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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从封王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飞花逐叶     末世从封王开始txt下载     末世从封王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忠死节2

    与王存章道别后,魏振章转身往大安门走了去。

    进了大安门,左右便是各部院官署,不时能看到官员仓惶的身影。

    “随我一同护卫皇上!”

    “皇上危难,与我一同护卫皇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随我入宫护驾!”

    沿途,魏振章遇到了不少官员,好多还是他认识的人。

    他号召每个人跟他一起入宫,但这些人都只顾着保命逃跑,竟无一人愿随他入宫去。

    事实上,真正愿意为国尽忠的,此刻全都在前线抵抗。

    而识时务的“俊杰”们,见势不妙早就熘回家去,躲着等待新朝开启在出世。

    此刻还留在官署的,是既没有死节的懦夫,也没清醒头脑判断局势的蠢货。

    独自一人进了端门,皇极门,映入魏振章眼帘的,是破败和无序。

    侍卫们早不见了,宫女太监们胡乱跑动,怀里和包裹都鼓鼓的,显然皇宫里的好东西没少拿。

    显然,这些人也指望不上了!

    “皇上在何处?”

    提刀指着一名宫女,魏振章逼问着情况。

    小宫女花容失色,战战兢兢答道:“好像……好像去了乾安宫!”

    得知了消息,魏振章丝毫不敢耽搁,立即便往乾安宫方向赶去了。

    也算他运气够好,当他来到乾安宫外,正巧遇上了皇帝赵惟隆。

    此刻的帝后二人,已经换上了平民百姓衣服,身后只跟着两名太监。

    “臣都察院御史魏振章,参见皇上!”

    见魏振章前来,赵维隆停下脚步,问道:“魏卿,你怎么来了?”

    方才赵维隆传旨议事,朝臣们一个都没过来,紧接着便是王存章赶到,告诉他朝廷大势已去了。

    魏振章抬头道:“臣来护卫皇上!”

    赵维隆不由怔住,随即说道:“魏卿是忠臣啊!”

    也只有经历巨变,才能真正显露人心。

    赵维隆又说道:“如今朝廷已败,魏卿有这份儿心就可以了,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如今的情况赵维隆很清楚,大厦将倾他不愿再多损人命,尤其还是这样忠臣的性命。

    “皇上,臣已经答应王大人,要护送皇上离京避难,还请皇上随臣出城!”

    “魏卿……”

    “皇上,时辰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见魏振章面露坚定,赵维隆在心里记住了这份情义,若往后能东山再起,他必以魏振章为股肱之臣。

    几人不在耽搁,魏振章换下官袍后,就带着帝后几人混入逃亡队伍,径直往崇义门赶。

    崇义门在京城东侧,在紫金门陷落后被拿下,如今有许多百姓由此外逃。

    可当赵维隆几人赶到时,赵延洵封锁城门的命令已经传到,留守此处的士兵已在阻拦出城的百姓。

    “都回去……赶紧回去!”

    “回去,再敢冲击城防,严惩不贷……”

    军官在大声呵斥,然而现场聚集了上万百姓,他的声音也就附近几人能听见。

    但在刀枪威慑下,靠近的百姓着实不敢胡来,但后面拥挤想退也没办法。

    “魏卿,这可如何是好?”赵维隆极为害怕。

    说到底,他如今不过十六七岁,一辈子养尊处优,骤逢大变没被吓得手脚发软,就已经勇气可嘉了。

    沉默几息后,魏振章说道:“臣有办法……”

    赵维隆正疑惑间,只见魏振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大声喊道:“叛军要屠城了,再不逃我们都会没命……”

    “快逃啊,快逃啊……”

    他的声音同样不大,但很容易影响到了周围的人,让这些人对死亡的恐惧占了上风。

    “赶紧逃,出城才能活命……”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临近魏振章的几十号人,纷纷大喊大叫起来,裹挟着更多人的情绪爆发。

    人群的骚动,被城楼上的千户注意到,这可把他给气得半死。

    “拿弓箭来!”

    从手下人手中接过弓箭,千户直接瞄向了魏振章,可惜人群涌动让他难以瞄准。

    “嗖”的一声,箭失呼啸而出,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

    箭失从魏振章耳边穿过,射中了他身后一名汉子,原地便响起了他的惨叫声。

    “叛军杀人了……快逃啊!”

    好家伙,人群顿时被引爆,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拼了命的往前挤去。

    饶是士兵在城门口砍了十几号人,后面的人还是不断往前挤,人群根本就拦不住。

    毕竟现场百姓上万,留守城门的士兵不过几百人。

    当然了,关键原因在于封城命令传达太晚,已经让很多人逃了出去,在百姓之中起到了示范效应。

    既然别人能出去,我们当然也能出去。

    毫无疑问,在数万百姓冲击下,城门口的士兵根本挡不住,然后这些人便冲进了瓮城,和守卫瓮城城门的士兵扭打起来。

    “他娘的……赶紧求援去!”千户怒斥手。

    此刻军队杀再多的人,也震慑不了逃命的人群,除非又更多的军队进行弹压。

    “他娘的,老子要把那王八蛋抓回来!”

    千户口中的王八蛋,指的是挑事的魏振章,毕竟是他引动了百姓情绪。

    为了消解心中怒火,这千户带了亲卫下了城楼。

    此刻人群拼命往外挤,魏振章一行身子弱外加来得晚,此刻离第一道城门都还有距离。

    看着下了城楼,绕到人群之后,径直向自己找来的千户,魏振章知道麻烦来了。

    但这麻烦他要一个人担着,绝对不能连累到皇帝。

    于是魏振章回头说道:“皇上,你们快走,臣走不了!”

    看着靠近的士兵,赵维隆也意识到了现实情况。

    “魏卿……”

    “皇上,臣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保重……”

    言罢,魏振章直接转身,往西北方向挤了去。

    只有把雍军引开一些,皇帝逃走的可能性才越大。

    “魏卿……”

    看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魏振章,赵维隆眼角留下了泪水。

    “夫君,我们快走,莫要让忠臣白死!”

    听着耳边轻柔的声音,赵维隆握紧了手中柔夷,抹去泪水后毅然点头,然后继续奋力往外挤去。

    另一侧,魏振章混入人群东躲西藏,让千户没能将其抓住。

    对这千户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控制城门局势,否则上司大棒砸下来,他可承受不住。

    很快援兵赶了过来,强力弹压配合着政策解释,花费了半个小时城门秩序才恢复。

    而对京城的戒严任务,也由军队开始执行,任何可疑人物都会被抓。

    而窥伺门禁的魏振章,就这样稀里湖涂被抓了,还被带路党认了身份。

    “这位是都察院御史魏振章,学问品性都是绝高!”

    “魏兄,别来无恙!”

    面前这人魏振章认识,乃是工部一位主事,但二人的交情也仅限于认识。

    面对此人的攀谈,魏振章直接别过头去,这软骨头的嘴脸让他恶心

    而在旁边,带兵巡逻的百户说道:“如今伪朝已灭,既然学问品性都好,王爷一定会重用你!”

    “哼,乱臣贼子,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听到这话,刚才攀谈的工部主事直接后退,认为马上就要血溅五步了。

    百户顿时怒火上涌,他是真想一刀砍了魏振章,但想到刚刚才传发的王命,让他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

    赵延洵的谕旨很简单,对硬骨头不愿投降的人,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

    只因为这样的人,比直接投降的软骨头更有价值。

    “拿下!”百户肃然道。

忠死节3

    太阳西斜,在雍军强力弹压下,京城局面得到了控制。

    为防止有人闹事作乱,城池之内实行了宵禁制度,普通百姓不得上街。

    唯各部院归降官员,可持文书出入官署,处理积压的各项事务,并会同赵延洵派出的官员,安排明日的入城仪式。

    一切事务都很繁杂,直到夜幕降临之际,官员们才得以离开官署。

    “胡兄,陈兄让我给你带个话,等会儿到他家中议事!”

    “何事?”胡友平问道。

    传话那人答道:“去了你就知道了,此地人多不方便说,反正是天大的好事!”

    短暂思索后,胡友平答道:“好!”

    “现在就去,我去通知其他人!”

    与传话的这人道别,本打算回家的胡友德,慢悠悠往陈家走了去。

    此刻城中戒严,一路上胡友德被多次盘问,好在他有文书可以通行。

    当他来到陈府,里面聚集了二十几号人,其中有他认识也有不认识的。

    思索着陈吉安的盘算,胡友德和同僚攀谈起来,打算问出点儿有用的消息。

    结果这些人也一概不知,众人只能等着陈吉安到来。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陈吉安才带着两位官员,徐徐出现在众人面前。

    “让诸位久等了!”陈吉安抱拳道。

    众人反应平平,都等着他说明情况。

    陈吉安也不耽搁时间,来到上位正色道:“诸位,你我皆为青年才俊,论学识论能力,都不输于当朝之人,可却一直不得重用!”

    被陈吉安邀请的几十号人,都是官场不得志的,普遍都处于边缘位置。

    而这其中,又以陈吉安最悲催,堂堂状元及第却在翰林院抄抄写写,与最普通的胥吏没啥区别。

    “如今改天换地,正是你我平步青云的机会!”

    “陈大人,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怎么做……你倒是先跟在座诸位说明白!”

    听陈吉安铺垫这么多,胡友德问出了现场众人的心声。

    示意众人停下议论,陈吉安随即问道:“诸位,你们觉得,对雍王殿下来说,眼下最需要什么?”

    最需要什么?这个问题很刁钻,众人都皱眉思索起来。

    若自己能提供雍王所需,未来平步青云还真不算啥。

    作为此次活动发起者,陈吉安当然不会给时间让众人思索,否则他还如何引领这些人。

    “诸位,雍王缺的是大义,却得是舆论上的支持……”

    “你我若为雍王口舌,宣扬雍王靖难乃是天命,往后还怕不得重用?”

    众人想了想,还真就是这么个事,但他们心中却有一点儿顾虑。

    雍王起兵怎么回事,明眼人可以说都清楚,他们若为雍王摇旗呐喊,只怕会被别人戳嵴梁骨。

    唯有毫无底线廉耻之人,才会对此毫不在意。

    偏偏胡友德,就还有那么一点儿操守,只听他开口道:“陈大人,在下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胡友德这一走,就可能让其他人效彷,这让陈吉安无法容忍。

    他拉起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给自己抬轿子,好让雍王能看到自己的能力。

    这人要是走了,他还如何证明能力?

    “胡兄,莫非你不愿为雍王殿下效力?心里还想着前朝伪帝?”

    听到这话,胡友德停下了脚步,并觉得遍体生寒。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那还不得一家死绝。

    在心中痛骂陈吉安的同时,胡友德连忙转过身来,脸上浮现笑容道:“陈兄,在下岂敢有此悖逆之心,往后胡某唯陈兄马首是瞻!”

    敲打了胡友德,其他想走的人也只能留下,听着陈吉安接下来的安排。

    “诸位,明日雍王便将入城,你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劝进!”

    陈吉安的这句话,再度引起众人议论,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当陈吉安为求上位无所不用其极时,被多番拷打仍不屈服的魏振章,此刻被送进了的牢房。

    牢房很大,里面还待着几十号人,个个都身上都带有血污,显然经历过非人折磨。

    这些人东倒西歪坐着,是不是有人发出哀嚎,看得魏振章眼含热泪。

    牢房里的人他基本认识,全都是朝廷官员,而且是忠于皇帝的忠臣。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问道:“魏振章?是你吗?”

    魏振章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人是王存章,于是他连忙迎了上去。

    在王存章身边,则是吏部尚书黄志成,此人也是皇帝赵惟隆老师。

    “见过二位大人!”

    招手示意魏振章蹲下,王存章才轻声问道:“皇上何在?”

    左右望了望,魏振章低声答道:“皇上已出城!”

    听到这话,王存章二人松了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啊……”黄志成微笑说道。

    紧接着,这二人详细询问了出城细节,魏振章都一一解答。

    时间陆续过去,有人因伤势过重死去,让牢房内气氛很是沉闷。

    虽已夜深,除已经晕死过去的人,其他人都睁着眼睛看着房顶。

    “怕是过了丑时了吧!”

    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随即就有人问道:“怎么?难道你要起床准备上朝了?”

    这个玩笑不太好笑,牢房内众人依旧沉默,唯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哔剥”声不绝于耳。

    谁知先开口那人答道:“我是在算,咱们还能活几个时辰!”

    目光扫视左右,黄志成哈哈笑道:“诸位,为国死节,死得其所,又有何惧哉?”

    事实上,在场这些人想活很容易,只要向外面喊一声就可以。

    偏偏他们宁死不屈,绝不会向乱臣贼子投降。

    这一夜的时间既漫长又短暂,当新的一天来临时,他们所有人被提出了牢房。

    被押上囚车,魏振章一行被拉出了官署,然后被送往了皇宫方向。

    囚车停到了东侧宫门,所有官员被拉了下来,一名千户出现在他们面前。

    “诸位,一会儿王爷会在皇极门召见群臣,那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

    “只要你们归顺王爷,你们便可脱罪,便可回家与妻儿团聚!”

    千户的这番话,在场众人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人骂了两句,然后这人就被乱刀砍死。

    “看到没有,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千户语气森寒。

    但在场这些人都不惧死,千户这番话毫无威慑力。

    王存章等人也很想破口大骂,但他们最终忍住了。

    不是他们害怕,而是眼下时机不对。

    他们打算在雍王召见群臣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骂逆贼。

    随着时间过去,当外面已有山呼时,王存章等人便知时候要到了。

    “黄大人,下辈子见了!”王存章向黄志成拱手行礼。

    黄志成却答道:“下辈子,我不做官了,只怕我们难相见!”

    魏振章接过话道:“写字读书,躬耕劳作,我所愿也!”

    他俩算是想通了,这辈子为朝廷尽忠,下辈子要为自己而活。

群情愤1

    光武元年,五月,气温渐升。

    河东郡来州府城外,大量百姓在田间劳作,其中也包括张大贵一家。

    张家共有七口人,除了张大贵夫妻二人,还包括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即使最小的儿子才十岁,此刻也在用小锄头刨着水沟,他的哥哥姐姐则是正经在干活儿。

    张大贵原本是广阳郡人,三年前广阳郡丧尸肆虐,张大贵就带着家人逃难了。

    一起逃难的有同村的其他人,可惜这些人在路上大多死了,张大贵一家幸运的活了下来。

    一路渡过大河,逃到南方他们才脱离危险,但要求活依旧极为艰难。

    首先一个就是吃的,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张大贵费尽了心思,有时候还得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日子虽苦,张家还是熬了过来,没像其他人一样家人丧生。

    可即便如此,他们一家的生活依旧艰难,每天都处于朝夕不保之中。

    这种情况直到今年二月得到改善,只因新继位的皇帝一道谕旨,张家就跟着北迁到了河东郡。

    和他们一起北迁的有几万人,如今全被安置在来州府外,负责屯垦周边十几万亩土地。

    河东郡曾为丧尸盘踞,这些土地都为无主之地。

    被官府迁移到此处,官员们向所有人宣讲了政策,只要他们好好干会把土地分给他们。

    土地是宝贵的生产资料,如今张家负责了一百二十多亩,这要是全都分给他们,那往后日子就过得滋润了。‘

    所以张家上下,都拼了命的在干活儿,为日后的美好生活奋斗着。

    而这样的情况,在大晋各地屯垦地在上演,被荒废的土地都在焕发生机。

    很快时间来到中午,张大贵坐到了树荫下,并让地里的孩子们都过来,只因眼下到了吃饭的时候。

    张大贵的妻子王氏,此刻正提着篮子过来。

    “这粥怎么越来越清了,眼下正是干重活儿的时候,反倒比不了之前了!”张大贵面带不满。

    王氏除了带来的除了一罐粥,还有她自己挖的野菜,此刻她正在摆放这些吃食。

    听到丈夫不满,王氏便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是真的没有更多的米了!”

    “今日郑老头儿发了二十斤米,还说这是半个月的口粮!”

    听到这话,张大贵就忍不住了,便听他骂道:“咱家七口人,半个月给二十斤米,这还要不要我们活?”

    “大不了,我再多挖些野菜!”王氏无奈道。

    “多挖些野菜?咱这周边几万人,野菜有能吃多少天?难不成到时候又挖树根吃?”

    “都到了那一步,咱还种个屁的地!”

    听到丈夫越说越离谱,王氏连忙劝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先吃东西……”

    事实上,和张大贵一样不满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有没落的大地主。

    粮食是来州府衙发的,结合着近期粮食发放的变化,这些人很容易猜到里面的猫腻。

    朝廷粮食肯定是发够了的,否则不可能之前两个月发得足,眼下正干活儿的时候少发。

    那么粮食去哪儿了呢?

    “很明显是被贪了!”

    “这些人胆子可真大,当今皇上杀伐果断,他们也敢贪?”

    “只要好处够大,当官儿的有什么不敢的,这些人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

    傍晚时分,几个汉子在屋内闲谈。

    他们本来也是富家大少,只不过逃难之后家族没落,眼下也得靠力气吃饭了。

    虽已没落,但曾经的见识还在,所以他们能猜到官府的猫腻。

    “许家老三饿死了,大家都过去帮衬一把,料理好后事吧!”

    听到外面的喊话,房间内的几人叹了口气,饿死人这事儿近几天已不稀奇。

    即便他们才吃过晚饭,此刻同样也是饥肠辘辘,只因官府给的粮食太少。

    饿死人还不算大事,要命的是为了求活,近期已发生了极其盗抢事件,害得不少家庭死了人。

    沉默一阵后,突然有人说道:“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出大事!”

    “由他去吧,活不下去,该来的总会来!”

    该来的总会来,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五月十二日,活不下去的百姓们,陆续往来州府城赶去,他们要向官府讨个说法。

    都说民不与官斗,可对活不下去的百姓来说,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些。

    府衙之内,知府王谦望急得不行,正在大堂内来回踱步。

    “这些贱民,当真是该死!”王谦望忍不住怒骂。

    此刻的他在等消息,所以时不时目光扫向外边儿。

    “怎么还不回来!”

    听着外面的怒吼声,王谦望额头上汗水直冒,却根本没心思的擦掉。

    终于,外面响起了脚步,却是他的亲信来了。

    “情况如何?”王谦望连忙问道。

    “回禀大人,秦指挥使已下令贾千户派兵维持秩序!”

    “维持秩序?我不是让他镇压刁民?你没跟他说清楚?”王谦望脸色由晴转阴。

    “大人,小的说清楚了,但秦指挥使说此乃民政,他不便过多插手!”

    很显然,这位秦指挥使很谨慎,知道这种事不能掺和过深,否则自己也可能跟着玩完。

    当王谦望思索对策时,一直没得到答复百姓们,此刻情绪越发激动。

    “出来,里面当官儿的都出来!”

    “他奶奶的,一个人每天二两米,这不是想把我们饿死!”

    众人纷纷怒斥,声音是越来越大,搅得气氛越发热烈,进一步让他们胆子更大。

    “粮食肯定有,一定是被当官儿的贪了,指不定就藏在官署里边儿!”

    “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大家伙儿都进去找吃的!”

    在众人情绪激动时,人群中还有人不时拱火,目标直指府衙。

    “对,进去找吃的去!”

    此刻卫所军队还在路上,府衙门口就几十号衙役,拿着水火棍对愤怒的百姓很难产生威慑。

    “走,进去……”

    群情激奋之下,百姓们往府衙内涌去,逼得衙役们持棍弹压。

    可这些人太少了,哪能拦得住这些百姓们,反倒还让自己陷入人群,被愤怒的人群打得半死。

    百姓造反,局面突然失控,这是王谦望完全没想到的。

    在差役护送下从后门逃离的同时,他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给自己消罪,为这事儿又得耗费多少财物。

    他上任不过三月,“积攒”下的银钱可不算多,要打点上下只怕还得动用祖产。

    为刮油水逼反百姓,王谦望只叹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群情愤2

    光武元年五月二十一,距上次暴乱已过九天,来州府依旧处于戒严状态。

    除了干活儿以及领取粮食,屯垦百姓不得擅自出入,否则将以军法从事。

    在如此严苛管束下,此前暴乱引发一切祸时,都在两天时间内消于无形。

    虽然食物供应恢复了正常,但张大贵再也高兴不起来,只因陪他一路走来的发妻死了。

    当时百姓暴乱,到处都有奸淫抢劫发生,逼得张大贵一家不得不躲藏,路上王氏跟他们走散了。

    在两天之后,官府镇压了乱民,张大贵才找到了妻子,接回了王氏赤裸的身子。

    这样的惨事,并不只张家经历,这次暴乱的惨剧还有许多。

    此刻,张大贵正蹲在妻子坟包前,就这样直勾勾看着眼前土堆。

    一路上那么多苦难都经历了,本以为好日子就在眼前,谁知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

    想到伤心处,张大贵忍不住嚎哭起来,同时捶打着自己胸口。

    他恨官府恨暴徒更恨自己,很自己没抓紧妻子的手,才使得她经历魔爪死于非命。

    张家不止张大贵痛苦,他儿女们一样痛苦,但日子终究还得过下去,所以孩子们此刻在地里干活儿。

    但此时,张家大儿子找了过来,并带了一条消息。

    “爹,刚郑老头儿说,圣旨下来了……皇上下旨将王谦望这畜生凌迟处死,其他暴徒全都腰斩!”

    听到这话,张大贵死灰的目光恢复精力,随即他转过身问道:“何时行刑?”

    “就在后天,值守的百户说了,后天所有人都可入城观刑!”

    “好……老天有眼,皇上圣明啊!”张大贵哭嚎道。

    …………

    另一头,都察院佥都御史刘景辉,已向王谦望宣读了圣旨。

    而罪魁祸首王谦望,已经吓得腿脚酸软小便失禁,若非左右差役扶着,已经瘫软在地上。

    见他这幅样子,刘景辉身后的河东藩臬二司官员,以及各府县其他官员都深受震动。

    将王谦望凌迟处死,可见皇帝陛下何等震怒,这让他们不免兔死狐悲起来。

    他们虽不似王谦望这般胆大,可背地里小动作也没少干,这要是被追究起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手脚收拾干净,老老实实把差事干好……这是官员们此刻的心思。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二十三,来州府南门外已聚集了大批百姓。

    此地空旷,能容纳足够多的百姓观刑,所以刘景辉选在此处行刑。

    现场,来州卫的士兵已将刑场布置完毕,并将百姓隔绝在二十米开外。

    太阳高升之际,刘景辉带着一众河东郡官员出现,然后便由按察司宣布行刑。

    很快,三十几名人犯被押上行刑台,这些人便是乘乱烧杀抢掠的暴徒。

    看到这些人,底下百姓彻底愤怒,他们的家人就被这些人所害。

    没在平乱时被格杀,反倒让这些人被多活这么些天,百姓们只想他们立刻马上死。

    “砍了他们,为我妹妹报仇,砍了这些畜生……”

    “这些畜生啊,不是人啊……”

    “杀,杀了他们……”

    看着底下愤怒的百姓,刘景辉目光扫向左右,随即说道:“诸位……”

    刘景辉是钦差,他一开口在场众人岂敢怠慢,全都做出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本官在潜邸时,便听陛下多次言及,吏者民之所悬命也,为官当以百姓民生为重,方不负君父所托!”

    “诸位主政一方,一念之间便能影响百姓生计,更要谨慎持重才行!”

    “否则惹恼了百姓,陛下必当严惩,到时悔之晚矣!”

    刘景辉这番话乃是有感而发,作为草根起来的中央大员,他是真心希望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人教诲,我等谨记!”

    众人言谈之间,底下已经开始行刑,一个又一个暴徒被腰斩,场面不是一般的血腥。

    虽然恐怖,但百姓们眼睛都没眨,暴徒们恐惧痛苦的样子他们不想错过。

    相比于砍头,腰斩之后不会当场死去,而是在痛苦和恐惧中随着失血慢慢死去。

    当几十号暴徒被死透之后,士兵们忍着恶心将尸体撤走,紧接着王谦望被抬上了刑场。

    他被绑在架子上,除了腰间扎着白布,身体其他部位都露在外边儿。

    此刻王谦望被恐惧笼罩,但他嘴里被塞着布团,却是想叫也叫不出声来。

    对暴徒们痛恨,对引起暴乱的王谦望,百姓们更为痛恨。

    “我要吃他的肉……”

    “快点儿开始割……”

    城楼之上,刘景辉站起身来,拿着“喇叭”喊话道:“皇上有旨……”

    听到这话,现场百姓都跪了下去,这是对皇帝本能的敬畏,已经刻入了骨髓之中。

    而城楼上的一众官员,此刻也都起身跪下,以聆听皇帝陛下的训示。

    “来州知府王谦望,克扣百姓粮食,以致民乱发生,军民死伤惨重,实乃罪无可赦,处以凌迟之刑,以慰百姓之心!”

    “行刑!”

    随着“行刑”二字出口,刑部专门派出的刽子手,已拿出小刀开始动手,旁边则有两名学徒帮忙。

    首先割的是王谦望的手臂,随着刽子手一刀剌下去,即使被塞住了嘴巴,依然能听到他的嚎叫声。

    官员们不忍直视,百姓们却大声叫好,他们恨不得自己上去割两刀。

    凌迟要割三千六百刀,这是非常考验技术的差事,偏偏刑部这红差手艺差点儿,在一千多刀时王谦望就死了。

    可即便人死了,该割还是得割,就这样一直接割到了下午,直把王谦望剃成了骨架。

    他的眼角依然带着泪花,虽然已经大仇得报,但他的妻子再也回不来了。

    百姓们心情各异,官员们却比较同意,即便已经返回官署,仍旧个个都被恐惧环绕。

    眼睁睁看着王谦望被剔成骨架,这景象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将会时刻警醒他们为官要慎重。

    要自己这些人放下差事,远道而来观刑不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稍有不慎,破坏了皇帝的屯垦大业,他们的后果不会比王谦望好,更大可能是更惨。

一身轻1

    光武三年,三月初八,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气温依旧很低,本该生机焕发的春天,却才停雪没多久。

    冬季时间变长,导致粮食减产,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

    但老天爷执意如此,却非人力所能撼动,也只能想方设法补救。

    如何补救?自然是多开垦土地,让老百姓多种粮食,粮荒严重的地方再由朝廷赈济。

    而这两条办法,又牵扯了最重要的两件事,那便是田亩厘定和税收。

    尤其是田亩厘定,乃是极为繁杂的工程,从光武元年就由两位阁臣牵头,分南北两条线开始清查。

    经过两年多时间清查,在今年三月总算核查完毕,两位阁臣已分别上奏总结。

    奏折送出去了,但赵延洵却不在京城,他去了底下府县视察,所以两位阁臣一直未得召见。

    但今天,赵延洵回京了。

    回京看到两位阁臣奏本,赵延洵心中十分满意,于是便下旨召见这两位老臣。

    因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两年耗费心力,两位阁臣都在家中静养,接诏后进宫都要花些时间。

    好巧不巧,这二人在皇极门外相遇了。

    “王兄,你也来了!”谢孝方抱拳道。

    王庭鹤亦回礼道:“陛下相召,岂敢不来!”

    在太安朝和靖平朝,他二人可算得上是死敌,如今却称兄道弟起来。

    但这也不奇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之间自然能一笑泯恩仇。

    清查土地是个苦差,这两年他二人清查土地,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士大夫地主们不敢诽谤君父,怒火自然就冲着他俩来了。

    现如今已有传言,把他俩说成古往今来第一奸臣,而且是并列第一那种。

    在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下,他二人老的快也属正常。

    相视一笑,王庭鹤随即说道:“走吧走吧,陛下已在乾安宫等候,咱们可别误了时辰!”

    “是啊,走吧!”

    过了皇极门崇政门,二人停留在乾安门外,待太监同传他俩才能入内。

    没一会儿,便见大太监霍安从宫门内走出。

    “二位阁老,快快请进,皇上等你们多时了!”霍安让到宫门一侧。

    “公公请!”谢孝方微笑着说道。

    霍安虽只是一太监,却深受赵延洵的信赖,两位阁臣虽有功亦不敢轻视。

    作为中枢阁臣,虽在赵延洵手下干了三年,但他二人觐见的次数却不多,只因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外边儿。

    越是靠近前方宫门,他俩的心情也越紧张,完全不像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人。

    但这并不可耻,赵延洵积威甚隆,面见时中枢高官皆是如此。

    “二位,请……”

    进了宫殿大门,两位阁臣被引向东边儿暖阁,此刻里边已有两人侯着。

    分别是体元殿大学士陆朝文,弘仁殿大学士成文光。

    而在上首御座上的,便是已经继位三年的光武皇帝,赵延洵。

    身着赭黄色团龙袍,赵延洵正在翻看奏折,见两位阁臣到来才抬起头。

    三年过去,赵延洵气质有了很大变化。

    以前的他是一支矛,捅天捅地捅空气,现在的他便是一把入鞘的刀,外表平和内藏锋芒。

    “微臣王庭鹤(谢孝方),叩问陛下圣安!”

    在赵延洵面前,这二位甚至不敢自称“老臣”,可见赵延洵威严之深重。

    微微一笑,赵延洵放下手中奏疏,说道:“朕安……二位阁老请起!”

    在太监搀扶下,两位阁臣缓缓起身,神色之间恭敬有加。

    “霍安,给两位阁老赐座!”

    “陛下,微臣岂敢……”

    见这两位又要下拜,赵延洵连忙说道:“这是朕的旨意,难道阁老要抗旨?”

    有了这句话,两位阁臣才没跪下,但仍欠身向赵延洵谢恩。

    只听一旁的成文光说道:“陛下仁德,礼遇老臣,二位阁老何必推辞!”

    这三年时间,成文光也主持了许多大政,已在朝中稳固地位,其实力丝毫不弱于三位前辈。

    当然了,成文光顺风顺水,也是因为有皇帝撑腰。

    太监搬来凳子,待王庭鹤二人落座后,才听赵延洵说道:“两位阁老的奏本,朕已经看了……”

    “三年时间,两位阁老呕心沥血,协调各郡府县官吏,深入乡里丈量田亩,登记造册,方成此功!”

    “二位阁老,于国有大功啊!”

    这一番话,是对这三年来差事的总结,更是对王庭鹤二人的高度评价。

    三年来被质疑,被诽谤,被弹劾,被阳奉阴违,被人指着鼻子骂,被家人误解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二人眼前。

    但在皇帝陛下的言语肯定下,他二人只觉此前承受的一切委屈,此刻已在心中毫无挂累。

    “陛下此言,臣等惶恐,万般功劳,皆是陛下圣断,臣等岂敢居功!”

    虽然心里觉得皇帝说得很对,但这两个老狐狸还是没飘,死守着人臣的本分。

    看着这两人热泪盈眶下,还不忘歌颂皇帝功勋,这让成文光很是敬佩,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二位阁老不必过谦!”

    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赵延洵接着说道:“此番清查田亩,事务繁巨,户部虽多次上呈汇要,卿等亦多次上陈奏本……”

    “单从文字之中,实难得窥全貌,还需两位阁老与朕解惑!”

    料到会有这些事,王庭鹤二人早已打好腹稿,所以是一点儿都不慌。

    “二位阁老,再说说清茶情况吧!”

    说说清查情况,便是要从总体上来论述,只有主持差事的人才有资格。

    论资排辈,当然是王庭鹤先说。

    正如赵延洵所说,奏本是干瘪且无温度的,得从人嘴里讲出更立体。

    在王庭鹤讲解过程中,赵延洵还不时发问,让他也对情况有了更全面的掌握。

    王谢二人一番奏对,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时辰,才算把清查只事勉强说清楚。

    “如二位阁老所说,即便各府县官员尽责清查,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听到这话,两位阁臣极为无奈,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哪怕赵延洵前世科技发达,也有大数据掌握不了的情况。

    当下这世界,信息传递极为闭塞,有人隐匿土地实在是新奇。

    “臣等无能,未能尽善尽美……”

    没等王庭鹤告罪的话说完,赵延洵打断道:“此人人力所能及,阁老不必自责!”

    “但得防微杜渐,此等奸邪之徒,如何才能清理出来?”

一身轻2

    都说不聋不瞎不当家,但偏偏赵延洵眼里揉不得沙子。

    在这三年时间里,为了查清土地情况,被他抄家流放砍头的人不计其数,这在以往必然是被骂成昏君暴君的。

    但现实恰恰相反,赵延洵杀得人头滚滚,反倒让世人称赞英武果断,骂名全被王谢二人担了去。

    之所以是这样结果,只因赵延洵推倒一切的实力,那个敢哔哔他就敢杀谁。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隐匿土地,这让赵延洵如何能忍。

    面对他抛出的问题,王谢二人低下了头,他们已经死撑了三年,实在不想再掺和这些事。

    只听成文光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当用重典惩治,并以重赏使诱使百姓检举!”

    这个办法不新鲜,所以赵延洵没啥反应,而是把目光扫向了王谢二人。

    “两位阁老,可有高见?”

    见皇帝问话,两个老头儿对视了一眼,随即谢孝方答道:“陛下,三年来臣二人试了各种办法,仍未能揪出所有女干邪小人,皆因臣二人年迈蠢笨,请皇上治罪!”

    “请皇上治罪!”

    王谢二人从凳子上起身,尽皆跪伏于地请罪,反倒让赵延洵措手不及。

    不就是问了个问题,这俩老头子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刚才朕已说过,二位爱卿有大功于社稷,朕岂能如此苛责……快快起来!”

    本是随意问计,赵延洵没打算他俩有啥高见,更没想过治他二人的罪。

    待这两位阁臣起身,赵延洵抛开了刚才的话题,笑着说道:“二位爱卿,这几年你们劳苦功高,朕却少有褒奖赏赐!”

    “今日大事已成,朕十分高兴……”

    看向左右,赵延洵豪气干云道:“一直以来,朕都赏罚分明,二位爱卿既有大功,朕安能不多加褒奖?”

    “名爵利禄,爱卿要什么,朕都可以给!”

    赵延洵这番话,不只王谢二人听了尴尬,成文光和陆朝文同样如此。

    名爵利禄,主动索要的话,怕是连脸都不要了。

    你老真要给,直接赏赐不就完了,何必要问出来!

    若得知这些人的想法,赵延洵一定会打呼冤枉,他是真想好好赏赐这二位,说那话是想表达要什么就给什么。

    就在成陆二人以为,这二人会婉拒之时,却见王庭鹤躬身下拜。

    “陛下,老臣只有一个请求!”

    赵延洵顿时来了精神,询问道:“爱卿但说无妨!”

    “陛下,老臣如今七十有三,年迈体衰神思混沌,实难肩负陛下之重托!”

    “臣身为内阁首辅,食君之禄而不能解君之忧,实在是惶恐而惭愧!”

    说到此处,王庭鹤抬起头说道:“臣请陛下,准许微臣告老返乡,度此余生……”

    “如此,臣将不误陛下大事,且得以颐养天年,实为万幸之至!”…

    事实上,只从王庭鹤前半截话,赵延洵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这三年来,王庭鹤和谢孝方二人,都曾上过告老还乡的奏疏,只不过全被赵延洵无视了。

    此二人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帮助赵延洵清查天下田亩。

    不把他们压榨干净,赵延洵又岂会放手。

    此刻,听了王庭鹤当面陈词,再看到两位老臣苍老的面容,以及那佝偻的身形,赵延洵不免有些动容。

    以至于在心底,赵延洵都在自己,是不是对臣下太过严苛。

    回想登基这三年来,他完全把臣下当做了工具人,不干活儿的会受重罚,干坏事的直接砍头吵架。

    多少豪门大族,倒在了他的天威之下,以至于近臣见到了他,都会感到压力很大。

    赵延洵思索之间,只听谢孝方也开口道:“陛下,臣与王阁老情形相同,如今总算办成陛下交付之重任,还请陛下允臣二人之请,准许臣等告老……”

    “臣……叩请求陛下允准!”

    没等赵延洵说话,王庭鹤直接跪了下去,为个告老竟摆出了死谏的架势。

    紧接着,谢孝方也跟着跪下,颤颤巍巍的样子,让赵延洵生怕他摔倒。

    见此一幕,成陆二人并不觉得好笑,他俩是知道这二位有多难,知道他们这三年顶着多大的压力。

    “二位爱卿,你们皆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实在不愿你们离开!”赵延洵叹息道。

    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准这二人所奏,眼下不过是礼节性的挽留。

    谢孝方再度开口道:“陛下关爱之情,老臣感激涕零,但国事重大不容儿戏,还请陛下许臣二人告老!”

    见着二人确实下定了决心,赵延洵没有立刻表态,大殿内陷入了沉默。

    然而当下这安静的环境,对王谢二人来说却是煎熬,他们害怕最终结果又是不准。

    大概过了十几秒,只听赵延洵开口道:“二位爱卿,有大功于社稷,朕必当厚赐,以合赏罚分明!”

    “传旨,授文华殿大学士王庭鹤太师衔,授宝华殿大学士谢孝方太傅衔……”

    太师太傅,这是作为臣子最高的头衔,大晋两百年也没几个人得到。

    如此荣誉,却让王谢二人高兴不起来,这预示着他俩的请求落空了。

    然而下一秒,赵延洵接着说道:“准其二人所请,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听到这最后一句,王谢二人先是愣住,紧接着便被喜悦淹没。

    终于,他们可以卸下重担,可以轻松些过日子了。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叩谢陛下天恩!”

    …………

    虽已被允许告老,但这最后一次廷议,王谢二人还是旁听到了结束。

    他俩就真的是旁听,乃至于心都飞到了天边去,已在打算归养之后的生活。

    告别了同僚,王谢二人往宫门外走了去。

    赵延洵格外开恩,允许他俩乘轿出宫,但被他二人婉拒了。

    “四十年前,老夫进士及第,第一次踏进这宫门!”

    “宦海沉浮,实施变迁,昔日青年才俊,今已垂垂老矣!”

    听着王庭鹤的感慨,谢孝方接话道:“是啊,这些年争夺名利,你我斗得不可开交,用人罢人不知繁几,如今回首前事……昔日锱铢必较之事,只感可笑至极!”

    停下脚步,王庭鹤转过身,说道:“难得你会悟到这些!”

    谢孝方反问道:“难道你非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继续往前走去。

    昔日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却成了知己,着实世事难料。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做到位极人臣之境,如今才知……无官一身轻啊!”

    “是啊,无官一身轻!”

    宫阙之间,两个老头儿显得格外渺小,最终消失不见。

    (继续更点儿番外,还有人看吗?来冒个泡!)

何太急1

    (番外继续更新,大家有啥要看的,请在此评论!)

    光武八年,秋高气爽,是难得的好天气。

    清河郡南江府城西三十里处,一队人正纵马疾驰,追逐着前方逃跑的麋鹿。

    “驾……驾……”

    骑士们挥动着马鞭,马儿吃痛之下跑得更快,只在后方卷起了飞扑的烟尘。

    队伍前方,赵延崧身着黑色劲装,竭力保持着身体稳定,张弓搭箭瞄准前方。

    “嗖”的一声,箭矢呼啸而出,精准命中了前方麋鹿,现场顿时爆发出喝彩之声。

    “王爷威武……”

    “王爷如此神迹,与陛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打马靠近倒地扑腾的麋鹿,赵延崧笑着说道:“陛下武艺通神,岂是我能比较的?”

    “去个人,把猎物收起来,等会儿咱烤着吃!”

    一众侍卫立马应和,然后下马走近麋鹿,用短刀结果了它的性命。

    看着前方忙活的众人,再将视线扫向周围广阔天地,赵延崧心情极为放松。

    这日子过得,舒坦啊……

    能不舒坦嘛,自打他就藩以来,吃喝用度全由着性子来,而且还可随意出城玩乐。

    这样的日子,比起此前在京城,比起赵惟隆当政之时,简直爽到了天际。

    小日子过得滋润,赵延崧却丝毫不敢忘记,是谁给予了自己这一切。

    所以每年他最上心的,就是向皇帝赵延洵表忠心,收罗好吃的好玩儿进贡,其中甚至还包括美女。

    赵延崧很清楚,只要自己扮演好贤弟的角色,美好的日子就天长地久。

    “赶紧的,让人再放几头,今日猎个高兴……”赵延崧高声吩咐。

    虽然围猎还算有趣,但比王府温柔乡却差了许多,之所以赵延崧如此热衷此事,为的还是讨好皇帝。

    赵延洵重视尚武之气,每年都会举行大型围猎,受重视的宗藩勋贵都能参与,赵延崧也在其中。

    在围猎期间,若有良好表现,会受到特殊嘉奖。

    赵延崧不求赏赐,图的是让皇兄看到自己热衷此事,是坚定追随皇兄意志的好兄弟。

    正当赵延崧重新上马,打算领着侍卫继续围猎时,却见远处有人飞马而来。

    这片围场上千亩,乃是赵延崧的私人领地,外人不能也不敢擅自闯入。

    此时有人骑马赶来,显然是来找自己的。

    “王爷,大事不好了!”

    来人是王府大太监唐中,赵延崧的绝对心腹。

    “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天塌不下来……”

    唐中上气不接下气,下马禀告道:“王爷,京城来人了!”

    弹了弹弓弦,赵延崧问道;“谁来了?”

    “是锦衣卫,张太监也来了!”

    听到这话,赵延崧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是来传旨的?”

    唐中答道:“他们没说,只让王爷您赶紧回去!”…

    赵延崧沉默了一阵,勉强平复心情之后,吩咐道:“回府!”

    …………

    南江府衙内,知府同知二人在后堂对坐,神色间带有一缕喜色。

    “你说说,会不会是衡王那些事,被陛下知道了?”

    锦衣卫和清河镇守太监赶到,队伍有五十六号人,行踪很容易被知晓。

    听了知府吴纲的话,同知韩吉源捋须道:“不太可能吧……”

    “这几年,玉章兄不知上了多少弹劾奏疏,结果怎样……还不是落了个罢官的下场!”

    虽然觉得韩吉源的话有道理,吴纲却分辨道:“可是……这次事情毕竟太大,上百条人命呐!”

    韩吉源无奈摇头,叹道:“我朝传承逾二百年,藩王为祸地方的事还少了?又有几个遭受了严惩?”

    “只要不是谋反大逆之罪,藩王们就稳如泰山!”

    身为地方官,现在还能保住官位,吴纲还是比较有“操守”,对衡王赵延崧这等败类,他自然是恨之入骨。

    只不过前车之鉴,让他不敢妄动,只能蛰伏着细细谋划。

    即使眼下,韩吉源说得很有“道理”,吴纲还是嘴硬道:“陛下御极以来爱民如子,为祸地方的官员豪绅,全都被严惩……”

    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被韩吉源打断:“大人,陛下与衡王亲,还是与百姓亲?”

    这句话,让吴纲无法反驳。

    衡王与皇帝自幼一起长大,其母静太妃与太后感情深厚,其妻乃是皇后族妹……

    想到这些,吴纲只感到绝望,这样的藩王怎么可能被扳倒?

    府衙两人愁眉苦脸之际,赵延崧已带着侍卫到府。

    进入府邸,在府中官员引导下,赵延崧来到了王府正殿。

    此刻正殿内外,皆是挎刀而立的锦衣卫,给王府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赵延崧心情越发沉重,待他进了正殿,左右也各有锦衣卫侍立,前方则是一位千户和几名宦官。

    为首那名宦官赵延崧认识,乃是清河郡镇守太监张合,能与巡抚分庭抗礼的大人物。

    “哟,张公公……您怎么来了?”赵延崧陪着笑脸。

    虽是亲王之尊,但对张合这样的大太监,赵延崧从来没摆过谱,他甚至每年还送了银子。

    所以每次见面,双方都是一团和气,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

    但此刻,张合面皮丝毫未动,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笺。

    “殿下,有旨意……”

    张合说话不带感情,让赵延崧的心悬了起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没有怀疑张合是否假传圣旨,他知道这厮没这胆量,全天下都没人有这个胆儿。

    “臣赵延崧,接旨……”

    拿着纸笺,张合朗声念道:“上谕……”

    “朕闻衡王府强占百姓土地,打死人命甚多,欺压地方横行不法……”

    “着锦衣卫严查此事,查证期间衡王禁足府内,不得接见外人……”

    “钦此!”

    旨意内容很简洁,却听得赵延崧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口齿打结。

    “殿下,该接旨了!”张合冷声提醒。

    收过赵延崧的银子,张合现在迫切想和他撇清关系,此刻自然会表现得格外冷漠严厉。

    “臣……接……”

    话还没说完,赵延崧直接瘫软在地,竟是被吓晕过去了。

    对此,张合并不感到意外。

    这些年来,多少豪门大族被严惩,皇帝的威名震慑着全天下。

    如今赵延崧被查,当那些破事被抖出来,他将直面皇帝怒火,此刻没被吓尿就已经算好汉了。

    这时,一旁的千户不带感情开口道:“来人,将衡王带回后宅!”

    “是!”

何太急2

    夜幕降临,在面目狰狞中,赵延崧睁开了眼睛。

    一张绣帕在他额头上抚过,替他擦去了渗出的汗珠。

    “王爷,您可好些了?”

    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庞,是他的王妃薛宝槿,也是当朝皇后的堂妹。

    赵延崧喘着粗气,满是惶恐道:“王妃,我做了噩梦,梦到了皇兄……”

    “王爷……”

    薛宝槿正想安慰,赵延崧却没看她,而是自顾自说道:“就在大殿上,皇兄一言不发,就冷眼看着我……”

    “最后扔给我一把刀,皇兄起身就走了……”

    “那把落地发出的声音,比天崩地裂还要可怕,最后……它如流光一般,直接刺向我的眉心!”

    再然后赵延崧没继续说,显然是被吓醒了。

    “王妃,你是不知道,皇兄冷着脸有多可怕,我就好像被那些怪物围着,手软腿软后脖颈发凉……”

    从丈夫面容上,薛宝槿看到了惊恐,那是害怕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王爷,您别自己吓自己……”

    “陛下与你兄弟情深,断不会对你下毒手,你们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听到妻子的安慰,赵延崧却一脸苦涩:“兄弟情深……你以为皇兄真有多在意兄弟之情?”

    “皇兄冷面无情刻薄寡恩,朝堂内外谁人不知?文武勋臣有罪会被严惩,对我肯定不会例外!”

    薛宝槿不以为意道:“大不了,削你的俸禄爵位,咱们日子过得紧些就是了!”

    “不会这么简单,依照皇兄的脾气,恐怕不但王位保不住,甚至还可能逐出皇室!”

    而被皇室除名之后的事,赵延崧连想都不敢想。

    薛宝槿一时花容失色,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赵延崧坐起身来,双手扶着妻子,极为郑重道:“爱妃,现在只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此刻薛宝槿已是神思错乱,听到有办法连忙问道:“王爷快说……”

    “你去京城,去找皇后,让娘娘给咱家求情!”

    薛宝槿是薛宝筠堂妹,她二人自然是说得上话。

    “这能行吗?”薛宝槿有些迟疑。

    “不能行也得行,难道还能找其他人帮忙?”

    薛宝槿沉默了,眼下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可是……王府已被锦衣卫看管,只怕臣妾出不去!”

    “旨意中只说让我禁足,他们拦你便是欺君之罪!”赵延崧沉声道。

    “那臣妾去试试?”

    “带上孩子一起走,他们若问你去处,你就说此间事皆系我一人,你要带孩子回娘家避祸!”

    听得此言,薛宝槿落泪道:“王爷,臣妾岂能如此无情无义!”

    夫妻结发六年,相互之间情深义重,如今要薛宝槿如此决绝,一时间她还真办不到。

    赵延崧也很痛心,但他还是训斥道:“难道你要把孩子也害了?就这么说……”…

    “现在就去收拾,最好今天就动身!”

    见妻子还在原地不懂,赵延崧狠下心来,一咬牙将她踢下了床去。

    “滚……”

    捂着脸从地上起身,薛宝槿哭着跑出了房间,房外几名宦官自觉低下了头。

    “唐中……”

    “奴婢在,王爷有何吩咐?”

    “让王妃把太妃遗物带上,若是皇后帮不上忙,让她设法觐见太后……”

    “是,奴婢这就去办!”

    赵延崧的生母静太妃,在曹妙音落难时帮衬过,与曹太后关系甚笃。

    可惜的是,静太妃两年前死了,现在也只有留下的遗物,能再帮自己儿子一次。

    “自作孽,不可活啊!”

    衡王府发生的事,震动了整个南江府,一时间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有胆大之人,竟在王府外敲锣打鼓,最后被巡街差役驱赶而走。

    府衙之内,知府同知依旧对坐,相比之前他们脸上多了一缕喜色。

    同知韩吉源妃端起茶杯,徐徐说道:“听说昨天,衡王妃便带着世子走了,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知府吴纲平静道:“衡王妃只怕不是避祸,而是搬救兵去了……”

    “你觉得,衡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韩吉源略微思索后,答道:“来的是锦衣卫,这些年被他们盯上,那一次不是杀得人头滚滚?”

    “陛下若真顾念兄弟之情,只怕也不会派锦衣卫来了!”

    吴纲点了点头,叹道:“衡王被查,我南江府的百姓,总算能过安生日子了!”

    “如今许多百姓主动找上锦衣卫,控告衡王府诸多恶事,照这么个审法儿……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案!”

    韩吉源放下茶杯,沉声说道:“那最好不过了,祸害越快除去越好!”

    …………

    清河郡离京城不是很远,只用了十天时间,薛宝槿就风尘仆仆赶到了。

    马不停蹄赶到元平伯府,薛宝槿找上了大哥薛玉同,哭哭啼啼请求帮忙。

    “大哥,你可得为小妹想办法,让大伯他们帮忙……毕竟当年,父亲可是为家族而死的!”

    当年靖难之时,薛家站在了赵延洵的对立面,在靖难成功后为保家族,将一切罪名推给了薛景煜,也就是这兄妹二人的父亲。

    叹了口气,薛玉同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大伯,你不要太担心!”

    “多谢兄长!”薛宝槿深深一拜。

    紧接着薛玉同便出了门,其妻柳氏则在家中,安抚着地位尊崇的小姑子。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在薛宝槿的期盼之下,薛玉同终于回到了府中。

    眼看大哥表情严肃,薛宝槿心头便是一紧,连忙问道:“大哥,大伯他们可愿帮忙?”

    叹了口气,薛玉同无奈道:“小妹,大伯说……伯府如今群敌环伺,实在不敢多沾染是非,所以……”

    “没有父亲献出性命,伯府如今在不在都还两说,他竟半分情义都不顾了?”

    越说薛宝槿越是气愤,只觉得这世道太过不公,人心险恶不可信任。

    对这件事的结果,薛玉同心里也很气愤,可他毕竟是薛家人,与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只能昧着良心,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小妹,大伯说了……让你不要去见皇后,以免误了大事!”

    听到这话从亲哥口罩说出,薛宝槿怒火中烧,一时间气得流出了眼泪。

    “大哥,连你也不帮我?”

    薛玉同转过身去,无奈道:“小妹,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要叫我小妹,我是衡王正妃!”

    冷声说出这句话,薛宝槿接着说道:“你们不帮我,我自己去找皇后,皇后不帮我就去求太后!”

    一边往门外走去,薛宝槿一边说道:“从今往后,我和薛家再无关系!”

何太急3

    太阳照耀下,宫阙仿佛闪着金光。

    在高大阙楼衬托下,行走其间的人显得格外渺小,地位尊崇的薛宝槿也不例外。

    作为最高级别的命妇,薛宝槿要入宫觐见,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等着。

    事实上,要进宫的命妇人还不少,大多是京城勋贵的正妻。

    衡王府发生的事,在京城权贵间已经传开,所以这些人都躲开了,只留薛宝槿一人孤单坐着。

    当她焦急等待之时,另一头的长春宫内,薛宝筠正坐在庭院中,在宫女帮衬下给孩子喂食。

    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光武六年五月出生,如今已满了两岁多。

    “娘娘,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时光飞逝,薛宝筠年纪也快满三十了,但她看起来依旧美丽高贵。

    “小姝儿,还吃不吃?”薛宝筠面带浅笑问道。

    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被赵延洵取名为赵灵姝,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此刻听到母亲询问,赵灵姝连忙摇头,她早就想自己玩儿去了。

    薛宝筠也不强求,示意宫女们带孩子去玩儿,而后才起身往宫殿内走去。

    “陛下又把皇极殿圈起来了?”

    跟在一旁的玉竹连忙答道:“正是!”

    皇极殿很少正式使用,殿外的广场地面开阔,赵延洵经常封闭宫门,在里边儿练习骑射技艺。

    “听说这次,惟靖也被叫去了?”

    听到这话,玉竹笑着说道:“娘娘不必担忧,二殿下才第一次去,那比得过咱们殿下!”

    从半年前,已满十岁的赵惟宏,第一次被赵延洵带上了靶场,而今天则是赵惟靖的第一次。

    薛宝筠平静说道:“比得过比不过的,又有多大分别?陛下心意高远,可不会只看弓马骑射!”

    “娘娘高见!”玉竹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赵延洵登基已经八年,已经育有五子五女,却还没有定下太子。

    按照以往惯例,朝臣们早就开始串联,上奏请皇帝立太子固国本。

    但在如今,根本没有官员敢妄提此事,只能由着皇子各自表现。

    “今天的赏赐,可都准备齐全?”

    “回禀娘娘,昨日就预备好了!”

    “嗯……传吧!”薛宝筠坐到了主位上。

    接见命妇嘉奖赏赐,是她作为皇后的公事,如今已是轻车熟路了。

    很快,第一批命妇就被领进了宫,向薛宝筠行礼后得到赐座。

    这些人的丈夫,都在地方做出了成效,所以才会有机会被嘉奖。

    赏赐的东西是否贵重无所谓,关键这份荣誉十分难得。

    花费了半个时辰,这场应酬才圆满结束,一众命妇们退了出去。

    当薛宝筠饮茶之时,玉竹禀告道:“娘娘,衡王妃在外求见,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哦?她竟然来了!”薛宝筠有些诧异。

    衡王被查之事她早已得知,对此她并未多,毕竟这事儿和她没啥关系。…

    她却没想到,这位堂妹会到京城,会直接找上自己!

    见薛宝筠没说话,玉竹低声问道:“娘娘,见……还是不见?”

    “你说见不见?”

    “奴婢以为,还是不见为好,咱们可要避嫌!”

    笑了笑,薛宝筠说道:“三妹千里迢迢赶来,若是连见都不见,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去叫她进来吧!”

    见薛宝筠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心中认为这么做没好处,但玉竹还是转身传话去了。

    事实上,玉竹所虑薛宝筠自然清楚,但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什么是红线。

    …………

    走在宫道上,不远处的宫门内,竟传出喧哗之声,让薛宝槿感到格外好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道宫门里边儿是皇极殿,大晋朝廷最高礼仪场所。

    “谁敢在里边儿喧哗?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薛宝槿不过随意吐槽,却听身前引路的宦官回应:“王妃慎言,陛下和两位皇子在里面!”

    皇帝在里边儿……得知这一消息,薛宝槿停了下来。

    当今天下,皇帝赵延洵掌控一切,能让人死也能让人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如果直接求皇帝开恩,岂不是事半功倍?

    当然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薛宝槿按了下去。

    面见皇帝,她恐怕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全,何况她根本进不去皇极门,硬闯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叹了口气,薛宝槿回过了头,便让宦官继续引路。

    十几分钟后,薛宝槿被带到了长春宫。

    事实上,能来到这里见皇后,已经薛宝槿的意外之喜。

    在外等了那么久,她本以为薛宝筠不会见他。

    “衡王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薛宝筠慢悠悠说道。

    “求娘娘救救我们!”

    薛宝槿直接跪在薛宝筠脚下,这样的行为无疑很没分寸。

    “国有国法,十二弟若真犯了事,陛下要罚我又怎能救得了他?”

    弯下腰,薛宝筠盯着堂妹问道:“难道你觉得,陛下会徇私情而废公法?”

    “筠姐姐……”

    “槿儿,你王府里做了什么事,你比我更清楚……”

    “眼下最要紧的,已经不是十二弟的事,而是莫要因此牵连到你和孩子!”薛宝筠语重心长。

    “十二弟的事我帮不了,但为你和那侄子说几句话,我还是可以办的!”

    端起茶杯,薛宝筠徐徐道:“这也是我这做姐姐,唯一能帮到你的事了!”

    “筠姐姐,你的意思是说,衡王保不住了?”

    看了自己这傻妹妹一眼,薛宝筠放下了茶杯,起身说道:“保不保得住,得看他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薛宝筠往里间走了去,只因她的小女儿在哭闹了。

    得了这么个结果,薛宝槿很不甘心,她想要跟上去再说几句,却被玉竹挡在了前面。

    “王妃,您请回吧……”

    见薛宝槿还没离开的意思,玉竹又说道:“后宫锋芒暗藏,娘娘这些年也不好过……”

    “陛下亲自下令严查,娘娘这个时候能保住您和世子,已经是不容易了,您就别再为难娘娘了!”

    作为薛宝筠的心腹之人,她其实更为主子担心,怕牵扯进这事对皇长子不利。

    要按玉竹的想法,别说为薛宝槿求情了,就连见都不该见这一面。

    “娘娘?”玉竹试探着问了一句。

    此刻,薛宝槿是真的死心了,于是她转身走向了大殿外,垂着头往宫门外走去。

    院中几片落叶飘下,更显得薛宝槿的背影格外落寞。

    “不……不……我要去见太后,我得去见太后!”

    一边走着,薛宝槿口中不断念叨,整个人显得有些神经质了。

    见此情形,玉竹只是无奈摇头,而后转身进了殿内。

何太急4

    延寿宫,是皇太后的居所。

    太后历来喜欢亲近,近几年来不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去了,除了每日后妃们来请安,延寿宫一直都很冷清。

    但此刻,延寿宫宫门外,却跪着一个人。

    太阳西斜,将薛宝槿的身体拉得很长,她已经在此跪了一个时辰。

    终于,她听到宫门内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她连忙抬头望向里边儿,希望自己感动了太后。

    但现实却让她失望了,出来的是一名老嬷嬷,并未见到太后身影。

    “王妃,太后正在斋戒,这两日都不能出关!”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太后不会见自己了。

    只听那嬷嬷接着说道:“衡王府的事,太后已经知道……”

    薛宝槿又燃起了希望,一脸希冀的看着嬷嬷。

    “太后说,让你不必太过担心,她老人家会尽力施以援手,你回去吧!”

    薛宝槿还是不甘心,往前爬了两步说道:“嬷嬷,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要面城太后,求你让我进去!”

    “王妃,请自重!”嬷嬷语气森寒,根本不给薛宝槿这位王妃面子。

    “太后正在斋戒,王妃在此喧闹,若是搅了太后她老人家清净,只怕会得不偿失!”

    说完最后一句,老嬷嬷转身进了宫门,若是这衡王妃再不知道分寸,她就要让宦官赶人了。

    …………

    延寿宫佛堂内,曹太后读完了最后一遍佛经,而后从宫女手中接过了茶水。

    喝了一口后,她便问道:“人已经走了?”

    “回禀太后,她本不想走的,奴婢训了她几句才走的!”传话的老嬷嬷恭敬答道。

    “也是个可怜孩子,你何必要为难她……”曹太后叹了口气,同时放下了茶杯。

    但实际,老嬷嬷也是察言观色,真正为难薛宝槿恰恰是曹太后。

    “奴婢知罪!”

    “算了,走了也清净!”

    说着话,曹太后在宫女搀扶下,从蒲团上起了身。

    老嬷嬷一边服侍着,一边说道:“太后,刚刚皇上派人传了话,说要在畅音阁举行家宴,恭请您老人家出场!”

    “又不过节,又不是啥好日子,为何要开家宴?”曹太后好奇问道。

    “说是今天,两位皇子表现都好,所以皇上龙心大悦!”

    沉默了一阵,曹太后说道:“派人传话给皇帝,就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是!”

    对这一结果,老嬷嬷并不感到以外。

    只因为这母子二人,一直以来都关系淡漠,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说出去都会没人相信。

    “太后,您真的要帮衡王?”

    站在窗前,曹太后叹息道:“总要给静妃留个后!”

    很难得,太后和皇后想法一致,都是只愿帮忙保下薛宝槿母子。

    …………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畅音阁内,灯火通明。…

    后妃们陆续到了,随行的还有各位皇子皇女,追逐嬉笑好不热闹。

    “哟,蓉姐姐看起来,怎么不高兴啊?”

    听到这讥讽的声音,原本心里正想事的黄蓉蓉,怒火一下子就涌上了头。

    “你管得倒宽,我高不高兴与你何干?你若是吃得太饱,就不该到这宴会上来!”

    饶是已年近三十,黄蓉蓉依旧是直肠子,心里有话绝不会憋住。

    “蓉姐姐何必生气,臣妾也是关心你嘛!”张凤秀笑呵呵道。

    在这宫里她最大的乐子,就是撩拨黄蓉蓉的情绪,虽然有时候把人惹毛了,她也会吃很大的亏。

    “关心?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听说你近日扭伤了腰,只怕伺候不了皇上了!”

    “你……”

    张凤秀正要骂回去,却见到玉贵妃到场,于是只能恶狠狠瞪了回去。

    在这后宫,张凤秀只怕三个人,其中就包括最得圣宠的林静玉。

    “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

    “蓉妃!”

    黄蓉蓉得理不饶人,好在被林静玉叫住了,然后她也只能偃旗息鼓。

    见林静玉到来,在场嫔妃纷纷见礼,可见其地位尊崇冠绝后宫。

    当林静玉坐下,黄蓉蓉便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姐姐,皇上怎么还没到?”

    “不知道!”

    黄蓉蓉接着问道:“听说今日,靖儿表现上佳,皇上对他多有夸赞?”

    岁月沉淀下,林静玉越发显得温婉,只见她拈起一颗樱桃,漫不经心答道:“不知道!”

    “姐姐你怎么就不上心呢!”黄蓉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行了,你也少操点儿心,更要少去惹事!”林静玉转过头道。

    …………

    畅音阁外,宫道之内,帝后二人正缓缓漫步。

    “臣妾都不知道,上一次和陛下单独散步是多久了!”

    此刻的赵延洵留有胡子,外穿了一件蓝色圆领袍,看起来威严越发深重。

    “国事繁忙,朕也身不由己!”赵延洵平静道。

    这话说出口,夫妻二人谁都不信,毕竟赵延洵陪林静玉的时间,那可就多了去了。

    薛宝筠并未点破,夫妻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听说你见了衡王妃?”

    “她远道而来,专程求见,臣妾就见了!”

    赵延洵无奈道:“我本以为,你不会见她!”

    薛宝筠浅笑道:“臣妾非薄情之人,陛下你是知道的!”

    做夫妻已有十年,他二人非常了解对方,所以此刻的谈话很轻松。

    “是啊……只有朕刻薄寡恩,断绝人情!”赵延洵叹息道。

    薛宝筠劝慰道:“陛下何必自责,你也有自己的难处!”

    “锦衣卫如今已查明,老十二就藩以来,强占民田民房,强抢民女民财,为此害了上百条人命……”

    “你说这样的人,朕怎能不处置?”

    说到这里,赵延洵脸上浮现怒意:“更可气的是,南江府发生的这些事,地方官员竟敢隐瞒不报,上下串通内外勾结,这还是朕的天下吗?”

    越说赵延洵越来气,所以干脆也就不说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薛宝筠忍不住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衡王?”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陛下,衡王罪有应得,但其王妃世子无辜……”

    说道此处,薛宝筠来到赵延洵跟前跪下,祈求道:“恳请陛下,对她母子二人从轻发落!”

    弯腰盯着妻子看了几秒,赵延洵平静问道:“这就是你答应她们的事?”

    “是!”薛宝筠坦然承认。

    笑了笑,赵延洵将薛宝筠扶起,并亲自替她拍去了膝间灰尘。

    拉着妻子的手,赵延洵带有笑容道:“暂时先不说这些事,我们要赶紧去畅音阁,别让她们等急了!”

    从赵延洵这轻松语气中,薛宝筠知道这事儿基本妥了,于是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也只有在她们这些枕边人面前,赵延洵才会像个有情有义的人,而非令人敬畏交加的皇帝。

    但从刚才的对话中薛宝筠知道,又一场腥风血雨将席卷朝堂,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多少家族分崩离析。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啊!

何太急5

    十月,寒风凛冽。

    乾安殿内,内阁大臣,六部九卿,全都聚集于此。

    衡王府的案子,经过一个多月的严查,案情已经基本调查清楚。

    除赵延崧本人,十六名地方官和三名京官被查,以及内廷的十三名太监。

    而这还是只查的赵延崧,如果顺着这些官员太监再往下查,又不知道会挖出多少人来。

    毫无疑问,八年来打击腐败的结果,号称天下尽皆廉吏的口号,狠狠的打了赵延洵的脸。

    此刻,赵延洵就坐在龙椅上,冷眼盯着下方一帮重臣。

    毫无疑问,大臣们此刻压力极大,一个个低下头不敢碰上皇帝的目光,唯左都御史周承平昂首挺立。

    “这……就是所谓的风朗气清,就是你们朝中重臣,替朕委任的地方父母官!”

    “他们是去安定百姓的吗?”

    “沆瀣一气,官官相护,收敛钱财,鱼肉百姓……”

    “这就是朕的朝廷,就是你们治下的大晋!”

    被赵延洵连番训斥,大臣们纷纷跪下请罪,周承平也不例外。

    “陆爱卿,你告诉朕……清河布政使王鉴宜,为何年年评定都是上佳?”

    “又为什么,原南江知府陈玉章,会被罢官免职!”

    被点到的,乃是当朝首辅大学士陆朝文,他在五年前接任了这一职务。

    事实上,陆朝文是被下面人瞒了,对南江府的事并不清楚,所以做出了错误决断。

    但眼下美人关心他是否无辜,毕竟他坐在首辅的位置上,就要承受应有的责任。

    “陛下,臣万死!”陆朝文叩头于地,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万死就不必了,回府闭门思过吧!”赵延洵沉声道。

    “臣……遵旨!”

    毫无疑问,陆朝文这是被罢官了。

    现场最高兴的,莫过于次辅成文光,毫无疑问他将接任首辅,成为文官第一人。

    当然了,及时心里高兴,成文光绝不会表露出来,此刻的他依旧低着头。

    端起茶杯,赵延洵说道:“宣旨吧!”

    在他身侧,大太监霍安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摊开圣旨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继位以来,数谕敕有司,以廉洁自守,抚育百姓黎庶,然诸臣天良尽失,深负朕望……”

    毫无疑问,圣旨的内容极为严厉,又给众人加了一分压力,让他们的腰杆又弯下了许多。

    上百字的训斥之后,霍安画风一转念道:“文华殿大学士陆朝文,昏聩不明,败坏朝臣,今革其首辅之职,令其闭门思过……”

    “凡涉及衡王案者,有司衙门务必严加追查,敢有徇私枉法者,与待查者同罪!”

    “各地方官员,应严加监督藩府事务,有犯禁违法之事务必参劾,包庇隐瞒者严加问罪!”

    圣旨接下来又说了好几条,主旨是加紧了对各地藩王的看管,进一步削减了他们的权利。…

    “内阁署天下政务,可谓朕之臂膀,今首辅已黜,当另选贤良……”

    “着大学士成文光继任首辅,大学士关和泰佐之,另免去罗伦西北总督之职,加授太子太师衔,任宝华殿大学士!”

    陆朝文被罢官,如今又补入罗伦,内阁便还是三个人。

    成文光,关和泰,罗伦……内阁之中,皆是赵延洵一手提拔的人,朝政毫无疑问将开启新的篇章。

    …………

    南江府衙,衡王府后宅。

    一座被封锁的庭院内,赵延崧搬了把椅子在廊下,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冬日寒风凛冽,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整个人形容枯槁,宛如失了神智。

    从锦衣卫到府宣旨,到现在他被软禁已满三个月。

    最开始的十几天,还有几名太监招呼他的起居,后来这些人也没了。

    余下的两个多月,除一日三餐能见活人,也只有寥寥几次提审时,他能跟人说两句话。

    三个月的禁闭,经过最开始的不安,度过紧接而来的狂躁,他现在已经变得麻木。

    每天坐在椅子上,就等着一日三餐,活脱脱成了一个废人,那有半分此前骑马挽弓,射之必中的意气风发。

    “来了!”

    说出这两个字,赵延崧目光转向庭院门口,他听到了脚步声。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赵延崧喃喃道:“比以往早了许多!”

    紧接着传来了锁链声,显然门马上要开了。

    果不其然,只听“咯吱”一声,庭院大门被从外推开,七八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今天来的人多了不少,为首的还是一个太监,后面则是六名带刀锦衣卫,个个手里都提着食盒。

    “给王爷布置午饭!”中年太监声音洪亮,听着感觉格外刺耳。

    几名锦衣卫进了院子,然后在石桌上开始布菜,只有太监走到了赵延崧面前。

    “今天为何如此丰盛?”赵延崧笑着问道,虽然他已有不好的预感。

    中年太监笑了笑,说道:“王爷,咱们边吃边说!”

    十几道菜,此刻已经布置完成,几名锦衣卫全都退到了门口,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提起酒壶,中年太监倒了一杯酒,而后递到了赵延崧面前。

    “王爷,你的事情经结案了!”

    “结案了?皇兄打算如何处置我?”赵延崧盯着眼前太监。

    中年太监仍不疾不徐道:“王爷知道自己所犯罪行,按国法如何处置,想必王爷心里有数?”

    “两天前,赶来传旨的钦差已经上路,或许明后天就到南江府!”

    “你想说什么?”赵延崧微眯着眼,神色有些不善。

    “陛下的意思,若对王爷执行国法,暴尸街头不太好看,所以特命奴婢先行一步,给王爷一个体面!”

    指着赵延崧面前的酒杯,太监笑着说道:“此酒剧毒,一杯下去,半刻之内必死!”…

    才说完这话,中年太监又从身后提出一个食盒,打开盖子里面摆着叠好的白绫。

    “王爷,这东西就不必奴婢多说了吧!”

    说完这话,中年太监站起身来,看着呆在凳子上的赵延崧,缓缓说道:“两种上路的法子,王爷可任选一种,自行了断!”

    转过身去,中年太监又说道:“王爷只有半个时辰考虑!”

    “半个时辰之后王爷若是没选好,奴婢可就要帮您一把了!”

    冷冷丢下最后一句话,中年太监走出了院门,几名锦衣卫仍旧守在门口。

    自己真的要死?

    最终得到这个结果,赵延崧完全不能接受,虽然他此前已经有过猜测。

    作为皇室子孙,他自认为命格贵重,如今好日子还没过够,又怎能如此荒唐的死去。

    现实却是,毒酒已经摆在他面前,皇兄要他死他就得死。

    “不……我不能死……”

    “这是假的,假的……你们是假传圣旨!”

    “我要出去,我要到京城去,我要去见皇兄!”

    吼出最后一句,赵延崧一巴掌将酒杯打飞,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正当他想往院门外冲去,却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人,一大一小正望着他。

    “父王!”

    小孩子对现实一无所知,见到阔别已久的父亲,立马小跑着冲了过来。

    看着扑到自己面前的儿子,癫狂的赵延崧逐渐恢复冷静,然后如往常一般蹲了下去。

    “涛儿,你怎么来了!”

    “我想父王了!”

    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担心又失去父亲,于是仅仅抓住赵延崧的衣角。

    赵延崧眼眶浸满泪水,看向了正靠近的妻子。

    “王爷,臣妾无能,救不了你!”

    说完这话,薛宝槿跪在了赵延崧面前,低着头不断抽泣。

    一把抓住妻子手臂,赵延崧焦急问道:“皇兄要如何处置你们?”

    “陛下要废掉衡王府,将我们母子贬为庶民!”

    愣了一下,赵延崧既恼怒又庆幸,至少妻子儿子还能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啊!”赵延崧瘫坐在地上。

    闭上眼睛,任由泪珠滚落,赵延崧把脸朝向天空,而后睁开了眼睛。

    “槿儿,送为夫最后一程吧!”

    “王爷……”薛宝槿泪如雨下。

    撑着从地上起身,将儿子抱在了怀中,赵延崧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看着仍坐在地上的妻子,赵延崧沉声道:“给本王倒酒!”

    …………

    京城,日暮西山。

    皇宫之内,寒风呼啸,白雪漫天,一片银装素裹。

    乾安宫内,赵延洵正拿着笔,在案头大宣上运笔如飞。

    慧妃张凤秀在一旁研墨,一脸仰慕看着身旁的皇帝。

    今晚侍寝的机会,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

    “陛下这字,写得是越来越好了,若是能赐给臣妾,臣妾一定找人裱起来,把它挂在寝宫里好生揣摩!”

    张凤秀正说得热烈,大太监林全走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衡王畏罪自尽了!”

    听到这一消息,赵延洵停下了笔,缓缓坐到了龙椅上。

    张凤秀何等聪明之人,当即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也跟着严肃起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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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从封王开始介绍:
太安二十四年,赵延洵成了大晋皇子,可却得知末世即将来临。“末世?别闹了,古代哪来的末世!”这个问题来不及多想,前身夺嫡失败导致他即将封王,被朝臣赶出京城就藩去。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王!系统傍身,赵延洵的末世生活还不错!…………古代版末世求生,作者的第三本书,大家多多支持!!推荐已完本书《锦衣血途》。末世从封王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从封王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从封王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