郡财赋,供养了多少能战之兵?”
见众人不答,赵维隆直接说道:“算上新建的七卫所禁军,也不过十万人而已……”
“雍王在西北,哪怕他把西北三郡都占了,就能供得起十万大军?”
还别说,听了赵维隆最后这句话,现场众人皆面露思索之色。
诚如赵维隆所言,西北三郡土地贫瘠人口较少,即便都占了也供不起十万兵。
不计后果穷兵黩武,西北三郡能拉出三万战兵,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里的战兵,说的不是普通卫所军,而是能打硬仗的军队。
而经历丧尸乱世之后,西北三郡生产力定会大受影响,更不可能撑得起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在场重臣皆感汗颜,他们竟都忘了这一茬。
说穿了,还是他们太相信卢立清,外加军情紧急才让他们没有多想。
事实上,除了兵部尚书王存璋完整看过军报,其他人都是粗略扫了一遍。
时间紧,军情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朕再问你们,是守城容易还是正面交战容易?”
这个问题,指的是卢立清等人,放弃汉北城的决定。
通常情况来说,肯定是守城要容易许多,尤其是汉北这种郡城,其防御工事相当完备。
见众人仍不答话,赵维隆冷声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敌军即便有十万大军,难道是他们十倍兵力?难道逼得他们必须要弃城?”
此刻,殿内众人还是没有答话。
赵维隆的话表面上看有道理,但任何情况都要具体分析,而不是如当下这般纸上谈兵。
无论如何,卢立清等人亲历前线,要比朝廷中枢这些人更清楚情况。
“皇上,臣赞同黄志成的看法,这件事一定要严查!”
目光扫视左右,王庭鹤接着说道:“朝天可命都察院都察院辑事监,一同派出专员赶赴前线,了解战事情况!”
让都察院兵部和辑事监一同派人,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调查公正。
当然了,王庭鹤提出这一办法,目的是让赵维隆有台阶下,把这件事就此结。
然而事与愿违,赵维隆的怒火,比王庭鹤想的还要大。
没等其他人表态,只听赵维隆说道:“查是该查,但卢立清他们欺瞒朝廷,也该受到惩处!”
这时,兵部尚书王存璋说道:“皇上,待事情查清之后,在行惩处也不碍事,更能让朝野上下信服!”
作为主战派的核心人物,王存璋自然明白王庭鹤的意图,所以才会站出来劝谏。
紧接着,吏部尚书黄志成亦躬身道:“皇上,两位大人说得有礼,等查清情况之后,再行惩处也未尝不可!”
黄志成不是帮谁说话,而是顾全大局才站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西线遇到了外敌,而且极有可能是强敌,这个时候行事一定要稳妥。
“查清楚?丧城失地这是件事,在军报内写得清清楚楚,还需要严查?”
一想起这事儿,赵维隆就觉得上火,以至于想砍了卢立清的脑袋。
眼见赵维隆死咬住这一点,让在场众人不知如何劝谏。
卢立清丢弃汉北城的决定,在他们看来确实没法洗,坚守城池完全可以拖住贼军。
“传旨……”
一听这两个字,在场一众大臣尽皆跪地。
“着都察院、兵部、辑事监,各派专员去往前线,查证前线情况!”
“免去卢立清西线主将之衔,着其立刻返京,其职务暂由武清侯张安署理!”
为免众人说起临战换将的害处,赵维隆接着说道:“武清侯张安,年富力强,长习兵事,久历前线……想来挑得起这般重任!”
众人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
朝廷大军已退守汉水以东,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凭借汉水这道天险,守住防线根本没多大难处。
换句话说,即便撤换了主将,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这样看来,换掉卢立清这位西线主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人自太安二十四年领兵,到现在已近三年,已经养出了些骄横之气。
为维护朝廷对军队的控制,趁此机会撤掉卢立清,确实是非常合适的机会。
大殿内安静了几秒钟,只听王庭鹤开口道:“皇上明鉴!”
在场其他几人,纷纷叩首道;“皇上明鉴!”
不管有什么派系矛盾,但终究是朝廷内部的事,面对骄横的边将,他们都有维护朝廷威仪的立场。
现场,只有黄志成心头担忧,
万一前线真如卢立清所说那般危急,撤换主将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下一刻,黄志成便摇了摇头。
反贼怎么可能有十多万大军……
撤掉了卢立清,赵维隆心中怒火消减了许多。
目光扫向众人,赵维隆沉声道:“诸位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时,赵维隆接着说道:“雍王造反,跟他有瓜葛的人,都该以反贼论处!”
“前夜城内行凶,想必就是这些人!”
“着大理寺、巡城司、上洛府衙,严查这些贼人!”
对于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无异议。
端妃被劫走,刚好在雍王打过来之前,他们都猜到是赵延洵派的人。
能轻松在武定坊杀几十号官兵,同时不声不响把人给劫走,这份能力让在场大臣后背发凉。
万一这些藏在暗处的逆贼,把刀口对准他们这些重臣,那可是要了命的事情。
好在,在武定坊事件后,左右监门卫加强了戒备,夜晚亲自参与宵禁巡逻。
“皇上圣明!”众臣皆道。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王存璋开口道:“皇上,雍王蛊惑人心,方使军民行大逆之事,臣以为……朝廷当发讨贼之诏,指明其谋反之实!”
“皇上有天威,有强兵,有大义,定可使贼军心生惧意!”
“届时,皇上可向贼军施以仁德,只诛首恶而赦从犯,或可使贼军不战而溃!”
赵维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缕笑意,说道:“此计乃攻心之策,甚妙!”
站起身来,赵维隆走向御案前,说道:“当年雍王与端妃,蛇蝎之心,妄图谋夺帝位……”
蛇蝎之心……听到这个词,众人心头有些复杂。
要知道,之前面对太皇太后紧逼,赵维隆可没少维护端妃。
毕竟,赵维隆能继位,端妃可是出了大力气。
翻脸不认人,这才是合格的地位……看着前方的少年君主,黄志成心中感慨不已。
而此时,赵维隆接着说道:“皇祖察之,痛斥其母子,谁料此人贼心不死,如今竟起谋逆之事!”
“当真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赵维隆最后一句杀气腾腾,意味着在他平叛成功后,必然要杀掉赵延洵。
什么叔侄情分,在赵维隆看来都是狗屁。
及时背上杀叔的骂名,他也要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第695章 两样心情
朝会散了,大臣们各自离开,唯有黄志成被留了下。
此刻,赵维隆跪在乾安殿偏厅内,向墙上供奉的太安帝画像进了香。
黄志成跪在偏厅外,看着前方年少的皇帝,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作为东宫出来的大臣,黄志成是看着赵维隆长大的,也是他一手将其推上皇位。
二者之间关系亲密,说句僭越的话,他俩虽为师徒却更像是父子。
如今朝事艰难,内外交困,党争不断,军头娇纵……
这些乱七八糟,且重若万钧之担,已把赵维隆压得喘不过气,看在黄志成眼里极为心疼。
眼见赵维隆“愣”在原地,“皇上……您得振作!”
“如今情势虽危,但大局还在掌握,皇上不必过于忧愁!”
黄志成猜的对,赵维隆此刻确实很忧愁。
但作为帝王,赵维隆不会明着露出软弱。
所以此刻,他极为淡定说道:“先生,朕没那般脆弱!”
“臣妄自揣测圣意,请皇上治罪……”
黄志成刚说完请罪的话,只听赵维隆说道:“先生……恐怕朝中,不少官员和雍王勾结,你是吏部尚书,这些人你要找出来!”
端妃的党羽,虽然被革职流放了许多,当之前赵维隆也护住了一批,这些人也都成了他的拥垒。
可眼下,这些人是否真的忠心,在他心里已经打上了问号。
只听黄志成说道:“臣会多加留意查证!”
…………
延寿宫,为太皇太后居所。
宫门内,李氏坐在小花园旁,眼睛盯着花朵上的蝴蝶。
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心情有些抑郁。
端妃被劫走,在李氏看了定是被贼人所害。
一生的对手和仇人死了,这让李氏一时间有些怅然,感到余生没了乐趣。
更关键的是,端妃没死在她手里,又让李氏觉得可惜。
正当李氏失落之间,一名太监急促走进了宫门。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没等着太监靠近,一旁服侍的老嬷嬷忍不住呵斥,这亦是她的本分和职责。
那太监连忙跪在地上,开口道:“娘娘……刚才得的消息,雍王造反了!”
听到这话,李氏回过神来,平静说道:“谁这么大胆,还敢造反……真是找死!”
“是雍王!”
“雍王?”李氏念了一遍,顿时神色大变。
“你再说一遍,是谁?”
这一句话,李氏的语气中饱含怒火和恨意,整个人气势变得凌厉起来。
禀告的太监吓得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答道:“回禀太皇太后,是雍王!”
“雍王?赵延洵?”
念出这两个名词,李氏一掌拍翻茶几上的果盘,声音冷厉道:“曹妙音……你这个贱人,你们母子真是阴魂不散,你们当真是该死!”
无论赵延洵还是端妃,在李氏心中都已经死了,可刚刚得知的这个消息,让她知道这母子二人都活着。
生死大敌,不共戴天的仇人,眼下还活得好好的……这让李氏如何能接受。
端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了,这更让李氏生出极强挫败感。
在占据极大优势的情况下,她本以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谁知还是被端妃翻了盘。
李氏怒火平息,吓得延寿宫小院内几十名宫女太监,此刻尽皆跪伏于地。
而李氏此时,心里越想越是生气,本想骂些什么可却说不出话来,胸腹之间起伏不定,看得一旁的老嬷嬷满是担忧。
最终,李氏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太皇太后……”
延寿宫内,响起一片呼喊声。
…………
京城那边儿,某处偏僻小巷内,一位身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此刻坐在破败小院内,手里不停搓着棉线。
这些搓好的棉线,将会被官府统一搜走,然后用去制作军衣。
虽然夏季即将来临,可朝廷已提前半年,就在为军队制作衣裳。
隔壁院内,另一妇人提醒道:“曹大姐,你这可慢了些,几天后官差们要来收东西,你可别到时候交不出东西!”
所谓的隔壁院子,不过是中间挡着一道篱笆,两院之间相互能看到。
这位被提醒的“曹大姐”,自然便是做了伪装的端妃。
丧尸乱世,京畿郡多了不少流民。
为维护秩序,流民们都被组织起来,男的全都被弄去转运军需,女的则做一些低体力有技巧的活儿。
比如搓棉线、织布、制衣,制作鞋帽棉袜被子一类东西。
南城这边,专门服务“后勤”的妇人,朝廷安置了近十万人。
这些人来源杂乱,对其管理更为简单粗暴,乃是藏人的最好地方。
自从武定坊出事后,各大城门检查严格,城墙上巡查也极为严密,所以端妃暂时只能藏在城内。
在养济院是干活儿,出了养济院还得干活儿,好在端妃已经习惯了。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作为“反贼”的亲生母亲,端妃竟在给朝廷制作军需。
听到隔壁妇人劝解,端妃无奈答道:“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没了,随他去吧!”
隔壁妇人一边麻利干活,一边说道:“可别这么说,好歹你还有侄子,日子总算有盼头!”
她口中的“侄子”,是不时来看望端妃的曹云辉,这一点邻居们都知道。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只要一个人改头换面,在当下这种混乱之地,想要被找到难如登天。
京城内的几十万人,认识端妃的毕竟是极少数。
端妃平静说道:“侄子管什么用?得靠儿子才行!”
听到这话,隔壁妇人道:“你至少有儿子在身边,哪像我命苦……儿子媳妇被怪物咬死,只剩我跟小孙子了!”
这本是沉重至极的话,但这妇人说起却很是平常,显然已被生活磋磨到麻木。
端妃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够悲惨,但和隔壁这妇人想必,她至少儿子孙子都有,显然已幸福得没边儿。
沉默几息后,端妃安慰道:“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端妃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竟会对一普通妇人说些话。
听到这话,隔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坐地上的孙子,脸上露出笑容道:“是啊……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紧接着,这妇人又问道:“曹大姐……你儿子呢?怎没见他来过?”
端妃一边搓着棉线,一边答道:“我儿子离得远,所以过不来!”
“在哪儿?能有多远,连自己亲娘都不来看?”
“在西边儿!”
“在打仗?”
端妃微微一笑,说道:“没错……在打仗!”
“打仗啊,只要打赢了,他就能来看你了!”隔壁妇人说道。
停下手里的活儿,端妃抬头看向西面,喃喃道:“没错……打赢了,他就能来看我这亲娘了!”
第696章 朝中有奸
(章节末有彩蛋,内容是京畿附近的地图,大家可以看一下!)
五月二十四,一队人马飞速赶到东河府外。
经过查验,这队人直接入了城。
待这队人进城后,守备城门的士兵议论道:“都是钦差,看样子还是京城来的大人物,也不知是来干嘛的!”
“西边冒出了反贼,朝廷肯定要有动作,这有什么奇怪的!”
“倒也是这个理儿,这天下可真是难太平啊!”
“苦的是咱们这些人,每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不知道那天就死了!”
“我只希望,能在死之前,和我那儿子见一面!”
“老张,你走的时候孩子还没生,如今怕是都会走路了……”
众人议论之时,钦差已经赶到了东河府衙,这里是西线军团的中枢。
这支钦差队伍,是由都察院、兵部和辑事监三方组成,由都察院左都御史孟正卿领队。
有王命旗牌,孟正卿此刻代表着皇帝,面对西线军团一帮官吏,他便显得格外严厉。
“成国公在何处?”
便有官员答道:“禀告上差……大将军早晨离开,去了前线监督各部方务!”
孟正卿冷着脸说道:“立刻派人去找,并召集各卫所指挥使及以上官员,三个时辰内到此地听旨!”
他有皇命在身,自然能轻易压服一众文官。
“是!”
随着信差被派出,接到消息的各卫所指挥使,在安排好防务后都向东河府赶了去。
钦差来了,而且还带着圣旨,显然是有大事要发生,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军官们陆续到场,卢立清几人也陆续赶到。
众人聚在府衙大堂,却没见到孟正卿本人,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等。
卢立清本想到后堂去见孟正卿,却被对方带来的侍卫拦下,告诉他只需等待宣旨。
自己竟见不得钦差,这让卢立清心头一沉,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
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位指挥使到场,孟正卿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表情严肃,目光如炬盯着众人。
随同他一道来的兵部官员,以及辑事监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派了出去,目的是从各卫所了解情况。
让这些卫所指挥使前来停止,孟正卿也存着支开这些人,以方便兵部等人查证。
信属官手中,孟正卿拿起了第一份圣旨,现场众人军将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之,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朕乃神宗显皇帝嫡孙,奉遗诏继大位,奉宗祧……”
诏书开头,赵维隆讲明了自己继位的合法性。
接下来,诏书痛斥赵延洵无纲纪之礼,无为臣之分,兴无名之师,是当今天下第一大贼子。
这份诏书,是朝廷的讨贼檄文,已传抄各郡府县传达布告,今由孟正卿在西线军团宣读。
诏书最后,赵维隆号召天下臣民,一同致力于消灭贼军,还天下一个太平。
很快,讨贼檄文宣读完毕。
正当众人要其实,孟正卿又拿出了一份圣旨,众人只得接着跪在地上。
“敕曰……”
目光扫向卢立清,孟正卿肃然道:“太子太师,西线军团大将军,成国公卢立清,畏敌怯战,丧城失地,深负朕托……”
这一开口,在场众人都感到惊讶,众人怎么都想不到,为何皇帝会有如此判断。
经过这几天的探查,西线各卫对雍军情况有了更多了解,便知退守汉水以东是明智选择。
人家那是真正的十万虎狼之师,正面硬拼败的可能性极大,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众人思索间,只听孟正卿接着念道:“着罢卢立清西线主将之职,着加武清侯张安兵部尚书衔,西线军事暂由张安署理!”
见卢立清愣在原地,孟正卿沉声道:“成国公……接旨吧!”
卢立清此刻心情极为苦涩,他不是贪恋权位,而是对圣旨的“罪责”感到心寒。
担任领兵大将三年来,他不但苦心领兵围剿丧尸,而且费尽心思弹压一众下属,维护朝廷对军队的管束。
可如今,因为退守汉水以北这一决定,就把他说成是畏敌怯战,这让卢立清一时间难以接受。
见卢立清仍旧愣在原地,孟正卿更觉此人跋扈,竟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
事实上,朝廷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且新皇帝执政能力不足时,内外猜忌是无法避免的事。
卢立清委屈,皇宫里的赵维隆,一样也觉得自己是委屈求全。
“卢立清,接旨!”孟正卿第二次催促。
而此刻,荣升主将的武清侯张安,心情却是五味杂陈。
他了解前线情况,如今西线就是个烂摊子,比之前清剿丧尸难多了。
就这几天,河对岸的雍军组织过几次小规模渡河,每一次都搞得西线军团人仰马翻。
那些渡河的雍军,不是一般的精锐,给军队造成了极大损伤。
这还是小规模渡河,一但对方造的船只足够多,大规模登陆过来,张安真不知这仗该怎么打。
眼下卢立清被撤职,在张安看来反倒为好事,至少可以夺清闲去了。
“臣……接旨!”卢立清叩头道。
正当他伸手去接圣旨,只听后方后人开口道:“大将军统兵三年,殚精竭虑清剿怪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岂能如此对待功臣?”
“放肆!”孟正卿大声呵斥,脸色已变得铁青。
谁知又有一人闷头说道:“敌军锐不可当,我军与汉北无兵无粮,故而退守汉水以东,凭借天险阻挡敌军,这又有什么错?”
这些家伙,是嫌自己还不够惨吗?
想到这里,卢立清回过头去,怒斥道:“都给我闭嘴!”
谁知先前说话那人道:“大将军,朝中定是有奸臣蛊惑,皇上是被他们蒙蔽了!”
看着一帮骄横部下,卢立清大怒道:“朝中大事,岂是你们一帮粗汉能评判?”
“朝廷花费了大力气,才讲汉北城给拿下,因我畏战怯战丢掉城池,这难道不该惩处?”
“看你们这骄横之行,朝廷供应你们钱粮,照顾你们的家人,你们就是这样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最后一句话,本质上是在提醒再场将官,军队的命脉捏在朝廷手中,各自的家人也还在皇帝手中。
终于,无人再出狂妄直言。
在场众人只能看着,卢立清转过身去,从孟正卿手中接过了圣旨。
刚才一幕,让孟正卿深刻了解到,西线军团山头势力何等严重,于是他也更觉得将卢立清撤掉,是朝廷非常明智的选择。
“成国公……皇上命你接旨后即刻回京去!”
此人留在前线,总有可能生出事端,这让孟正卿很担忧。
“孟大人,钦差队伍正在了解敌情,可否让我多待两日,将情况与诸位大人讲明!”
关于大局是这么回事,他必须结合实际跟这些钦差说明白,让他们给朝廷带回最准确的消息,皇帝才能得出正确的判断。
孟正卿冷冷道:“不必了,明日一早你就动身吧!”
第697章 劝降书
房间内,几名士兵正在收拾。
卢立清坐在一旁,仰着头望着屋顶,神色间带有一丝忧虑。
被免去主将官职,其实他心底并不在意,在这个位置上如履薄冰,他已经苦熬了将近三年时间。
这三年里,他家都没回过一次,如今被召回京去,对他个人来说其实是好事,只是他放心不下西线战事。
朝廷耗尽国力,才把丧尸赶回汉水以西,才将南方各郡弹压住,才使整个国家处于脆弱平衡中。
如今雍王携十余万大军来犯,西线军团稍不注意,就可能使得局面时空。
当然了,眼下他已卸下西线主将,再多担忧也是无用。
就在这时,已被任命为主将的张安,独自一人出现在房门口。
目光扫向屋内两名士兵,张安沉声道:“你们都出去,我与大将军有话要说!”
他如今才是大将军,两名士兵自然要听他的,见卢立清没有出言反对,二人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间。
转过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卢立清提起茶壶倒起了茶。
“你该去陪着孟正卿,来这里做什么!”
张安走到茶几另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不信咱们,陪着也是自寻苦恼!”
孟正卿等人的任务,是了解有关雍军的情况,本就说明了朝廷不信西线军团的禀告。
说到这里,张安颇为无奈道:“看他们那意思,还想着要劝降雍王!”
“劝降?倒也是个办法,能不打最好不打!”卢立清表明了观点。
张安反问道:“大人觉得,劝降这事儿能成?”
往房间外扫了一眼,确定无人后,张安压低声音说道:“当初雍王母子就觊觎太子之位,差点儿就成功了,如今他手下有十来万强兵,难道会放弃?”
这些道理,卢立清如何不明白,只不过抱有幻想而已。
见卢立清不说话,张安端起茶杯,叹了口气道:“大将军,你这位置可不好坐!”
一直以来,张安都想坐上主将位置,可现在真的成了现实,他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雍军上下,这几天在打造船只,随时都可能强渡汉水,大将军以为……这仗该如何打?”
卢立清本就不想局面崩坏,此刻张安问起,他就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要稳扎稳打,凭借汉水天险,把他们挡在汉水以西,拖上两三个月……就能耗尽他们粮草!”
张安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想过。
雍军若是从陇右来,其补给线不是一般的长,中间还有丧尸捣乱,将其耗死在汉水很有可能。
只听卢立清接着说道:“咱们想耗死他们,雍军一定想着速战速决,所以总得打一次硬仗!”
“一定要打赢,打赢了最终就是咱们赢!”
“如果可以,你要上奏给朝廷,让朝廷调派援军过来,以防不测!”
张安沉声问道:“有何不测?”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汉水守不住!”
汉水守不住,这事儿张安还真没想过,那毕竟太遥远了些。
“未料胜先料败啊!”卢立清语重心长。
略微思索后,张安答道:“若汉水守不住,凭东河府一座孤城,也守不住……所以只能退守济水!”
毕竟是宿将,张安的兵法素质不差,能够看出关键问题。
“真如大将军所言,我军若无法守住汉水,确实该提前在济水组织防御!”
“但济水以东,能打仗的唯有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
张安刚说到这里,卢立清便打断道:“这四卫禁军……你不要去想!”
这四卫禁军,被皇帝紧紧攥在手心,谁打主意只会被怀疑用心。
“除了这四卫,西南调不得,东南也不好调,就只能从北边调了!”
说到这里,张安自己都摇头道:“北边儿那万把人,恐怕当不起二道防线!”
卢立清点了点头,平静道:“东南有八万大军,可以调动!”
张安便道:“大人,你不是不知道,东南的八万大军,不只是为了清剿怪物,还担着其他差事!”
卢立清目光扫向张安,语气沉重道:“其他差事,你是说震慑南方五郡?若雍军越过汉水,你说是南方五郡反叛要命,还是雍王的叛军更要命!”
这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东南是可以调的,而且必须由他们担起二道防线。
张安思索之间,卢立清叹息道:“其实依我的意思,最好是在汉水凑十来万战兵,如此更有把握挡住雍军,不给他们越过汉水的机会!”
这当然值得叹息,因为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可惜根本没有可能施行。
“好了,该说我都说了,西线这幅担子……你可得挑好!”
这句话,听得张安心头更是沉重。
…………
汉水以西,雍军各卫所,正在大批准备船只。
前些天,赵延洵命侍卫司的人乘船渡河,可惜在河中央就被发现。
当船只靠岸时,对面已经军阵严整。
大盾长枪排列整齐,后方这是箭阵,防御力基本基本点满了。
侍卫司的人还没上岸,就被人家打得抬不起头,上岸之后举步维艰,为避免过重伤亡只能撤退。
经过这一事件,赵延洵决定暂缓渡河,要当各部大军都准备好后,一鼓作气渡过汉水去。
所以眼下,雍军并不着急渡河,而是竭尽全力打造船只。
当然了,赵延洵没让侍卫司的人造船,而是安排他们分做小队,偷偷越过汉水去。
队伍小不容易被发现,他们渡河后会潜伏下来,等待决战时他们会出现在后方,与雍军主力前后夹击朝廷大军。
此刻,赵延洵走在河岸边,目光却扫向了河对岸。
雍军能严密监视对岸,对岸也能盯着他们,如今双方大军只隔着一条河。
就在这时,赵延洵自顾自说道:“今日议事,他们也该到了!”
每天他都会召集各部主官议事,主要是为了沟通各部情况,做到对全军的整体掌握。
事实上,赵延洵领大军屯驻汉水,同样也面临着极大压力。
一方面,丧尸寻着人多的地方汇聚,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需要斩杀的丧尸就越多。
所以每天除了造船,他们还得击杀大量丧尸,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另一方面,分配粮草军需也是麻烦事,也考验着物资转运能力。
他虽能兑换粮食,进可仅靠兑换的粮食也不够,何况大军打仗需要的不只是粮食。
所以卢立清猜得没错,赵延洵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值得发愁的事有很多。
正当赵延洵准备回城时,远处有侍卫飞速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侍卫隔着老远禀告道:“王爷,这东西撒在岸边,风吹得到处都是!”
张猛从侍卫手中接过,然后将东西递到了赵延洵手中。
“劝降书!”赵延洵念出了首句三个字。
第698章 邱佑先
“雍王起兵,实为谋逆……”
“朝廷有大义,有百万大军,尔等谋逆必败……”
“皇上仁德,不愿多伤性命,投降者可赦其罪行……”
赵延洵嘴里,把纸上写着的关键语句,直接念出了声来。
简单来说,这是一份劝降书,而其平铺直叙的语言,很明显是面对普通士兵的。
收起劝降书,赵延洵问道:“这东西很多?”
侍卫连忙答道:“正是如此,这东西撒在河岸边,风吹得到处都是!”
点了点头,赵延洵示意这侍卫退下。
站在一旁,张猛沉声道:“王爷,臣这就去传命,让各部把捡到的劝降书收起来,一把火给烧掉!”
他这人虽蠢直了些,但也知道这玩意儿会扰乱军心。
瞥了张猛一眼,赵延洵平静道:“你着什么急……难道就凭这东西,就能让他们叛我?”
“若真如此,这仗干脆别打了!”
张猛连忙低头答道:“是!”
此刻,已经快到正午,显然该回去参会了。
事实上,各卫所的主官们,此刻已经赶到汉北城内。
这些人聚集在府衙大堂外,相互之间高谈阔论。
有的吐槽自己所部遭丧尸袭击,有的夸耀自己打造了多少船只,还有的则跟骑兵卫所诉苦,讲明自己军需补给的难处。
临战状态下,这种会议正是相互沟通,相互协调解决问题的最佳机制。
“王爷驾到!”
听到外面传来的禀告声,院内众人全都噤声,各自面向大门处站立。
眼见赵延洵走上台阶,在场众人尽皆参拜道:“参见王爷!”
“都起来,进去议事!”赵延洵沉声道。
说完这话,赵延洵直接走进大厅,一众将领尽皆跟了上去。
在主位上落座,赵延洵目光扫向厅内众人,说道:“老规矩,把各自情况说说,大家群策群力解决!”
“武建清,从你们第一卫开始!”
被点到的武建清,立刻走到了大厅中央,开门见山讲起了今日事务。
事情繁杂,每位指挥使会讲一到三分钟,期间还会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
众人讨论超过半个小时,才把明天的事协调好。
“都听好了,差事要办……但也要让你们各自的部下,准备好随时打硬仗!”
说道这里,赵延洵语气严肃道:“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没有那部兵法说过,打仗是五天或十天后……”
众人皆露受教之色,其实不需要赵延洵多强调,他们本就一直处于战备中,跟丧尸的战斗从未停止过。
紧接着,赵延洵拿出了一张纸,正是朝廷散出的劝降书。
“这东西,你们传阅一遍!”
离得最近的武建清,当即接过来看,只一眼就面色大变。
“这东西,是河对岸传过来的,只怕是抄了上千张,他们什么目的……想必你们都看出来了!”
“要劝降,要乱我军心……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最先看完的武建清答话道:“王爷,对面那些人想的法子,对叛军来说着实有威胁,可咱们不是叛军!”
“王爷秉承天命,奉先帝遗诏,讨逆贼靖国难!”
“底下的兄弟们,都愿意为王爷效死,岂会提醒对面逆贼的这些狗屁东西!”
听到武建清这番话,赵延洵露出一缕笑容。
紧接着,其他指挥使们,也都对“劝降书”嗤之以鼻。
想借此扰乱军心,在他们看来简直痴心妄想。
还朝廷百万大军,在场众人多是禁军都司出来的,岂会不知朝廷军队什么情况。
“王爷,就怕对岸那帮废材,还想威胁咱们……您说可笑不可笑!”
“就是……哈哈哈!”
知道对面什么情况,在场众人更知自己一方,战斗力是何等的强大。
只要造好了船,一鼓作气打了过去,他们都有把握击溃朝廷的军队。
劝降书上的威胁,在他们看来就是无能狂怒,和某国威胁北极熊一个道理。
示意众人安静,赵延洵敛去笑容说道:“所以你们回去之后,要告诉手下人,对岸这是在威胁他们,是看不起他们……更看不起他们王爷!”
“激起他们的怒火,到时候一鼓作气,将对岸烧个精光!”
一众指挥使尽皆答道:“是!”
在汉水以西耽搁了这么些天,他们也都憋着一股气,只想早日打过汉水去。
随即,赵延洵起身道:“好了,各自回去吧!”
众人再次行礼,然后陆续退出了大堂。
…………
很快便是两天过去,按如今各部造船进度,还有五天一切即将准备完成。
而河岸另一头,京城派来的钦差们,也已真实了解到了雍军情况。
现实给了他们,也给了朝廷狠狠一巴掌,赵延洵所率领的军队,虽然没有真正的十万之众,但也有七八万人。
要命的是,这七八万人全是精锐,实力已强过汉水东岸的朝廷军队。
如今汉水以东,朝廷禁军只有两万五千余众,加上河西广阳两都司三万残兵,在兵力上也比不过雍军。
换句话说,眼下的情况已十分危急。
东河府城一处房间内,孟正卿沉声道:“呈送京城的奏报送出,咱们的差事总算完成了!”
在孟正卿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兵部侍郎邱佑先,此人乃是兵部的代表,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只听邱佑先说道:“大人,或许还能再做些什么!”
“再做些什么?张安上任后,连转运粮草的民夫,都征调了不少顶上前线,我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在孟正卿看来,该想的办法都想尽了,如今只能等待朝廷的反应。
“孟大人,我是说……我们还能做些事!”
“什么事?”
在孟正卿疑惑的目光注视下,邱佑先平静道:“孟大人,我愿渡江西去,劝降雍王!”
“劝降雍王?”
孟正卿被邱佑先的想法震惊,暗道这厮莫非是嫌命太长,雍王都造反了,又岂是轻易能劝降的。
孟正卿说道:“邱大人,勇气可嘉,但你此行……恐怕难有结果!”
邱佑先答道:“即便不能劝降,能多拖他几日,也能为朝廷争取调兵时间!”
有了他们呈报的奏疏,朝廷清楚前线情况之后,自然会调兵支援前线。
可调兵需要时间,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根本不能成行,而眼下缺的就是时间。
西线军团的防线,在邱佑先看来比较脆弱,稍不注意就可能崩盘。
眼见邱佑先心怀忠义,有舍生忘死之气概,孟正卿对他亦多了几分敬重。
“你可想好了!”孟正卿沉声道。
邱佑先笑着说道:“为国尽忠,虽死无憾!”
虽说官做大了,就难有赤子忠心,可凡事并非绝对,深受忠君教育的士子们,总有能秉持初心者。
孟正卿沉声道:“那你去吧,一路珍重!”
第699章 震而憾
名为劝降,邱佑先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拖延雍军进攻时间。
只要赵延洵跟他谈,无论对方提出多离谱的要求,邱佑先都会好好谈。
怀着这样的心情,邱佑先带着两名兵部属官,架着一叶小舟往对岸赶了去。
他是个不怕死的,可跟他一起渡河的两名主事,此刻心里却不安得很。
他们不想去,可惜没得选,不去就是对朝廷不忠,丢官下狱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了,为了让部下两人追随自己,邱佑先也经过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
站在船头,主事张元应说道:“大人,天高地阔……当浮一大白!”
他现在表现得洒脱不羁,显然已经放松了心态,是怀着必死之志前往雍军大营。
坐在船舱门口,邱佑先笑着说道:“我府里倒是有两坛好久,这次回京……你我共饮!”
他二人谈笑风生,一旁表情凝重的赵贺道:“大人……只怕咱们回不去了!”
张元应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好听的?难道要自己骗自己?”
“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反贼岂会在意这些规矩!”
眼见两人吵了起来,邱佑先当即呵斥:“够了……还没到贼窝,咱们先吵起来算什么事?”
事实上,此刻他们距离西安,已经不过五六十米,距离已经非常只近。
岸边摆放着很对简易木船,此刻正有军士不断往来,且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们。
“戒备!”
随着百户一声大吼,十几张弓拉满了弓弦,全都瞄准了靠近的船只。
见此情形,邱佑先生怕还没靠岸,就被这些人射成了刺猬,当即喊话道:“我们是朝廷使者,要见雍王!”
“朝廷使者?这倒是新鲜!”百户摸着下巴说道。
前日朝廷散过来的“传单”,被全军上下传成了笑话,无人会怀疑雍军的强大,更无人怀疑赵延洵的正义性。
百户随即下令道:“放他们过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五十米的距离很快拉进,邱佑先的船靠在了岸边,包括船工在内的七人全部被抓。
盯着身着大红官服的邱佑先,百户问道:“你是何人?”
“本官兵部侍郎邱佑先,此行前来面见雍王殿下!”邱佑先义正言辞。
他这般沉着淡定,让这百户高看了他一眼,答道:“我们王爷,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邱佑先沉声道:“我是代表朝廷来见雍王,商谈罢兵之事,想必你们也不远看到,接下来要经历血战吧!”
按照正常思维,底层士兵都想着不打仗,毕竟打仗就是要是死人的。
谁知这百户说道:“血战?那有什么血战,等我军渡河之后,便能一股击败你们!”
“王爷秉承天命,诛杀你们这些逆贼,若你们不想死……就老实投降,还能保全自己性命!”
好家伙,自己还没见到雍王,反倒被区区百户上了一课。
这可把邱佑先气得不轻,但他还是压住怒火,徐徐说道:“我是代表朝廷来见雍王,你能代表雍王和朝廷说话吗?”
没有得到授权,这百户当然不敢应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邱佑先紧接着说道:“我要与雍王商谈大事,你若真是忠于雍王,就该立刻向他禀告!”
好家伙,一句话把这百户架了起来。
要是他不通禀,就是僭越,就是不忠于雍王。
转过身,这名百户冷声道:“看住他们…二奎,你去向千户大人禀告!”
“是!”
接下来,邱佑先等人被看住,百无聊赖之下,只能看着雍军士兵来往忙碌。
作为兵部的专业人士,只看了大约十几分钟,邱佑先对雍军的认识更上了一个台阶。
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如教科书般呈现在他面前。
在一片忙碌表象中,细细一看却是井然有序。
正当邱佑先大受震动时,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对方冲自己方向而来,邱佑先暗道:“看来雍王愿意见我!”
在这里,他们已等候半个时辰,如今已是日近正午。
果然,这队骑兵来到了他们面前。
带队者乃是胡大彪,此刻他坐在马背上,看向邱佑先的眼神极为轻蔑。
看着胡大彪和他手下这些人,邱佑先再次受到了震撼。
眼前这些士兵精壮魁梧,全身上下精铁铠甲,个个都散发着浓厚煞气,显然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邱佑先原本以为,刚才那些雍军就很强了,可眼前出现的这一批人,又比刚才那些人强出不知多少。
邱佑先满心苦涩,雍王能在西北倒腾出七八万大军,在他看来已经够离谱了。
可对方还能打造出如此强兵,是他想破脑袋都不明白的。
这样强大的雍军,一但渡河西线军团能挡得住?邱佑先陷入了怀疑。
“你就是兵部侍郎?”
虽然心中震撼,可眼下被“叛军”问话,邱佑先自觉不能输了气势。
于是挺直腰杆儿道:“本官兵部侍郎邱佑先,请求面见雍王殿下!”
胡大彪收拢缰绳,弯下腰俯视邱佑先说道:“刚才你说,丁百户代表不了王爷,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能代表得了朝廷?”
这一句,也确实把邱佑先问住了。
他们这支钦差队伍,得到的皇命是调查情况,并未有明确授权,允许他们与雍军谈判。
可这时,邱佑先沉声答道:“我自然能代表朝廷!”
他说这番表态等同于“假传圣旨”,让其身后两名主事脸色大变。
即便此行有功,邱佑先返京之后,也极有可能会被严惩,说不定掉脑袋都有可能。
张元应二人,此刻震惊之余,也是真的佩服邱佑先,此人当真是公忠体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听到回话,胡大彪随即道:“那好……你跟我走!”
言罢,胡大彪没有多说,而是调转马头离开了。
邱佑先立刻跟上,随行方向大约三里处,便是巍峨挺立的汉北城了。
路上,邱佑先走得很安心,预想中丧尸遍地情形没有出现。
但道路两边,那堆积起来的骨骸,证明那些丧尸存在过。
当在靠近汉北城途中,邱佑先看到了更多军队,也见识了雍军清剿丧尸的情形。
和朝廷军队的打法完全不同,雍军的战法极为简单,就是一路平推往前碾压。
正当邱佑先感慨雍军之强势,只听前方胡大彪慢说道:“这些怪物,杀了一批又冒出一批,也真是够烦人的!”
一旁有总旗答道:“左右不过费些事,只是拖长了渡河时间!”
听他二人这般对话,竟是完全没把丧尸放在眼里,斩杀丧尸这种大难事,就跟吃饭拔草一样简单。
邱佑先震撼之余,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强横无匹的雍军,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第700章 言必称九叔
一路同行,一路观看。
邱佑先的心里,已经从震撼转为麻木,最后升起了恐惧。
刚才被他强行忽略的问题,再度出现在他心头。
强横无匹的雍军,西线军团真的能挡住吗?
“走吧,进城了……把你送到地方,咱爷们儿也该吃午饭了!”
看着前方城门,邱佑先敏锐注意到,城内不断有呼喊声响起。
只听胡大彪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开饭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进城门。
入城之后,没有了城墙阻挡,邱佑先才听清了里面的喊话声。
“雍王殿下,万岁!”
“雍王殿下,万岁!”
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一时让邱佑先有些懵。
这算是怎么回事?雍王本人到底在何处?
虽有疑问,但邱佑先憋在了心里,只等着胡大彪给出解释。
城池内街道上,不时有雍军队伍整齐划一走过,这严明到可称严苛的军纪,让邱佑先大大开了眼界。
当然了,城内“雍王万岁”的呼喊声,仍旧不时在四周响起,让邱佑先越发感到好奇。
可胡大彪只顾往前赶路,根本不是个合格额“导游,于是邱佑先忍不住问道:“这位将军,为何城内呼喊声不停?难道雍王无处不在?”
听到这问话,胡大彪笑出声来。
指着旁边一条街说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仔细看了一眼胡大彪,确认对方不是玩笑之言,邱佑先转身走进了旁边一条街。
街道上,零散有士兵走动,但多数人最终街道尽头那院子里。
而那震撼人心的呼喊声,就是从那院子里传出来的。
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守卫士兵正要将其拦下,却看到街口处,胡大彪做出让路的手势。
于是邱佑先得以顺利进入,只见这是一处比较大的院子,东侧摆了十几条长桌,正有士兵安静在此用餐。
西侧正有几队士兵集合,其中一队在一名总旗带领下,买着整齐步伐走向了“取餐区”。
示意在场众人免礼,胡大彪悄悄走到邱佑先身后,沉声道:“看到了吧,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立……定!”
随着带队总旗一声军令,行进的士兵直接停下,牵引住了邱佑先的目光。
“向左转!”
前方那队士兵,已经面向取餐区。
看着取餐区摆放的吃食,邱佑先知道这队士兵要取餐了,然后去到东边就餐区。
吃个饭,还有这么多道道,邱佑先又开了番眼界。
可他还是感到疑惑,刚才那呼喊声是怎么回事?
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前方带队总旗大吼道:“雍王殿下,万岁!”
“雍王殿下,万岁!”
士兵们声音洪亮,虽只有三十余人,但却有排山倒海之势。
为啥要喊这么一句?
邱佑先心里刚冒出疑问,其身后的胡大彪就开口道:“开饭之前,在,称颂我王,乃是我军铁律!”
“三年来,大伙儿都是这么喊过来的!”
“王爷的名号,给兄弟们带来了胆气,大伙儿才能在怪物环绕之地,用刀枪打出一片天地来!”
听着胡大彪的介绍,邱佑先深受震动。
如此说来,雍王一手缔造的军队,已把忠于雍王刻进骨子里去。
有如此忠心耿耿的军队,孟正卿所谓的劝降书分化,如今看来显得格外可笑。
见邱佑先愣在原地,胡大彪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把你送到地方,我也该吃饭去了!”
从渡河后到现在,邱佑先无时不被震撼,此刻他的心已经乱的很,甚至有逃离此处的想法。
可他终究还是,把所有不安和惶恐压了下去,至少他在见到雍王之前,觉得自己绝不能露怯。
当然了,这也是表面淡定而已,实际上其心防已是千疮百孔。
离开这处院子,在通往北城的路途中,邱佑先仍能听到呼喊声。
一路上,邱佑先神思恍惚,被带到府衙外他才恢复过来。
“进去吧,王爷在里面等你!”
把邱佑先送进大门,在撂下这句话之后,胡大彪带着手下几人离开了。
正当邱佑先不知该往何处去,二门之内走出了一名太监,却是久未露面的林全。
林全跟随运送物资的队伍,辗转半个月的时间,昨日才到的汉北。
他是奉薛宝筠之令,给赵延洵送来一些吃用之物,用来给他改善生活。
“你就是兵部侍郎?”
马上要见雍王,邱佑先打起精神,坦然道:“正是!”
“跟我来!”
林全没有与他废话,直接将其领进了府衙大堂,撂下他后直接就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佑先勉强保持的沉稳心境,此刻不断冒出惶惑不安和惊恐,这是他奋力想要压制的情形。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当邱佑先额头见汗之际,大堂后方响起了脚步声。
邱佑先目光扫向屏风处,里面隐约可见移动的人影。
此刻,邱佑先越发手足无措,面对赵延洵他竟不知如何自处。
但下一刻,出现在屏风左侧的人影,却让邱佑先的表情凝固。
此人不是雍王,而是灵王赵维恒。
“灵……灵王殿下!”邱佑先脸上满是惊讶。
没错,来人正是灵王赵维恒,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邱大人,好久不见!”
走向大堂书案后,赵维隆缓缓落座,说道:“邱大人……我九叔让我问你,你到这里所谓何事!”
听到这话,邱佑先脸色一沉,说道:“殿下,雍王造逆,你岂可不辨是非,为逆贼说话?”
“逆贼?我九叔承天之命,奉先帝遗诏讨贼,你可不要乱说!”
当今皇上亲兄弟,却一口一个九叔喊着,跟逆贼之间关系亲密,这让邱佑先怒火中烧。
好在,邱佑先还维持着最后的理智,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雍王造逆,定是被奸人蛊惑,皇上仁德,只要雍王愿意收手,皇上愿意饶恕他的罪行!”
只要能给朝廷拖延时间,眼下邱佑先什么话都敢说,反正他已经犯了大逆之罪。
说来也是讽刺,要抵抗反贼谋逆居然也得用大逆手段。
“邱大人,你是说……赵维隆愿意宽恕我九叔的罪行?”
自己亲大哥叫名字,把这谋逆反贼叫叔叔,邱佑先气得差点儿骂出来。
但眼下大局为重,他让自己冷静了几秒后,答道:“没错!”
谁知赵维恒直接笑出声来。
“赵维隆要饶恕九叔?他凭什么饶恕九叔的罪行?”
说到这里,赵维恒沉声道:“邱大人,你可知我九叔麾下大军武备之强横?”
雍军有多强大?邱佑先虽是管中窥豹,却已知是天下无敌的强兵。
此刻,勉强压下去的惶恐,再度挤进邱佑先心头,让他口干舌燥细汗直冒。
没等他回答,赵维恒紧接着问道:“你又可知……我军士气之高昂?”
雍军士气犹如巨浪,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直有锐不可当之势。
此刻,邱佑先本想辩上两句,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并感觉胸口疼痛难忍。
只见赵维恒突然起身,语气越发凌厉:“你可知我全军上下,已是枕戈待旦!
“只要我九叔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捂着胸口,邱佑先本能感觉到,自己蹲下应该会轻松些,可他又不愿在赵维恒面前露怯,给朝廷丢人。
“你说说,他赵维隆文武不就,如何能抵挡我九叔煌煌天威,他又有什么资格宽恕我九叔?”
听到这话,本就憋屈难受至极的邱佑先,直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急火攻心吐出了鲜血。
迈步走到邱佑先面前,赵维恒徐徐蹲下身,语气冰冷说道:“你还是滚回京城去,让赵维隆把脖子洗干净,跪在承天门外等我九叔问罪!”
这话说完,邱佑先又吐出一口鲜血,在无尽憋屈与恐惧中,直接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第701章 夜色
“晕了?哼哼……真是废物!”
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赵维恒满脸嫌弃,他还有许多话没说怼出来,眼下实在显得扫兴。
被赵维隆迫害,赵维恒心中有太多怨气,刚才一口气骂出来,让他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只要能斗倒赵维隆,认贼作叔根本不算事,何况在赵维恒看来赵延洵并非是贼。
雍军强盛,朝廷根本挡不住,这意味着他这位九叔,注定是要当皇帝的。
那么眼下,抱住赵延洵的大腿,才是他往后好日子的保证。
事实上,抱大腿这事儿也内卷,他的另外两位亲叔叔,今日也死皮赖脸求这差事。
之所以落在赵维恒头上,是是因为他身份更特殊。
亲兄弟都背叛了皇帝,愿意跟着雍王讨贼靖难,更能说明赵维隆是杀父弑君的贼。
明白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赵维恒自然会牢牢把握住机会,跟在赵延洵身后扛好反旗。
“来人,把这厮拖出去砍了!”
赵维恒话音落下,便从大厅外进来两名侍卫。
其中一人禀告道:“灵王殿下,遵王爷示下,要将此人送回对岸去!”
本来想杀人泄愤,一听赵延洵早有安排,赵维恒当即道:“那就别耽搁了,赶紧把人送回去,九叔如此安排定有深意!”
“是!”
事实上,是赵维恒真的想多了,赵延洵根本没有深意。
他有空前强大的武力,等到舟船打造完毕,就能一鼓作气打过汉水,根本不需要玩儿阴谋诡计。
晕死过去的邱佑先,被侍卫们送出了城,最后交给了杨应元等人。
眼见邱佑先如此模样,张元应几人以为他是受了刑,心中虽恼怒却不敢出言讲理。
最后,他们在侍卫们的监视下,摇着船离开了的西岸。
离岸之后,张元应立马检查邱佑先的情况。
随即他很是惊讶道:“没有受伤!”
赵贺满怀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元应无奈道:“只能等他醒来再问灵王,但看他这个样子……谁知道啥时候能醒过来!”
赵贺却道:“能活着回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说完这话,两人相顾无言,心里都感到格外沉重。
如今朝廷内外交困,他俩受邱佑先影响,也开始忧国忧民起来。
很快,他们的船只靠岸,没一会儿就被巡逻士兵发现。
确认身份后,在张元应的要求下,带队的总旗派出几名精壮士兵,把邱佑先抬向了东河府。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日子就这样进入了六月。
刚刚过去的几天,随着雍军船只打造得差不多,双方爆发了几次交锋。
朝廷东拼西凑,外加拉上一批民夫充军,聚起了近十三万军队,绵延汉水东岸近二十里驻扎。
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其中能战之兵太少,而且在守备本就处于被动。
雍军发起的几次进攻,每次都将对面防线打得稀烂,好在周围军队援助及时,才勉强把渡河雍军打了回去。
这几次小规模战斗,是在真正大战开启之前,赵延洵对官军的进一步试探。
他手里的十五卫大军,比起禁军强出一筹,但要说强出许多也谈不上。
所以,西线军团的五卫禁军,尤其是其中两卫骑兵,对雍军来说威胁不小。
赵延洵虽也有骑兵,大河在前根本派不上用场。
虽说对此战取胜很有信心,但赵延洵也不想惨胜,那对他来说无疑是失败。
所以,在正式大战开启之前,他必须要做最后的摸底。
…………
六月初五,黎明之前。
大河西岸,至少有七八处地方,几乎在同一刻亮起了灯火。
这是一组信号,接收信号的人在东岸。
夜色掩盖中,刘恩福蹲在小树林林,对身边几位部下说道:“大战即将开启,告诉弟兄们,立刻动手!”
“是!”
随着几名部下散去,刘恩福心情越发激动起来。
一旦大战开启,击败朝廷军队不成问题,他离回家也就不远了。
当然了,在这大战当前,刘恩福只是稍微感怀了一番,整个人就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此刻他和部下们的任务,是把官军派出的明暗哨位拔掉。
侍卫司北军的人,在陆续潜过汉水后,没有一天是歇着的,为了探明所有稍微,他们废了不少功夫也吃了不少苦。
今晚他们负责的定点拔除,意味着本次大战正式开启。
完成任务的时间,他们只有一个小时,时间长了这些哨位没报告情况,官军那边一样会警觉起来。
侍卫司北军虽都是二级士兵,但要完成这一任务,同样也有着很大的困难。
此任务的难点,不在于击杀放哨士兵,而是要保证一百三十八个点位,每一个都不能出现纰漏,要做大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此刻不只是刘恩福心中忐忑,其他接到命令的千户们,一个个心也悬了起来。
这边紧锣密鼓在杀人,汉水西岸的雍军,已经对河岸进行戒严。
没有赵延洵的命令,任何士兵不得擅自行动。
这是为了防止,西安这边的探子报信。
此刻,各卫所在自己负责的地方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而指挥使一级的军官,除了巡查手下准备情况,同时还要反复向不下强调,渡河之后的作战方案。
眼下距离天亮,也就只有一个时辰,就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太多。
各卫所在准备着,侍卫司南军的四个满编千户所,同样也在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本次决战,将会由他们四个千户所任先锋,最先到对岸去构筑防线,以等待主力大军到岸。
刘恩福等人拔掉官军哨位,目的是让雍军在准备阶段,不被这些哨兵们给发现。
汉水只有几百米宽,渡河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事,这里全靠打一个时间差。
只要开始渡河时,对岸官军还没发现情况,他们就算取得初步胜利。
而此刻,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半个小时后,西岸这边准备就绪,就等着东岸发来信号。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西岸一片安静中,东岸那边终于亮了灯火。
看到信号,坐镇前线的赵延洵,下达了发动进攻的命令。
本次进攻,只用了九个步兵卫所,剩下的步兵卫所和骑兵,专门负责防住骚扰的丧尸。
他们全都聚在岸边,自然会引来大批丧尸,所以赵延洵必须要分兵。
当然了,这九个卫所全是精兵,渡河之后只要顺利列阵,击败官军在赵延洵看来毫无问题。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各卫所船只向对岸进发,河面上顿时出现几百架小舟,上面满载着渡河的士兵。
而首批过河的,自然是担任先锋的侍卫司南军。
第702章 血色黎明
数百船只一同渡河,即使他们尽量避免弄出动静,可还是会发出声音。
当第一批船只还未靠岸,官军派出巡逻的队伍就发现了情况。
“是……是敌袭!”
领队的百户大声呼喊:“赶紧敲锣,赶紧的!”
但实际上,在他们发现之前,顶在最前面的虎贲右卫,就接到了哨兵带回的敌情。
没错,刘恩福等人解决了所有已知哨位,但终究有些是他们不知道的。
可即便如此,虎贲左卫的人慌忙集结,也无妨赶在雍军登岸前列阵。
事实上,赵延洵要的就是这效果。
只要让雍军上了岸,那就如同猛虎下山,龙归于海。
战鼓雷动,营寨之中大批士兵在聚集。
这几天都有战事,士兵们精神都处于紧绷状态,一听鼓声立刻就行动起来。
当然了,也只有禁军精锐才反应迅速,其他卫所军连带抽调的民夫,其营寨更多的是慌张和混乱。
眼下夜色深沉,要让这些二流军队参战,着实太难为他们。
事实上,即便是禁军的精锐,其夜间作战能力也很勉强。
当然了,不管有什么客观原因,眼下朝廷诸军也得赶着上了。
先是虎贲卫集结完毕,出营之后开赴岸边。
他们的营寨,距离河岸只有三四百米,小跑也就是三四分钟的事。
虎贲卫的指挥使比较谨慎,在列队完成后让部下稳扎稳打,力求整个军阵严整。
若不是对这一片地方很熟,他们的军阵只会更乱。
此刻岸边,第一批到达的雍军士兵,已经开始整齐列队,这是比较难的一步。
虽然雍军配备有手电,可各部到岸顺序很难保持,会极大影响他们上岸后的建制。
最先列阵的是侍卫司各部,他们人数相对较少,所以能更加迅速组织起来。
当反应最快的虎贲右卫靠近时,侍卫司各部在列阵完成后,已经在开始向前方推进。
“他们那是什么东西,怎会如此明亮……”
“何止是明亮,而且还晃眼睛……”
未交战前,虎贲右卫的士兵,就遭受了雍军灯光“攻击”。
正当众人叫骂之际,只听军阵中有人高呼道。
“戒备,戒备……箭来了!”
事实上,箭矢的呼啸声很明显,听力好士兵已本能戒备。
所谓戒备,就是把大盾抡起来,顶在头上继续前进。
顶着头上箭雨,有千户高呼道:“再往前三十步,开始放箭!”
一名千户,在战场上拥有很高自主权,更何况在这指挥不便的情况下。
此刻,在虎贲右卫两侧,其他禁军卫所的军队,也在开始往前推进。
所有人都知道,要尽可能快赶到河岸,将雍军挤进河里去。
前些天的短暂交手,给了朝廷军队造成了错觉,让他们根本想不到,决战会以这种方式开始。
被打掉了“眼睛”,使得雍军悄悄渡江,这让朝廷各部极为被动。
这次大战后,即便胜也是惨胜,与之相关的人定会被追究责任。
再说两军前锋,此刻相距已不足五十米,相互之间都在抛射箭矢。
头顶着呼啸的箭矢,两支军队持续靠近,双方都已出现伤亡。
虽然都是血肉之躯,但毕竟侍卫司装备精良,所以死伤数量并不算大。
“弟兄们,一定要顶住……他们人数不多,马上咱们援军就要到了,我们一鼓作气击败他们!”
虎贲右卫军阵中,有军官大声呼喊。
很快,五十米的距离很快拉进,双方开始进行白刃战。
而到了这一步,虎贲卫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侍卫司南军,士兵虽然只被升级了一次,但整体战力比虎贲卫强出不少。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杀呀!”侍卫司千户汪成拿着“喇叭”大吼。
有“喇叭”这项神器,在这黑灯瞎火的局面下,雍军的指挥能力无疑更强。
“杀!”士兵们大声吼叫。
前方在正面交战,而后方两军各自力量,都在以最快速度行进。
当虎贲右卫南北两侧援兵靠近时,首先列队完成的第七卫,也已经开始往前推进。
指挥使谭鲁拿着大喇叭吼道:“弟兄们,为王尽忠的时候到了,前进……”
啪……啪……啪……
迈着整齐的步伐,第七卫的士兵们开始前进。
侍卫司的人顶在前面,此刻已经和虎贲右卫血战,喊杀声盖过了后方的脚步声。
随着第七位往前推进,渡河完成的其他卫所,此刻仍在以最快速度集结。
最前线,虽有虎贲卫的阻挡,可侍卫司的阵线,依然在往前缓慢推进。
“顶住……一定要顶住!”
虎贲卫军阵中,此刻有千户大声呼喊。
也亏得这是在汉水以东,否则若有丧尸聚集,虎贲右卫恐怕早就崩溃了。
虽被压得步步后退,好在南北两侧援兵赶来,给虎贲卫注入了强心剂。
当然了,可不只是虎贲卫有援兵,除了已经开动的第七卫,第十一和第十五卫两支兵马,也已列队完毕开始行进。
当然了,此时第七卫已经和朝廷禁军交手。
“杀呀!”
阴沉的战场上,不断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交战两支大军接触变得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流逝,雍军的优势已经显露。
可就在这时,雍军两侧都传来了骑兵的声音。
龙直右卫被打垮,朝廷在西线军团,还有骁骑右卫和骁武右卫两支骑兵。
这可是正儿八满建制的骑兵,称得上是朝廷的心头肉。
雍军阵地北侧,第十一卫指挥使周力行大吼道;“守住后边儿,他们的骑兵来了!”
他们不但要往前进攻,还负责防守大军左翼,所以必须挡住这些进扰的骑兵。
“放箭……放箭!”
在骑兵到来之前,用箭矢将其压制,能够达到极好的阻击效果。
当然了,雍军最外围的士兵,则是以长枪大盾临敌,以防止朝廷骑兵强行冲阵。
到现在,战争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
朝廷的卫所军以及征调的民夫,也都陆续被组织起来,在军阵后方拿着旗子大喊,有的甚至已经直接加入战团。
此刻,东方已是鱼肚吐白,夜色开始逐渐褪去。
也正因为此,双方战斗变得越发激烈。
禁军主力右后侧,此刻侍卫司北军的人,正在陆陆续续集结。
刚才他们执行了拔除暗哨的命令,接下来他们将作为一支骑兵,从朝廷大军后侧发动攻击。
这些被二次升级的士兵,人数足足有一千多,此刻集结起了发动攻击,定然会起到促进战局的作用。
因为靠得过近,他们已被赶来支援的卫所军发现,这些人此刻已经围了过来。
“弟兄们,杀!”刘恩福大吼道。
作为王府最强大的武力,他们也有充分的信心,将一切敌人粉碎。
“杀!”
第703章 请大将军早做决断
雍军各卫所,陆续乘船渡河,到岸列阵后便投入战斗。
而另一边的朝廷军队,在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适应”后,也全都被组织起来进行作战。
雍军渡河的四万五千余众,和朝廷拼凑的十三万大军,在汉水以东十五里宽范围内,你来我往打得极为激烈。
雍军渡河兵力虽少,但都是一等一的精锐,所以依然能顶住压力,持续往前推进。
本来朝廷战线是往西凸出,此刻已被打得向东凹陷进去。
雍军攻击力度极大,这让顶在最前线的禁军士兵苦不堪言,他们如今已有了极大伤亡。
挥刀亲手斩杀几名逃跑士兵,虎贲右卫指挥使大吼道:“谁若再敢后撤,定斩不饶!”
和他一样,指挥使一级的军官,此刻都带着亲兵在督战。
当然了,身处于军阵后方,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他们安全,更方便他们指挥军队。
仗打到这一步,其实也没啥可指挥的,双方在战场上就是正面硬撼。
也就是朝廷兵力众多,而且组织调动非常迅速,才能撑了这么长时间。
朝廷军政后方五里处有一处山坡,此刻正有数十骑驻马于此。
西线军团主将张安,此刻表情凝重看向前方。
他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外加此时天光大亮,对前线情况能有清晰掌握。
仗打到这一步,眼看着大军颓势已现,张安心里已经急得不行。
他才上任大将军之位十来天,指挥大军的瘾都还没过够,就遇上了这档子事。
一但兵败,他张安少不得自裁谢罪,如此可减皇帝之怒,给自己家人求一条活路。
此时,张安很羡慕被罢官的卢立清,至少不用承担兵败的责任。
是的,张安在心底也认为,即使仍由卢立清任主将,也改变不了朝廷兵败的结局。
既然败势已现,就该考虑败了之后怎么办,张安要尽己所能把朝廷损失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有一骑飞速赶来,正是张安派出的探马。
“大将军,北端安云卫遭遇猛攻,眼下正在溃败!”
听到这话,张安目光扫向北端,果然看到那边军阵崩溃,旗帜横倒军卒四散逃离。
一个点崩溃,如果不能迅速控制局面,将可能导致全线大崩溃。
而此刻,张安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走,以至于他不知该如何决断。
几息之后,本能让他觉得应该先稳住局面。
“传令骁武卫,大力袭扰雍军追击,并派人挡住溃兵,把他们全部赶回去!”
“是!”
安云卫本来只有两千卫所军,后期被卢立清补了三千民夫,成为一个满编千户所。
可这样操作,并未使安云卫战斗力上升多少,反而加大卫所的管理难度。
打打顺风仗和屯住防守还行,一但打起如今这般硬仗,那就有一触即溃的可能。
之所以撑到了现在,是因为他们处在边缘位置,而且还有禁军骁武卫策应。
有句话叫兵败如山倒,战场上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
张安可以叫骁武卫策应安云卫,可顶在最前面的虎贲卫神武卫和武骧卫,又能让谁前去策应?
没等张安想出接下来怎么走,山坡下又有十几骑飞速敢来。
来人是虎贲右卫指挥使段静祯,此刻他的甲胄上沾有血迹,给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打马来到张安面前,段静祯当即道:“大将军……我军颓势已现,弟兄们如今不过苦苦支撑,望大将军早做决断!”
一听这话,张安脸色阴沉道:“早做什么决断?”
对张安的态度,段静祯混不在意,只听他坦然道:“大将军,雍军战力无匹,再这么打下去……我军必然大溃,不如趁如今未败时后撤!”
“有骁武卫和骁骑卫断后,必定使得雍军行进缓慢,再让卫所军的人顶上去,咱们禁军就能与雍军脱离撤走!”
段静祯的设想很“完美”,不但能够撤出战斗,还能最大程度保存自己力量。
可张安却没给他面子,而是脸色阴沉道:“段指挥使,撤走……我们该撤到何处去?”
这一问题,反倒把段静祯问住了。
他只想着赶紧撤退,那管撤到什么地方去,自然是越远越好。
如果可以的话,段静祯想退回京城去。
紧接着张安又说道:“你可知道,擅自撤退,丢城失地的后果?”
别看他说得义正言辞,但其实也想着赶紧撤离,毕竟继续打下去后果可能失控。
所以,张安需要有人说服自己,用充足理由说服自己撤退。
“大人,若是我军大溃,又该是何等后果?”
说这话时,段静祯回头看向了战场。
可他并非是在观察战争情况,而是在等其他两卫指挥使到来,他来见张安之前已派人去通知那两位。
正当张安两难之际,另外两位禁军指挥使,也带着亲卫赶了过来。
“大将军,敌军两千人压着我们五千人打,我军一退再退……再这么下去我军必败!”
“大将军,就在刚才高唐卫已经溃败,咱们也快要撑不住了!”
眼见这两人表明了态度,段静祯便接着说道:“大将军,请速做决断吧!”
另外两人也跟着说道:“大将军,请速做决断!”
单下这一幕,说严重一点儿称得上是“兵变”,三位主力卫所指挥使在威逼主将。
当然了,这也从侧面证明,新官上任的张安,还未建立起足够威权。
“够了!”张安一声大吼,声音盖过了段静祯三人。
“传令河西都司和广阳都司,让他们全力组织反扑,不计生死将雍军给我顶住半个时辰!”
“告诉邵兴昌和顾元忠,只要他们能顶住半个时辰,此战他们可得头功!”
“若是违令,诛其全族!”
邵兴昌和顾元忠,是河西都司和广阳都司的主事人,他们的家人全都被安置在京城。
当传令兵各自离去,段静祯脸上露出一缕微笑,张安完全采纳了他的意见。
可紧接着,张安阴沉着脸说道:“虎贲卫、神武卫、武骧卫,以我所念顺序撤出战场,全部赶往东河府城布防!”
东河府城,只在后方三十里处,所撤退距离实在太近了些。
段静祯当即道:“大将军,既然撤退,何不多退些拉开距离,何故还要困守东河府!”
张安脸色阴沉道:“撤退已是兵败,若再丢掉东河府,咱们即便逃过了雍军的屠刀,只怕也是国法难容!”
“你我的家人,如今可都在京城!”
最后这一句,点醒了一心只想着逃离的三人,让他们不得不冷静思考远逃的后果。
紧接着张安说道:“固守东河,咱们可以牵制雍军,给朝廷争取时间,反倒能将功折罪!”
“诸位,事关阖家性命,你们要三思!”
第704章 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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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二十一年九月十五,今天可以说是陈家最热闹的一天。
这里所说的陈家,是指陈啸林新买的宅子,这里将作为他和王玉燕成亲后的新家。
此时的陈府之内高朋满座,院子里摆着二十几张大桌子,全都被前来观礼的人坐满了。
观什么礼?当然是观陈啸林的婚礼了,今天便是他和王玉燕成亲的日子。
而今天所来的宾客们,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其一是陈大用的老兄弟们,其二是陈家的叔伯亲戚们,其三是的陈啸林的朋友和伙伴们,其四便是锦衣卫衙门里的旗官们。
四个分类的人各坐一块儿地方,各自谈着自己圈子里的事,也让院子里的满是欢声笑语。
而当陈啸庭带着家人赶到,反而让现场安静了不少,众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
而百户所内的下属们,则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陈啸庭示意手下人免礼后,便直接越过院子进了正堂,里面正是陈大用和高二娘坐在主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至亲也在场,包裹陈啸庭的二叔陈大能,以及他的几位舅舅。
“啸庭来了!”陈大能当先道。
房间内虽然大都是陈啸庭的长辈,但随着陈啸庭走进房间,反倒让他们拘谨起来。
唯有陈大能,作为陈啸庭的亲二叔,此时他才没那么拘谨。
只听他说道:“啸庭,怎么现在才来?啸林都已经去接亲了!”
陈啸庭便解释道:“方才小孩子闹腾,所以才来得晚些了!”
听到这话,主位上的陈大用笑道:“怎么没把瑞凌带过来?今天可是他二叔成亲!”
陈啸庭对自己老爹躬身道:“已经带来了,沈怡正带着他在旁边房间!”
随即,陈啸庭又和其它亲戚们打了招呼,很多人其实他都不认识。
在正堂内尬聊了一段时间后,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锣鼓之声,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
作为新郎的兄长,陈啸庭便站在了陈大用身侧,而陈小玉则站在高二娘一侧。
很快,陈啸林便带着他的新娘,徐徐走进了正堂之内。
“拜天地……”
很快便举行了拜天地的仪式,也让观礼人的气氛达到最热烈,对新人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很快新娘便被送入洞房,然后便到了陈啸林拼酒量的时候,实际上他的酒量还挺不错。
摆酒之后,陈啸庭则坐在家属区,却不时有人来向他敬酒,在场谁不想和他拉近关系。
就在这时,陈府内快步走进了一人,却是负责监视的任晓莲的刘东。
但见他脸色难看的样子,陈啸庭便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于是他用眼神示意刘东在外等着。
和自己一桌的人告辞后,陈啸庭才来到了正堂一旁的房间,却见到沈怡一个人坐在里面。
“夫人怎会一个人在此?”陈啸庭不由问道。
沈怡便答道:“还不是被瑞凌给气得,这小祖宗太顽皮了!”
陈啸庭坐在了沈怡身旁凳子上,这时刘东也赶了进了。
“参见百户大人,见过夫人!”刘东大礼参拜道。
端起一旁的茶杯,陈啸庭便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事禀报,说吧!”
刘东稍稍犹豫后,便道:“回禀大人,任晓莲她……死了!”
刘东话才说完,陈啸庭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然后猛的将茶杯砸到了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陈啸庭的手里变成碎片,把坐在旁边的沈怡都吓了一跳。
自从嫁给陈啸庭,沈怡还没见他如此生气过,显然这次的事情不一般。
刘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听陈啸庭语气严厉道:“你们就是这样给本官看人?废物!”
刘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听陈啸庭语气严厉道:“你们就是这样给本官看人?废物!”
“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刘东满是惶恐道。
“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刘东满是惶恐道。
陈啸庭便怒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
刘东这才如逢大赦,他知道陈啸庭会发怒,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怒气。
刘东退下之后,陈啸庭仍是气得不行,而他的手却被沈怡握住。
此时陈啸庭手溢出血迹,他这是被杯子碎片所划伤,看得沈怡是心痛不已。
然后她便从怀里拿出手绢,轻轻将其缠在了陈啸庭手上,算是给他做了简单包扎。
“老爷,等会儿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沈怡仍不放心道。
陈啸庭虽仍然生气,但却不会对妻子发火儿,可他还是语气冷淡道:“不用了!”
这时沈怡柔声道:“老爷,今日是二弟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太生气!”
被这句话提醒,陈啸庭才强忍住了怒气,可他一时间却还是笑不出来。
恰好此时,听到里面杯子碎裂的声音后,高二娘不放心便过来查看。
见桌子上有杯子碎片,而且大儿子的手还受伤了,高二娘便知道事情不对。
于是她便问道:“怎么回事?”
陈啸庭此时没心情回答,于是沈怡便站起来,走到高二娘身边挽起她手道:“娘,没什么士气,就是夫君他不小心摔了杯子,没什么大碍!”
“真的没什么?”高二娘满是疑惑,想要上前看看儿子的手。
沈怡则连连道:“确实无碍,娘你放心就是!”
这时外面传来陈大用声音道:“老婆子,里面有没有事?叫啸庭出来喝酒!”
听到这声喊话后,高二娘才没深究下去,而是对陈啸庭道:“你爹叫你出去,今日是你兄弟成亲的日子,你给老娘高兴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啸庭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后道:“娘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高二娘这才走了出去,而沈怡则站起身道:“老爷,不管好消息坏消息,你都别往心里去,这里有不是衙门!”
实际上,虽然心里仍气不过,但陈啸庭已经想通了不少。
所以他也不再臭着脸,只见他也站起身道:“好了夫人,为夫还没那么小心眼儿,你放心就是了!”
然后陈啸庭和沈怡一起,迈步走出了房间,旋即两人便各自分开。
沈怡去了女眷的一席,而陈啸庭则坐回了陈大用身旁。
坐在他这里可以看见,放在还在这里吃酒的班正开和章橙,已经消失不见。
显然,任晓莲身死这件事,已经让他们坐不住了。
就在陈啸庭想着这些事时,却听身后传来陈啸林声音道:“大哥,小弟今日敬您一杯!”
第705章 城内外
逃跑也是有技巧的,比如两个都司的卫所军正卒,他们就比临时征召的民夫跑得快。
“放下吊桥,赶紧的!”
“快点儿放下吊桥,否则一会儿雍军打过来了!”
“城楼上的兄弟,求你们开门吧……弟兄们入城帮你们守城!”
外面呼嚎声不断,可城墙上毫无反应,禁军戍卒们冷眼看着一切。
吊桥肯定是不能放的,雍军就停驻在不远处,万一他们趁机打过来,对守城军队来将是灾难。
而且换一个角度来说,放这些卫所溃兵进城,对增强守城能力不会有太大效果,反而会给后勤带来极大压力。
当然了,谁也不敢替上官们做主,士兵们还是把情况报了上去。
“不许放下吊桥,更不许擅开城门,违者立斩!”
这是西线军团主将,当着一众指挥使千户们的话。
“再告诉城外溃兵,让他们往京城方向逃离,渡过济水他们才能活!”
只要这些溃兵渡过济水,朝廷就能把他们收拢起来,再度组织形成防御力。
可以说,张安为了朝廷安危,真正做到了殚精竭虑。
待这传令的士兵离开,张安面向在场众人说道:“好了,咱们继续!”
这一场临时军事会议,讨论的是各部现在的情况,汇总之后方便统一调用。
三个禁军卫所,在清晨战斗中损伤惨重,再加上撤退时走丢的,兵力如今只剩下八千多。
当然了,城内还有和禁军一起逃进来的两千卫所军,外加西线军团留守东河府的一千卫所军,如今东河府内有一万一千多兵力。
事实上,如果城内有那个条件,亦或者雍军没有步步紧逼,张安是愿意让更多士兵入城守备。
听完报告,张安对现场一众千户级军官说道:“诸位,我也不跟你们说那些大道理……”
“我们的家人都在京城,为了家族安危,咱们也该拼死守城!”
“只要咱们钉死在东河府,咱们对朝廷就还有利用价值,咱们的家人就是安全的!”
张安的这些话很直白,不谈忠诚与荣誉,只跟部下们谈利害关系。
这些话,全都说到了在场军官们的心坎儿里,也让他们统一战斗到底的想法。
东河府以西,雍军士兵追亡逐北,也在逐渐向东河府靠近。
最先赶到东河府附近驻扎的,是兵马司第七和第十一卫,以及侍卫司方胜所部。
第七卫指挥使谭鲁说道:“十几万大军只顶了半个时辰,主将竟带人躲进了城内,他们可真是些废物!”
第十一卫指挥使周力行笑着答道:“不是他们废物,而是我军太强!”
这话可半点儿不夸张,毕竟哪怕是十几万头猪,普通军队半个时辰也砍不完。
能在渡河之后,一举击败朝廷十几万大军,这只能说明雍军太强。
“咱们就一直守在这儿?”侍卫司千户高正安忍不住问道。
他有些摩拳擦掌,觉得待在原地太浪费时间。
谭鲁答道:“你想攻城?这事儿可急不得,咱们连攻城器械都没有!”
周力行也说道:“已经派人请示王爷,咱们还是等待指示吧!”
一直以来,高正安都有着极强的表现欲,所以眼下他是闲不住的。
“你们两位要等待指示,那干脆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谭鲁问道。
“把你们军中喇叭借给我,反正你们暂时不用!”
听到这话,周力行好奇问道:“你要这东西干啥?”
见谭鲁一样面露疑惑,高正安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侍卫司全军开拔,向着东河府城方向赶了去。
方才大战,侍卫司战斗力之强,给朝廷军队带来了深刻印象。
看着侍卫司军队到来,即使是安全无比的城内守军,此刻也全都紧张起来。
“都别慌,他们难不成长了翅膀,还能飞进来不成?”
“弓箭手,给老子拉满弓弦,只要那些王八蛋靠近,给老子射死他们!”
站在城墙上,段静祯扯着嗓子大吼,给手下士兵们鼓劲儿。
而城外逡巡不散的溃兵们,此刻见到雍军赶了过来,直接就撒丫子跑了。
来到距离城墙一百米处,此时城墙上不断有箭矢飞来,但全都被士兵们的盾牌挡了回去。
有盾牌阻挡,再加上全身铁甲在身,城墙上的箭矢难伤他们分毫。
当然了,越靠近城池箭矢杀伤力更大。
为了部下安全,在距城墙五十米处,高正安命令部下停住。
“先组织好防御,谁要是在这里挂了彩,我只找你们这些当百户的!”
吩咐完这第一点,高正安接着说道:“差事该怎么办,来的路上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各自做事去吧!”
“是!”
一众百户各自离开,而高正安则躲在军阵后。
城外,雍军以百户所组成军阵,每个军阵相隔有二十来米,一字铺开足足有一百五十多米。
这样的阵型,着实让城墙上的人看不懂,也让前来观察情况的谭鲁周力行看不懂。
大约两分钟后,高正安所在的百户所,最开始有人拿起喇叭喊话。
“城里面的人听着,雍王殿下奉先帝遗诏,讨伐杀父弑君,谋朝篡位的逆贼……”
“殿下仁厚宽宏,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殿下会宽恕你们的一切罪行!”
“困守城池,你们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们要为逆贼卖命?难道你们要为昏君卖命?”
“难道你们不想回去见自己孩子?难道你们不想给爹娘养老送终?”
没错,高正安把部下组织起来,是通过喊话的方式对城内劝降。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高正安能想到把喇叭如此妙用,着实让到谭鲁二人深感意外。
赵延洵起兵“光明正大”,给自己找了非常充分的理由,但这些仅限于雍军和朝廷高层知晓。
而朝廷这边的普通士兵,根本不知其中缘由,只是听上官说雍王是反贼。
如今听了高正安让人这般喊话,所有守城士兵心里都犯起了嘀咕,难道自己效忠的皇帝真是逆贼?
当然了,更多人则是被最后两句触动!
谁不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想给自己爹娘尽孝。
可以说,高正安导演的这一场戏,对城内守军有极强的杀伤力。
“不要听他们的鬼话,这些反贼狡诈多端,咱们投降必然会被他们杀光!”
“弟兄们,这些反贼是来抢粮食的,你们想想看……若是被他们打到京城去,他们十几万人会抢多少粮食?”
“他们会奸淫你们妻女,会杀害你们的爹娘,我们绝不能信他们的话,我们一定要守住城池!”
就此,双方在城墙上下,展开了一场舆论战。
别看此时没有刀光剑影,但对城内守军来说,眼下却是非常危险的时候。
只要稍微处置不慎,就可能导致局面崩盘。
想明白了这一点,谭鲁赞许道:“还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