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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我不是野人txt下载     我不是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三章隶首的新计划

    刑天再一次突出了重围,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驮着他再一次逃离险境的大白牛,此时也倒卧在地上,将头杵在青草上休憩。

    翻过身,刑天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没有叹息,甚至连懊悔的意思都没有,只不过又一个刑天部战死了而已,他已经习惯了。

    隶首那群人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大了,从第一次的平分秋色,到现在,刑天部几乎不堪一击,刑天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不过呢,也无所谓了,这个世界上的野人部落多的是,从头再来不算难,只是,那些野人们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弱小了。

    剧烈的心跳恢复平静之后,刑天就拿起自己那面已经千疮百孔的青铜巨盾,捡起自己那柄已经满是缺口的战斧,冲着大白牛呼唤一声,准备离开这里,这点距离对于有了战马的隶首来说不算太远。

    大白牛没有动弹,刑天皱眉又喊了一次,这一次,大白牛蠕动了一下,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刑天来到大白牛的身边,看到被大白牛的血濡湿的草地,一颗心顿时就沉下去了。

    此时大白牛的口鼻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血,一双眼睛也无神的瞅着刑天,像是在哀求刑天救救它。

    刑天皱着眉头想不通,今天逃跑的距离不算远,大白牛不至于连这点路都跑不了。

    很快,他又想明白了,是因为大白牛跑的太快了,是被那群骑兵追逐的太凶,这才跑出来了平时根本就跑不到的速度,被活活的累吐血了。

    这头牛已经不中用了,就算养好伤,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刑天忽视了大白牛眼中流淌出来的成串的泪水,背上青铜巨盾,提着战斧一刻都没有停留,向前边的山峁跑去,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大白牛挣扎着跪在地上,想要继续追随刑天的脚步,可惜,它的四肢早就酸软无力,能跪着已经竭尽全力了。

    “哞——”大白牛挣扎着叫了一声,随即就有大股大股的血喷出来,刑天没有回头,圆球一般的身体高高地越过一丛荆棘,身形很快就消失在长草后边了。

    他没有看到大白牛倒在地上的模样,也看不见大白牛恋恋不舍的目光最后变得没有任何神采。

    隶首,虎战士,狱滑三人骑着光背马找到大白牛的时候,大白牛的眼珠上已经爬满了苍蝇。

    虎战士跳下光背马,掰开大白牛的嘴巴,将手插进牛的喉咙,片刻之后抽出手,对隶首跟狱滑道:“这头牛刚刚死掉,尸体还没有凉,刑天最多跑到那个山峁上,我们要继续追吗?”

    隶首摇摇头道:“山峁处的地形太复杂,我们任何一个人如果遇到刑天,都必死无疑,既然我们已经杀死了他的部下,那就不着急抓他。

    附近的野人部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需求,刑天不可能在这里重新招募到部下。

    我们可以等,等着野人把刑天给我们带回来,或者把刑天杀人的消息带给我们。”

    狱滑瞅着隶首道:“我们离开部族已经两年了,我想回家,如果隶首你还是准备一次次的放刑天逃脱,我们云川部的战士就不奉陪了。”

    隶首平静的瞅着狱滑道:“为什么这么说?”

    狱滑也平静地道:“如果不是你,刑天至少已经死了三次了,我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你跟虎战士为何都不愿意回家呢?”

    虎战士一屁股坐在大白牛的尸体上对狱滑道:“这是快活的两年时间。”

    狱滑笑道:“杀人,放火,抢劫,肆意妄为,这就是我们这两年经历的岁月。

    你们既然不愿意回去,想要在这里继续当你们的首领,那么,我自己要回去了。”

    隶首淡淡的道:“我们出来已经两年了,部落里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三个部落现如今是否还在和平相处,在这两年中,我们三支队伍,同寝,同食,共同作战,早就凝结成了一体。

    如果回去了,万一三部落已经开始大战,我们这些人将要在战场上相见,狱滑,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狱滑哈哈大笑道:“隶首,我听说是轩辕把你从奴隶中提拔起来的,结果,你现在却想离开轩辕部自立吗?”

    虎战士笑眯眯的道:“没什么不好的。”

    狱滑又笑道:“你是蚩尤的兄弟。”

    虎战士笑道:“准确的说,我是蚩尤死了三遍的兄弟。”

    隶首也跟着笑道:“我们在这里也成立三个部族不好吗?”

    狱滑摇摇头道:“不好……再过两个月就是落雪的时候,也是我云川部举行秋收大典的好时候。

    每到这个时候,厨娘们就会拿出今年的新米煮成最香甜的饭,族长也会拿出部族储藏的最好的酒水,最好的美食,女子们会跳舞,男子们会唱歌。

    族长会端起装满酒水的碗,向所有人邀饮,还会在喝酒的同时,向族人介绍,每一个人在过去的一年中建立的功勋。

    每一个被族长点到名字的人,都会骄傲的站起来,一口喝光碗里的酒水,直到喝的昏睡过去。

    隶首,我会再等你们五天时间,如果五天后你们决定不回去了,我云川部将会拔营西归。”

    隶首与虎战士对视一眼,狱滑控制着战马缓缓后退,还抽出自己的双刀慢慢的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不管,别想着阻拦我回家。”

    隶首控制着战马向前一步道:“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的商量。”

    狱滑大笑道:“别想了,你们两个是比我强大,不过,我想跑的话你们拦不住,只要我回到族里,你们就完蛋了。

    狱滑,老虎,你们两个想清楚,轩辕,蚩尤这两位族长,哪一位不是大英雄,岂能是你们两个说背叛就背叛的?

    醒醒吧,别做梦了。”

    说完话,狱滑就拨转马头转身就跑了。

    虎战士拉开的弓箭,迟迟的没有发动,隶首卧在手中的投枪,也没有投掷出去,就这么任凭狱滑离开。

    虎战士笑着对隶首道:“我忽然也想回家了。”

    隶首点点头道:“是啊,也该到回家的时候了。”说完话就把投枪丢了出去。

    虎战士难以置信的瞅着插在胸口的投枪,艰难的道:“你居然杀我?”

    隶首叹口气道:“本来想杀狱滑的,你却不敢动手,所以,只好杀你的了。”

    “为何不是你先向狱滑下手?”

    隶首眉头的川字纹变得更加险峻了,淡淡的对虎战士道:“三个首领中间,只有你一个人才想着如何在外自立,我跟狱滑都没有这种想法。”

    “为何你……”虎战士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隶首郑重的对虎战士道:“之所以跟你这样说,就是为了让狱滑生出自立之心,而不是让你自立。”

    虎战士的身体被投枪穿透了胸膛,投枪不仅仅射穿了他的身体,还牢牢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不倒。

    即便是最后一口气吐出来之后,他的身体还是没有扑倒。

    等狱滑带着三个部落的其余战士再次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隶首将虎战士的尸体平放在地上,为他整理遗容。

    狱滑不解的瞅着面前的场景,马上,他就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对隶首道:“中了刑天的埋伏?”

    隶首点点头,对快速走过来的蚩尤部大蛇战士道:“老虎战死了,以后,你就是蚩尤部武士的首领。”

    大蛇战士点点头,让蚩尤部的武士用牛皮把老虎的尸体包裹起来,准备回到营地之后再火化。

    隶首跟狱滑走在最后,身为首领,为武士们断后乃是常事。

    “你想要蚩尤部的这些人吗?”隶首温柔的问狱滑。

    狱滑摇摇头道:“云川部人不喜阴谋,我们只想好好地活着,除过我们自己的族人之外,我们不要任何人。”

    隶首点点头道:“那就好,这些人归我了。”

    狱滑惊讶的道:“你不会是真的想要自立吧?”

    隶首苦笑一声道:“轩辕族长在大河边上已经被你们云川部压迫的喘不过气来,我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背叛我王呢?”

    “没必要杀老虎吧?”

    隶首偏过头瞅着狱滑道:“我们三家平和的时间太长了,长的让我以为会永远这样和平相处下去。”

    狱滑惊讶的道:“平和相处难道不好吗?”

    隶首坚定地摇头道:“不好,再这样平和的相处下去,轩辕部,蚩尤部就会慢慢消亡。”

    “云川部没有觊觎轩辕,蚩尤两部的心思。”

    “别跟我说你云川部不喜刀兵的屁话,你们的王,云川!此刻恐怕早就口水流的三尺长在盯着轩辕,蚩尤两部了吧。

    现在,老虎死了,老虎统御的武士们也将会消失,我们两个将会带着刑天回去,你说,蚩尤会怎么想,会怎么认为虎战士死亡,他的军队消亡这件事?”

    狱滑叹口气道:“会认为是我们两部联手杀死了老虎,消耗光了他的武士,不过,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蚩尤族长吗?”

    隶首抬头看着青天懒懒的道:“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说不说,有那么重要吗?如果那么种要的话,你不会在看到老虎尸体的那一刻,就问我是不是中了刑天的埋伏。”

第一一四章大格局

    狱滑有些看不起隶首这个轩辕部族长以下的第一人。

    觉得他连阿布都比不过。

    很多年了,原本很喜欢使用这种小手段的阿布,现如今早就不再单纯的谋算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了。

    他跟随着族长只管理部族前进的大方向,至于具体的事情已经交给了小苦,以及他狱滑这样的人来施展。

    小的计谋就算得逞,如果大局观是错的,对于部族胜负来说也是无足轻重。

    族长说:只要云川部前进的步伐不停止,别人就只能臣服于云川部的富庶,强大之下。

    阿布说:只要紧紧跟随族长,云川部迟早会成为这片大地上最灿烂夺目的一个部族。

    狱滑觉得族长说的很对,任何yīn谋在一个强大如山的云川部面前,都不过是大河边上的一朵小浪花,迟早会被云川部碾成肉泥。

    这是很好比对的一件事。

    莫要说大河上游的本部族,就算是他们这三支被派出来的小队伍,也因为部族发展进程的不同,在野外,过的生活也与其余两部有很大的差别。

    至少,他狱滑带领的这两千人的队伍,除过战死的一百二十一个人之外,两年间出意外死亡的人不过六人而已,加上这两年狱滑在东方收集的一些有特殊本领的野人,云川部的这支队伍的人手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将近六十人。

    隶首统领的五千人现在还有不到四千人,战死的人还不到死亡人数的一半。

    至于老虎统领的蚩尤部族人,就有些凄惨了,他们现存的人手连两千人都凑不齐。

    同样的,战死的人数还比不上因为出去找食物死于野兽之口的族人。

    当初,狱滑对于族长派出将近两百人的厨师队伍非常的不理解,现在,他理解了。

    族长派出来的这两百人,虽然在作战的时候不怎么管用,可是,在野外寻找食物,如何给一千八百名武士配置食物方面,却是其余人手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们总能在荒野中找到适合族人食用的好东西,有时候是兽肉,有时候是鱼,有时候野草,有时候是草籽跟蘑菇,这两百人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满世界的搜集食物。

    相比之下,他们的效率要远比轩辕部跟蚩尤部来的高。

    轩辕部的人光是吃蘑菇,就死了好几十个,云川部一个吃毒蘑菇的人都没有。

    蚩尤部因为疾病死亡的武士不下一百个,可是,云川部仅仅只有三人得病死了。

    对于吃,云川部是非常认真的,在没有办法给族人好好治病的时候,云川觉得预防要比治病重要的多。

    云川部的人从来都不喝生水,在常羊山的时候不喝,在来到大河入海口的时候也不喝。

    相比生水,他们更加喜欢喝点茶水,热水,甚至是那些厨师们炮制的花草水。

    跟云川部得这支队伍相比,狱滑一直认为隶首跟老虎根本就是两个野蛮人,尤其是看到他们把生病的伙伴丢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就越发的觉得他们根本就不配与云川部相媲美。

    事实上,狱滑招揽的一些有着特殊本领的野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来自于轩辕部,蚩尤部丢弃的人。

    那些人的病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很多人只是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疮,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虫子。

    在经过那些厨师们用石灰水,硫磺水,硝石水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草治疗之后,活过来了不少的人。

    在被云川部的人救治过来之后,这些人就很自然的以云川部族人自居,对于自己的过往,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在接受使唤的时候,跑的比云川部自己人还要快,且不惧死亡!

    假如这三支队伍在野外继续停留两年,狱滑有绝对的信心让自家的队伍再壮大一倍。

    隶首看似堂堂正正的阳谋,在狱滑看来就是一个大笑话,自家族长已经制定好了云川部的前进方向,并且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岂能是隶首区区雕虫小技所能撼动的。

    老虎死不死的狱滑不是很在意,就是可惜人类少了一个聪明人,族长早就说过,这个世界迟早都是属于聪明人的,只有人类中的聪明人多起来,人类才能战胜荒蛮的自然,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王。

    在这个大背景之下,别说老虎的死他不在意,其实,就算是刑天,狱滑也不是很在乎,刑天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不管这个家伙怎么想,终究是人,既然是人,自然也属于人类力量的一份子。

    很明显,隶首不会这样想的,同样的老虎也不会这样想,他们还单纯的认为,人类之间还有必死不可的敌人。

    有了这样的心态,回过头再看三部族之间的纷争,狱滑的心态立刻就变得平和了好多。

    也就是在这种心态下,狱滑才会主动帮助隶首隐瞒老虎被杀的事情,否则,隶首会在见到大蛇武士的第一时间,就向那群人挥动屠刀。

    帮着隶首隐瞒,其实是为了拯救蚩尤部的那些武士,这些人被隶首收编没关系,死掉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我总觉得你看我的样子,就像是看自家猪圈里的猪,狱滑,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在等候刑天最后时刻来临的日子里,隶首很喜欢来找狱滑喝茶,在喝了两杯热茶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狱滑笑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从野人中间脱颖而出,最终被轩辕看中的。”

    隶首回想片刻对狱滑道:“有一次,我发现一树熟透的杏树。就爬上树边摘边吃,不知吃了多少,只觉得口流酸水,肚内发胀,再没敢多吃,跳下树来,坐在地上休息。

    突然发现扔在地上的杏核非常好看。他一个一个从地上拣起来,一数个,正好二十个。

    当时我就想:这十个桃核好比十张虎皮,另十个好比十只山羊皮。

    今后,谁交回多少猎物,就发给他们多少杏核。谁领走多少猎物,就给谁记几个杏核。这样谁也别想赖帐。

    我就把我的想法禀报了轩辕族长,族长说我的办法还不算完整,统统用杏核,账目还是会混乱的,我想了很久,就从河滩里找来了不同颜sè的石片,一种颜sè的石片表示一种东西,这样一来轩辕部的账目就再也不混乱了。

    从那个时候,轩辕族长就在我的名字隶后边加了一个首字,我也就从奴隶变成了隶首。”

    狱滑点点头道:“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云川有更好的记录办法。”

    隶首点头道:“仓颉造字之后,云川部有了笔墨纸砚之后,我的法子就不管用了。”

    狱滑摇摇头道:“我觉得用文字记录还是太麻烦了,两年前,我曾经管理过一阵子我云川部的大库。

    你知道记账的账簿有多厚吗?”

    隶首抬头瞅瞅狱滑双臂伸展的幅度,有些羡慕的道:“你们云川部实在是太富裕了。”

    狱滑得意的道:“你是没机会进入我族的大库,如果你有机会进去就会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富裕,什么才是真正的满足。

    只要是个人站在我族的大库里,哪怕是最卑贱的野人,也会立刻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王。

    隶首,你其实应该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如何记录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上,而不是总想着谋算谁,你应该把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如何让族人生活过的更好上,而不是想着杀死谁。

    我家族长说过,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杀人,他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杀过很强大的人,可是呢,杀了那个人之后,他其实懊悔了很长时间,总觉得该有更好地处理办法。

    所以呢,你也看到了,我云川部从不主动杀人,除非是被逼迫到没办法的时候才动手杀人。

    因为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的难以解决。”

    隶首抬头瞅着狱滑看了好半天才叹口气道:“果然,就像我王轩辕曾经说过的话,只有我们强大了,才能心怀慈悲,只有我们富裕了,才能心存怜悯,只有我们又强大,又富裕了,我们才能将我们部族的仁德遍布世界,从而让所有人因为轩辕部的存在而受用不尽。

    现在,你云川部已经强大,富裕到可以不谈杀人,不谈作战,不谈仇恨,可以遍布仁德的时候了吗?”

    狱滑大笑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过呢,我家族长那里一定有答案。”

    “当我以臣属的身份觐见云川王的时候吗?”

    狱滑大笑道:“你应该放心,我王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一定会把你当成族人看待的。”

    隶首用嘲弄的目光瞅着狱滑道:“也有容纳我轩辕王的心胸?”

    狱滑听隶首这样说,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冷冷的道:“你觉得呢,你觉得轩辕王会向我云川王低头吗?”

    隶首笑道:“那就太可惜了……云川的心终究达不到包容四海。”

第一一五章要求是不同的

    没人喜欢跟聪明人谈大一统这样的事情。

    因为,只要谈到大一统,就必须要谈到权利分配问题,不论是猴子群,还是蜜蜂窝只要涉及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必然会出现一场场生死搏斗。

    傻子都知道大一统对屁民来说是最优选择,至少没有了你死我活战争,天下终于平静下来了,人们终于可以平平安安的讨口饭吃,至于谁是首领,关屁民屁事啊……反正他们都是一群被领导者,被谁领导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在大一统的时候,受伤的只有聪明人,因为他们的统治权会被触动。所以,最反对大一统的本身就是这么一群聪明人。

    云川部如果想要施行大一统,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跟他作对的聪明人全部杀光,一个不剩。

    可惜,云川不敢这么做,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少了,你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聪明人,在某一个时刻,或者他的某一个后代会干出一两件对部族发展有着无比重要贡献的事情。

    文化从来都是多元的,就像一对亲兄妹没有可能繁衍出一个种族一样,文化也需要多元,相互混合,相互糅合,相互作用,甚至是相互厮杀之后才能真正的催生出一个好的有生命的文明。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云川创造的云川部不是文明,这是一个作弊之后的产物,这个产物就像黑夜中的烟花,猛然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而后,就会迅速的消散。

    在云川的记忆里,璀璨爆发而后迅速消失的文明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还有一个沉入海底的著名文明。

    中华文明身为云川以前那个世界里硕果仅存的超级文明,他一点都不想改变。

    文明存续这种事情是一个属于玄学内容的事情,能活下来的文明,就算有一两个时刻已经卑微到了泥土里,最后也能长成参天大树。

    不能存活的文明,就算已经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天上也会掉下来一颗流星瞬间毁灭所有。

    因此,运气那么好,生命那么顽强,本性那么纯良的中华文明在云川看来就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不管这个世界跟自己以前的世界是不是相通的,是不是可以溯源的,云川都不敢触碰这个文明的源头一分一毫。

    不论轩辕多么的令人讨厌,不管蚩尤是多么的让云川生气,他都必须保证让事情走在原本的轨道上。

    据说,黄帝时期,天下有万邦!就是说有一万个那么多的部族与轩辕部并存。

    弄死轩辕很容易,下毒就好了。

    轩辕对食物的警惕性一点都不高,他甚至会留在族人家中吃饭,也会接受族人赠送的食物。

    恰恰云川部周围的流浪野人正好给云川敬献了一种奇毒,据说吃一点点就会全身发黑,七窍流血,并且是已经试验过的。

    弄死蚩尤也不难,激发叛乱就好。

    反正蚩尤统治部族的手段比较粗暴,想要弄死蚩尤的人不仅仅存在于云川部,轩辕部,蚩尤部也有很多人,稍微挑拨一下就好,就能让蚩尤死的跟张飞一样冤枉。

    就连刑天这个混蛋,云川都不准狱滑出手抓住,或者弄死,必须保证,这个家伙死在轩辕之手,还必须是在云川的老巢常羊山!

    节点是不能有错的,云川还需要看到轩辕弄死蚩尤,再把蚩尤大卸八块。

    目前看起来很难,操作起来更难,不论是轩辕,还是蚩尤,亦或是刑天他们都不怎么听话,这让云川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比直接弄死这几个人的难度高了不止十倍。

    至于轩辕乘龙升天的故事,想要还原难度更高,轩辕采集了首山之铜,在荆山下铸鼎,然后就被黄龙驮着飞升了。

    飞升不飞升的云川是不信的,他觉得那很可能是一场恐怖的政变,或者劫杀。

    轩辕飞升了,还有那些抓着龙须飞升的心腹自然也是上天了,从人世间消失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升的。

    相比飞升这种事情,云川更加相信他们全部都被谋杀这个可能,那些众目睽睽看着轩辕他们飞升的人,很可能全部都是凶手。

    问题是,这些凶手到底是谁呢?

    云川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些人。

    这就是云川的烦恼!

    狱滑知道云川的一部分烦恼,所以,他一直在等待刑天自投罗网,好让这家伙在常羊山死在轩辕之手。

    没了大白牛的刑天,运气就变得很差,以前那些他只需要恫吓一下就立刻追随他的野人部落们明显变得不怎么听话了。

    野人们看他的眼神怪异不说,好些黑乎乎的野人甚至若有若无的缓慢向刑天靠近。

    只要看看这些人像他靠近的模样跟步伐,刑天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成了这支野人部落的猎物。

    刑天立刻先下手了,以他凶猛无俦的身手,在屠灭了一个几十人的小部族之后,刑天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

    几个野人逃跑了,这对刑天来说就是催命的消息,他不敢在这个已经有了房子概念的野人部落里休憩,吃饭,匆匆的抓了一头小猪抱在怀里,就急忙向深山里逃遁。

    口渴了,他就半蹲下来饮水,手里的战斧却不敢放下,才喝了一口水,就看到小溪对面出现了两匹狼。

    刑天顾不得继续喝水,拔腿就走,再不走,等狼群来了,他就走不了了。

    两匹狼紧紧追随,刑天捏死了手里的小猪,破开小猪的肚子,将里边的内脏丢弃到两边,两匹饿狼果然分开去吞食小猪内脏,却被刑天趁机投掷出了战斧跟盾牌。

    战斧杀死了一匹狼,巨盾砸死了另外一匹狼,刑天破开狼的肚子,生啃了两颗狼心之后,就在小溪边把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就爬上一颗高大的树木,准备休息一下。

    很快,两具狼的尸体就引来了更多的野兽,有了这些野兽替他把风,刑天跨坐在一个大树杈上抱着树干沉沉入睡。

    野兽们为了争夺两具狼的尸体争斗了很久,等树下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刑天就睁开了双眼。

    一头黑色的豹子已经发现了,正抱着树干向他慢慢的靠近。

    刑天没有动弹,只是眯缝着眼睛瞅着慢慢靠近的黑豹,黑豹踩踏到树木的横枝上,如同一只大猫一般蹲坐在那里,假装没有看到刑天,环首四顾。

    树下的野兽已经基本走干净了,两匹狼的尸体连渣滓都没有剩下,至于那头被他当做诱饵的小猪,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群野人吵吵闹闹的从树下经过,惊动了树上的黑豹,黑豹顾不得理睬刑天,在树上腾跃几次之后,就消失在森林里了。

    黑豹的离开,惊动了野人,当这些野人发现是一头黑豹,就忽略了眼前的这棵大树,继续吆喝着向森林深处进发。

    没有了大白牛的刑天移动速度慢了三倍不止,已经整整跑了三天,还没有跑出隶首划定的狩猎区。

    这种利用野人部落捕获他刑天的手段,刑天并不陌生,当初在力牧原与隶首对峙的时候,他就经历过,所以,对隶首的手段,刑天熟得很。

    天黑之后,那头黑豹又来了,刑天瞅着黑夜中两盏黄绿色的光斑,暗暗叹口气,活动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站立在记忆中的大树横枝上长吸一口气对黑豹道:“来吧。”

    不久之后,刑天就收获了一张不算小的黑豹皮,这让忍受了好几天寒冷的刑天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背靠着大树刑天点燃了一堆火,天空中黑漆漆的,阴云遮蔽了星光,不大的篝火照亮了刑天那张满是乱须的大脸。

    咬一口温热的豹子肉,刑天突然间很想喝一口云川部的米酒。

    这种酒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喝过了。

    只要喝足了酒,刑天就能制作出很优美的诗歌,现在,只有粗粝的兽肉,刑天一句能够动人心弦的诗句都想不出来。

    也就是因为这个念头,刑天这才开始回顾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到底值不值。

    听说,云川已经把常羊山彻底的修建成了一座城,听说那座城里的灯火日夜不熄,在黑夜中如同一座不夜城一般。

    轩辕也在野象原修建了一座城,听说那座城里的房屋一眼看不到边,到了白日里,居住在城里的人会把整座城塞得满满当当。

    就连蚩尤也在大湖边上修建了一座大湖城,听说那座城池就在大湖边上,大湖汹涌的波涛日夜不停地撞击着城墙,壮丽非凡。

    想到这里,刑天就觉得手里的豹子肉是如此的粗鄙。

    他丢开手上的豹子肉,裹紧了豹子皮,一脚踏进了那条小溪溯流而上。

    他相信,只要追溯着小溪,就能抵达小溪的发源地,也就能走到山峦的高处,等明日天亮之后,翻越过眼前这座高山,他就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

    毕竟,隶首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将陷阱铺设到大山的另一边。

第一一六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刑天低着头在密林中穿梭,他一刻都不敢停,多年来的游击战经历,让刑天深深地懂得了一个道理——生命在于运动。

    只要他不停地运动,不停地走,就能避开人生路上一个个可怕的死亡节点,继而给自己走出一条光明的道路。

    自从远离大河上游地区之后,刑天对轩辕,云川,蚩尤三人的仇恨一直在减少,变淡。

    只有远离了大河上游地区,刑天才终于懂得了什么是——人境。

    所谓人境,就是指能让人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需要常年累月的经营,最终才能把蛮荒变成人境。

    在人境中,即便是当一个普通人,也好过在蛮荒中称王称霸。刑天很想在人境中称王称霸,至于在蛮荒,就算当上了王,属于一个人带着一群野兽,意义不大。

    越往上走,溪水越来越小,这是一定的,这道溪水应该是岩石层中的水滴汇聚成的一个小溪,走到尽头,面前就是一面高大的崖璧。

    光明是从崖璧顶上漏过来的,因为不是很大的光明,崖璧就显得漆黑如墨,百十条树藤从崖璧上垂下来,刑天就拉着藤条攀援而上,最终来到了山崖之上。

    此时,太阳刚刚从云海中跳出来,金灿灿的,将阳光洒遍大地。

    刑天张开双臂,大声嘶吼着要拥抱太阳,可是,不论他将双臂张开的有多大,太阳依旧坚定地从他怀抱的方向冉冉升起。

    刑天很伤心。

    他觉得自己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秋日的太阳真正升起来之后,也就到了万山红遍的时刻,在刑天看来,那些红色的树叶,其实都是他的血染红的。

    想到这里,刑天就嚎啕大哭起来,引得周围的猴子们也大声叫唤起来,猴子叫唤起来了,蛮荒里的百兽也就不那么安稳,也跟着一起躁动起来。

    蛮荒的世界里,只有刑天一个智人在哭,至于别的声响,都不过是为了配合刑天的哭泣罢了。

    哭泣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刑天哭泣了快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停止了哭泣,挥动自己的战斧冲着西方大河上游部落所在地怒吼道:“轩辕,蚩尤,云川,我要杀了你们!”

    说完就丢出了斧头,砸死了一只猴子,用斧头削开猴子的脑壳,就大力的吸允起猴脑来,刚才那一通哭泣,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再加上奔逃了一天一夜,刑天在吃过温热的猴脑,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先是找了一个不大的洞窟,然后守在洞窟边上等待洞窟主人回归。

    下午的时候,主人回来了,是一头带着两个崽子的母熊。

    母熊看起来有些老,还瞎了一只眼睛,身后还跟着两只小熊,小熊到了秋天还没有补足肥膘,看起来瘦瘦的,应该不可能活过已经到来的冬天。

    刑天挥舞着战斧从小山崖上跳下来,战斧准确的劈在母熊完好的那一只眼睛上,就听母熊嚎叫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壮硕的熊掌在四处乱挥,熊掌每挥动一下,脸上那道凄惨的伤口就喷涌出大量的血。

    刑天收起战斧,将身体靠在崖璧上,冷冷的看着这头垂死的母熊作最后的挣扎,两只小熊紧紧地跟在母亲身后不断地嚎叫着,可惜,此时的母熊已经彻底的陷入了狂暴中,熊掌触碰到一只小熊,小熊立刻就被熊爪上的尖刺给勾住了,母熊抓住小熊用力的一扯,这头小熊竟然被活生生的撕扯成了两半。谷

    母熊将一半小熊塞进嘴里撕扯,片刻功夫,一头憨憨的小熊就成了一堆碎肉,另一只小熊掉头就跑,被绕路过来的刑天捉住,一只大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拗,小熊的脖子就断了。

    没了小熊的叫声,母熊的咆哮声越发的凄厉,同时也越来越短促,眼看着母熊的双掌将岩壁击打的石块乱飞,刑天觉得母熊临死前的咆哮声足够让这片山林里的野兽安静一个晚上,就用战斧砸碎了母熊的头颅。

    剥掉母熊的皮肉之后,又切下来几块相对肥美的肉块,就把母熊的尸体推下崖璧,提着肉块跟小熊回到了那座原本属于狗熊母子的洞窟。

    搬来一堆石头挡住洞口,刑天已经困倦至极,将血淋淋的熊皮铺在地上,用小熊当枕头,片刻功夫就鼾声如雷。

    一个瘦峭的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的武士半跪在一块岩石上,两只耳朵不断地翕动,如同雷达一般捕捉刚刚听到了那一丝异动。

    轩辕部的猎人是部族人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存在。

    他们是唯一一群可以单独在蛮荒中生存的一群人,也是云川部一直垂涎三尺的一种特殊人才。

    直到现在,云川还没有弄明白,这些人凭什么走在狼群中都会被狼群认为是同类而不加以伤害,凭什么可以跟着野牛群却不会被牛王给踩死……

    云川虽然很想要这些人,但是呢,他也不喜欢这些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的人,因为,这些人总是让他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一个叫做咕噜的家伙。

    咕噜武士侧耳倾听了一阵子,就迎着风长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精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从巨石上跳下来,几乎呈直线路径奔向刑天藏身的石壁。

    等咕噜武士将要抵达岩壁的时候,他看到了三个同类,他们全部都半蹲在地上,目光直视着不远处的崖璧。

    在距离他们身边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几头野兽正在吞噬那头母熊的尸体,在野兽的外围,大群的兀鹫以及乌鸦正在急躁的等待野兽们进食完毕后打扫战场呢。

    刑天鼾声如雷,咕噜们如同弹丸一般跳跃上岩壁,蹑手蹑脚的慢慢向山洞靠近。

    刑天太疲惫了,不仅仅睡着了,还在做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云川,这个人好像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慢条斯理,那么的想让人将一柄烧红的战刀捅进他的咽喉,再用一根烧红的狼牙棒从底部进入,最后一刀一棍在他的胸膛汇聚,将他那颗红的发黑的心挤成肉泥。

    不过,他家的茶水真的很好喝,他家的酒水也真的很好喝,他家的饭食更是让刑天永生难忘。

    “还是杀了吧!”刑天发出一声梦呓,吧嗒几下嘴巴,吞咽了两口口水,翻了一个身继续酣睡。

    这让刚刚靠近他的咕噜们紧张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眼前这个凶兽一般的男人如果清醒过来,他们四个人绝对会被他砸成肉泥。

    云川杀不杀的刑天还在犹豫,如果这个比女人还要瘦弱的男人可以臣服与他,留着他还是可以的。

    梦中的刑天觉得自己就跟太阳一般光辉,轩辕满身伤痕半跪在地上用世上最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要用怒火将他烧成灰烬。

    蚩尤被人高高地吊起来,在他脚下,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而蚩尤的惨叫如同雷声一般在苍穹中回荡。

    隶首匍匐在他的脚下,用尽力气按住他的双脚,像是要拖住他,不让他去斩杀已经油尽灯枯的轩辕。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保护轩辕,还想着像他效忠!”刑天继续说着梦话,只要踢开隶首,他的战斧就能斩下轩辕的人头。

    云川如同微风一般拥抱住了他,刑天哈哈大笑着想要抬手将这个男人撕碎,猛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双臂也动弹不得……匍匐在他脚下的隶首抬起头露出满嘴的尖牙利齿,狠狠地咬咬在刑天的腿上。

第一一七章最美的诗歌

    刑天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手脚处却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抬起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上有几道巨大的口子,想要捏拳头,那双手却怎么都握不拢,想要抬腿踢人,自己的两只脚却软塌塌的挂在腿上。

    于是,刑天就用自己硕大的脑袋,狠狠的撞在一个骑在他身上的咕噜猎人的胸口。

    这一击的力道奇大无比,咕噜猎人胸口位置传来一阵沉闷的骨骼断裂的声响,刑天借助撞击的力量,将这个受伤的咕噜猎人压在身下,张开嘴准确的咬在咕噜猎人的咽喉位置。

    周围还有敌人,刑天就没有吸血,猛地摆动一下脑袋,于是,一条人肉就被他锋利的牙齿给撕咬下来。

    嘴里咬着肉条,他圆滚滚的身体却已经滚到一边,避开了一柄青铜斧的劈砍,同时也将另外一个准备杀他的咕噜猎人撞开,用头顶着他的肚子,膝盖发力,身体带着那个咕噜猎人重重的撞击在崖璧上。

    他再一次听到了咕噜猎人骨骼碎裂的闷响,刑天跪着将咕噜猎人的尸体抗在肩膀上,不等他转身,两柄战斧就砍在那个受伤的咕噜猎人的身体上,温热的血顺着刑天的肩膀流淌下来,他用力的甩头,不让血糊住他的眼睛。

    屁股上挨了一斧头,刑天没有理会,而是用肩膀发力甩掉肩头的猎人尸体,张开双臂扑倒另外一个咕噜猎人,用强大的冲力带着这个咕噜猎人冲出了熊洞,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从三丈多高的熊洞里跌下石崖。

    就在这片刻的光阴里,最后一个咕噜猎人已经连续开弓三次,三枝羽箭钻进了刑天的脊背。

    “咚——”

    刑天的身体跌落在了乱石堆里,被他压在身下的咕噜猎人口中的血喷的老高,越过刑天的脖颈,最后再落到刑天的后脖颈上,这一刻,刑天第一次发现人的血很烫。

    落地之后,刑天就不再动弹,他也没有办法动弹了,他的手脚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耷拉在乱石堆上,身体下边的乱石堆里,鲜血汇集成河淙淙流淌。

    仅存的一个咕噜猎人疯狂的向崖璧下的刑天射箭,连珠箭发,连绵不绝,片刻功夫,刑天的后背上就被带着白色羽毛的羽箭给覆盖了。

    刑天寂然不动,这一次好像终于死了。

    咕噜猎人先是检查了留在熊洞里的同伴身体,这两个同伴虽然都活着,从他们口中不断喷涌的血浆来看,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咕噜猎人的胸部已经塌陷了,更不要说他的脖子上至少缺了半斤肉,缺口处的血洞上冒的血泡已经很少了。

    另一个咕噜猎人的背靠着熊洞坐在那里,在他的胯下,一大滩尿渍正在慢慢的扩大,还传来一阵阵浓烈的恶臭。

    至于被刑天压在身下的那个咕噜猎人,仅存的猎人对他的存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有经验的猎人,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靠近被自己杀死的猎物的,所以,仅存的咕噜猎人,就蹲在崖璧上,俯视着崖璧下一动不动的刑天。

    不久前还在崖璧下抢夺母熊尸体的食腐兽们此时还没有离开,那头可怜的母熊身体庞大,它们还没有处理完毕呢,现在,又来了新的食物,所以,它们就很耐心的守在一边,等候晚宴的到来。

    刑天好像真的死掉了,太阳即便是快要落山,乱石堆里的血流也不再流淌,刑天依旧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深秋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只是没有苍蝇,食腐兽们也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进食的冲动,有爪子的开始慢慢向崖璧下靠拢,有翅膀的正在呼扇着翅膀,也想第一时间抵达晚宴所在地。

    享受完一顿晚饭的咕噜猎人也开始动弹了,既然没法子活捉刑天,就只好砍下他的头颅带回去。

    他绕着圈慢慢的接近刑天,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黑色双瞳紧盯着刑天,手里的战斧手柄已经被他捏的汗津津的。

    他其实很想站在远处投掷大石头砸碎刑天的脑袋,只是想到了隶首的要求,这才强忍着没有这样做。

    没有能够活捉刑天,已经是罪过了,如果再拿回去一颗烂糟糟无法分辨的人头,他获得的赏赐说不定就没有了。

    刑天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看样子是死定了。

    咕噜猎人终于来到了刑天的身边,感受到半点活人的生气,于是,他擦拭一下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高高地举起战斧猛地砍下来,准备拿走刑天的人头。

    斧头还没有落下,他突然在刑天的眼角发现了一滴眼泪,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匍匐在地的刑天却转过身来,嚎哭着张开手臂跟双腿,刑天粗壮的双腿牢牢地夹住了咕噜猎人的双腿,他的双臂牢牢地抱住了咕噜猎人的身体,口中发出一阵阵像是嚎哭,又像是咆哮的怪响,一张喷吐着浓烈血腥味的大嘴准确的咬在咕噜猎人的咽喉上。谷

    瘦弱的咕噜猎人承受不住刑天庞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于是,刑天庞大的身体就覆盖住了柔弱的咕噜猎人的身体。

    这一次,刑天咬破血管之后,就没有松开,他很渴,在流淌了那么多的血液之后,他的身体已经焦渴到了极点。

    同样焦渴的还有那些食腐兽,当刑天扑倒在咕噜猎人身体上的时候,它们也出动了,有的奔向没有吃完的母熊,有的奔向了那具被刑天压迫了许久的咕噜猎人的尸体,同样的,刑天在觅食,这些食腐兽也在觅食。

    仅存的咕噜猎人在失去了太多血液之后,慢慢的也就不再挣扎了,原本如同黑宝石一般的双瞳,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刑天将头从咕噜猎人的脖子上抬起,一双炭火一般通红的眼珠子像是要点燃这即将到来的黑夜。

    “啊——”刑天大叫一声,这一声如此的绝望,如此的凄惨,却连身边的食腐兽们都驱赶不走。

    食腐兽们都知道,这是这头猛兽最后的哀嚎,不足为虑。

    刑天跪着在地上行走,找到一个低矮的树杈,将后背上的羽箭别在树杈上,一根根的将羽箭拔除。

    随着羽箭逐一拔除,豪猪一样的刑天终于失去了背刺,他宽厚的背部多出来很多血洞,只是,这些血洞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好不容易拔光了羽箭,刑天就气喘吁吁地背靠着崖璧坐下来,他觉得自己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地哀嚎,只是,他的最该哀嚎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此时,太阳正缓缓落下,无边的黑暗眼看着就要从大地上升腾而起,刑天张开了被血糊住的嘴巴,吃力的吟诵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吟诵完毕,他就大笑起来,瞅着大河上游部落所在的方向,也就是日落的方向大声道:“轩辕,云川,蚩尤,你们承认吗?我也是王!”

    “刑天王!”狱滑站在不远的地方,双手抱拳朝刑天施礼,而后又道:“刚才刑天王吟诵的诗歌真美,我已经记下来了,回去之后,就请阿布将刑天王的诗歌刻在石板上,流传后世。”

    刑天看到了背对着光明的狱滑,轻笑了一声道:“挺好的,落在你手里也算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狱滑摇摇头让开道路,佝偻着身子的隶首就从高大的狱滑身后出现,他先是看了一眼刑天,然后就对狱滑道:“你不该挡住我的。”

    狱滑笑道:“刑天王的诗歌多美啊,隶首你感受不到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如果我王亲耳听到这首诗歌,也一定会高兴地痛饮美酒。”

    隶首的目光落在散落在乱石堆里的咕噜猎人的尸体,叹息一声道:“你该为猛士的消亡而歌,而不是去怜悯一个魔王。”

    狱滑摇摇头道:“我的王曾经告诉过我,武士的消亡就像凋零的花瓣,很美,而诗歌之美需要不断咀嚼,最后思念一生一世。”

    “这样不重视武士的部族很容易灭亡。”隶首怒吼道,四个咕噜猎人的消亡,让他的心情非常的糟糕。

    狱滑瞅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刑天摇摇头道:“我王在评判一个人是否重要的标准从来都不是谁比较能打,而是看谁的脑袋里装的东西多,这些东西是不是与天道可以融合。

    好了,隶首,刑天是你的,我这就回到营地做回归的准备。”

    说完话,狱滑就来到了昏睡的刑天身边,解下身上的兽皮大氅盖在刑天的身上。

    再次路过隶首身边的时候,低声道:“带他去常羊山吧,请你们的王在常羊山处置刑天吧。”

    隶首嘲讽的道:“就因为刑天刚刚作了一首美丽的诗歌?”

    狱滑笑道:“那首诗歌真的很美,云川部拿走了那首诗歌,就不会再要刑天的身体,对我们来说,诗歌更好。”

    “既然是这样,你为何还要让我们把刑天带去常羊山呢?”

    狱滑大笑一声道:“因为,这是我王云川的要求!”

第一一八章谁是好人,谁是坏蛋?

    云川的话是不可忤逆的。

    不论轩辕,蚩尤,隶首这些人如何不喜欢云川,如果轩辕,蚩尤想要利用刑天来建立自己的威望,就只能在常羊山进行。

    强大的部族一般都不讲理,他们都比较喜欢用拳头来说话,因为这样说话不但方便,还非常的见效。

    只有小部族才会跟别人讲理,而他们讲的道理往往都不能胜利,有时候还会因为讲理被强大的部族殴打。

    云川以前还总是想着跟野人们讲讲道理,这样做显得自己比较文明,结果,讲道理的结果不好,还往往被轩辕跟蚩尤两人羞辱,然后,云川就不肯再跟他们讲道理了。

    但凡有讲道理的必要的时候,派小鹰去边界上走一趟比什么话都好用,也比任何道理管用,还能让轩辕跟蚩尤两人消掉一些乱七八糟的怒火。

    这两人之所以会保持克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们两个部落即便是联合起来也打不过云川部。

    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部族就算是联合起来,在云川的常羊山城面前,也无法对云川部造成太大的伤害。

    轩辕想要离开大河上游之地,就像他以前带着族人离开轩辕丘抵达大河上游一样,想要带着轩辕部重新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之所。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反对他的建议,却也没有人遵从他的意愿,大家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在云川部没有派人来杀他们,抢他们之前,轩辕部的人统统认为,留在大河上游之地挺好的。

    跟轩辕有同样命运的人还有蚩尤,他想离开大河上游回到大湖城,在那里休养生息。

    可是,迎接他的是,源源不断从大湖城搬迁来大河上游的本部族人员,来了之后,用鞭子撵都撵不走。

    云川部是和善的,且非常的和善,尤其是对轩辕部跟蚩尤部这两个部族的人来说,云川部就是一切美好的化身。

    没有人相信云川会在某一天拿着刀子来砍死他们,更不相信那些跟他们和睦生活的云川部族人会拿着刀子砍死他们,再抢走他们的妻子,财物。

    他们带去云川部交易的货物,不用藏起来,更不用守着,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必要。

    云川部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里给他们一个不错的交易价格,即便是货物没有卖出去,堆放在集市上,过上几天去看,货物一定不少分毫。

    不仅仅如此,他们牛羊不小心跑到云川部领地里,一定会有人给他们送来。

    他们的老婆跟女儿因为受不了云川部富裕生活的诱惑,跑到云川部去了,总会有人给他们送回来,并且还会告诉你,如何提高生活水平,继而让老婆,女儿不再往云川部乱跑。

    一个连偷,欺诈,欺骗都不屑为之的部族,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有一天会变成拿着刀子杀人的强盗。

    族人眼中平和的世界,在轩辕,蚩尤这些部族头人看来却是一个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洪水滔天,岩浆横流,血流漂杵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云川如同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大恶魔,正在挥舞着燃着大火的木棒横扫一切。

    轩辕,蚩尤之所以有这里有这样的感觉,完全是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云川是如何挥挥手就把一座岩石山峰炸裂的。

    有火光,有巨响,有浓烟,还有乱石穿空的大场面……那一刻的云川,强大的所有人感到绝望。

    伏羲女娲政权七十八帝,炎帝神农氏政权八帝,炎帝临魁氏政权六帝,九黎蚩尤氏政权七帝,黄帝轩辕氏政权十六帝,这么多伟大的族长面对的所有敌人加起来,都不如云川恶毒,强大,阴险。

    云川部的柿子树上挂着很多的柿子,而且刚刚被一场寒霜打过,红彤彤的柿子上就出现了一层糖霜。

    云川削柿子皮的手非常的稳当,淡黄色的牙匕从柿子上划过,一条又长又完整的柿子皮就被削下来了,且没有伤到多少果肉。

    精卫用麻线将云川削好的柿子拴着挂起来,一串串的,如同灯笼一般好看。

    等柿子里的水份被晒出去一部分之后,云川部著名的柿饼就做好了,咬一口,甜如蜜。

    元绪品尝不到甜味,因为他的舌头少了一部分,就是舌根部可以品尝到甜味的那一部分有些缺失。

    不是云川割掉了他的一部分舌头,而是他自己干的,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沉迷到甜味带来的幸福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这家伙原本想把自己的舌头全部割掉,经过云川指点之后,他才用小刀子把自己的舌根部切下来了一部分。

    少了这一部分舌头,不影响吃饭,也不影响说话,就是再也没办法感受到甜味带来的幸福了。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昔日的乌龟人元绪,昔日的广成子,已经没有什么缺点可以被云川拿捏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人。

    云川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他割掉了一部分舌头就能代表什么。

    人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欲望的集合体,区区甜食带来的快感对于人本身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为了止痛,云川就让元绪服用了一种可以止疼的蘑菇,这种蘑菇一旦服食之后,就能让人忘记痛楚,在幻梦中看到无数的小人跑来跑去。

    痛楚不堪的元绪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觉得一个人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且妙不可言。

    小苦看到了元绪飘飘欲仙的模样,也想尝试一下,结果,他平生第一次挨了云川从未有过的严厉惩罚。

    然后,小苦就把尝试这东西的想法就从脑子里彻底去除了,而且,从那一天之后,他就不再食用任何蘑菇,哪怕是云川都吃的好蘑菇,他也不再碰了。

    元绪之所以会喜欢上那种蘑菇,完全是因为他觉得那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神仙境。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这东西,最终到了一日不吃,就寝食难安的地步。

    云川希望元绪能把这种好东西提供给同样沉迷在求长生境地里不可自拔的轩辕。

    可惜,轩辕宁可整日里与一大群轩辕部的美人厮混,也不愿意沾染半点云川部传出来的好东西。

    这让云川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这个东西真的可以缓解轩辕精神层面的痛苦,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下雪的时候,狱滑回来了,隶首却没有回来,他好像真的有在外独立的意思。

    云川很想帮着轩辕把隶首找回来,但是,轩辕不出声,他也就不好越俎代庖的帮他做事情。

    好在,隶首派人把刑天送回来了,送到了常羊山城,云川邀请轩辕来亲自掌刀,杀了刑天。

    轩辕一推再推之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还是亲自来到了常羊山,准备杀掉刑天这个一生之敌。

    为此,阿布给轩辕准备了九十九面战鼓,九十九支牛角号,九十九把青铜剑,九十九面绘着龙纹的旗帜,九十九个青铜大鼎用来装刑天的血,可以说,准备的隆重至极。

    刑天被武士们绑在一个十字架上,他的手脚已经全部损坏了,站不直,也没有了抵抗能力。

    云川很想跟刑天做一次临终谈话,可惜,此时的刑天精神已经不怎么好了,他把所有想要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愿,都通过那首诗说了出来。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昔日圆滚滚的胖子,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瘦小矮子,那一身支撑着他纵横天下的肥肉,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彻底的消失了。

    现在的刑天骨瘦如柴,瘦小如羊,他也不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英雄,仅仅是一个虬须满面的高傲诗人。

    “云川,我死之后,请将我葬在南山坡上,我想第一时间看到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

    云川,我死之后,请将我葬在大河之滨,我想第一时间听到大河每一道新的涛声。

    云川,我死之后,请将我葬在田地中央,我想第一时间触摸到禾苗生长出地面的模样。

    云川,我死之后,请将我的皮制作成大鼓,放在广场中央,每当有人制作出来了美丽的诗歌,就敲响这面鼓,那是我为他们发出的喝彩之声。”

    刑天躺在十字架上絮絮叨叨的,看的出来他好像不怎么愿意死,他好像特别,特别的珍惜自己的生命,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去做,没有去享受。

    可惜,轩辕已经来了,在九十九个美人的簇拥下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柄狭长的青铜剑,那柄剑古色斑斓,如同一段历史,一段歌谣。

    云川笑吟吟的迎接轩辕,就像以前那样谦卑,刑天也在看轩辕,也是满脸的笑意,只是他的手软软的挂在手腕上,想要摇摆打招呼,最后却变成了滑稽的招摇。

第一一九章温柔的轩辕

    轩辕握着青铜剑长久的打量着看似毫无变化的云川。

    这个人十年前就是这副模样,现在,还是这副模样,虽然他很刻意的在嘴唇上留下了一点短须,这样可以显得老成一些,在轩辕眼中,云川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他看起来似乎更加的精神了。

    看过云川满头乌发的样子,轩辕很容易看自己到垂在胸前的斑驳白发,这些白发是看过云川炸山之后就不知不觉的出现的,出现的很迅疾,昨晚还是光可鉴人的黑色,第二天醒来,黑发已经夹杂着大量的白发,且枯燥无光。

    看到由钢铁包裹的夸父守在云川身边,轩辕就把目光放在了刑天的身上。

    刑天笑眯眯的看着他,他手脚的伤口上有一些蛆虫在爬,不过,他好像不在乎,依旧笑着面对轩辕。

    “云川不肯把我的皮制作成鼓,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刑天软软的倒在木头架子上,眼中全是笑意。

    “你的皮太小,做不了鼓面。”

    刑天挪动一下身体,让轩辕看清楚他身体下垂着的松垮垮的皮肤笑道:“我现在就是没有多少肉,皮还是很多的,完全够制作一面鼓。”

    轩辕听了刑天的话,就转过头看着云川道:“为什么你自己不杀刑天?这种事你没有必要叫我来做。”

    云川摇摇头道:“我不杀人王!”

    “你杀了临魁!”

    “没办法,临魁身上带着病,我杀的是病,不是临魁。”

    “这么说,你也不会杀我是吗?”轩辕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股苦涩之意,此时此刻,他深恨的刑天就在身边,他却连举起青铜剑的想法都没有。

    云川站在常羊山仅存的两棵红枫树下,瞅着轩辕道:“你当年发誓要杀死刑天,要为你的部下力牧,仓颉复仇,你还说要斩下刑天的人头制作成琥珀。

    你说过的这些话我至今还记得,既然是人王,那么,说话就要算数,不能出尔反尔。”

    “我不想杀刑天,至少,这样的刑天杀起来对我轩辕部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云川瞅着轩辕幽幽的道:“对我有意义。”

    “既然对你有意义,那么,你来杀!”

    云川摇头道:“你还没有弄明白,你杀刑天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我杀刑天,对我毫无意义可言。”

    “为什么?”轩辕捏紧了手中的青铜剑。

    “因为,我不杀人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云川这个人王,只接受别的人王的朝拜,不杀别的人王。”

    轩辕长吸一口气道:“你让我现在活得比死亡还要艰难。”

    云川笑道:“为什么呢?你的部族现在平和,族人对你恭敬有加,族中美人成群,族人也渐渐富庶起来了,这样的轩辕部是一个伟大的部族,人人都在赞颂伟大的轩辕王,你被族人举得高高地,走到哪里都能收获赞扬之声。

    轩辕,这样的王怎么可能会有痛苦可言呢?”

    轩辕俯视着不远处的刑天,淡漠的对云川道:“你就不能让刑天活着吗?”

    云川也瞅着正在呵呵傻笑的刑天道:“我也想让他安稳的活下去,可是呢,刑天最后选择了死亡,选择死在你的手上。”

    “你准备让刑天如何活着?”

    “他的手脚已经被你的猎人武士给砍断了,我想切掉刑天已经没有存在意义的手脚,然后给他的手脚断茬处装上黄金套子,这样他就能勉强站起来,勉强可以行动,只是,吃饭的时候可能有些不方便,所以,刑天拒绝了。”

    轩辕悲伤的看着云川道:“你怎么可以把如此恶毒的计划,说的如此悲天悯人的?假如我以后也遇到刑天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准备给我安装上一套黄金假肢?”

    云川摇摇头道:“不止如此,你的黄金假肢上面需要镶嵌上很多很多的宝石,如此,才配得上你轩辕之名。

    另外,让隶首回来吧,他留在外边起不到继承轩辕部遗责的使命,只会在经历了漫长的荒蛮岁月之后,重归于野人。

    另外,隶首杀死了虎战士,强行收编了蚩尤部的战士,蚩尤对他非常的不满意,恨不得生吞了隶首的血肉。

    所以,你把隶首放逐在野外,让他野蛮生长,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安全的,再说了,睚眦的部落也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隶首,不论是睚眦,还是蚩尤,都不是隶首所能抵抗的。

    轩辕,让隶首回来吧,不要再给我制造一些意外,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他妈的意外。”

    “什么都不做,什么意外都没有,你要让我在平庸,平静,死水一般的时间里腐烂发臭吗?”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潭死水,但是,对轩辕部,蚩尤部的族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光,最美的时间,也是他们极度渴望的生活。

    人的生活本该是这样的,就像刑天吟唱的那首诗歌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该是每一个人都该拥有的生活吗?

    轩辕,你应该投入到这种火热的生活中来,为这样的生活添一把火,出一份力。”

    “然后被你像狗一样的驱使?”轩辕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开来了。

    云川摇摇头,然后恭敬地朝轩辕弯腰施礼道:“如果你喜欢帝这个身份,那么,现在,你就是帝,即便是云川,也将臣服在你的脚下,称呼你一声黄帝。

    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黄帝,你就是黄龙的化身,你就是这片大地上最强有力的黄帝,云川甚至愿意俯下身,任你驱驰。”

    愤怒的轩辕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怒吼道:“那么,我现在命令你——去死!”

    云川摇摇头道:“这是乱命,我自然不能接受,我的部下们不会接受,就连你的族人们也不肯接受。

    轩辕,你现在应该高声的对我说,云川,我现在命你,立刻,马上,将轩辕部族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到云川部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的命令,我一定会很乐意遵从,并且对你高呼一声——黄帝英明!

    如果你现在马上命令我将流浪在外的隶首带回来,让他们辛苦了两年的族人们回家,我也一定会非常乐意遵从您的命令,并且愿意马上执行。

    小鹰,轩辕黄帝陛下已经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小鹰瞅瞅云川,再看看脸色铁青的轩辕,想了想,朝轩辕弯腰施礼道:“小鹰遵从轩辕陛下之命。”

    说完,就匆匆的离去了。

    云川就笑着对轩辕道:“你看,我这样的人很好使唤的,以后不要再说让我这种人去死的傻话,我是最尊敬你的人呢。”

    轩辕没有理会云川,而是一步步地来到刑天的身边,俯视着虬须满面的刑天道:“我杀你的时候,请你不要用眼睛盯着我。”

    刑天笑道:“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剥下我的皮,制作成一面鼓,每当有好的诗歌现世的时候,就让人敲响这面鼓,那是我对歌者最热烈的赞颂之音。”

    “你准备把这面鼓放在轩辕部呢,还是常羊山?”轩辕的声音非常的温柔。

    刑天艰难的朝轩辕抬抬胳膊道:“我知道你的心这时候一定是温柔的,我也很想帮助你,可是,你还是把我的人皮鼓留在常羊山吧,我觉得你轩辕部从今往后已经出现不了好的歌者了。”

    “不,轩辕部不死!”

    “轩辕部当然不会死,你还没有看清楚吗,云川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轩辕部,他甚至很喜欢你们轩辕部,他要的不过是轩辕部的族人而已,为了这些族人,他刚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尊称你为轩辕黄帝。

    他不在乎谁是大河上游三部落名义上的首领,他只想要那些无名无姓的部族人听他的话,顺便,也让你听他的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轩辕第一次觉得刑天真的很聪明。

    刑天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云川道:“他觉得只有让所有人听他的h话,这个世界才是正常的。

    至于说他有什么一统大河上游三部落的野心,我觉得他没有。

    以前的时候,他总是通过诱骗的方式让所有人按照他制定的方式生活,后来就大力提高自己部族的生活水平,从而让所有部族人都羡慕,并且愿意跟着他的方式生活。

    现在,他变得强大无匹,就用了目前这种压迫式的方式让所有人必须听他的话,按照他制定的方式生活。

    轩辕,他好像真的没有杀你的心思,他甚至连杀死我的心思都没有,要给我安装黄金套子,也不一定就是要羞辱我,只是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选择。

    只是,我不愿意,我已经吟诵出来了那首可以永远流传下去的诗歌,该死了,歌者只有死亡,才能让自己的歌声成为一种所有人的遗憾,让所有人通过这首诗歌来记住我。

    轩辕,你如果想活着,那就好好地活,忘记黄帝,忘记龙,全心全意的做你最想做而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好好地享受你的生命。

    现在,你举起你的青铜剑,我转过头,露出我的脖子,请你多用一些力气,避开大骨头,从骨头缝隙的位置砍,我担心骨头太硬会弄断你的青铜剑。”

第一二零章智者都是疯子

    刑天微笑着将头面向常羊山主峰的时候,轩辕挥剑斩下了刑天的头颅。

    刑天扑倒在地上,脖腔里并没有流淌出太多的血,这点血不足以将岩石染红。

    轩辕拿走了刑天的头颅准备制作成琥珀,云川想用刑天的人皮制作成一面鼓……他的人皮上有很多伤口,胸腹上有很大的斧头砍下的伤痕,至于后背,更是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羽箭留下的穿透伤。

    他的整张人皮没有办法制作成一面大鼓。

    刑天的一生,几乎就是征战的一生,这么多年来的征战,让他的原本肥硕的身躯早就千穿百孔了。

    好在他的大腿内侧的两块皮勉强还算完整,没有办法之下,云川只好让人取了刑天大腿内侧的两块皮,制作了两面精致的手鼓。

    轩辕杀死刑天之后就走了,云川没有让人挪动刑天的尸体,他觉得刑天可能还会站立起来,双乳化作眼睛,肚脐变成嘴巴,双手还能舞动干戚继续战斗,为此,云川特意在刑天的尸体边上放置了一柄锋利的精钢战斧,一面精钢巨盾。

    刑天死后的第二天,常羊山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浓墨一般的乌云笼罩在常羊山上,惊雷不断地响起,闪电疯狂的从乌云中窜出来,如同受惊的金蛇在天空舞动。

    云川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因为有一道粗大的龙卷风从大河上生成,卷起来了太多的河水之后,就形成了一条水龙卷直通漆黑如墨的乌云。

    常羊山大雨瓢泼。

    阿布,夸父,苦儿,小鹰女咆等一群人到来之后,云川已经可以非常镇定的背着手冷眼旁观这一场难得的气象变化。

    闪电击打的鼓楼上,那面用巨型牛皮制作的大鼓,只来得及响一下就被雷电击破。

    闪电又击打的钟楼上,那座巨钟也在发出一声哀鸣之后,就被这道强劲的雷电给融化了一半,只有挂在飞檐上小铜铃还在发出一阵又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

    山洞口滚落下来一条凄惨的鱼,这条鱼身上的鱼鳞已经被水龙卷给剥除的差不多了,有些地方还露出来了鱼骨,不过,这条鱼还是没有死,落到云川脚下,无力的张合着自己的嘴巴,像是在跟云川倾诉他的痛苦,云川却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在他的鱼鳃附近,云川看到了两片仅存的黄色鱼鳞。

    “大王死,巨鱼亡!”云川自言自语一句,阿布立刻就把这句话给记住了。

    小苦双手捉住这条已经病入膏肓的鱼问云川:“王,不能吃了,鱼的苦胆破了。”

    云川瞅瞅山洞外还在肆虐的水龙卷摇摇头道:“你手里捉的就是刑天,他不服气,还准备继续战斗呢。”

    小鹰不屑的道:“跟谁战斗?跟我们吗?”

    云川瞅瞅一脸无畏之色的小鹰道:“应该是跟轩辕吧,毕竟,最后砍死他的人是轩辕,不是我们。”

    小苦瞅着在暴雨中忙着修理自家漏雨房屋的族人怒道:“轩辕不在常羊山,他应该去野象原。”

    云川木然的道:“大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小鹰大怒道:“那就杀了这个大王,他不该迁怒苍生。”

    云川瞅着小鹰笑道:“你说的很对,以后再遇到这种动辄就让苍生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大王一定要记得杀掉,最好挫骨扬灰。”

    靠在山洞石壁上的元绪呵呵笑道:“您不准备一怒之下让苍生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么?”

    云川笑道:“我怎么舍得呢。”

    元绪大笑道:“你的存在只会让苍生更加的痛苦。”

    云川笑着摆摆手道:“这怎么可能呢?”

    元绪咬着牙道:“你没有来之前,我们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好,采集到的一个果子我们就很高兴,抓到一只兔子我们就更加的高兴,然后,吃掉野果子,吃掉兔子,我们就能倒在干草堆上快活的晒太阳,直到下一次日出才会再次起身去继续找下一颗果子,下一只兔子……如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生命终结。谷

    你没来之前,我们不畏惧死亡,不在意睡着之后会不会醒来,我们不会在临死前哀嚎,不会在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感到痛苦,惋惜,遗憾。

    你来了,你开启了苍生的贪欲,让他们知道食物如何烹调才能好吃,兽皮如何制作才能更加的暖和,你让他们从生下来直到死亡都在为这些欲望奔波,没有半分闲暇时光来欣赏美丽的朝阳,壮观的落日,更没有时间去聆听风里面夹杂的声音是如何的动听,没有时间去听雨,观云,倾听大地的脉动,长河的呻吟……

    云川,你开启了一个罪恶的时代。”

    云川瞅着水龙卷将一座茅屋带上了天,又看着一座竹楼被水龙卷瞬间分解,他还看到一头猪被水龙卷裹挟进了水柱带上了九霄云外,就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懊恼的道:“不该让轩辕在常羊山杀刑天,给我们带来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元绪喋喋不休的道:“苍生来到世上,应该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带走一根草木,只给大地留下一具腐烂的尸体来滋养它。

    如果有人观云观看出来了道理,那么他就该继续静静地观云,最后将自己融入到这个世界里,达到与天地同寿的目的。

    如果有人听雨,能听出人世间最美好的道理,那么,这个人就应该一个人静悄悄的继续听雨,继而从云蒸霞蔚中了解自然的道理,最后,与雨声一起融入到这个世界中,从而可以永久的享受真理的雨声。

    你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安宁,你驱使苍生如同驱使牛马,你安排苍生如同安排石块,你要让所有的苍生都按照你的模样去生活,你要把苍生改变的与你一样的无趣。

    你破坏了自然之美,这个世界再也诞生不出可与自然媲美的生灵,云川,你是天地间最大的罪人。”

    水龙卷从常羊山城横切而过,不论是高大的城墙,还是坚固的水利设施,都不能阻碍它分毫。

    城墙上的武士们呼号奔走,城墙下的族人纷纷扑倒在地上,抱着头,蜷缩着身体只希望这股水龙卷尽快的过去。

    云川看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对阿布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灾难很快就会过去。”

    夸父嘿嘿笑道:“族人们躲藏的很好,几间破房子被弄坏,我们马上就能修建更好地。”

    云川叹口气道:“刚才有一口猪被水龙卷卷走了,记得补贴一下可怜的族人。”

    元绪大怒道:“云川,你还不明白吗,这雷电,这暴雨,这龙卷风都是来自上苍对你的惩罚,对你的诘问。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吗?”

    云川皱着眉头问小苦:“你今天给他吃了多少蘑菇粉?”

    小苦摇摇头道:“没办法,他现在吃蘑菇粉吃的已经没有节制了,他总是说吃了这些蘑菇粉他就能与神灵沟通,可以看到无数闪闪发光的小人在他的眼前跳舞。

    以前吃一小勺就会有这样的效果,后来吃一勺子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现在,他需要吃半斤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所以呢,咱们部族里的蘑菇粉已经快要被他吃光了。

    不过,很神奇啊,元绪现在说出来的很多高论,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有时候甚至觉得元绪现在说的话,才真正有些符合广成子这个身份。”

    云川瞅着已经渐渐离开常羊山的水龙卷,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小苦的肩膀道:“你要是敢吃蘑菇粉,我就用鞭子活活抽死你,希望你的好奇心没有这么重。”

    小苦嘿嘿笑道:“我找了一些死囚试验过蘑菇粉,结果,这些死囚毫无例外的都看到了会跳舞的发光小人,一个个神态痴迷,当然,还有一些吃了蘑菇粉的人在欢乐中死去了。

    所以,族长放心,我绝对不会去吃蘑菇粉,也不会允许族人们去吃这个蘑菇粉。不过呢,蘑菇粉对元绪的作用越来越弱了,我估计再吃几十次,这种蘑菇粉就再也不能带给他那种进入仙境的享受了。他以后一定会非常的痛苦,失望。”

    云川看看靠在崖璧上跟并存在的小人交流的元绪,忍不住摇摇头,这东西没有成瘾性,只要不吃就不会有危害,不过,看元绪的样子,这东西能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他的身体需要它,而是他的心需要它。

    杀死自己的永远是自己那颗不羁的心。

    水龙卷离开了,云川部自然就进入了抢险救灾的状态。

    当云川看到救援人员已经进入了现场,就准备跟夸父,阿布他们一起喝杯茶,毕竟,刚才那一场水龙卷带给族人的伤害,不仅仅是财物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就算是云川,在面对这样的天灾面前,还是需要收摄心神,全身心的面对,才能表现出一点收放自如的模样。

    不过,就在云川刚刚喝了一杯茶,就看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苦来到他身边,低语道:“刑天的尸体不见了。”

第一二一章过早的强大不是好事情

    云川来到刑天死亡的地方,果然,刑天的尸体不见了,不仅仅是尸体不见了,就连云川部给他准备的干戚也不见了。

    这个无头人似乎真的离开了,去找轩辕复仇去了。

    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云川自然要想开才好,他很愿意相信那个倔强的胖子用自己的肚脐呐喊着去追杀轩辕去了。

    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神话传说中也没有听到刑天复仇成功的事情,看来,只不过是人们不愿意看着刑天死的这么突然,想要给他一个体面。

    刑天死的已经很体面了,仅仅是云川部就在这次的水龙卷灾害中,死亡了十一个族人,二十六头牛,两匹马,九头驴子以及三头猪。

    常羊山山腰处的房屋被水龙卷毁坏了八十七座,其中有两个作坊受损严重,一个是桑蚕作坊,一个是陶器作坊。

    水龙卷所到之处,满目疮痍,两人抱不拢的大树被龙卷生生的扭成了麻花,大片的竹子也被水龙卷给编成了辫子,诡异的搂抱在一起。

    用来固定城门的铁锚被水龙卷生生的插在一颗失去了所有叶片以及柔弱枝条的大树干上,想要取下来,只能分解这棵大树。

    好在云川部对于救灾这种事情非常的熟悉,龙卷风离开之后,重建工作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只是常羊山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水龙卷从大河中汲取了多少水,总之,常羊山就像是用水狠狠地清洗了一遍。

    山上的味道不好闻,插在树干上,竹子上的牛马,驴子,猪可以弄下来,可是,随着水龙卷倾泻而下的那些河鱼,却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腐烂发酵。

    于是,云川不得不发动所有族人,漫山遍野的寻找那些腐烂的鱼类尸体。

    在这个过程中,云川部损失的十一个族人尸体统统找到了,跑的最远的一具尸体在距离常羊山十八里以外的一棵松树上。

    就是没有找到刑天。

    派人问过轩辕了,刑天也没有去找他,不过呢,刑天双乳化作双眼,肚脐变成嘴巴,挥动干戚去找轩辕复仇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大河上游三部。

    人们愿意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就连轩辕也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长生——是存在的事情。

    常羊山遭受的那场水龙卷是真的,这一点轩辕求证过,那么大的一场灾难,云川还没有办法封锁。

    这场灾难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云川的威信,因为,人们突然发现,在刑天死后制造的这场灾难面前,云川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很多,很多的部族首领们已经明确的告知云川,如果云川部再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自杀,然后学习刑天给云川部带来更大的灾难。

    其中,有好几个早就被小苦跟小鹰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部族长,竟然真的自杀了,还在临死前诅咒云川不得好死,诅咒常羊山坍塌,诅咒常羊山火山喷发,诅咒常羊山岩浆横流,诅咒常羊山瘟疫横行,大雪八十年,大旱八十年,再遭受蝗虫肆虐一万年。

    可惜,他们白白死掉了,被云川派人修整如新的常羊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别说那些大的恐怖灾难了,就连一般的泥石流,滑坡之类的灾难都没有发生。

    小苦,小鹰听说这件事之后非常的愤怒,将那些诅咒过云川部,却不愿意去死的部族长们,统统捉回来,特意选了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全部砍头。

    他们觉得一个小的部族长可能不足以发动一场天灾,百十个部族长全部被砍头,应该会有所反应。

    小苦,小鹰两人在常羊山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然而,在那一天,一场阴云给云川带来了一场极为温和的细雨。

    所以,那些部族长们根本就不是大王,只不过是一个个毫无用处的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怀念的必要,他们的部族人在看到自家族长毫无意义的死亡之后,马上又在云川部商队的关注下,选出来了新的族长。

    日子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的过着,云川部除过杀了他们的族长,依旧没有抢夺他们的食物,牲畜,工具,以及妻子。

    在新的族长的带领下,他们反而更容易获取云川部生产的很多好东西,尤其是以前不准许售卖给他们的铁器。

    很奇怪,拿到铁器的人们的服从性变得更好了,这让轩辕,蚩尤非常的不理解,这些人只要融化掉那些铁质工具,就能得到一柄柄杀人武器,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铁质的犁铧可以轻易地破开土地,让种植变得很简单,铁质的工具,在挖土,砍树,修整方面要比刀剑好用的多,有了这些铁质工具,城外的野人们,流浪野人们的生活变得方便了很多。

    等到狱滑的拖后到来的大军彻底回归云川部之后,这个世界就变得非常,非常的平和。

    云蠡从被子钻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母亲抱着一个精巧的笸箩走了过来,粗暴的将刚刚爬起来的云蠡按倒在床上,用一根皮尺子量过他的身体之后,又在云蠡肥硕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就重新抱着笸箩离开了。谷

    “你又惹她了?”云蠡愤怒的朝喝茶的父亲大吼道。

    云川喝一口茶水,瞅着胖儿子道:“我现在谁都惹不起,轩辕发誓要化作黄龙摧毁常羊山,蚩尤发誓要化作百丈高的魔神也要摧毁掉常羊山,所以,你父亲只能留在常羊山里瑟瑟发抖,只希望这两个人千万,千万莫要自杀,化作黄龙,魔神。”

    云蠡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对着尿盆撒尿,一边哼哼唧唧的道:“小苦不是已经证明过,那些人想要死后报复常羊山都是无稽之谈了吗?

    还有,我觉得母亲之所以发怒,完全是因为你总是跟我睡,不跟她睡,与那些黄龙,魔神无关。”

    云川叹口气道:“你难道不知道你母亲睡着后的模样吗?我最近头痛,需要一个很好的睡眠。”

    云蠡想了自己跟母亲睡觉时候遭受的那些苦难,有些同情父亲,不过,他还是在穿好裤子之前对云川道:“你可以自己睡,甚至可以睡到你的书房里去。”

    云川走过来,摸摸儿子圆滚滚的脑袋道:“那样的话,就轮到你母亲睡不着了,她总会一夜过来找我八十次,看看女姼是不是躲在我的房间里。”

    “你还可以绑住她的手脚,堵住她的嘴,这样就能睡一个好觉了。”

    云川没有理会云蠡的胡言乱语,父子两来到水槽跟前,洗漱完毕之后,就来到了前厅,享受每一天都有的早餐。

    元绪马猴一样趴在窗户上朝着云川跟云蠡怪笑。

    今天,他的眼神是清明的,看样子还没有来得及吃蘑菇粉。

    对于这一幕云川,云蠡已经见怪不怪了,父子两来到桌案跟前开始吃饭的时候,元绪就蹲在窗台上,跟两只肥乌鸦并排,只是他的身躯大的多,不过,从从形态上与肥乌鸦并无二致。

    当云蠡看到元绪将目光对准肥乌鸦的时候,他就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手里抓了两个包子,再端起一碗米粥,离开了前厅。

    同一时间,云川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没等父子两离开饭厅,就听元绪一本正经的对肥乌鸦道:“我曾经也是一只乌鸦……”

    云川用脚关上大门之后,元绪的声音就立刻消失了,他们父子两实在是不愿意听到元绪跟肥乌鸦们愚蠢的对话。

    云蠡吞掉一个包子之后对同样蹲在地上吃饭的父亲道:“我总觉得元绪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对你说的。”

    云川同样吃了一个包子,点点头道:“同样也是对你说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明明是无用功啊。”

    云川摇摇头道:“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可以逃跑,然后怂恿野人们谋反,或者酝酿一场针对我们父子的刺杀,还可以故意破坏我们现在拥有的平和。”

    云川想了一下道:“因为天下过于太平了,人们在吃饱喝足之余,只想着如何过上更好地生活,没有人想要跟着他干坏事。”

    “他可以调拨离间啊。”

    云川将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递给儿子笑道:“挑拨离间那是对聪明人才有用的办法,对于一心想要吃更多食物,穿更多衣服的野人来说,没有用。”

    “傻子更好骗啊!”

    “错了,聪明人才更好骗,傻子一旦已经找到了他的生存之道,并且确定这个生存之道可以让他的生活过的更好,这个时候,他们的意志就像钢铁一般坚定。

    没有人能糊弄这样的人去干他们不愿意干的事情。

    不过啊,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样的生活就跟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可言,社会发展的脚步会变慢,最终会停下来,甚至会倒退。”

    云蠡放下饭碗瞅着父亲道:“这么说来,您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云川点点头,云蠡不解的道:“可是,这样的生活对于云川部目前的统治来说是最好的模样啊。”

    云川站起身来到悬崖边上,看了一会常羊山的云海,然后对云蠡道:“没有了忧患,人就会变得平庸,没有了危机,人就会变得麻木,没有了敌人,人就会变得孤独,如果这几样一个都没有,人就会迅速腐朽。”

    “轩辕,蚩尤他们就是你的敌人啊。”

    云川摇摇头再次叹息一声道:“他们只会在梦里把我当做敌人,现实生活里,他们更加的珍惜我跟他们之间的友谊。”

第一二二章三年蝉鸣

    苍茫的天空下,绿如碧毯的野象原上矗立着一座雄城,轩辕将之称为龙城。

    这所龙城指的不是城池本身,描绘的却是这座城池如同巨龙蜿蜒般的城墙。

    五年以来,轩辕没有太在意城池的内部建设,而是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城墙的修建上,尤其是面对常羊山这一边的城墙。

    阴雨过后,黛色的城墙矗立在绿草上,如果从远处观望,绵延超过三十里的城墙,真的如同一头盘踞在野象原上的长龙。

    就在这道城墙后边,居住着轩辕部最核心的五大部族,也是装备最精良,作战最彪悍,对轩辕最忠心的五个核心部族。

    这五个部族与轩辕部其余羁縻部族不同,他们是直接隶属于轩辕个人统领。

    就在云川在常羊山大兴土木,将多余的物资转化成可以长久保存的实体财富的时候,轩辕针对云川部的行为,在他的核心五部族推行了声禁重、色禁重、衣禁重、香禁重、味禁重、室禁重,六道禁令,要求官员节简朴素,反对奢靡。

    并且创造性的提出以德治国,“修德振兵”,以“德”施天下。

    云川对轩辕提出来的六条禁令的评价很高,认为这该是一个负责人的王必须要做的事情。

    至于,云川部就算了,如果他们部族再发布这样的禁令,仓库中的粮食就会腐烂,丝绸就会腐烂,毛皮会被虫子啃食,其余的物资也会被时间一点点的腐蚀掉。

    当所有的野人部族都在向云川部提供物资,并且希望从云川部获取更多收益的时候。

    云川部需要让族人全力消费,而不是厉行节约。

    云川部如果不能把周边部落涌入常羊山城的物资消化掉,整个大河上游部落区域,将不会再有什么商业。

    轩辕带领着他的核心五部族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着来自云川部雷霆般的进攻。

    可惜,这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云川部的商队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的进出他们认为固若金汤的龙城,用常羊山丰富的手工产品,换走他们的粮食,皮毛,丝绸,美玉以及他们能生产的任何东西。

    猛士们保家卫国之心可以高强度维持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即便是睿智如隶首,也觉得把原本可以参与到劳动生产过程中的力量白白的消耗在龙城的城墙上,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蹉跎了三年时光,猛士们对云川部的警惕之心已经被消耗的干干净净。

    没人认为云川部的骑兵会突然出现在龙城之下,没有人会认为云川部的巨人武士会挥舞着巨锤出现在龙城之下。

    事实上,云川部在这三年的时光中,比任何一个部落都要安静,只要那些部族长们没有伤害到云川部的利益,他们没有进犯任何一个部族。

    云川仅仅把自己的生活方式,思考问题的方式,自己的文字,自己的音乐,自己的诗歌,自己生产的商品,传送给了那些极度需要进化的野人部落。

    云川部的骑兵在大地上奔驰,他们夜以继日的在人类生活的区域的边缘与野兽作战,与食人者战斗。

    云川部的智者正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并且将他们在云川部学到的所有东西无私的教授给任何一个想要学习的人。

    云川部的商贾们坚持不懈的将云川部生产的精美商品,输送到他们能抵达的任何一个野人部落。

    到了这个时候,轩辕苦心孤诣组织的雄兵毫无用处,他们拼尽全力修建的高大城墙,除过让大地多了一道奇观之外,毫无用处。

    轩辕,蚩尤两部最美丽的女子希望能嫁到富裕的常羊山城,轩辕,蚩尤两部新一代的猛士希望能够加入到云川部的商队,并且保护商队走遍大地。

    每一个傍晚,轩辕都站立在龙城的城墙上眺望远方,他很希望云川能亲自来到龙城与他一战。

    每一天,他都在失望中用他斑驳的灰白头发盖住面容才能进入睡眠——他觉得,云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蚩尤部的大湖城在云梦泽波涛的拍击下已经长满了青苔,这座被蚩尤倾注了太多,太多心血的雄城如今快要变成一座空城了。

    蚩尤很希望自己的族人向大湖城迁徙,可惜,从大湖城向大河上游之地的迁徙之风,已经不是他这个族长可以决定的。

    ——因为,云川部认为,大湖城太远,每一次行商几乎都是一场场艰难的探险,云川部死亡在行商路途的族人已经多的让云川部无法承受,所以,他们停掉了这条行商路线。

    “气蒸云梦泽,波撼大湖城!”

    云川高度赞美了这座消耗了将无数野人生命才修建好的城池,然后就把它交给了猴子统治。

    整整三年,云川部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干,他们只是在平平淡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每一天,对云川部人来说,都是极为平凡的一天,普通的一天,可就是这些平凡,普通的一天天,让云川部早早变成了一个无敌的存在。

    无敌的生活绝对是寂寞的。

    尤其是当常羊山上整日雷霆不断的时候,大河上游之地就平安的令人发指。

    云川部的人知道,那是自家族长在开山劈石,修整常羊山,准备把这座山彻底的给修建成一个更加方便族人生活的好地方。

    外族人的人则在不断地脑补云川手握雷电开山劈石的模样。有人将云川当成了神王,有的人则把云川当成了魔王。

    不管是神王,还是魔王,只要他手握雷电,他就是这片大地上独一无二的王。

    总体上来说,构成王的要素主要就是力量,尤其是原始人的王,力量的要素至少占到了九成以上。

    点燃火药开山劈石的人不是云川,不是阿布,不是夸父,更不是小苦,小鹰,狱滑,女咆他们这些人。

    而是——精卫。

    帮助精卫干这些事情的人是十六个身材巨大的巨人,十六个女巨人。

    之所以是这些人,主要是这些人足够笨。

    云川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群笨蛋,这些人因为笨,所以,就算是云川当着她们的面拿出来了火药,以她们的脑回路,还是坚定地认为,那些能把石头炸开的火光,黑烟,依旧是族长施放的,绝对跟那些黑色的粉末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云川早就把那些火药装在一个个粗大的竹筒里了,在那些女巨人的认知中,竹子一般是大象跟熊猫喜欢吃的食物,也是能用来盖房子的材料,跟开山劈石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让精卫掌握火药的制作技术,完全是一个非常无奈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火药这种东西作为云川征服蛮荒,改造蛮荒最重要的武器,仅仅他一人掌握是完全不对的。

    而精卫也喜欢开山劈石……她喜欢看到一块巨石在她亲手点燃火药之后迅速四分五裂的样子。

    至于,那些女巨人用钎子在石头上凿洞,再把装满火药的竹节一点点塞进去的场面视而不见。

    每当一块巨石,或者一段崖璧在一声轰鸣过后裂开或者坍塌下来,云蠡看向母亲的目光就充满了崇敬之意,尽管他也知道火药是怎么锻炼成的,却从来没有上手点燃过一次火药引线。

    所以,火药是云川部王族的秘密,也是王族统治云川部的一个基础,云川不允许除过他们一家三口之外的任何人掌握火药的秘密,即便是他疼爱的小公主也不能知道。

    常羊山是一座地质结构非常稳定的石头山,正好可以让火药在这里起到很好的雕凿作用。

    云川部新一期的改造常羊山的行动,远比前几次来的更加激烈。

    主要是云川部的粮食,物资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极限。

    粮食如果不能在短时间里迅速化作投资,就会有大量的粮食以及物资腐坏。

    这些东西留在部族里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作用,需要将这些从族人口中抠出来的好东西,再还给族人,顺便用这些东西购买一下他们的劳动力。

    三年间,云川部终于从一个人口不足五万的中等部族变成了一个拥有十万以上人口的超级部族。

    常羊山城也从一个小小的城镇,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城。

第一二三章平常事

    蝉鸣三年不死,对人间不利。

    这是元绪说的话,他在常羊山已经听了三年的蝉鸣,有时候即便是冬日里,他也说自己曾经听到过蝉鸣。

    云川觉得这是元绪产生了幻听的结果,在过去的三年中,每年冬日都有大雪,大雪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杀死那些越冬的虫卵的,虽然有些蝉能活好几年,不过,在冬日大雪中,蝉会冬眠不会鸣叫。

    对于元绪说的话,云川没有反驳,说起来,大中华文化圈中,农谚对于劳动生产是有很强的促进作用的。

    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没关系,首先要有这么一句话才能引出后面无数句农谚来。

    野人们没有制造文化的可能,野人时代的文化全部都是头人,聪明人创造的,就像燧人氏造火,有巢氏盖房,伏羲氏分阴阳,建八卦,神农氏尝百草,轩辕氏立规矩,蚩尤氏建庙立祀……

    聪明人在创造文明这件事上的作用非常的明显,就算是野人们围着火堆蹦蹦跳跳的原始舞蹈,也是聪明人们整理之后流传下去的。

    小苦在冬日的时候,曾经从树皮下挖出来了很多蝉,这些蝉都是活着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冬日太暖了。

    其实不用看蝉,只要看墙角处的野草就知道冬日并不冷,即便是下了大雪也不冷,因为,墙角向阳面的青草碧绿了整个冬天。

    云川部现在有专门记录这些事情的人,这个人就是阿布!

    云川看过阿布整理的大事记录,发现阿布撰写的这本书基本上已经可以称之为洪荒世界的大百科全书了。

    不过,这本大百科全书实在是太大了,为此,阿布整整用了常羊山最大的一个山洞才算是将这本书安置下来。

    不是这本书的内容有多少,而是,实际内容太大的缘故,比如,书中介绍到了麦子,阿布就会把麦子的各个时间的状态用实物表现出来,从麦子发芽到扬花,成熟,一丝不苟。

    书中介绍到了铁,阿布就会将铁的各种形态也表现出来,从铁矿,铁砂,再到成品铁,甚至在书里面还刻意记录了他从夸父那里总结到的冶铁常识。

    云川看过书里面记录的刑天的故事之后,就离开了这座山洞,果然,阿布将云川讲述的刑天故事一字不漏的记录了下来,重点还讲述了那一场诡异的水龙卷。

    阿布认为他这一生只要将这一本书写好就不错了,这不是他自己谦虚,而是,写书从最初的用笔来描绘,变成现在这样一个系统性的巨大工程了,为了写好这本书,阿布甚至从云川的天宫里讨要来了两个聪明的学子,以及十六个健康且聪慧的本族少年男女,这才能勉强维系这本书的书写。

    暖冬的后果就是春天里没有什么雨水。

    云川不怎么在乎这件事,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这里的天气就忽冷忽热的没有正常过,在这里他见识过恐怖的倾盆大雨,见识过十几天都不会散去的浓雾,见识过天崩地裂的洪灾,见识过满天都是金蛇狂舞的雷暴。

    所以,今年春天雨水少的事情,族人们也不那么奇怪,没有雨水,就用水车浇灌农田,也不差什么事情的。

    把身家性命全部维系在老天爷的裤裆里,才是最愚蠢的一件事情。

    这个理念就是云川这些年不断地给他们灌输进去的。

    这几年中,投靠云川的成年族人陆续进入了暮年,早年间刀耕火种的把日子过得艰难,再加上跟随云川之后,又常年忙碌不得休息,虽然吃的,穿的,住的好了一些,那些人三十几岁的人还是陆陆续续的死掉了。

    因为有了一些闲暇时光,再加上物产丰富了,人们终于认识到了死亡的可怕,也开始对死亡有了认知。

    有了死亡观念,人们就会问——人死之后会去哪里这个终极哲学问题。

    为此,云川不得不将三十六层天宫,十八层地狱给创造出来,那些传说中的圣王全部变成了天堂或者地狱的主宰。

    生有时,死有地!

    在云川传播的地狱观念中,只有这两样是人无法改变的,除过这两样,中间的部分完全是人要对人自己的生活负责。

    人的诞生无法选择,同样的,人的死亡也同样无法选择。

    当族人们发现有些年纪很长的人还活着,一些年纪轻的人却已经病死,老死,他们就希望自家族长这位神灵,能够帮助他们。谷

    事实上,云川谁都帮不了,于是,该死亡的人,就会死亡,没有一个人能够避开生老病死这个大规律。

    族人们发现云川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时候,他们对于神灵的看法就有了一些变化,觉得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云川对于族人而言,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他现在已经基本上不接触自己底层的族人了。

    即便是被族人看到,也往往是只是从远处瞥一眼,不得靠近。

    疏远族人的时间长了,再加上阿布他们可以在云川跟族人之间制造的疏离感,普通族人对于云川的印象就只能是一些诡异的传说,与夸张的不能再夸张的故事。

    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家族长制造颂歌,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族长创造新的能力,到目前而言,云川早就是一个手握雷电,可以挟泰山而超北海的神灵。

    总体上,云川部的发展实在是太好了,每日吃三顿饭的习惯已经形成,由于粮食与牧场的丰收,再加上荒原给族人提供了取之不尽的肉食,云川终于解决了部族人的吃好饭的问题。

    稳定的粮食供给,与平衡的膳食摄入,云川部的人的身高终于有一些看头了。

    云川部的族人身高在变高,巨人族的身高却在降低,鱼人族中出现鱼人的概率也在逐渐降低。

    对于这个问题,云川将之归类于——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不论是本族人的身高变高,还是巨人族在矮化,亦或是鱼人部的正常化,都在说明一个道理。

    只有这样进化,他们的种族才能继续繁衍下去,只有这样进化,才是一条正确的进化之路。

    巨人的身高太高,鱼人有鳃,手脚上有蹼这些进化方向其实都是畸形的进化进程。

    这两个部族就该像野人一样弱化身体机能,提高大脑发育程度才对。

    就像轩辕苦练了房中术多年,结果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延年益寿,想反,因为操劳过度,反而将他钢铁一般的身体祸祸的差不多了。

    他好像并没有节制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在他的部族里攫取更多的美人,导致这几年嫁到云川部的轩辕部女子都变少了。

    这是一般人知道的消息,对于小苦,跟小鹰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人人都以为活在醉生梦死中的轩辕,其实在半年前就悄悄地离开了野象原,去了涂山。

    “蚩尤也去了。”正在吃饭的小苦听云川跟夸父谈及了轩辕的去向,就忍不住补充了一下。

    “轩辕去涂山乃是为了取铜铸造大鼎,蚩尤去涂山做什么?”云川听小苦说蚩尤也去了,就觉得非常奇怪。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轩辕跟蚩尤两人合起来跟云川部作对这件事了,因为,他们即便是集合起来了也不可能是云川部的对手,更不要说,小苦最近睡了轩辕部虎部落族长的女儿之后,轩辕就更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来。

    虎部落,就是轩辕自认为固若金汤的五部族之一,小苦坚持不懈的向虎部落族长之女求爱两年,终于心想事成。

    春天的韭菜配合鸡蛋弄成韭菜盒子用素油煎炸之后,整个春天的味道就被牢牢地锁定在韭菜盒子里了。

    “秋天之后,我可能要娶五个女人!”小苦继续咬了一口韭菜盒子,翠绿色的油脂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他就用力的吸吮一下。

    “你不准备找人帮你分担一下吗?”阿布抬起头,以前那张圆脸,因为写书写的比较辛苦的原因,眼睛已经变成了三角眼,且看起来有些阴毒的意味了。

    “不用,那五个女人也就用一下,我准备用过之后就杀掉,阿布不用担心我会收编轩辕五部族。”

    云川想了一下道:“做人要厚道。”

    小苦笑道:“我就怕事情传出去对族长的名声不好。”

    云川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是不能对人说的。”

    夸父笑道:“没有人会诋毁族长,轩辕部的人也不会,人族数量本就不多,万万不可为几句闲话就损伤人命,要知道,人啊,从出生需要长十三年才能有点用处。”

    小苦瞅瞅同样在向韭菜盒子进攻的小鹰道:“部族养他们,不就是为了杀人用的吗?如果不用他们,我们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说服他们。”

    云川摇摇头道:“不用说服谁,只要我们前进的方向是对的,他们自己就会跟上来,至于他们心头的那点不情愿,过上几年就该消失了。”

第一二四章安排总有差错

    小苦瞅着族长道:“首山有五色铜,轩辕却去了涂山,中间还要路过轩辕一族的故地轩辕丘。蚩尤从大河下游一路向下,也会路过轩辕丘。

    所以,我就请骑鹰人骑着巨鹰去了那边,不过,没有看到轩辕部的人,也没有看到蚩尤部的人,所以,轩辕消失了,蚩尤也消失了。在这两个人消失之后,我又派人去看了嫘,也看了蚩尤部的大巫们,他们都在呢。

    然后,我就派人查点了一下轩辕部跟蚩尤部的人口,结果发现,两部族的武士各自少了三千。

    又让人清点了一下轩辕,蚩尤两部族的库藏,然后发现,粮食没有少多少,符合三千人食用六十天,就是两部族中的铜全部不见了,所以说,轩辕准备在涂山炼铜一事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涂山。

    在得不到准确答案的时候,我又派人联系了跟随轩辕,蚩尤南下的武士,结果,武士们说,轩辕丘被狐族占领,轩辕大怒,就领兵征伐轩辕丘狐族。

    在得知轩辕要与轩辕丘狐族作战,我就派出了使者骑鹰去了轩辕丘狐族,狐族族长说——没有这回事,轩辕丘乃是轩辕部舍弃之地,图腾都被拔走了,就不算是轩辕一族的地方了。

    我就让使者告诉轩辕丘狐族,命他们离开轩辕丘两年,不要与轩辕形成争斗之事,狐族族长答应了,去了青丘之地躲避,我也就免掉了狐族两年的进贡事宜。

    同时,派人告诉了轩辕——涂山无铜,取之无益!希望他能按照族长希望的那样,径直去首山采铜在荆山铸鼎,鼎成,再崩于荆山之阳。如果手头的铜不够,我们也好送去一些。”

    云川点点头道:“这样的安排就很好了,不过,轩辕怎么崩呢?当时应该有黄龙出现才好。”

    小苦低下头不敢看云川锐利的目光,想了一下道:“如果真的有黄龙,当然就不用我们多事,如果没有黄龙,那就制造一个黄龙出来,只是这样做了之后,轩辕的随从就必须死,毕竟,只有我们的人看到黄龙,轩辕的人没有看到黄龙,这不好解释。”

    “这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另外,嫘的儿子可以继任族长吗?他其余的兄弟会不会有意见?”

    小苦摇摇头道:“不会有意见,嫘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这些年我们与嫘的合作一直很好。

    不过,族长真的要让嫘的儿子继任轩辕族长的位置吗?要不要换一换,比如换成嫫母的儿子?”

    云川再次摇摇头道:“不用了,答应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就要言而有信。”

    小苦沉吟片刻道:“嫘的儿子胸有大志。”

    云川笑道:“强者为王这不是一个很符合逻辑的事情吗?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做人一定要厚道。”

    小苦点点头道:“明白了,要顾全嫘的脸面。”

    云川叹息一声道:“我一直都很尊敬嫘。”

    小苦随着云川的话说道:“嫘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有办法让蚩尤成为轩辕御龙归天的目击者吗?”

    “不能,蚩尤不肯帮我们说假话,除非真的出现黄龙,族长,刑天死掉的时候出现了水龙,轩辕死的时候真的会出现黄龙吗?”

    云川呆滞了一会,淡淡的道:“天知道!”

    小苦大笑道:“那就是说一定会出现黄龙!”

    云川没有理会小苦,背着手离开了那座黑黝黝的山洞,小苦这人从来就不怎么喜欢光明,相比光明,他更加喜欢黑暗,尤其是在黑暗中放一盏小小的油灯,会让身处黑暗中的小苦头脑更加的清明,心思更加的锐利。

    云川离开了,大殿中就显得更加的黑暗,一豆灯火只能照亮小苦那张看起来有些清秀的脸,而这张脸此时的变化很多,内容非常的丰富。

    离开黑暗的山洞,云川站在光明处看着脚下热闹的常羊山城,忍不住叹息一声,眼前的一切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场梦,所有虚幻的,梦幻的东西在这一刻与这个世界相重叠,变得光怪陆离。

    轩辕铸鼎荆山,鼎成,崩于荆山之阳——这是一年前,云川对阿布,夸父,小苦,小鹰这些人说过的话。

    说这句话的前题是这些人都不认为轩辕,蚩尤还有活着的必要,这么多年的操作下来,不论是轩辕部,还是蚩尤部,基本上都已经变成了云川部。

    在事实上,云川部,已经开始将轩辕部族人,蚩尤部族人等同族人视之,而这两部族人也不觉得云川部,与轩辕部,蚩尤部有什么大的差别。

    这些年,轩辕沉迷于双修之道,希望能够长生不老,白日飞升,蚩尤整日带着八十一个兄弟笑傲于林莽荒原之中,以狩猎为乐,曾经有整整两年在外狩猎不愿意回部族的记录。

    所以,大河上游三部族的三位首领,真正在干活,在守卫大河上游地区,驱逐野兽,开拓荒野,限制外来的白脸野人,整饬食人者,教导人们农耕,冶铁,捕鱼,生活的人,只有云川一个人罢了,轩辕与蚩尤在他们的本部族人的心目中,已经没有那么强大,更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凝聚力。

    云川十余年来持之以恒的对这两个部族的人好,在熬死了最愚昧,最顽固的一群野人族人之后,在新族人诞生的时代里终于开出了云川想要的花朵。

    阿布不止一次的进言,希望云川王可以成为唯一的王,被拒绝。

    夸父不止一次的在给云川烹茶的时候,希望云川王可以成为大河上游部族唯一的王,被拒绝。

    小苦不止一次的准备好了刺杀轩辕,蚩尤的计划,结果这些计划毫无意外的被云川给否定了。

    小鹰不止一次的提出他麾下的骑兵,步卒可以在一瞬间覆灭轩辕,蚩尤两部的计划,也被云川给拒绝了。

    轩辕铸鼎荆山,鼎成,崩于荆山之阳,这句话是云川对轩辕命运的总结,从那之后,他们四人就再也没有催促云川对这两个人下手,而是跟云川一起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轩辕偷偷摸摸的去了涂山,而且带走了部族里所有的铜,云川知道,这是轩辕准备铸鼎的开始。

    云川很希望轩辕去涂山真的是为了解决狐族占领他老家的事宜,可惜,阿布,夸父,小苦,小鹰,狱滑等等人,都希望轩辕去首山采铜,在荆山炼铜,铸鼎,而后,白日飞升。

    现在,既然轩辕的行为稍稍有一点差错,这些人不会给轩辕后悔的机会,一定会促成这一场铸鼎盛事……就连嫘也希望轩辕能够在首山采铜,在荆山铸鼎,而后,死于荆山之阳。

    有这样希望的人很多……

    蚩尤目前面对的状况与轩辕别无二致,就连那些对他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巫,也开始更多的考虑族人的利益,而不是蚩尤王的利益。

    常年带着八十一个兄弟在外狩猎,还能有八十一个兄弟,如果让这八十一个兄弟继续留在部族中,他就没有兄弟了。

    轩辕,蚩尤都是人杰,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哪怕是可以发出雷霆的云川,但是,这一次,他们的敌人是自己的族人,一群希望过上更好生活的族人。

    当他们两个人的努力跟不上族人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的时候,他们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最好的城池在云川部,最好的食物在云川部,最华美的衣衫在云川部,最好的生活在云川部,最好的武器,工具也在云川部。

    很多野人在荒原上跋涉半年或者更多时光,就只为看一眼云川部的常羊山城。很多人仅仅为了品尝一下常羊山城的美食,就不惜豁出命与野兽搏斗获得一个进入常羊山城的机会。

    常羊山城——已经成了欲望的与梦想的化身。

    野人的欲望一旦觉醒,就像燎原的烈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们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当一个文明人,因此,为了心中的欲望,他们宁愿背叛任何人,牺牲任何人,放弃任何人。

    而云川,永远都能让这些人的欲望得到满足,常羊山城里什么都有,那里有吃不完的美食,穿不完的华丽衣衫,住不完的亭台楼阁,看不完的歌舞……

    轩辕,蚩尤就是败在这些欲望之下的人,面对这股如同暴雨般的欲望侵袭,云川自己也暗自心惊。

    既然已经放这头猛虎出来了,他只能尝试着驯化,尝试着引导,如果这个工作做不好,他自己一定是被焚烧的最彻底的一个人。

    对于这一点元绪看的最清楚,他认为这些人还不到可以享受目前繁华的地步,当这些人被眼前的繁华迷失了本性,却又没有创造这种繁华生活的本事,结局一定不会美好的。

    可惜,云川不听他的,即便是他跟肥乌鸦一样整天在云川耳边絮絮叨叨,依旧不能让云川改变目前的做法。

    “云川,你应该先让他们学会干活,而不是先让他们学会享受!”

    元绪再一次蹲在窗台上跟两只仅存的肥乌鸦一起朝云川呐喊。

    “你上一次还说人的快乐应该是简单的,而不是复杂的,怎么又说不要享受的话呢?”

    元绪伸长脖子吼叫道:“我说的简单的享受指的是可以与他们的能力相匹配的享受,不是超越他们能力之外的享受,你这样做会毁掉他们的。”

    “没关系,能驾驭欲望的人会活下来,驾驭不了欲望的人会死,优胜劣汰之下,我会留下有用的人。”

    云川说着话就关上了窗户,将多嘴的元绪跟肥乌鸦们一起关在窗外,包括他们的喋喋不休的叫声。

    “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少昊,一个叫昌意,他们都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成为轩辕族的主人。”精卫见云川回来了,就第一时间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告知了他。

    听到精卫的话,云川仰头无声的笑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安排好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准确无误的。

    “嫘怎么说?”

    “嫘希望昌意可以继承轩辕部,她愿意把少昊放逐去东方。”

    云川愣了一下,瞅着精卫道:“为什么会把能力更强的儿子放逐去东方?

    哦!该死的隶首在东方已经给少昊安排好了吗?”

    精卫低着头,露出长长的雪白的脖颈低声道:“轩辕如果死了,嫘不愿意独活。”

第一二五章自杀需要资格

    “挺好的。”听到精卫这样说,云川非常的欣慰。

    于人而言,只是这个世界中的过客,早死晚死终归是要死的,与其跟草木一样按照自然规律死亡,不如带着感情,带着遗憾,带着愧疚,带着希望早一点死去。

    很多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没有任何遮盖的大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能一眼看到死亡的那一刻,这中间没有平仄,没有弯曲,没有波澜,甚至连故事都没有,这样的人生,过一百年跟过五十年又有什么差别呢?

    有奋斗,有激情,有热情,有欢乐,有悲伤的生活才是值得多活一段时间的生活。

    只不过,没人愿意死亡罢了。

    野人中间从来没有自杀这种死法,自杀这种死法是人的感情变得丰富之后才有的一种高级死法。

    野人即便是遇到了在后世人看来早就该自杀的事情,也会让自己活下去的,就像那个被狼咬掉了脸,鼻子跟一只眼睛,肚子上也开了一个豁口,一只腿被狼给活活吃掉的家伙,他又无数次机会在狼吃他的时候自杀,结果,他没有自杀,反而拼尽全力弄死了狼之后,还爬了三里路回到了族群,现在,整天靠在墙根上晒太阳,没有一星半点要死的模样,看样子只要有吃的,他愿意一直这样活下去。

    一个老婆,孩子都被野兽拖走的家伙,第一天云川还觉得他很抑郁,有可能会自杀,结果,第二天人家就开始跟邻居谈论到底是白米好吃,还是白面好吃这种事情了,就像被野兽拖走的那两个人不是他的老婆跟孩子一样。

    现在,嫘要为轩辕殉葬,轩辕如果死掉了,她就不愿意独活。

    云川相信,这种事情精卫是做不出来的,他也不指望精卫这样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似乎还能活很久,很久。

    嫘要自杀,这种事云川不打算阻拦,他记得舜的两个老婆,就是在舜死亡之后,用她们的眼泪弄出来了湘妃竹,最后殉葬的。

    这个故事被后人描述的非常的唯美,还制作成了美丽的图画,画面上的湘妃们美若天仙……

    不管嫘的死活,云川却解散了小苦布下的所有陷阱,甚至封闭了所有关于轩辕的消息。

    虽然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杀死轩辕的机会,云川却没有了半点想要推一把,或者谋算一下的想法。

    他觉得道法自然这句话其实挺好的。

    既然出生跟死亡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那么,顺其自然就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一个道理。

    顺着走就是了。

    云川部每天都有很多的婴儿诞生,每天都有很多的老人死去,常羊山西边的山脚处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坟茔。

    坟茔上的堆土很厚,很新,应该是有人在不断地照料这些坟茔,所以,有些人已经死了,他其实还活着,活在那些想要记住他们的人心里。

    长羊山上楼阁重重,从山脚一直铺设到山顶,每天早上百十道山门依次打开,就能看到云川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日出的模样。

    雷雨天的时候,云川不再躲避了,他认为自己没有追杀轩辕,没有追杀蚩尤,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报应就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轩辕没有回来,蚩尤也没有回来,他们两个像是抛弃了自己的部族,嫘派遣少昊去了荆山,结果,轩辕没有在荆山铸鼎,也没有在荆山之羊被黄龙接走。

    他们只是单纯的消失了。

    云川总觉得小苦跟小鹰应该知道这两个人的下落,或者知道轩辕跟蚩尤两人的下场。

    可是呢,问过之后,被他们两人坚决的否认了。

    云川又问了一些人,那些人坚决的说,小苦跟小鹰在荆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可是,嫘认为轩辕是被云川杀死了。

    所以,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嫘穿上了盛装,来到野象原的最高处,跪坐着,用一柄青铜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少昊在野象原上挖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将嫘埋葬进去,又在坟茔上堆积了好多好多的土,以至于让野象原的最高处又增高了十米不止。

    少昊寻找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去了遥远的东方。

    嫘死后,昌意成了轩辕部新的王,他特意来到常羊山城,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放在这里,希望能接受云川王的教导。

    云川没有拒绝,他还想给少昊一些物资上的支持,可惜,自从少昊离开了轩辕部,他也失踪了,不论是巨鹰,还是小苦,小鹰麾下的那些流浪野人,也没有找到少昊的踪迹。

    轩辕部的人对于轩辕的失踪,没有太大的反应,唯一对此有反应的人是岐伯,他特意来到常羊山城行医,只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常羊山上的上百重大门依次打开的时候,将自己吊死了在了第五重大门以内。

    云川看到尸体的时候,岐伯的尸体正被山风吹得缓缓摇晃,吊死的人舌头一般都会吐出来,岐伯没有,他的咽喉处有一根细细的针,就是这一根针将他存在于喉管里的半截舌头封住,让他死后没有那么狼狈,显得很从容。

    云川真心为他感到高兴,能用一根针封住舌头,这就说明岐伯对于针灸的研究已经迈进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死了,针灸之术却不会失传,因为轩辕的儿子昌意就是岐伯最喜欢的弟子,听说,昌意的针灸之术甚至超越了岐伯。

    岐伯即便是了死了,他的两只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目光虽然已经停滞,但是,眉眼中的愤怒仇恨却依旧表现得非常明显。

    “我没有伤害轩辕,你怎么就不信呢?”

    云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昌意的两个儿子干荒跟颛顼齐齐的盯着云川的后背看,目光非常的犀利。

    “别这么仇恨我,轩辕失踪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如果继续这样仇视我,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云川没有看干荒跟颛顼,却能想象到他们此时的心情,他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的胖儿子云蠡正站在他的身后,可以看到干荒跟颛顼的行为。

    而小苦更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他一直在寻找除掉这两个少年的机会,现在,他们给了小苦机会。

    云川下令厚葬了岐伯,给他准备的坟茔很高,很大,这导致了常羊山西边的坟墓区多出来了一个小山包。

    干荒,颛顼准备住在岐伯的坟茔边上,说是要陪伴这位长者,云川同意了,当晚,颛顼就跑了,留下干荒一个人抱着一本书站在守陵人的茅屋边上等着小苦来处死他。

    然后,小苦就处死了干荒,将他埋葬在岐伯的陵墓边上,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干荒不再受风吹雨淋之苦。

    不久,昌意就派人把颛顼的人头送来了,只不过,这颗人头被刀砍过,依稀有些颛顼的模样……于是,云川就捏着鼻子认了。

    昌意还是受到了惩罚,他被小苦发配到了赤水边继续当轩辕氏的王。

    云川很认真的在纸上写下了“昆仑”两个字,等他觉得满意了之后,就被阿布拿走了,他需要把这两个字交给石匠,石匠们会把这两个字贴在石头上,然后凿刻出来,最后放在城头。

    常羊山城现在已经有了云川希望中的昆仑的模样,现在,只要等这块石头刻好,安置在城头之后,云川要的昆仑城就会出现了。

    他曾经从无数个角度看过常羊山城,没有一个角度符合他昔日在昆仑山看到的那一角飞檐的模样。

    这让云川有些焦虑,也有一些失望。

    即便是他刻意雕凿出来的飞檐,也与当初看到的盛景相去甚远。

    天宫到底存不存在?

    云川没有答案,可是呢,他终究是看到过那一角飞檐,还是朱红色的飞檐。

    云川部的红色染料不好,不论怎么调配也弄不出那一抹嫣红色,就算云川用了朱砂,也不符合他看到的颜色。

    所以,天下太平!

    元绪现在彻底的与硕果仅存的两只肥乌鸦为伍了,他也喜欢上了云川卧室外的窗台,与两只肥乌鸦蹲在一起,经常让云川产生出幻觉,总觉得窗台上蹲着的就是三只肥乌鸦,看样子,元绪道法自然的理念正在慢慢实现。

    回到天宫的时候,云川发现精卫很不对劲,就像是一个普通女人偷人了面对丈夫后产生的不自然感。

    云川倒不觉得精卫会偷人,可是,精卫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真的很是让他伤心,他总是以为,精卫这种简单到透明的人就不该在他面前有什么秘密。

    可是,现在,精卫真的很慌张,一边殷勤的伺候云川洗漱吃饭,一边不断地偷偷看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就好像她的情夫就藏在里面一样。

    云川仔细想了一下,就对精卫道:“把睚眦喊出来吧,别躲了。”

    精卫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跳起来,叉开双腿双手护住那扇门,结结巴巴的对云川道:“你不要杀他!”

    云川皱眉道:“我现在就很想知道,睚眦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偷偷跑回来而不担心我杀他,另外,我也不相信睚眦可以平安无事的进入我这昆仑城,还可以打破小鹰,小苦,夸父,阿布这些人布置的防御圈。”

    精卫战战兢兢地对云川道:“他帮了你很大一个忙。”

    云川愣住了,眯缝着眼睛瞅着精卫道:“你千万,千万不要说他帮的是那种忙!”

    精卫用力的点着头,脸上的泪水却肆意横流,双腿抖动的如同被弹的琵琶一般,却依旧守护着那扇门不让云川进去。

    云川在门前来回走动,走了几圈之后,停下脚步,对精卫道:“我今天还没有回来,睚眦也没有来过,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第一二六章好无聊啊,再也不来了(终章)

    精卫现在很怕云川,或者说她自从跟云川接触以来就很害怕他。云川曾经极度期望的爱情也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产生。

    对于云川来说,精卫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土著女人,对于精卫来说,云川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护她,不让她饿肚子,是一个很好的合伙对象。

    她觉得云川会杀掉睚眦!

    很多年前,云川就曾经要杀睚眦,这一点精卫是知道的,跟在云川身边这么多年,精卫知道,只要是云川想要杀死的人,这个人基本上就活不成了。

    所以,她要保护住睚眦,对她来说,睚眦跟她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她对睚眦的关注程度甚至还在云蠡之上,毕竟,一起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小伙伴给了她太多太多的安慰。

    睚眦最后还是从房子里走出来了,如今的睚眦身高八尺,长发,浓须。枣红色的脸膛上满是风霜之色。

    高大,魁梧,如同一头凶兽一般的睚眦屈膝跪在云川面前,恭敬地将毛茸茸的头颅放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云川瞅着睚眦叹口气道:“轩辕走了吗?”

    睚眦低声道:“乘龙走的,我将要发动的时候起了土龙卷,带走了轩辕,也带走了很多人,剩下的人被我处理掉了。”

    听睚眦这样说,云川就忍不住抬头看看外边的天空。

    元绪蹲在两只肥乌鸦中间嘎嘎笑道:“乘龙升天,乘龙升天……”

    “蚩尤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云川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他去了大湖,住进了大湖城,听说不愿意出来了,赤陵陪他去的,以后,赤陵就要住在大湖城了。”

    云川点点头道:“赤陵不是心向大海吗?怎么就回来了呢?”

    睚眦低着头道:“赤陵去了大海,后来回来了,跟随他一起去大海的人,只回来了四个人,鱼人族已经完蛋了。”

    云川沉默不语……精卫发现云川好像没有杀睚眦的意思,就端来了好大一盘子烤羊排放在他们两人中间,还送来了很多酒,精卫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了,他们两个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

    云川看一眼站在门外的阿布,夸父,小苦,小鹰……那一群人,想要发怒,又想……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朝睚眦挥挥手道:“去你的阪泉城吧,我知道,那些人把这座城给了你。”

    睚眦表现得很是冷静,抬起头瞅着云川道:“野象原的土地更加肥沃,我能否去那里?”

    云川冷冷的道:“你凭什么继承轩辕部族呢?”

    睚眦道:“我娶了轩辕的女儿女魃。”

    云川道:“女魃早就叛出了轩辕部,轩辕部的人不会认同他。”

    睚眦笑道:“我这就去杀了女魃,然后带着她的人头去轩辕部,警告那些不愿意遵守我的命令的人。”

    云川看着欢喜的睚眦低声道:“我听说女魃给你生了两个孩子。”

    睚眦大笑道:“她是轩辕的女儿。”

    听睚眦这样说,云川看看一脸笑意的精卫,再看看频频点头的阿布跟夸父,云川长吸一口气道:“随便吧,那是你的老婆,我不是很在乎,就看你怎么处置了。”

    睚眦笑道:“我可以将她剥皮抽筋。”

    云川又看了一眼欢喜的精卫,淡淡的道:“剥皮抽筋啊,云川部没有这样的惩罚。”

    睚眦立刻道:“那就丢进大火里活活烧死。”

    云川笑道:“那是你老婆啊——”

    睚眦笑道:“我老婆是女竹,不是女魃。”

    云川道:“女竹现在居住在昆仑城里,不过,不承认你是他的男人。你们的孩子好像也不承认你是他们的父亲。”

    睚眦傲然一笑:“打一顿就好了,不行就两顿。”

    蹲在两只肥乌鸦中间的元绪突然大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精卫没好气的朝元绪丢了一把栗子,笑骂道:“你怎么不快点去死?”

    阿布,夸父还在继续笑着,他们觉得睚眦做的很好,非常的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只有小苦的一张笑脸一瞬间阴沉下来,他转头瞅瞅站在他身边的小鹰,却发现小鹰已经放下了面甲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云川抬手从睚眦的脸上卸下他当年赠送给睚眦的那张青铜面具,轻声道:“这张面具,你现在戴上有些小了,我给你换一面黄金的。”说着话就把那张色彩斑驳的青铜面具收回怀里,又对精卫道:“睚眦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好好地招待一下他,这些年,他在外边凄风苦雨的不容易。”

    说完话,云川就起身离开了,精卫欢喜的对睚眦道:“我就说嘛,他不会杀你的。”

    睚眦感激的对精卫道:“幸好有精卫姐姐,否则,我此生只能在荒蛮之地漂泊,再无归来之日。”

    阿布,夸父也跟着上来祝贺睚眦归来,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蹲在两只胖乌鸦中间的元绪这个时候,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言不发。

    云川来到瀑布边,瞅着成吨成吨向下倾泻水的瀑布淡淡的对小苦跟小鹰道:“事情既然是你们这些人做出来的,那么,你们就有必要把手尾清理干净。”

    小苦连忙道:“还不能让精卫感到伤心。”

    小鹰冷笑一声道:“赤陵的人手损失殆尽,正在联系大河口的鱼人部落,已经有一些鱼人准备继续跟随赤陵,族长,赤陵闯荡大海失败,这一次他看中了大湖,已经带着大湖城附近的野人部落占据了大湖城,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云川明白,不论是睚眦,还是赤陵,在对上小苦跟小鹰之后都不够看的。

    当初,云川放轩辕,蚩尤一条生路的时候,云川部的力量就已经全部封存,而小苦跟小鹰乃至,阿布,夸父们都认为,不能让轩辕,蚩尤他们两个活着回来。

    云川部的人不能动弹,于是,他们就想到了借助睚眦跟赤陵的力量,原以为,他们四人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结果,遇到了一场巨大的土龙卷,带走了轩辕,也差点带走了一心想要升天的蚩尤。

    于是,睚眦与赤陵白白捡到了一场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胜利。

    睚眦回来之后,在阿布,夸父,小苦,小鹰他们的怂恿下,他的野心就再一次开始膨胀,云川将阪泉之地封给他,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怎么满意……他想要轩辕部,更想要野象原。

    见小苦,小鹰两个人都很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云川就笑道:“你们两个明不明白,我当初放睚眦跟赤陵出去,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帮我探索一下这个世界,继而闯荡出一番名堂,最后建立自己的部族。”

    小苦点点头道:“走出去的人,其实就不该回来,部族中原本就没有了他们的位置,他们却觉得自己给部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向部族讨要更多的东西。

    如果他能老老实实的留在阪泉之地,他就能继续活下去,既然他想要野象原,那么,他就该有击败隶首的能力。”

    云川笑道:“你从来就没有想着让睚眦,赤陵活着是吗?”

    小苦躬身施礼道:“天下只能有一个王,王多了,就会起纷争,他们是多余的,也是不应该存在的。”

    云川指着山外的大地道:“你们不是统计过吗?说山外共有一千多个部族,有这么多的部族,就该有这么多的王。

    你们准备拿这些王怎么办呢?”

    小鹰学着小苦的样子跟着施礼道:“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部族了,也没有那么多的王了,最新的统计数字是共有野人部族六百二十九个,再给我十年时光,我可以保证,这世上除过云川王之外,将不再有任何一个王。”

    云川道:“我以前不喜欢通过杀戮获得别人的承认,现在也不喜欢这样做。”

    小鹰再次施礼道:“我们发现,杀戮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没有杀戮,就没有畏惧,没有畏惧,就没有统治。

    当然,我们也不会进行太多的杀戮,杀戮只有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才会有效,如果杀戮太过,我们将会成为天下公敌。”

    小苦在一边阴恻恻的道:“其实,以我云川部的实力,我们可以杀光天下人的!”

    太阳偏西的时候,瀑布水汽蒸腾,阳光穿过水汽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虹。

    一道七彩虹横跨在深涧上,一角的飞檐被彩虹笼罩,在色彩的作用下,那一角红色飞檐嫣红无比,即便是上边沾染的水滴,也殷红如血。

    与云川最初见到的那一角飞檐一模一样。

    云川转过身,瞅着小苦跟小鹰道:“做准备吧,一年之后,我带你们去真正的昆仑,看看世界之大,世界之奇,也顺便去那座山好好地用冰雪洗濯一下我们已经污浊的灵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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