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挽歌
赞歌和荣耀都是虚名，陆离所做的事仅仅是为了获得高评价。
功成身退，也罢。
出师未捷身先死，也罢。
只要能在最终审核中，拿到足够的奖励即可，这也是在场三名扮演者拼命的原因。
哪怕大量扭曲的灵魂体从巨型怪胎口中喷出，直扑自己而来，陆离也表现得满不在乎, 相反，他心中有一丝喜悦和兴奋。
困兽之斗！
这种现象证明，自己与周天的亲密配合已经成功威胁到了对手，它不愿意再失去一只眼睛，因为, 那只是一个前奏。
一旦功成，等待怪胎的将是雷霆般的打击, 它会从主动立刻转为被动，难以翻身。
嗤……嗤……
民众含怨而死，化为扭曲的灵魂或为祸一方，或成为更邪恶者的资粮。
现在，怪胎将资粮重新吐了出来。
黑雾席卷而来，里面有数百上千张人脸若隐若现，诉说着各自的苦难，以及对富人、恶棍的咒骂。
作为见证者，陆离非常清楚，这家伙的诞生一共吞吃了上万具尸体，数不清的灵魂，以及来自现世的海量负面情绪。
因此，这股黑雾近乎无穷无尽，哪怕圣袍仍在抵挡，使这些类似诅咒的攻击无法靠近陆离，但圣光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
“快了……”
陆离浑不在意, 继续一寸接着一寸往前挪动, 哪怕鼻腔内充斥着血腥味也浑不在意，又不是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害，即便是死亡，他也经历了很多次了。
局势愈发僵化。
同时，也意味着关键时刻来临，只需一丁点变化，就会像压死骆驼的那根草，让局势瞬间明朗。
于是乎，白宇站了出来。
几秒钟的等待，如同过了数年时光，【血之挽歌】终于施放完毕。
那是一颗黑红混杂的心脏。
此时此刻，它正在白宇手中跃动着，不管是毛细血管，还是其它细节都与怪胎胸膛深处、由无数道屏障保护的心脏一模一样。
如同攥死小魔怪乌摩尔那般，脸色苍白、面容妖异的白宇用力攥下。
瞬间，雷霆般的咆哮声响彻逆世界。
这也许预示着什么，但陆离顾不上其它，他感觉不断撞击在自己胸膛上的重锤消失了，领域立场也出现了崩溃瓦解的趋势。
龙吟声中，陆离狠狠刺出萨杜之剑，这个动作他不知做过了多少次，唯有这一刻，内心涌现出的情绪最多。
喜悦……期待……凝重……
复杂且矛盾。
但当漆黑的液体填满视线之时，陆离按下了所有，他变得无比冷静，像是最为高效的杀戮机器。
重力稀释！
这项专属技直接被取消了。
陆离利用自重，竭尽全力下坠着，让他能够站立于空中的圣术也被散去。
转瞬间，萨杜之剑再度在那颗堪称夸张的巨型眼球上留下痕迹。
大片大片黑色液体从天而降。
接着，它们像是受到牵引一般，来到白宇那边，那颗异种心脏愈发庞大了，跳动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动。
配合着怪物的吼叫，却又像是垂死之人在呻吟着，发出绝望的悲歌。
“咳咳……”
白宇同样在咯血。
由于他已经进入吸血鬼最终形态，因此，无法通过脸色来判断状态。
但一个怪胎眼中的蝼蚁，能够将局势搅弄成这样，无疑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随着那颗心脏愈发庞大，白宇那只苍白的手已无法将其完全握住，因此，他伸出堪比野兽的利爪，用力向其戳去。
怪胎心中一慌，它感觉全身血液都不受控制。
何止逆流？
简直是狂风骤雨下的暗潮，互相碰撞、席卷，加上陆离在它数百米的身躯上精准切割着，局势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
尤其是周天的存在，更是为怪胎唱响挽歌，虽然他状态井不好，但汇集全部力量发出的斩击还是奏效了。
空间剧烈震荡，双翼溢出的力量已然化为实质，毫无凝滞地斩落一片片腕触，紧接着，一只连带关节的臂膀从天而降。
多面开花。
宏大的龙吟响起，毫不掩饰其中的喜悦与自豪。
周老板完成了他的承诺，不仅将陆离投放到了最近处，还趁机削弱了敌人，为其分担了部分压力。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融金色快速退散，周天退出了形态变化，刚才那次撞击，让他的双翼出现了折断现象，幸亏浮空圣术仍能发挥作用，不然，他将不可避免地从高空坠落。
两道视线来到陆离身上。
只不过，白宇视线恍惚。
血之挽歌。
这一招确实是血族越阶挑战的神技，但这次越了太多阶，已经超越了自身所能承受的范围。
“死得其所……”
周天发出低语，他自然注意到了逆转局势的功臣，此刻，白宇的七窍开始不断往外淌血，假如有生命给他补充，也许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但逆世界是亡者的国度。
“尽力了，下个世界见。”
白宇发出呢喃，眼前恍惚之际，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攻击那颗用术转化而来的心脏。
怒吼声中，一只只带着浓郁血色的甲虫从白宇腹中钻出，它们啃噬着主人，将这只使用禁忌之术的吸血鬼吞吃干净。
以命换命。
若非如此，白宇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战斗，在意识溃散之前，他最后想的是，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补充完血液储备再上路。
而陆离没有辜负两人的信任，虽然他一直在这场战斗中扮演主要角色，但远没有周天和白宇牺牲大。
长剑入肉！
切骨、断筋，爆响！
陆离沿着眼眶开始游走，纵使那诡异的领域立场又重新开始了碾压，他依旧竭力奔跑，凭借圣剑之利给敌人带来创伤。
“我在怒中起誓，说：他们断不可进入我的安息！”
随着最后一声祷告，陆离身上所有的圣器都在发光。
萨杜之剑上的神性物质已经璀璨到了极点，在主人的挥舞下插入怪胎古木般粗大的喉管之中。
这场战斗没有多少华丽的场面，就是一场质朴的角逐。
可是，中途造成的动静却连在远方战斗的杜克都能感受到，他清楚，视线看不到的区域有剧变发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曙光
长剑带着无法想象的力道，直挺挺刺入怪胎喉管。
瞬间，灼烧的黑色血液涌出，带着灼烧喉产生的白烟。
这是怪胎的防御手段，虽然它是新生儿，但块头却大得惊人，即便是附带各种属性的萨杜之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给其造成致命性伤害。
此时此刻，陆离如同剁排骨的血腥屠夫，在完成刺击以后，开始大开大合地削砍着，虽说他初次对付这种体型的怪物，经验有些不足，但还是能够作出基本判断的——
得抓紧一切机会，给这大块头造成足够的伤害。
毕竟，如此庞大的体型并非白长，而那些数量骇人的能量也没有被白白吸收。
于是乎，灼烧而产生的白烟与哀嚎声中，一块块血肉筋脉绽放跌落向大地，透过伤口，陆离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白骨，以及黑色的器官组织与人脸。
没错，是人脸。
这个巨型怪胎就是个聚合体，它有主意识，但也有无数分意识，作为一个新生儿，怪胎必须经过一段时间消化，才能够趋向于完美——
假如这家伙没有搞出那么大动静，安安静静在地底生长，其实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然而，既然主动暴露出来了，陆离肯定不会再给它留什么机会。
只不过，困兽犹斗这种本能，几乎任何生物都有。
伴随着白宇的死亡，怪胎体内乱涌的血液渐渐恢复了平静，被龙翼斩断的手臂虽然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但也没有进一步恶化。
它开始拼尽一切去阻止陆离。
只见一只犹如小山的手掌飞来，就像拍死蚊子那样，想要将正在自己喉部作乱的陆离拍成肉泥。
怒吼声中，陆离飞速撤走，他并不贪，反正已经来到怪胎身上，去哪里劈砍还不是任由自己施为。
感受着来自头顶不可阻挡的劲风，陆离借了个力，困到了怪胎后背处。
先前在喉管上留了个堪称恐怖的大口子，现在目标来到后心。
除了喉咙以外，还有两处地方更加致命，一个是心脏，一个是脑组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怪物，不管是形态，还是战斗方式都无限趋近于人类，但从白宇试探出来的结果看，它的各种要害也与人类相似，否则，也不会因为心脏受到诅咒伤害而受到干扰，最终导致暴露破绽。
“大概是这里。”
怪胎身躯庞大，陆离几个腾挪找到了心脏所处的位置。
这时候，来自助教的爱终于显现出来，因为长期跟各类尸体打交道，陆离不需要耽搁太长时间，就能凭借经验与感知力，寻找到心脏。
“血厚防高……”
折断龙翼以后，周天就彻底沦为了看客，并非他不想上去帮忙，而是身体状况以及能力实在跟不上。
在进入龙形态时，还可以凭借跨越式提升的实力，与之缠斗一段时间，但现在，属实没有办法，唯有陆离手中的武器可以指望。
更何况，他之所以丧失大部分战斗能力，正是为了让陆离能够保存实力，留到关键时刻爆发。
而陆离也没有辜负这份希望。
如果说怪胎血厚防高，那陆离就是高爆发的刺客，加上萨杜之剑造成的伤害是永久性的、不可修复的，因此，不管对方修复能力有多变态，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选定目标以后，攻击再度开始，依旧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变幻，毕竟，两者的体型差距注定了这种情况不会出现。
刺击、挥砍。
陆离像个挖洞的鼹鼠一样，在怪胎身上打洞，不断向靠近心脏的深处挖掘。
而捂着喉咙的巨型怪胎也没有放弃，纵使双眼已经全部报废，可感官并没有，它知道再不阻止，刚出生的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声怒吼。
本来专心挖掘于工作的陆离本能感受到了危险，立刻转换位置。
几乎是同一时间，长在怪胎腰间的章鱼腕触拍打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灵魂体，以及异种能量聚合而成的力场。
可惜，这些手段全部落了空。
而陆离心中无悲无喜，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干的活有多轻松。
瞬息之间。
那群诡异的灵魂体再度扑了上来。
经历了这么多，陆离也算明白了，像这种聚合而成的生物，其实特别擅长人海战术，能用数量把人堆死，那就不考虑其它。
只是，这一次的灵魂体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更加凶恶，不管是用来啃咬的尖牙，还是用作撕裂的利爪，都远胜先前。
它们在怪物的第五腰椎处围住了陆离，由于掌握了在空中停滞的能力，陆离以一种违反重力学认知的角度，即，脸部正对地面，身子与其平行的姿势，与这些喽啰厮杀。
口器、附肢。
尖锐的倒刺，扭曲状的肢节，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手段，确实给陆离造成了一些小麻烦，因为圣袍已经在先前的突进中彻底损坏了。
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坎特伯雷大主教敷衍陆离，将一件仿品吹得如此神乎其技，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相反，陆离觉得它在海量黑暗灵魂体，不计代价的自毁式冲击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事实上，现在光凭靠他皮糙肉厚的狼人属性和专属技能，也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于是，厮杀再度爆发。
怪物只能利用各类灵魂体对陆离这只跳蚤发动围剿，同时，还要分心对付周天，它宁死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出手的存在。
“有什么底牌赶紧用。”
“我坚持不了多久。”
声音远远传来，为给陆离争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周老板真是在拿命去拼，多次险象环生，差点步白宇后尘。
若非如此，以这家伙的高傲，也不可能出言催促。
因此，陆离加快了清扫速度，有时候，体型过大还真不是一件好事，怪物知道自己威胁性很大，但却很难阻止，就像一个人想要徒手抓住在自己背后爬动的螨虫那样，除了无奈，什么办法也没有。
“快了……快了……”
低语声中，面前的灵魂体越来越少，而陆离的移动速度和效率也不断增加，此消彼长之下，一个大豁口出现在怪胎后心处。
砰……砰砰……
心脏跳动声清晰可闻。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怪胎头顶。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句号
跳蚤？
螨虫？
鼹鼠？
亦或者，三者兼有。
事实上，陆离根本不在乎巨型怪胎如何诅咒自己。
因为，一边战斗，一边开挖，这种模式终于有了收获。
在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有肌肉纹理，有断裂的毛细血管，有黑白混杂的骨茬。
以及一层薄膜！
在它后面，富有节奏的声响传来，但若是仔细去听，甚至可以听出有杂音传出，节奏其实也没有那么明快，反而透露出一股无力感。
当然，陆离没有功夫去听。
为了这一刻，白宇连面都没有与他见，就直接选择了以命换伤，同时，周老板也非常配合自己，不仅愿意给自己当坐骑，而且还在拿命去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刺啦！
萨杜之剑一直在渴望有价值的对手，而这次逆世界之行，让它格外满足。
黑色血液不仅没有腐蚀剑身，反而像助燃剂那样，让神性物质变得愈发璀璨，轻松穿透了筋膜，直挺挺插入心脏正中位置。
哀嚎声不了遏制地响彻全城。
不管是金融城，还是位于更东边的白教堂区，都能听到这充满悲哀与怨恨的声响，只是所有人都无暇分心，因为，他们也有敌手需要对付。
陆离同样不曾懈怠。
对于巨怪而言，自己的体型连个跳蚤都不如，光是那颗心脏就比完全狼人化的他还要大数倍。
因此，陆离顺着破碎的筋膜钻入怪胎体内，既然是不择手段地搞破坏，那绝对要将其贯彻到底。
继割破喉管、挖了一个直通心脏的大洞以后，他找到了新目标。
瞬间，黑血自怪物口中喷出。
周天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要是陆离再不成功，退出龙形态的他最多招架两下就会成为一滩碎肉，比之白宇的死状都不如。
“终于……”
有那么一瞬间，周老板想到了自己留下现世的那些工友，他承诺这些人，将带领大家争取权益，打破不公平的制度。
“得救了。”
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周天从不怕死，死在怪胎手中，其实也算有价值了，但由于种种羁绊，原先不怕死的他格外抗拒这种结果。
相比于搭档感慨万千的轻松，陆离显得更加忙碌，他一只手握着圣十字架的残片，一只手拎着萨杜之剑。
圣袍彻底报销了。
但这个来自真十字架的残片明显更加耐用，毕竟，它也是沾染了神血的奇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算是神性装备了。
因此，在完全进入怪胎体内以后，它为陆离罩上了一层圣光防护罩，要不然，行动远没有现在这般顺利——
怪物由灵魂体与负面能量构成，其体内自然也充斥着这些东西。
坦白来说，假如没有从坎特伯雷大主教那里借来这些装备，来个鸟枪换炮，陆离早就迷失了。
此前，身为年级战力天花板的他一直以为【孤狼的无感】足以应付所有危机，但来到逆世界以后，这种自信便被飞速打碎。
怨恨、怨恨、怨恨！
不管何种负面情绪，最终都将转化为恨意，若不是随身带着真十字架残片，踏入怪物体内的陆离最多坚持几秒，就会直接变成诡异生物。
一道月轮在黑暗中绽放。
世间没有如果，事实是得到有效防护以后，陆离顺利展开破坏行动。
随着萨杜之剑划出的月轮亮起，近十米高、需要数人合抱的心脏从中间裂开。
这注定无法修复。
任凭围绕周身的灵魂如何吼叫，也无法逆转形式。
而屠杀才刚刚开始，外力终究有消散的那天，十字架残片也坚持不了多久，陆离非常果断地给心脏又补了一剑，接着继续向下方潜去。
传说，有医学生曾捅男友三十三刀，每一击都完美避开要害，最终只造成轻伤。
在现世，这终归是传说。
而陆离却可以打包票，身为一名经常在解剖课上被助教给予锻炼机会的扮演者，他可以捅人上百刀而不致死，同理，辨别器官所处的位置，自然也是一件简单到极致的事情，哪怕对方身形异常庞大。
肝、肾、脾、肺……
只要是内脏，就没有逃过一劫的道理，有那么一瞬间，陆离感觉自己像话本小说《西游记》中的孙大圣，至于巨型怪胎，自然是铁扇公主了。
当然，区别也很大。
孙大圣只是言语威胁，而陆离则是付诸行动，本着除恶务尽的目标所去。
最终，所见之处已经没有任何成型的器官了，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咒骂声也消散不见。
陆离将萨杜之剑刺向怪物的胸膛，他得出去，虽然可以从相对柔软的肚皮，亦或不使用武器，从更下方的某片区域钻一下，但这些方式都被排除了。
刺啦！
刺啦！
撞击声与撕裂声交织在一起。
长剑在劈砍坚硬的骨骼，陆离只想打破最牢固的骨笼，从心脏前面钻出去，倒不是什么恶趣味，想要让前心与后心来个贯通，纯粹是为了实现伤害最大化。
很快，类似于气孔被扎破的声音响起，那是器官碎片涌出的声音。
无耻、冷漠又谨慎。
陆离不负众望，从怪物心口处爬了出来，他能够感受到震动，那是怪胎在扭动，不管它诞生时的景象有多骇人，体型有多庞大，在濒临死亡时，仍表现得像个动物一样，发出凄厉的嚎叫。
诡异生物竟然怕死？
此前，陆离见过很多怪物，有些智力低下，完全是悍不畏死，而有一些则不然，残留在脑海中尚未完全磨灭的人类意识，依旧会表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真是个怪胎……”
发出一声低语后，陆离不再多想，他抬起一只手，将其递给了周老板，接着，如同鱼跃般离开了怪物体内。
一切都结束了。
两人的初次合作，以成功而告终，哪怕是白宇，也在死前欣慰道：
死得其所。
“原地休整一下再走吧。”
看着身后不再抽动的尸体，陆离如释重负，语气中充满了疲惫，他感觉一切都变慢了下来，身上每一颗细胞都在肆无忌惮地呼吸，每一根纤维都在任意舒展。
旁边，周天同样如此。
自从陆离进入怪物体内以后，一切都似乎没有了悬念，这个折翼的龙人作为看客，全程目睹敌人死亡的过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主演
“死透了。”
“嗯。”
经过短暂休息以后，陆离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朝巨人的头部走去。
此时此刻，怪胎已躺在地上没了声息，而周老板可以肯定，它再无爬起来的可能。
当然，这并非直觉。
在额间第三只眼关闭之前，他与陆离便盯着怪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其彻底凉透才敢专心休整。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天更加好奇陆离为什么要突然站起来，毕竟，两人的自我修复能力虽然堪称夸张，但如此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恢复太多体力，只能说状态不差。
“收集材料。”
陆离言简意赅。
话落，周天瞬间来了精神。
正所谓见者有份，他出了这么多力，连龙翼都被折断，自然有资格去拿一些战利品。
哪怕周天并不知道自己能用怪胎尸体做些什么，但不管怎样，先收集起来再说。
“你知道使用方法？”
他一边快步跟上，一边询问。
经历过这次合作，两人之间的关系获得了飞跃式发展，因此，陆离也没有隐瞒，坦率道：
“之前答应过一位矮人锻造大师，会从逆世界中带一些特殊材料给他。”
说着，陆离看了看腰间。
那支鹤嘴锄在战斗中遗失了，假如没记错的话，似乎中途它还被黑血所腐蚀，变成了一堆破烂。
所以说，他先前打了眼，错把垃圾当成宝，但这回有更好的东西作为弥补——
摸尸。
“你这把武器就是那位大师出手打造的吗？”
周老板有些眼馋，却没有想过要将其据为己有，他仅仅是想要请对方帮自己打造一把，至于代价几何，他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对。”陆离知道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吝啬，沉声道：“能活着走出这鬼地方的话，我带你过去一趟。”
“但后续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就不掺和了。”
以玛多兰大师的脾气，除了喜好美酒和特殊材料以外，没有多少世俗的**，因此，只要他看周天顺眼，肯定会出手帮其打制一件武器。
不过，萨杜之剑注定无法复刻，同等规格的武器也难以再造，毕竟，寻遍整个国度也难以再找到一块神性物质。
与此同时，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但周老板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想去试一试，尽可能多的薅羊毛。
而眼前，亦是如此。
怪胎体型庞大，哪怕陆离力大无穷，也无法将它全部打包带走，因此，需要挑选较为珍惜的部位作为材料。
牙齿！
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之一。
身为曾经深入怪物体内的人，陆离非常有发言权，眼前这个大块头从里到外，都在往正常人类方面进化，体型除外。
因此，其它区域有没有收藏价值先放在一边另说，牙齿肯定不容放过。
“怎么带走？”
周天伸出狰狞的龙爪，但很快，完成部分龙化的他默默将爪子收了回去，因为，比起无坚不摧的剑刃，龙爪强度还是稍逊一筹，交由陆离代劳即可。
“在不影响战斗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收集。”
话落，陆离踩在怪物上唇处，用力劈砍着，他只打算带走小半颗门牙。
现实很无奈，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储物型道具，只有自己背上的包还有大半空间，可以装些战利品走。
闻言，周老板脸色一僵。
他事先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心里有种空入宝山而不得的不甘，可这种情绪来得快去也得快。
看着陆离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玉质牙齿放进背包后，周天提议道：
“把胃囊找出来，咱们可以拖着战利品走。”
陆离愣了愣。
坦白来说，他着实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操作，非常富有想象力也很实用。
“为了保证这家伙彻底死透，我把内脏全部打碎了。”
“不过，肌肉筋膜也可以用来做成拖包。”
由于巨型化，怪胎的每一个部位都得到了强化与加厚，对于某些怪癖爱好者而言，完全可以将其做成各种皮具，而且，防护性远胜同阶产品。
大约十分钟后，两人拎着各自打包好的材料离开了。
说是满载离开，其实只是取了一小部分物件离开，比如：
发丝、牙齿、骨头碎片，以及少量用作研究的干涸血液。
对比怪物那庞大的身躯，这些东西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它静静地躺在废墟之中，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片区域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们这边先输一局。”
黑暗之中，有一只不起眼的甲虫从土中冒头，接着，一双小眼睛开始分别向两侧旋转。
地面皲裂，废墟一直延伸至十公里意外，战场正中心位置则是巨型沟壑。
这种级别的破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假如放到现世，绝对会成为各大报刊的头条。
不仅如此，还会给其他仍然幸存的扮演者一个直观概念：
特优生战力与非特优生战力之间的差距有多恐怖。
刚好，白宇同学正在教室内向所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临死前参与的战斗，他看起来非常高兴，脸上并没有死而复活的兴奋，更没有被淘汰的悲伤。
毕竟，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刚被传送回教室就看到入目之处坐满了人，白宇便知道这场考试稳了。
“你们猜本班三巨头中，哪一位先出现？”
“……”
教室内，讨论声起此彼伏。
由于助教同样经历考试，因而一年级教学楼略显嘈杂，显然同学们在讨论自身考试经历时，表现得太过几激烈。
“咱们班还有六个空位，谁去隔壁几个班级看看？也好提前推测一下评比结果。”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班级评比关乎在座所有人的利益，超常发挥的考生不介意奖励更多一点，发挥失常的同学就指望那点补贴让日子好过一些。
于是乎，在陆离等人回归之前，各自班级就开始了侦查、讨论工作，甚至还有商业鬼才提前做局，组织起了赌局，明目甚多：
谁会最后一个回归。
坚持到考试时间结束的最终人数。
各班特优生名额有多少。
……
此外，更多的还是无奈与叹息。
正如助教开学所说，越往后面差距就越大，最终将完成分流，有些人注定要成为龙套，有些人勉强可以混个特约演员，然后，看着那一小撮人表演。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减员（一）
潘明满身浴血。
显然，这些血液只能来自于他本身，因为逆世界生物属于黑暗系种族，大多以亡灵为主，要么没有血液，要么就呈现出异色，绝不是鲜红。
“怎么回事？谁在里面战斗。”
低语声响起。
匆匆赶过来的潘明停住了脚步，直视着前方的黑幕, 那鬼东西将整条奇兹韦尔街牢牢围住，让人除了正面突破以外，找不到其他方式进入。
可是，一想到自身不算完好的状态，潘明按下冲动的念头，他既不清楚里面究竟有谁，也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所以，只能先调整自身状态。
不管怎样，绝不能冲进去白给。
一念至此，潘明找了个屋顶坐下，以最快的速度修复伤势，同时，时不时分心看向黑幕，观察有没有什么变化。
而黑幕之内。
杜克在雨中翻滚数十圈，将短枪插进地面减速，才勉强止住后退的趋势。
坦白来说，自从确定要走科技路线以来, 他就注定要在正面作战能力上作出一些妥协。
因此，杜克现在吃尽了苦头。
假如换做是潘明，亦或者周天，可能同样会处于下风，但绝不会如此狼狈，要不是从矮人大师那边取来的武器给力，能够作为支撑，那他这次被击飞，将至少断一条腿。
并非夸大其词！
看一眼身体在地面拖出的深深沟壑便知。
“我来吧。”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如果没有眼睛该多好，因为杜克可以清楚地看到，巨人韦德罗威已身受重创——
即便躯壳经过矮人大师的强化，很多区域依旧碎裂了，可以清楚地看到内部机芯的运转情况。
而他得声音之所以浑厚，仿佛充满了底气，完全是因为声道系统没有受损，仅此而已。
“算了……”
杜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管怎么说，论起正面作战能力，他还是能在同年级排上号的，怎么可能装死避战。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能够为结束动乱献一份力，绝对算是死得其所, 也不用担心身体被野心家再度利用……”
韦德罗威这个身材高大的巨人脸上浮现出笑容, 没有谁会怀疑他言语中的真实性。
哪怕是理论上可以无限复活的扮演者, 也做不到这等从容，因为韦德罗威真不畏惧死亡，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的牺牲，能为其他人带来意义之时。
可惜，总有人不合时宜地出声嘲讽。
“真感人，连死都要争着抢着。”
不得不说，温斯里警官分裂出的另一半灵魂格外嘴欠，甚至可以说将其描述为性格恶劣。
通过一番厮杀，杜克也知道对方继承了原主一部分记忆，但下手却一点不顾及旧情，招招奔着杀死自己而去。
正想着，一根由黑雾组成的长矛直挺挺飞来，在杜克眼中不断放大。
铛！
震动声在耳边炸开。
米查姆小姐是个行动派，她懒得跟将死之人叙旧，两根由雨水和雾气组成的长矛，裹挟着巨力，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目标。
巨人韦德罗威飞了出去。
身上传出音障破裂的声响。
他用胸膛接住了这一击，不仅如此，还用矮人之锤帮重伤需要时间调整的杜克挡了一击。
煽情的氛围瞬间破裂。
这个被执念影响，已然黑化的女人非常果断，她“杀”死了韦德罗威，只留下杜克一人。
在米查姆眼中，自己主动退让到了没有人类活动的荒凉世界，陆离及其帮凶依然不放过他们夫妻二人，那只能用鲜血和死亡来震慑。
刚好，由一半灵魂所形成的陌生温斯里警官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既没有扶贫救弱的崇高理想，也不顾及旧情，更没有什么荣辱观，他随意愚弄死者，召唤一个又一个本就生前遭遇不幸的死者，为自身利益而战斗。
“把你杀了，那个叫陆离的家伙应该会难过好久吧。”
温斯里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但只是恶魔带上伪善面具罢了。
话落，一阵黑烟涌动，里面各种人脸若隐若现，而他們均呈现出痛苦不堪的模样。
这一幕，杜克见过不知道多少次，逆世界是属于亡者的世界，生者无法得到能量补充，但黑暗生物却不然，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不管自己与韦德罗威打退多少波攻势，对面那两人很快就能组织起下一波。
叮咚。
一声清脆的声响。
最后四枚银币同时坠地，将使用者牢牢护住，不留任何死角。
坦白来说，杜克其实有想过会这样一天，封印型纹章不是用来对敌，而是用来保护自己。
又争取了五分钟……
在心中叹息一阵后，他闭上双眼不再关注外界之事，全力恢复伤势。
如果人体情况可以数据化，那杜克代表生命值的红条，以及代表体能的蓝天，一定全部达到了最低点，离死亡只差半步。
因此，看出他正在逞强的韦德罗威毅然赴死，为其争取一丝机会。
事实上，假如杜克不死，这个善良的巨人并非没有机会复活，奇迹仍能再度上演，
只是……
杜克悄悄分心，他愈发期盼陆离、潘明，或者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博士，甚至并不熟的本家杜泉，亦或周天，只要来个人帮忙化解危机就听。
“外面有人来了。”
“是这家伙的朋友。”
封印术隔绝了一切。
因此，杜克并未听到这段对话，但他知道情况变得棘手起来。
那些由畸诡物组成的召唤物正在撞击封印墙，最多再坚持一分钟，而这些时间根本不够完成自我修复，只能让他恢复到能够动弹两下的程度。
一念至此，杜克将用来近战的断枪插回腰间，默默拔出一杆火绳枪。
最终还是要靠科技拯救自己。
随着叹息，杜克默默扔下一枚火焰纹铜币，将引线点燃以后，一边等待封印墙碎裂，他能够发射一枚特殊弹丸，也许可以拖一人陪自己死。
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攻击那道黑幕，赌一把外面有人在观望等待。
其实，这种可能性并不低，因为杜克知道自己属于案板上的肉，已经被面前这对夫妻档吃定了，但对方却突然急于出手，大概是有什么变数出现。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减员（二）
凝神静气……凝神静气……
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
按理说，空气本是无形之物，没有什么形体可言，但随着封印术的释放，空气变成了透明墙体。
此刻，它们正在剧烈冲击之下，不断碎裂。
杜克感受着自身极差的状态, 心中不断估摸自己能够全力爆发多长时间，同时，将火绳枪对准黑化之后的米查姆小姐。
对此，黑暗温斯里冷笑连连。
两人并不相信仅仅凭一把武器就能够实现逆风翻盘，尤其是火器，已被淘汰上百年、几乎老掉牙那种。
砰！
封印破碎声与枪声同时响起。
虽说不畏惧热兵器，但米查姆小姐以及她最忠诚的丈夫还是做出了防御, 一道道黑雾笼罩在周身。
可惜，杜克决定再尝试着挣扎一下。
枪口调转。
绘有金色浮雕的弹丸冲向黑幕。
几乎是同一时间，杜克化作一道黑影冲向先前瞄准的方向，紧紧咬着那枚发射出去的弹丸。
瞬息之间。
局势发生了变化。
守在外面的潘明第一时间嗅到了火药味与血腥味，想都没想，直接进入戒备状态。
而杜克感觉身体被掏空，每一次落地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若非有一丝求生意识在支撑，早就躺在地上不想爬起来了。
“这家伙已经没什么威胁了，尽快把另外一个解决。”
由于事发突然，唯有杜克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困兽之斗的打算，温斯里和米查姆下意识地以为他想要托人下水，毕竟，黑幕隔开了一切。
只能说，杜克赌对了。
直觉、经验、本能的求生意志，三者叠加在一起, 让他顺利来到潘明身边。
得救了……
失去意识前, 杜克心中涌出劫后余生的情绪，要知道, 先前的他已经山穷水尽，所以，不管来什么都是惊喜。
而压力来到潘明这个战斗型人员身上。
视线投向温斯里，以及那个陌生女人身上，而且愈发不善。
“需要帮助吗？”
人未到声先至。
杜克的本家到了。
二对二。
坦白来说，潘明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什么时候抵达奇兹韦尔街的，可能是用某种手段躲在远处窥视了许久，可能确实是来得巧。
不过，没必要纠结这些了。
“他们很棘手。”
透过火绳枪打碎的裂痕，杜泉看到了巨人韦德罗威，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陆离应该很快就来了。”潘明语气低沉，“想办法撑一段时间，你的能力刚好可以用来保护杜克。”
先前那么大动静，只要感知力没出问题，就知道泰晤士河南岸区域有激烈战斗发生，而有能力造成如此动静的人，只剩下陆离。
当然，他那边有没有人协同就不得而知了。
“好。”
杜泉点点头，没有将最坏的情况提出来，即，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陆离惨遭淘汰。
因为周天同样消失了。
也许是两人与未知的敌人厮杀。
不得不说，杜泉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已经猜到了真相。
“命令：参天的古树将会复苏，杀死我们的敌人。”
话落，属于亡者的逆世界中开始出现一抹绿色，这代表着生机与变化。
只见两棵高达二十米的乔木从地面窜出，化身为巨人，朝前方冲去。
紧接着，杜泉连续施展了两个术。
整条奇兹韦尔街围住的黑幕中，充满了绿色植被，它们为潘明、杜泉、杜克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此外，还有一群木之守卫者负责保护重伤员。
【技能：树之祭祀】
【效果：治疗伤势，短时间内提升使用者的移动速度、神经反应速度、生命力】
杜泉并非纯粹的辅助人员，他既可以提供团队增益，也可以提供控制，还具备一定的正面作战能力。
正因为如此，与之配合的潘明有信心坚持更长一段时间，甚至可以赶在陆离抵达前，将一系列问题解决掉。
……
另一边。
黑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陆离与周天各拖着一个大包裹奔跑，很可能是上面残留有巨型怪胎的气息，两人沿途并未遇到什么危险，甚至连不开眼的小喽啰都未曾出现。
整个过程，平静得可怕。
“你说，不久前干掉的那个怪胎属于什么本该。”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调整状态。
此刻，周老板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许多，尤其是陆离缓过劲，连续给他释放了三个修复圣术以后，原先折断的龙翼也复原大半，已经能够进行短途飞行了。
“不算顶尖，但绝对处于第一梯队。”
陆离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然后，无视重力，继续向前奔跑。
对此，周天点了点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因为他有点难以接受。
当然了，并非否认陆离的说法，而是与之持相同观点。
首先，两人联手绝对可以横扫整个年级，属于战力天花板中的天花板，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哪怕考试难度高到离谱，也不至于让他们成为毫无作用的杂鱼。
可即便如此，杀一个刚诞生的新生命，都显得格外吃力，几乎可以说是手段齐出，才获得最终胜利。
那对付其它存在呢？
要知道，巨型怪胎只是个新生儿，根本没有多长时间发育，假如它当初忍住心中的杀意，不主动暴露出来，以后再遇到，局面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就很难说了。
“杀一个保底，杀两个就是赚。”
陆离似乎知道周老板心中所想，补充道：“对我们这些扮演者而言，不留遗憾的考试几乎不存在。”
初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收养了小伙计米高，眼看着他从一个营养不良的鞋童变成俊秀青年，要说没感情，那绝对是扯淡。
只不过，分别的次数多了，心里也就逐渐释然，毕竟，有缘的话，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咱们情况不一样，布局这么长时间，总得将其完成。”
周天表情凝重，他指的是改变社会框架一事。
哪怕是中途才参与其中的陆离，也认为这项计划不能放弃。
奈何分心乏术。
毕竟，一进场就遭遇劲敌，要不是周天及时赶到，自己能否活着都要打个问号，因此，陆离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中已隐隐对回归现世不抱太多希望了。
“不如这样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专心赴死
临别信已经留下。
除却没有回报坎特伯雷大主教以外，陆离就剩下一个未竟的心愿，那就是解救老友温斯里警官，让他结束在永恒之柜中的沉睡。
至于改变那吃人的社会，交由周天即可，教会那边应该不会反对，至少陆离会写一封信过去, 向大主教阁下陈述一些事实。
相信，他也知道世界变得如此诡异、荒诞、血腥，完全是因为不幸的可怜人太多，雾都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生命，源源不断地生产着负面情绪。
假如想让灾难早点过去，往后不再发生这种规模的恐怖事件，只有尽力让所有人都过得幸福，不说官方提供高福利, 至少要让分配方式变得合理起来。
毕竟，两次工业革命使得生产力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五个人就能做出足够千人分量的面包，一个人就能制造出足够两百五十人使用的棉布、一千人穿的鞋子，但普通人的生活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愈发贫穷。
只要心存善念，希望世界变好，那就必须承认，容忍一个如此失败的体制继续存在下去，本质上就是一种残忍。
至于由谁来进行重整，换谁来担任新管理层，陆离并不关心。
谈判与妥协。
这是陆离能够预见的事情，因为，腐朽不可能一下子就彻底清除，留给扮演者的时间并不多, 他们只能帮忙争取一个良好的开端。
反正，不管改变什么，只要能够变, 就肯定比现在的格局要好——
整个国度就像雾都的西区与东区那样，西区放荡腐朽，另一边的东区却体弱多病，连吃饱都是种奢侈。
“与杜泉汇合以后，你们两个就回归现世吧，把事情全部处理好再回来。”
陆离看了一眼前方，心中粗略估计了一下，保持现在这个速度，大约一分钟即可到达奇兹韦尔街。
因此，他难得开了个玩笑，“只不过，到时候能不能看到我们就得另说了。”
事实上，这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实话。
世事无常，陆离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坚持到再次见面。
而周老板也知道情况，沉声道：
“该怎么回来？随着时间推移，那地方的节点会逐渐关闭。”
“找一只空鬼。”
陆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建议他去尝试原先用过的方式。
闻言，周天点了点头。
分头行事。
这是目前已知最稳妥的方式了，因为逆世界确实此想象中的要危险，尤其是视线之中出现了大量绿色！
交谈之间，两人来到了奇兹韦尔街，入眼之处，尽是参天的绿色植物，入场所有的人当中，只有杜泉有这种能力。
因此，周老板直接扔下手中的战利品，扇动龙翼冲入战团。
紧接着，陆离也冲了进去，因为这地方与温斯里警官丢失的那一半灵魂有着密切关系，绝不容有失。
幽黑、深邃。
进入由树木组成的密闭空间后，陆离听到了一阵阵爆炸声，回音格外狂暴，此外还有热灼的气浪迎面拂来。
前方，一把没有实体的长刀正挥发着烈焰，却不伤周围树木分毫，唯有爆发战斗的核心区域被照映成了炼狱。
周天并不在乎烈焰，他直勾勾地看向杜泉，此刻，他正在保护一名趴在地上的昏迷人士。
从衣着上看，是杜克无疑。
因此，陆离整张脸立刻就阴沉下来，他这边差点就减员了。
“终于等到你们。”
潘明如释重负，一边挥动元素刀，一边关注身后。
不知从何时开始，杜克这个重伤员就成了敌人重点照顾的目标，无奈之下，杜泉只能充当全职辅助，转身去保护杜克，让潘明以一挡二。
坦白来说，要是陆离再晚来一会儿，他们两个同样得跪在那个疯女人手里。
因为，潘明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那位米查姆小姐会一种类似于瞬移的转移术，之所以将其描述为类似，是因为她不仅能转移自身，还可以将伤害转移。
若非对方的攻击手段不算棘手，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
但随着陆离的到来，危机立刻解除，萨度之剑专门克制一切花里胡哨。
事实上，在剑拐重塑之前，陆离想要一把能够破除封印的武器，就是因为在咖啡馆碰过壁。
随着剑影划过，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为了早点结束这场闹剧，陆离选择了最高效的方法。
“要不是见过真正的棘手存在，估计会心生逆世界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思绪被怒吼声打断。
温斯里像个魔鬼一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等他从悲伤中走出，向四周发动进攻，陆离便用杖身将其打倒在地。
“祂必救你脱离捕鸟人的网罗和毒害的瘟疫。”
“祂必用自己的翎毛遮蔽你；你要投靠在祂的翅膀底下；祂的诚实是大小的盾牌。”
为了不让现实中的温斯里受到伤害，陆离选择了更加温和的手段。
毕竟，导致灵魂分裂的罪魁祸首目前状态极差，尸首分离，已没多少余力来维持这种术。
咒骂，无止尽的咒骂。
这些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可惜，没有一个人在乎，也许曾经的陆离同情米查姆小姐，但自从她对杜克出手，造成巨人韦德罗威死亡以后，这种情感就被杀死了。
时间慢慢推移。
咒骂声越来越小，那个陌生温斯里变成了一道极淡的魂体，在圣光护盾的保护下，浓缩成一颗透明圆球。
“到时候你顺路把这个带去圣保罗大教堂，坎特伯雷大主教会处理好后续。”
“嗯。”周天点点头。
如此，陆离已了无牵挂。
剩下就是处理米查姆小姐，她的力量组成方式比较奇特，由一道道执念形成，哪怕被具备破封属性的剑斩断头颅，依旧未曾死透。
绝望、怨毒……
离开脖颈的头颅上，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离。
紧接着，一只鞋子踏在了她的背上，潘明抬起火焰长剑刺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自始至终，那颗分离的头颅都没有表达出忏悔之意，眼里只有无尽的怨毒，哪怕它表现得很平静，但恨意也能在无言之中表达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向死而行
陆离的视线与那双饱含怨毒的眼睛对上了。
米查姆小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陆离没理由放过她，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安息吧。”陆离低语。
事实上，他没有什么大道理要讲，虽然可怜眼前这个充满悲剧与坎坷的女人，但相比于留下一颗定时炸弹, 为自己人添麻烦，不如一剑杀掉了事。
念及此，归入杖身的长剑再度被拔出。
也许是错觉，陆离觉得米查姆小姐表现得异常平和，并非那种心有底气，觉得自己还有手段复活的那种，而是觉得死亡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温斯里跟我提过你。”
“他这些年一直都活在愧疚中, 甚至觉得如果在不影响他实现人生理想的情况下，分裂出一半灵魂来陪你，其实也可以。”
话落，寒光闪过。
听到这些话以后，米查姆小姐心里肯定会开心一些。
正因为如此，看着裂成两断、失去生机的头颅，陆离感觉最后一丝愧疚消失了。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不管此前遭受过什么不幸，都不是脱罪的理由。
“烧了吧。”
伴随着银币坠落地面的声音，火焰开始腾起，将七零八落的尸体烧成了灰烬，从躯壳到灵魂，全部消亡。
如果这样米查姆小姐还能够复活，那她也没必要觊觎温斯里警官剩下的那一半灵魂了。
“我的主，请您为我举起盾，以我的荣耀，将我的脑中的痛苦驱走。”
随着汇合，危机被三两下解决, 而众人的关注点自然也就落在杜克身上。
六边形战士陆离释放了治愈系圣术, 试图让杜克从昏迷中苏醒。
一旁，精通德鲁伊能力的杜泉也施展术法，让躺在地上的本家尽快恢复状态。
圣洁的光晕，芳草香味的气息。
渐渐地，杜克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长眠了许久，原先疲惫、疼痛的身躯重新焕发生机，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你终于醒了。”
潘明叹息，语气中透着愧疚，因为他觉得，假如最早赶过来的自己及时冲进去救援，或许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嗯，没什么事。”
杜克从地上跳起来，倒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激动，反而抬眸寻找其巨人韦德罗威，要不是这个大块头关键时刻站出来，哪里会有现在。
而潘明知道在他关心什么，指了指一处由粗壮藤蔓覆盖的区域，沉声道：
“已经保护起来了，没有再受任何损伤。”
由于身体结构的特殊性，巨人韦德罗威仍有很大的几率复活。
杜克清楚地记得，当时一共有两支长矛飞来，一支被矮人之锤挡下，另外一支穿透了韦德罗威的胸膛，彻底破坏了传动系统。
因此，只要将系统恢复即可帮助巨人重新复活。
在他思索之际，陆离开口道：
“如果你想要让韦德罗威重新回归，可以跟周天他们结伴而行，先回归现世。”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抓捕一只空鬼，当作打开节点的钥匙。”
杜泉有些惊讶。
虽然他在传送伊始遭遇了一些麻烦，但也谈不上危及生命，所以……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下意识地，杜泉想到了不久前感受到的剧烈震荡，心中便有了答案，无非就是逆世界的水太深，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必须暂时退出去。
一旁，杜克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跟陆离、潘明待在一起，因为他心中酝酿出了一个不太成熟，却很有操作空间的计划。
当然了，这也跟杜克对政治不感兴趣有关，此时此刻，他已猜出周天要离开的原因，坦白来说，相比于参与那种活动，还是跟熟悉的兄弟待在一起舒服。
听到这种回答，陆离等人倒是颇感意外，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优先考虑修复巨人韦德罗威吗？
而逆世界可没有机床这种东西存在。
“我想把它带回去。”
瞬间，疑虑全无。
以往的考试经历告诉众人，无法将考试世界的人带出，但死物却不在其中。
只要在结束时，将想要带离的东西紧握在手中，或者挂在身上，即可将其带回教室，比如：
武器、装备、衣物。
“这种特殊形式的生命……”
周天感觉这种提议非常新奇，他捏着下巴思索着，喃喃自语道：
“大概率会被校长认定为可携带物品，但仍有一定几率被拒绝。”
对此，杜克没有反驳。
一行五人席地而坐，低声发表着彼此的看法。
陆离觉得不能太高估校长的节操，潘明秉持相同的看法。
而杜泉始终不发一言，他认为永远不要去尝试揣摩校长的想法和标准。
“他已经死了，并不存在意识，就像一台存有资料的破损电脑那样，只有回去以后进行修复，才可以重新使用。”
杜克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然后，将视线投向众人，等待一个答案。
事实上，他不需要答案，而是希望得到来自别人对自身说法的认同，使之有勇气赌上一把。
要知道，如果将韦德罗威带回雾都进行修理，他的生命还能得到延续，而选择暂时不进行维修，有可能存在无法带回学校的可能，这样一来，韦德罗威将永远沉睡于逆世界之中。
“虽然不知道大块头生前跟你说了什么，但他本就是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
“毕竟，对韦德罗威而言，能够陷入永不被打扰的长眠，其实是最理想的状态。”
陆离至今仍记得，巨人曾不止一次提出要求，希望陆离等人将自己埋回城郊，用最坚固的钢条将坟墓封住，避免再度被人挖出来作恶。
现在，他成功实现了梦想。
逆世界中并不存在精通炼金术，或者，机械动力学的生命体，更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换而言之。
即便杜克无法顺利将其带回学员，其实也没什么，说句实话，韦德罗威要知道自己将被带去一个陌生世界，说不定还会心生抗拒呢。
“嗯。”
杜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坦白来说。
不管躺在地上的韦德罗威怎么想，杜克都想要将其带走，一是为了报答恩情，二是出于私心。
生物体机械改造技术。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领域，非常值得投入精力去深挖，而杜克也能够通过研究学习，来帮助韦德罗威不断变强。
有朝一日，这位善良的巨人也能够凭借自身力量，回归该世界线下的雾都，去守护更多人。
想到这里，心结彻底解开。
如果校长不认可，巨人沉睡于这个陌生世界，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若可以将其带回学院，相信韦德罗威肯定不会拒绝这份好意，能够跟随自己看到更多的风景。
“那么……按照计划行事吧，你们先去捕捉空鬼，然后放松身心，收敛发挥到极致的感知力，这是退出逆世界的方法。”
视线落在周老板身上。
与此同时，杜克从衣袋里摸出大量银币，以及一把便携式刻刀。
“入口那家公寓有封印术存在，你们想要离开，势必要将其打碎，到时候用这些补上。”
“福尔摩斯先生也设置了防护手段，但他那个比较灵活，无须在意。”
随着杜克的提醒，一个问题被摆在众人面前，那就是名侦探福尔摩斯和他的搭档华生博士，始终不曾出现。
死了？
这个荒诞的念头在潘明心中一闪而过，他不太相信这种传奇人物会无声无息的死亡，大概率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脱不开身。
身侧。
周天满脸严肃，道：
“我们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到时候在哪里汇合？”
能否再度重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总得往好处去想。
陆离略作思索，回答道：“还是这里吧，到时候你让杜泉弄出点动静，黑暗之中，绿色的参天古树就比较显眼，而你们两个有粗通圣光术，也可以用起来。”
“假如我们还活着，看到动静后，会尽快赶来汇合。”
说着，陆离从杜克手中接过刻刀与银币，在上面刻起了字。
没办法，因为出门没有带纸，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给坎特伯雷大主教留言。
至于一枚日常使用的银币上，能够写多少内容，就看个人本事了。
陆离用了两枚银币、三枚铜币，洋洋洒洒刻了五百多字，不仅简单写了自己一行人在逆世界的遭遇，也表明自己希望对方可以帮助那些可怜的穷人，让世界少点悲剧。
最后，在周老板的强烈要求下，陆离还提及了矮人大师玛多兰。
“可以了吗？”
“嗯，麻烦了。”
“没什么，你回去以后记得再跑一趟南区，就是咱们与怪胎战斗的地方，看看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你怀疑两个世界能够互相影响？”
话音刚落，周天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两个世界显然能够对彼此产生影响，只是他们还不能确定程度如何。
而陆离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了周老板一眼，接着，便将刻满文字的钱币递了过去。
也许普通人很难将这幅场景想象出来，但对于超凡者而言，微雕技术根本不值一提，同样，想要看清楚这种程度的蝇头小字其实也不算难。
“祝你们一切顺利，代我向兄弟协会的那两位先生问好。”
“这东西必须交到大主教手中……”
“它们是给矮人大师的谢礼，记得带些美酒上门……”
巨怪筋膜制作而成的包裹空了一半，而五人组成的临时团体也分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已经进入过一次逆世界，身上沾染了相关气息，周天和杜泉再度进来时，并不会陷入长时间僵硬状态，所以陆离没有再浪费精力和体力，将相关圣术封印在钱币上。
“这就是先前闹出动静的东西？”
随着周天与杜泉的离开，三人之间变得随意起来。
只见杜克凑到那个剩下半袋材料旁边仔细打量起来，低语道：
“乖乖……一小半牙齿竟然这么大，体型得有多夸张。”
“五百米以上。”
陆离据实回答：“而且，那个巨型怪胎才刚出生，如果老老实实躲在地底发育一段时间，体型可能会变得更加夸张。”
“我终于明白周天为什么要急着离开了。”潘明叹息。
这才刚抵达逆世界，就有两人失踪，两人选择暂时放弃探索，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三个就得回归教室。
“早晚都得回去，校长也不会根据回归时间来判定最终成绩。”
杜克表现得颇为豁达。
在现世，他并没有什么羁绊，假如非要说一个出来，那就是维多利亚女王遇刺案尚未彻底查清。
当然，经过一番调查与验证，杜克也提交了部分关键性证据，表现算得上不错，因此，有这一项作为兜底，最终成绩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说实话，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自己究竟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潘明语出惊人。
“反正会很难受。”陆离回忆着先前与怪胎厮杀时的感觉，认真补充道：“咱们没必要隐藏行踪，每踏入一片区域，都会有东西躲在暗处窥视，隐匿技术堪称一流。”
“我知道，赶过来汇合的路上遇到不少鬼东西，大多都是突然窜出来。”
“那就行动吧。”
原地休整了这么长时间，三人状态都调整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杜克，接受过来自圣术与德鲁伊自然之力的双重修复，这家伙整个人就跟恢复出厂设置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劲儿。
因此，听到陆离的话后，杜克立刻就问，“选好目标了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
在现实世界，还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委托人，他们会提供各种线索和任务，而现在，可谓人生地不熟。
“咳咳，既然想寻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好了。”
“……”
“……”
瞬间，两道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看向杜克。
只见这货将巨人韦德罗威的身躯扶起，一边走，一边说：“两个世界紧密相连，不如去那条爆发特大火灾的图利街看看。”
“可别忘了，咱们可是对它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细致调查。”
闻言，陆离打消了探索各大疯人院的念头。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亡降临（一）
在幽暗中沿着道路徒步向图利街前进，是一种颇为诡异的体验。
一方面，陆离期待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另一方面，又在担心会遇到什么棘手的存在。
虽然扮演者不畏惧死亡，但这跟担心自身安危之间，其实并不矛盾。
毕竟，只有活下去, 才可以解决更多案件，提升自身参与度。
“这个世界可真安静。”
身后，背着巨人尸体的杜克小声嘟囔。
在现世，不管街道上有没有行人出没，至少能听到昆虫的鸣叫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也可以感受到夜风拂面。
而逆世界什么都没有, 杜克感觉要是自己再不说话，气氛会变得过分紧张。
“嗯。”陆离一边在半空中跳跃，一边提醒，“小心脚下，里面可能有邪神之胎在孕育。”
这是一个新名词，专门用来描述先前遇到的那种巨型怪胎，毕竟，只有邪神子嗣才有可能，刚一出生便有如此夸张的体型。
“事实上，咱们身处的世界就像星河那样，负面情绪、能量，以及来自雾都的扭曲灵魂体，都会化作流体，去滋养胎胚，可以将其理解为黑洞之类的东西。”
“它们有些极强的吸附性。”
“而且感知力惊人。”
陆离将自己曾经观察到的景象简单描述出来，接着远眺图利街，那里跟其它街区并没有什么区别：
黑暗、深邃、阴冷。
当然，跟现世的那条街道相比，肯定是差别明显。
陆离清楚地记得，自己最近一次路过图利街的时候, 那里仍然是一片废墟，初步估计，如果没有两年时间，根本无法完成重建工作。
“没记错的话，那个叫杨媛媛的女孩就负责调查火灾案。”
潘明看着下方完全无损的图利街，沉声道：“也许她就追查到了这里。”
说着，视线落向远处。
那是位于公园内的一处荒野，上面有什么东西格外惹眼，潘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其捡起。
娟秀的字体引入眼帘。
【这区域真是让人无比沮丧……到处都是孤寂的色调……】
【狭窄的小径和堤道缠绕在老木桩之间，木桩上黏着病态的物质，令人不禁联想到绿色的鼻涕……】
“这是汉字。”
潘明抬眸看向杜克和陆离，前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没见过杨媛媛写的字，但应该就是她。”
“要知道，只有扮演者才会使用汉字，而所有人当中，除了杨媛媛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这么关注图利街火灾案了。”
一旁，陆离补充道：“有能力摸索到逆世界的扮演者绝对少之又少。”
三言两语之间，日记本主人的身份便被确认了。
同时，潘明也没有往前翻页，因为与其将之称为日记本，不如说是日程记录本，前面并没有几页，反倒是后面的内容更加值得关注。
【在一处布满恶心液体的洼地里，我看到了一节节森白的人骨……】
“假如这个纬度对应着伦敦，那脚下这片区域，对应的就是大瘟疫时期填埋死人的深坑。”
陆离一字一顿，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然后看向脚下。
拿公园做死人坑？
并非不可能。
联想到自己在监狱的经历，陆离愈发觉得下面的土壤中埋着无数尸体。
否则，对方为何要匆匆扔下这本书。
“打开看看？”
杜克跃跃欲试，他想要知道杨媛媛的下落究竟为何，是淘汰出局了，还是侥幸逃离。
“嗯。”
陆离点点头，将舞台交给杜克发挥，以节省更多的体力，毕竟圣术并非无限制释放的东西，经过上次恶战，他知道自身极限在哪里。
而杜克也没有多言，直接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铜币。
金钱就是力量。
吃过亏的杜克在来时，就刻了大量雕有纹章的一次性道具。
一声轻响。
刻有岩石的铜币着坠落。
瞬间，大地裂开一道足有十米长的缝隙，深约近二十米。
坦白来说，陆离想要做到这种程度，消耗肯定没有这般小，只能说，杜克在本场考试中的定位确实就是辅助。
“水流？”
看着裂缝中的事物，潘明惊讶出声，他着实没想到脚下竟然别有一番洞天。
入眼之处，除了一块又一块森白的人体骨骼以外，还有一条近乎凝固成膏状的黑色水流。
“算是吧。”杜克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伙计们，还记得那句关于大瘟疫时代的诗歌吗？”
陆离表情迷茫，他确实没有太过关注文艺向的东西。
潘明则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将其念了出来：“我从土里往外看，白骨闪闪发光，棺材参差不齐，这是虫子的杰作，一个光滑的圆头骨滚动，像是足球滚在石头上……”
“对。”
杜克指着接近凝固的水流，“除了人骨以外，似乎还掺杂着动物的骨骼，那个是牛头……那个是鱼骨……”
臭味翻涌上来。
但在场三人都不在意，陆离看着膏状流体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就目前来看，关于火灾案的调查暂时没有进度，反倒是需要调查杨媛媛失踪案，当然了，她倒是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追踪图利街火灾案。
“这显然只是一条支流，在城市的部分区域，肯定存在着地下暗网。”
“屠宰场、内脏处理厂、鱼市……骨头来自多个地方。”
“泰晤士河南岸区域没有这种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所以，要进去确认一下吗？”
短暂的交谈结束了，两道视线落到陆离身上。
因意外试探而打开的地洞充满了恶臭与不详，同时，也蕴藏着秘密。
图利街火灾案。
扮演者失踪案。
两者都与之有着或浅或深的联系。
因此，探索的价值非常大。
于是乎，陆离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两人的提议。
“走吧，我来想办法隔绝臭味与污秽。”
“杜克，你主要负责看管那些需要带回去的东西。”
反正大家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事情了，因此，说直白点，此行就是为了作死，哪怕危险和诡异不来找陆离一行人，他们也会主动寻过去。
……
第一百四十章 死亡降临（二）
“愿我的祷告达到祢面前；求祢侧耳听我的呼求！”
这道圣术类似于万灵药，假如陆离不知道自己所求需要用哪种术来实现，那就可以尝试一下它。
“我希望，我们三个能够得到圣光盾的庇护，远离污秽、臭味与腐蚀。”
话音刚落，三道散发着微光的圆罩便将陆离一行人覆盖住。
“我希望，能够将身上的负重暂时缩小, 以便于携带。”
羊毛自然得尽可能多的薅。
刚才那个愿望过于简单，因此，陆离又紧随其后再提了一个。
在杜克的注视下，巨人韦德罗威开始快速缩小，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个精致的仿真娃娃，约莫巴掌大小，重量也是如此。
而转交周天一半以后，剩下那半袋材料亦是如此，飞速变小。
潘明：“……”
本场考试中, 他看似什么都参与了，但存在感却少得可怜，尤其是见识了某个外挂玩家的操作之后，内心变得格外复杂。
一时间，杜克和潘明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进去吧。”
“按照我先前说的做。”
陆离出言打破了这种诡异氛围。
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种便利了，同时也做好以后还债的准备。
就这样，三人按下各自的心思，没有再磨蹭时间，开始了探索。
陆离率先跳进裂缝之中，接着是杜克，潘明负责殿后。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照顾杜克这个非战斗型人员，这令他很不爽, 同时，也收获了一些教训：
白助教并未说错，太早选定科技路线并不合适, 需要面对太多问题，因此，辅修某一类力量，以免意外发生，变得非常有必要。
“这鬼地方可真够恶心的……”
杜克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就开始吐槽。
尸骨、内脏、内壁粘稠发黑的不明物质，其间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绿色。
哪怕有圣光罩护在周身，也令人忍不住皱眉，生怕这种恶心、污秽的东西，透过**影响到灵魂。
坦白来说，陆离也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他如同下水道疏通工人般，走在最前面开路。
至于潘明。
这个有着略微洁癖的人，恨不得用放一把大火，把这鬼地方给烧个干净。
咕噜……咕噜……
下潜的声音透过光膜传入耳中。
与此同时，随着三人不断深入，原先被杜克想办法打开的裂缝逐渐闭合，很快就恢复原样，唯有那本消失的日记本，证明这里曾有过两拨人陆续到访。
身为一座国际性大都市，雾都的排污设施存在大量缺陷，斥资无数，依旧无法将其彻底解决。
正因为如此，杜克不久前提过的大瘟疫时代来临了。
先是两场流感，接着是霍乱，然后是猩红热，每时每刻都有送葬的车队在街道上行进，甚至为了解决庞大的需求，殡仪人员打破了只用黑马送别亡灵的传统，改成任何颜色都可以。
可惜，一场场流行病以后，日子并未平静，天花一波接着一波，斑疹伤寒症和伤寒也卷土重来。
大瘟疫时代，死者数量根本无法统计，至少二十万起步。
这种情况下，大众健康委员会成立了，他们率先对下水道进行整改，要求所有区域的下水道必须贯通起来，还得搭建完备的排水系统。
因为，原先的下水道本质上就是加长版化粪池。
这一点，陆离、潘明、杜克皆能够提供证明。
此时此刻，他们三个正在里面穿行着，数不清的脏东西从周身划过。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由粪便、尸体，以及各种不可名状，组成的大池子里……呕……”
杜克干呕。
哪怕不曾闻到臭味，从头发到脚底板都有圣光罩保护，心中仍然膈应。
队伍最后方，潘明脸色苍白，他忍住了没有呕出声来。
相比于寂静到极致的地表，地下世界更加“精彩”，有那么一瞬间，陆离迫切想要扭头逃回地面继续探险，而不是在化粪池里游泳。
“安静一会儿。”
为了防止杜克继续说下去，陆离立刻开口制止这种行为，以免心境再度受到影响。
而杜克干呕了一会儿，就渐渐适应了，毕竟解剖课上遇到过各种重口味的东西，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可以。
当然，还是不能细想。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十分钟？
十五分钟？
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陆离眼前的景象终于变化了，对他而言，前方不管出现什么，都是一种惊喜。
黑暗，这是逆世界的主色调，刚才穿行而过的恶臭池子，其实也以这种颜色为主，只不过夹杂了一些绿色。
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爬出恶臭大池子的刹那，陆离松了一口气，没敢转身向后看，但感知之中，杜克与潘明陆续上岸，来到了下一段地下通道。
这里应该是大瘟疫时代后期新建的管道区，地势比后面那一段好上许多，除了一些黏在管壁的东西以外，再与其它，显得格外清爽。
至少在陆离看来，情况确实如此。
潘明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态，环顾四周，道：“继续前进吗？”
“嗯，路上提高警惕。”
身侧，杜克说了句废话：“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会遇到各种颠覆认知的存在。”
……
……
广袤的黑暗中，掩盖着无数更深色的阴影，但时不时有从红芒突然亮起，然后又一闪而逝。
毫无疑问，那些都是怪物，毕竟正常人的眼眸可不是这种颜色。
这些怪物正在慢慢向某处移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但它们的动作又显得格外生疏，令人不禁联想到动物幼崽，就是连那种走路都很困难，无法掌握好平衡感的幼崽。
“nyarlathotep'ha orr'ee a hafh'drn mnahn'. y'hah.”
而更深处的黑暗中，有祷文在回荡，声音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地下世界却异常清晰。
“果然，是被邪神盯上了吗？”
石板前，福尔摩斯先生叼着他心爱的黏土烟斗，眉头紧紧皱着。
因为，上面那句祷文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晰。
“奈亚拉托提普，我呼唤您现世。请越过您那黑暗王国的门槛。我请您来享用我为您献上的灵魂。请多多关照您谦逊的召唤者。阿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幕（一）
旅程是如此漫长。
陆离在腥臭的黑暗中不断地前进，除了单调的黑暗以外，罕有其它颜色出现，因此，处于寂静状态下的三人，开始逐渐模糊对时间的认知。
杜克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单纯保持着前进的步伐, 时不时说几句话，或者，看一眼保管在身上的两样东西。
而队伍最后方，潘明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毕竟，这一路上并未遇到太多重口之物。
“这些地下管道应该可以实现互通，再往前走会回到金融城那边。”
“嗯, 看脚下的干净程度，应该是处于经济发达区域没错。”
说着, 杜克放下手办大小的巨人韦德罗威，环顾四周后，继续道：
“即便这条网络贯穿大半座城市，咱们走了这么远，按理说也应该遇到些什么情况了吧。”
一路行来，除了有几段路程显得格外恶心以外，三人并未遭遇阻碍，就更别提诡异存在了。
“耐心点。”
对此，陆离并未多言，他清楚逆世界的危险程度，因此，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这份平静之下，绝对隐藏着危机。
也许是在下一段管道。
也许就是下一个转角。
于是乎，队伍继续向前, 警惕心也随着增强，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陆离, 用有限的体力与精神力，再度使用了一个圣术。
“有烈火在祂前头行，烧灭祂四围的敌人。”
这一段出自诗篇第97章，作用也非常明确，可以释放拥有强烈感知力的烈火在前方探路。
虽说威力不能尽如人意，但能够及时示警就行，用在眼下最合适不过。
随着火光出现，四周景象变得更加清晰了，照射出一块块呈现出网格图案的墙砖，头顶、两侧，其实都是这种制式砖块。
因此，陆离和潘明并未在意。
唯有不太着调的杜克心中若有所思，只是并未声张，打算再往前走走，这样才好确认自身想法是否正确。
啪嗒。
一声脆响，在幽深的管道中传出很远，久久回荡。
陆离很淡定地继续往前走，这东西是从他脚下传来，原因是一堆尸骨挡住了去路，有三岁孩童，但更多的还是刚成型的婴儿。
“从骨骼发育程度来看，他们连起个月都没有。”杜克低头打量了几秒，望着一颗由薄如纸张的皮肤和少许污垢包裹下的头颅，继续道：“应该是流莺选择了堕胎手术。”
流莺。
在场三人都对这个职业不陌生，几乎可以将其形容成雾都必不可少的阶层。
“要是孩子再大一点，堕胎就会给母体带来很多永久性伤害，即便是死亡也不罕见。”
有着丰富法医知识的杜克说出结论。
流莺堕胎后将孩童尸骨扔进地下管道，事情便是如此简单。
至于尸体为何会聚集于一处，大概是这片区域有什么黑心诊所存在。
毕竟，这座城市再怎么黑暗，那也是基督世界的核心，按照教会条文，以及世俗法律，堕胎都是一项重罪，唯有部分医生愿意为了金钱或某种利益，选择铤而走险。
“咱们看过的悲剧还少吗？”陆离无奈道，“一堆婴孩尸骨罢了，既没有触发警戒圣术，也没有对咱们造成威胁，继续向前搜寻吧。”
“嗯。”
杜克看了一眼墙体，准确来说是那些制式砖块，接着，便迈步向前。
而负责殿后的潘明注意到了这一举动，稍稍对砖块加以关注，但因为没有什么发现，很快就放弃了。
假如真有什么情况，杜克会及时提醒，没必要纠结。
沙沙……
然而，三人没走几步，就听到有动静传来，听到轻微刮擦声的潘明立刻转身戒备。
“看来你召唤出来探路的圣火并不可信。”
杜克耸了耸肩，看似是在开玩笑，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凝重。
与此同时，陆离拔出萨杜之剑，将视线投向那堆尸骨。
由于没有杀意波动，因而自身直觉并未发出示警。
换做是以前，在场三人都差不多会产生这种想法，但今时不同往日，各自与诡异战斗的经历告诉他们，不要过于自信。
视线投向尸骸堆。
几根骨头出现轻微碎裂现象，这是陆离尽力控制自身重力的结果，否则，经过这片区域时，将会有大量骨骼彻底粉末化。
而潘明和杜克虽然不会控制重力，但也掌握着效果差不多的手段。
因此，骸骨堆中到底有何变化，其实并不难发现。
“少了一具。”
杜克言语中透着笃定，因为他刚才看的最仔细，而这个级数的超凡人物，记忆力堪称匪夷所思，没必要去质疑。
“它从地上爬了起来。”陆离接过话茬，但并未继续往下说。
因为确实有一具约莫巴掌大小的骸骨出现在眼前，它身体每一片区域都松松垮垮，近乎散架，但似乎有种神秘力量，使之维持着这种形态。
就在小家伙摇摇晃晃，以一种奇特步伐迎面走来时，第二具尸骸也抽动着站了起来。
第三具、第四具紧随其后。
这副场景谈不上诡异，相反还显得颇为有趣，毕竟形态摆在那里，最多也就巴掌大。
最关键的是，它们移动得非常慢，使人不禁联想到风湿病患者。
当然，尽管这群小家伙看起来异常笨拙，但目标却极其明确，正在一步步靠近最前方的潘明。
叮！
清脆的碰撞声荡开。
烈焰瞬间将面前那群婴孩尸骨吞噬，这是杜克生产的一次性道具，每个人身上都有。
正因为如此，潘明拿出一枚用来清场，同时也算是试探。
瞬间，烈焰被扑灭。
一股阴冷的黑色气息凭空被骸骨释放出来，陆离猜测，这是类似怨气的东西。
要知道，这群刚成型的孩子连呼吸新鲜空气、站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刚诞生最初意识便被母亲无情杀害，然后，扔进臭熏熏、用不见天日的地下，自然有着大量负面情绪。
在逆世界这种鬼地方，这些恶的力量将会被放大至极限，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对付。
哒……哒哒……
蹒跚学步的婴孩们无师自通，一点点朝潘明走去，动作虽然看上去略显滑稽，但却没人会轻视。
而潘明也放弃使用道具，改用自身能力，不，应该说是校长等价补偿给他的守夜人能力。
只见黑暗中泛起波动，紧接着，骨骼被碾压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一双巨手将尸骸死死攥住，要将其磨成粉末才肯罢休。
事实也在朝那个方向发展。
这群小家伙的骨密度本来就不高，不然，在复苏之前，也不会被极力控制自身重力的陆离将骨头踩裂。
坦白来说，这种硬度……假如放到现世，只需要一阵柔和的夜风即可将其吹散——
并非夸张，使用狼人专属技的陆离可以自由站在草尖，乃至水面之上。
另一边。
受到扭曲之力影响而凑到一起的尸骸，全部僵住了，它们只是紧紧挨在一起，并未出现进一步粉碎化的倾向。
显然，潘明的攻击未曾完全生效，局势进入僵持阶段。
负责压阵的陆离并未出手，他不能一个人把所有戏份都抢了，除非这些小家伙确实超出了潘明与杜克的解决范围，他才会动手。
毕竟，身为一名外挂选手，陆离确实有这份底气。
刺啦……刺啦……
突然，细微的炸裂声响起。
潘明看起来像是取得了胜利，那些小东西身上就跟玻璃受到撞击后一样，开始出现大量裂纹。
而后，中空的骨头砰一声，化为了粉末，受无形之手的影响，它们并未漫天飞舞，只是笔直落下，给地面铺就一层白色颗粒。
“火焰。”
潘明看向杜克，示意他出手。
至于对付什么，自然是地上的那层残渣，因为潘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先前与自己相持的吗股阴冷力量并未完全散去，仍在坚持着。
一旦散去无形之手，亦或者坚持不住，这群袖珍却致命的骸骨小人依旧会卷土重来。
“两秒。”
表明自身所需要准备的时间以后，杜克开始工作，他身上藏着大量钱币，金、银、铜，三种材质的货币齐全，因为这些是用来承受纹章力量的完美载体。
此刻，银币被碾成粉末，然后，又被一股力道甩出。
接下来的几秒内，杜克的身影在多个角度出现，能量波动也愈发明显。
刻刀？
一般情况下，杜克会用这种雕刻工具做做样子，假如情况危急，他会直接用硬度堪比刚玉的手指来代替。
而眼下，连载体也可以舍弃，利用极速以及抛射暗器的手法，在空中制造出火焰纹。
在纹路成型的刹那，一条火蛇窜了出来，它在地上不断盘旋着，身体从宝蓝变为绛红，最后化为温度更加恐怖的纯白。
其间，还有不知名的能量发出波动，致使那些骸骨不再凝聚，反而分解为更多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
当火蛇消失的时候，视线中只剩下几小块焦黑的残骸，上面还盘旋升起缕缕青烟。
“结束了。”
潘明松了口气，别看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全靠他正面用术压制这群小魔鬼，不然，杜克哪里有时间来布置？
两秒钟，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眨个眼睛的功夫，但对超凡存在来说，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当然，就袖珍尸骸表现出来的速度，两秒钟根本无伤大雅，只是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去赌一手。
“呼，配合得不错。”
说着，杜克脸上浮现出笑容，他现在无比肯定，婴孩尸骸没有再作乱的机会了，因为除了寥寥几块骸骨以外，再无其它事物——
绝对高温之下，粉末状物质全部蒸发，即便小怪物们想要重组也找不到载体。
“继续上路吧。”
一直充当旁观者的陆离开口，前方的圣焰也重新飘了起来。
这么一番闹腾，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潘明脸上隐隐有期待之色浮现，更别提杜克了。
刚才默契的配合给他们添了不少信心，更何况，早点结束这场考试也挺好，孑然一身，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奔赴死亡，是所有扮演者最渴望的姿态。
陆离也不例外。
这场考试的基调太过压抑了，除却与小徒弟的几天悠闲生活，其它时间要么在忙，要么就在接触各种悲剧。
一朵盛开在枯骨上的鲜花。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加贴切的语句来形容维多利亚时代。
“话说，咱们似乎步入了一个祭坛。”
不知过去多久，在曲折管道内行进的三人停住脚步，因为，杜克开口叫住了陆离，示意他过来一下。
“从加长版化粪池爬出来时，墙砖是这种纹路。”
“在遇到骸骨阻路之前，墙砖是这样，遇到之后……”
“现在纹路则变成这样。”
杜克用指甲在铜币背面轻轻画着，然后，这些图案就构成了一个文字。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含义，但它们拼凑在一起，确实有种另类的和谐。
浑然天成？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反正，陆离觉得这是来自某个未知文明的文字，可惜所知有限，并不清楚含义为何。
而潘明也无奈摇了摇头，他所掌握的神秘测知识，与文字、符号这些东西其实关联不深。
于是乎，视线投向杜克。
既然他能提出猜想，就肯定对此有所了解，不会无的放矢。
可惜，杜克远不及福尔摩斯、华生博士那般博学，他根据贵族纹章学，隐约推出这种纹章的含义，要其打包票，并不现实。
“还记得我给你们封印型因银币吗？纹路是这样，两者之间有两处相似……”
“再看这根线条，据传承来的纹章学知识，它跟契约召唤有关。”
空间、契约召唤。
再结合逆世界的特性，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血腥祭祀，或者相关的邪恶词汇。
“所以，咱们被未知存在选中了？幕后设局之人，其实一直在引导，从奇兹韦尔街到图利街，以及荒野上的那个日记本，其实都是诱饵？”
潘明脸上并未出现惶恐之色，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没有证据。”杜克无奈。
身侧，陆离陷入沉思，他想到了曾经遇到的某个恐怖小说家，对方就有着操控命运轨迹的能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谢幕（二）
新一截管道中。
三道身影仍在前行，杜克先前的提醒，仅仅让他们暗自提高了警惕，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并不会导致退缩。
毕竟，好不容易才有重大发现，怎么可能就此退去。
不管幕后黑手是否真有操控命运的能力, 对于三人而言，哪怕死也要死在这鬼地方！
于是乎，怀着这种信念，一行人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转角处——
密集的爬行声传出，使人不禁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但陆离脸上却浮现出笑容。
几乎是同一时间, 圣焰像鲜花那样绽放, 给阴暗的管道带来瞬间光明。
诡秘的源头彻底暴露在眼前。
老鼠人？
原谅陆离见识浅薄，他感觉挡在前方的东西就跟老鼠差不多，脸部修长且尖细，眼睛如同夜晚中亮起的红灯，而长在身上的细密也沾满了各种黑色污秽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另外，之所以要在名字后面加个“人”这个后缀，是因为这群生物能够直立走路。
此时此刻，橙红色中带着些许苍白的圣焰火苗，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黏在它们身上，虽然多的有巴掌大小，少的仅有指甲盖那么大，但造成的伤害程度却相差不多，只是量多量少罢了。
而老鼠人则在用前肢不断拍打着，试图将火苗扑灭，但这无疑是无用功。
随着时间推移，约莫五秒之后, 这些不知来历的丑怪生物就全部消失了, 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粉末。
坦白来说，这一幕并不在陆离的预料之中，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可现实却如此吊诡。
就像一个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却发现对手孱弱不堪，自己都没有动手，就被吓得失去了战斗能力。
当然，堵在前进道路上的老鼠并非丧失战斗能力那么简单，而是全部死了。
正因为如此，陆离才会疑惑。
假如说现世的雾都正在经历冒险级考验，那逆世界就是地狱级，而眼下这个地下通道区，难度应该更夸张。
可走到现在，除了一小堆婴孩尸体还说得过去以外，其实一点挑战也没有。
“也许是为了消耗？”
陆离低语。
结合杜克刚才给出的提醒以后，他想到了这一点。
圣术并非不要钱的大白菜，自己曾经感觉可以将其轻松释放出来，完全是因为没有机会多次使用，来测试极限在哪里。
事实上，低级圣术确实可以做到连续释放，并且自身近乎无损耗，但高阶圣术就不同了，释放一个可能感觉不到什么压力，中途休息一会儿，再使用下一个，也是没什么感觉。
不过，短期之内大量释放，脑袋会变得逐渐昏沉，从而影响到自身战斗力。
这是先前跟巨型怪胎作战时发现的规律，陆离猜测，可能有什么存在偷窥了那一场战斗，知道自己掌握多种可以起到关键作用的高阶圣术，因此，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消耗。
“也许。”
听完分析以后，杜克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毕竟，他又不是幕后黑手，怎么可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要撞上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潘明并不在意为何会撞上如此孱弱的生物，反正，己方只管向前走，解决沿途所有的麻烦，终有见到幕后黑手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三名特优生联合行动，总不见得连一些杂鱼都干不掉吧！
对此，陆离持肯定态度。
在保持原有队形不变的情况下，三人再度加快了速度，这一次不是在地上一步接着步行走，而是近乎全速冲刺。
以慢速前进，时间概念会变得格外模糊，可冲刺就不同了。
四十秒左右。
他们至少走了先前走过路程的两倍，终于，再度有动静传出。
这一次，不再是什么淅淅索索的声音，更不是毫无意义的野兽嘶吼，而是语言，抑扬顿挫的语言。
虽然陆离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体会其中的诡异：
“fhtagagn! hafh'drn wgah'n n'gha n'ghft!”
“fhtagagn! hafh'drn wgah'n n'gha n'ghft!”
声音高亢。
纵使陆离不曾见过圣公会唱诗班做祈祷的景象，但他却可以笃定，再狂热的教徒，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
视线投向潘明以及杜克。
因为，两人多少知道一些神秘学知识。
可惜的是，他们都摇了摇头。
“应该是邪神信徒在尝试与未知存在进行沟通。”杜克结合以往在影视剧中的见闻，沉声道：“不能让仪式继续进行下去了，否则，真可能有什么东西降临。”
以大无畏的精神冲锋，解决沿途遇到的种种麻烦，并不意味着纵容，纵容未知敌人召唤什么更强大的存在，将他们干掉。
没人会这么蠢、这么自大。
事实上，虽然陆离没说，但大家其实有一种共同想法，它被深压在心底：
活着回到教室。
即，拯救这个充满黑暗的世界以后，就地休整一段时间，从容等待考试结束。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事实上，陆离的直觉很准，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确实是在歌颂、召唤——
祂等待着！祂在深穴之中等待着！那在黑暗中控制着死亡的祭司！
不过，能听懂这句话的人世俗罕见，密大教授也许可以，但他们远在大洋彼岸，无力提供任何帮助，而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博士与陆离一行人分开许久，至今没有露面。
“直接杀吧，不要拖延。”
低语一声后，陆离立刻拔剑，越过转角，冲杀了上去，而潘明也与杜克联手，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冲去。
“i?， nyarlathotep! i?! i?!”
【万岁！奈亚拉托提普！万岁！万岁！】
狂热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只见一群身披黑袍的人形生物背对着陆离，此刻，他（它）们正高举双手，高声呼唤、呐喊着。
头顶。
星星点点。
原本杀气腾腾的陆离顿了一下，他发现，眼前这片区域并非以黑暗为主色调，而是裸露于太空之中！
在上个世界，陆离在深空航行时，就喜欢打开防护措施，端着酒杯，欣赏超大舷窗外的星空景象。
因此，他不会认错。
什么情况？
不仅是陆离，紧随而至的潘明与杜克也短暂失神，因为，一旦经历过，就没人会忘记自己在星空之中与虫族战斗的景象。
为什么会出现这副景象？
邪神与星空有何关联？
种种疑惑浮上心头，但又很快被按下，呼吸之间，陆离恢复了杀意，既然听不懂这群来历神秘的家伙在念叨什么，索性全部杀光。
但愿不算迟……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这是速度快到极致的表现，一秒钟，也许眨一次眼睛都不止这么长时间，但却足够陆离挥出至少八刀。
挥刀——斩击——折身——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快到连残影都没有留下，但事后渗出的每一滴墨绿色血珠都是明证。
可是，陆离依旧没有停止步伐，他无悲无喜地扫了一眼地上尸体的正面，那是一张张令人憎恶的脸，那里并未完全白骨化，上面还挂着些许皮肉，令人本能地厌恶。
看到这些后，杀戮依旧继续。
铛！
金属交鸣声响彻神秘星空。
从出现到杀戮，陆离等人共用了三四秒，终于有亡灵信徒反应过来，其中一只转过身来，精准刺向陆离所处的位置。
为了对抗镀有神性物质的萨杜之剑，这名信徒将指甲锐化为了黑色，给人一种碳素钢的质感。
所以，才会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
当然，仅限于此了。
除了最表层的神性物质以外，为了让萨杜之剑重获新生，矮人大师还采用了大量坚固材料，硬度堪比圣材。
亡灵信徒的指骨变成了蛛网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整条手臂蔓延。
虽然不知道这种孱弱的存在凭借什么，看清了陆离的进攻路径，但两者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并非如此容易就能弥补。
于是乎，屠杀继续。
由于潘明与杜克联手，效率极高的缘故，这场战斗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
围绕在微型宇宙空间的亡灵信徒约莫百十人，大约四五个呼吸的时间，便尽数倒地，结束了它们另类的生命。
将近几十具尸体还算完好，因为，萨杜之剑不是重锤，利用破封与弑神属性，即可轻松终结这种罪恶生灵。
“这是……”杜克嘴唇轻颤。
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虐杀菜鸡而产生的快感，相反，眼前中有近乎恐惧的神情在流淌。
陆离与潘明则下意识地皱眉，表情格外复杂。
在清理完杂兵以后，三人看清了它们先前围着做祷告的东西。
一口井。
在星空深处竟然有一口井？！
但这并不是最吊诡的事情。
在井口下，是一个石柱，井其实并不深，约莫三米，石柱也不高，差不多与井口齐平。
但挂在石柱架上东西却令人眼角抽搐，那里一具被倒吊着的女性尸体，惨遭割喉放血。
几乎可以想象，她当时应该十分绝望，像鱼类般痉挛摆动身体，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
至于她的身份——
杨媛媛。
曾加入小团体的那个女孩。
在选择调查图利街火灾案，与明查维多利亚女王遇刺案之间，她选择了前者，于是，开始单独行动。
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其实，在外界发现杨媛媛遗留下来的日记时，陆离等人就猜测她大概率不幸遇难了，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死法——
成为亡灵信徒献给邪神的祭品。
“上一次见到她，也是在井中。”
陆离叹息，“死法倒没这么凄惨。”
三国世界，建章宫前的那口水井之中，一名宫女与传国玉玺一同泡在水中，泛出五色异光。
这一幕，浮现在潘明脑海之中，久久无法退散。
莫非这姑娘和井有缘？
当初携手参与闯宫事件的两人陷入了沉默，而杜克并不知道这些，此刻，他正盯着尸体打量。
考试途中死亡，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只代表这个阶段已经结束。
因此，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大家心中兔死狐悲的感觉并不算强烈，哪怕她死状极其凄惨。
“i?， nyarlathotep! i?! i?!”
看着刻在井口的一段文字，杜克嘴唇微动，出于忌惮与避讳，终究还是没有念出来。
而陆离也随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些神秘符文，由于有了实体记载，不用再根据亡灵信徒发出的奇怪音节而区想象，因此，他也开始进行研究。
哪怕一点头绪也没有。
【nyarlathotep'ha orr'ee a hafh'drn mnahn'. y'hah……i?， nyarlathotep! i?! i?……】
眼下，知识的重要性一览无余。
在场三人只能对着这些明显具有研究价值的符文发呆。
当然了，知识储备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哪怕扮演者们的脑域已经开发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依旧需要大量时间去积累。
坦白来说，陆离曾因为个人原因而轻视过一些课程，也为此吃过亏，但在入学的这几个月里，他仍然积累了大量知识，放眼全年级也是屈指可数。
“要帮忙收敛尸体吗？一直吊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略作挣扎后，杜克放弃了研究，毕竟，一点头绪都没有，再看也察觉不到端倪。
至于将自身感知完全开放，尝试与这段文字共鸣，三人想都没想。
这得有多想不开，才会产生如此疯狂的想法，说不定跟哪个邪神产生了共鸣，直接当场暴毙。
“不用。”
陆离语气中透着生硬。
突然间的变化令杜克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继续看向井下。
杨媛媛冰冷、可悲的尸体发生了变化，没人会觉得会向好的方面去发展。
尤其是回忆起亡灵信徒临死前还在大声祈祷的场面，三人心中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来迟一步，沟通成功了！
倒吊在石柱架上的杨媛媛开始抽动，动作看似很轻微，但在陆离眼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邪神想要做什么？
如何才能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这一次，答案倒是非常明确。
不知道。
三人头顶取代墙砖的星空不断变幻，符合一个来自古老东方的词汇：
斗转星移。
杜克默默看着星空，试图从星轨中寻找出某种规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幕（三）【本卷终】
祭祀……完成了。
信徒通过符文与祭品，似乎顺利勾搭上了某位邪神，此时此刻，祂正在予以回应。
而陆离也明白，这次战斗自己又得担任主攻手了，因为踏入超凡境遇，与踏入神之领域, 这完全是两码事。
假如真是邪神本尊予以回应，那么，唯有萨杜之剑才能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至于此战能否功成，取得丰厚战果，陆离心里其实并不抱太多希望，但他自诩有向神明挥刀的勇气。
毕竟，自身有着无限的成长空间，且一次临时性死亡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若是弑神成功, 最好不过；
若是失败也没什么，权当是为以后积累经验了。
正因为如此，三人很快就将心中的恐怖给斩去，潘明甚至还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
显然，这家伙清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野之心，情况越糟糕他就越容易疯狂，当然，是那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到时候记得把东西随身带好，以免损坏和遗失。”
陆离侧身看向杜克，叮嘱了一句。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自己从邪神之子身上取下的血肉材料有何用处，但毫无疑问，它们都极具研究价值。
对此，杜克收回凝视星轨变化的视线, 郑重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 假如真要面临强敌，自身能起到的强攻作用并不大，但提供各类辅助, 保护好凝缩成玩偶的巨人韦德罗威，以及各种战利品，却是绰绰有余。
三人念头急转之间，头顶的星空停止了运动，不再改变位置。
接着，静谧的空间内起风了。
没人能够解释这种现象，也没人在乎具体原因。
因为风声似乎在传达着什么意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刺耳，节奏时缓时快，像是有一位看不见的指挥家在负责演奏。
“愿我的祷告达到你祢面前；求祢侧耳听我的呼求！”
陆离再度使用万能型圣术，这属于最耗费体力的一类，这次潜入逆世界地下管道，他一共使用两次，即便中途有缓冲时间，依旧感觉有些乏力。
不过，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对危险保持足够的认知，陆离觉得一切都值得。
至少额间张开第三只眼睛以后，脚下这个星空世界变得真实了许多。
此时此刻，陆离知道了，他们三个确实不处于地下管道之中，甚至不处于逆世界，可以将这里称之为外星文明残留下来的废墟，也可以将其称为远古文明祭祀的地方。
当然，只有这一个点例外。
与此同时，带着音乐韵律感的风声停止了，因为，那位倒吊在井中的指挥家按下了休止符。
而静默，即预示着降临。
那口浅浅的古井宛如黑洞，显现出极致的暗黑，吞噬着一切。
从亡灵信徒的魂魄，到星空深处传来的异种能量，令人不禁想到巨型怪胎出世之前的景象，但它远不及井中那位。
石柱渐渐升起。
它似乎有千斤重，每上升一点都出发出动静，像是尘封数万年的机关被人触动了一般，不紧不慢，透露出岁月古老的气息。
而充当祭品的杨媛媛也彻底暴露于眼前，她身上有黑色尖刺浮现，那是原先在其体内蠕动的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显露出一丝丝端倪，但依旧没有上去打扰，陆离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挥刀而去，无疑是一件蠢事，会死！
于是乎，圣剑出鞘。
死亡并非终点。
永远不要低估扮演者的决意。
原本待在杜克与潘明的陆离原地消失了，千分之一秒后，正在蜕变的神祇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紧随其后的是剑吟声。
星辉、魂体，这些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体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不再进入“黑洞”之内。
而陆离的攻击也在此期间结束了。
他用萨杜之剑砍断了未知神祇的脖颈，只是神祇并未受伤。
这一点，身为攻击者的陆离心知肚明，因为刚才剑锋入肉的反馈不对劲，根本没有斩中实物的那种凝滞感，相反，像是切开了层层空气。
“免伤？躲避？”陆离低语。
哪怕待在杨媛媛躯壳中的东西，确实是神明本尊，按理说，也不应该有能力无视这次斩击，毕竟，覆盖在萨杜之剑外层的是神性物质，它曾沾染过耶稣宝血。
来不及多想，陆离再度出手了，脚下古朴的砖石节节翻起，要么碎成几节，要么成为粉末。
力道可见一斑。
然而，再恐怖的斩击也得砍中目标才会有效果。
假如这一击落到实处，不仅整根石柱会从中间断裂，连同古井底座也会在锋芒中化为无数碎片。
可它并未斩中，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防止御座受到损伤，神祇伸出一只手，攥住了陆离握剑的手腕。
不得寸进。
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道缠住自己的瞬间，陆离果断使用了圣术。
“外邦的神都属虚无；惟独耶和华创造诸天。”
话落，圣光填满整片星空，钳制手臂的力道消失了。
陆离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前身退回原有的位置。
两次交锋全部以失败告终，到了这个地步，再进行尝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陷进去。
因此，摆在陆离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一个，眼睁睁看着邪神完成蜕变。
“要不一起上？迟则生变。”
潘明跃跃欲试。
而旁边的杜克则看向陆离，道理大家都懂，随着时间推移，形式只会越来越不利，断然不可能好转。
“重开吧。”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陆离叹息出声，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要是不提，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手中还掌握着一只神秘怀表，能够以十二小时为极限范围，通过按动指针的方式，回到过去或未来。
“好。”
要是能够重开，以极快的速度赶路，不耽搁一点时间，目标明确，直奔这个通往外太空废墟的节点，肯定可以在祷告词被读完之前，将危险给扼杀在摇篮中。
再不济，也可以通过降低仪式完成度，让邪神不能以完全体的姿态降临。
否则，这一战几乎没得打。
念及此，陆离主动向后撤出两步，处于杜克与潘明的保护下，快速摸出怀表、打开表盖。
其实，在进入缝隙之前，他就看过一眼怀表，因此，清楚地记得时间：
四时五分二十三秒。
然而，准备拨动旋钮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三个指针竟然没有进格，仍旧仍在老位置。
怎么会这样？
何时出现的这种情况？
由于行进途中没有注意，陆离并未预料到会发生此类麻烦。
“怎么了？”
杜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陆离没时间回答，迟疑半刻后，旋即拨动指针。
不管怎么说，把指针往前调即可，只要能够回到过去，事情就有挽回的机会。
但一切都向最坏的情况发展。
本来被视作底牌之一的时间怀表成了废品，咔哒，一声脆响。
金属表冠从中间断开。
“看来……主人盛情邀请，不想我们离开。”潘明低语。
三道直挺挺望向前方的石柱。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而已，杨媛媛就又变了一副模样，从布满黑色尖刺的女性人类，变成了一个浑身黝黑发亮的干瘦男人。
接着，肋骨开始蠕动，像是鲜花盛开一样，变成一只类似于蜘蛛样的怪物。
“这是在变戏法吗？”
杜克直视前方，喃喃低语。
瞬息之间，邪神就转换了多种形态，从蜘蛛形态变为拥有无数只眼睛的异形生物，然后，变成一团没有实体的雾状物。
不停翻滚、蠕动。
不断扭曲、膨胀。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仿佛有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存在，挤在同一个点上，都在尝试争夺主导权。
其间，那个被召唤降世的东西，姑且将其称之为“东西”吧，它时而变成畸形生物，拥有上千只眼睛；时而变成一只肥胖的公牛；时而是雄狮；本以为它会选择畜生这种形态，突然一下就变成老人形态，露出和蔼的笑容。
坦白来说，因为元素过于复杂，形态也多到不像话，陆离只认出来了几十种：
有古埃及法老，头上戴着眼镜蛇王冠，有皮肤黑如檀木的卷发原始人，也有散发着天使神性光辉的金发美女，甚至还有长着翅膀的青面獠牙兽。
王权、原始、神性、魔性……
这些不断涌现又消失的形态，并非徒有其表，在可以勘破虚妄的眼睛之下，它们有一股内在的“神”，表明自身并非样子货。
究竟是哪个邪神，竟然有如此多的模样和身份，无穷无尽，祂像展示皮肤的氪金大佬，不断切换着，让旁观者感觉头疼欲裂。
太多、太快、太纷乱。
看得杜克头脑发胀，他以超凡的记忆力，试图记下所有面孔、形态，要知道，一个合格的科学家，可以独立开发机甲的机械师，背下几万页图纸，都只是等闲。
可是，一旦沉浸于对方形态转变的节奏，脑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拌一样，尖锐、疼痛。
这种下意识地举动，给杜克带来苦痛，而潘明则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守夜人可以凭借超越世俗的感知力来放大波动，籍此来战斗。
可惜，这同样是无用功。
性质迥异的波动快速跳动变幻，令潘明陷入了一种折磨，他忍不住想要把感知力切断，安心做个真正意义上的瞎子，可理智却不断提醒他，一旦这么做了，自己将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对方宰割。
“这是……”
陆离声音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潘明与杜克都能感受到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影响。
刹那间，邪神停止了这种不明意味的变幻，似乎是祂选定了该以何种方式登场，亦或者，这种形态的祂超越无数竞争者，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唯一。
但陆离没心思关注这些。
因为，确定下来的那种形态给他一种熟悉感，似乎在那里见过，但又记不得具体是在哪里。
错觉？
不可能！
陆离瞬间就将其否了。
那是一个有着深色皮肤、身材瘦削的男人，祂身上只穿着一件有某种厚实黑色编织物缝制的怪异长袍，默默注视着围在石柱下方的三人。
准确来说，祂在关注陆离。
否则，陆离不可能笃定自己曾经与对方相遇过。
气氛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神没有开口，更没有主动攻击，祂只是注视，似乎不带任何恶意。
但……
一股腐蚀的意识力正在弥漫。
杜克使用了封印术，他试图制造出一片安全的小空间，争取时间……
至于争取时间来干什么，杜克也不知道，可能就这么一直对视下去吧。
原先准备向神挥刀，展示自身疯狂的潘明表现得异常安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冲上去——
抱着即便无法干掉对方，也要溅其一身血的决意，不知不觉中，消失得荡然无存。
也许是打打杀杀不礼貌？
在潘明陷入混乱之际，陆离爆发了，他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先不管是哪里的旧相识跑出来了，砍几剑再说。
走又走不掉，干站着会被对方影响自身状态，那就只能挥剑。
大不了就是死！
反正，这场考试陆离自认表现不差，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没有遮天蔽日、斗转星移的特效，挥出的那一剑也没有什么璀璨光辉，哪怕陆离已在心中狂吼各种已知的圣文，那些力量也有了回应。
可，场面依旧格外纯粹。
剑锋抵在了神祇的脖颈上，整个过程平平无奇，而潘明与杜克也不知在何时惊醒，恢复了冲锋陷阵的决意，以最强姿态打死进攻。
辅助、主攻、助攻，在未知神祇出场的瞬间，这种战术安排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杀死我吗？”
神开口了，语气波澜不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那种极度夸张的嘲讽，以疑问句式简单陈述了一句。
砰！
再漫长的电影也有个结尾。
陆离眼前一亮，耳边隐约传来镁光灯炸开的声音。
这就杀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章 我疯了？
那一刹那，光影颤动。
星空、邪神、祭坛。
所有东西都在陆离眼前消失，取而代之，填满视线的是亮白色镁光灯光。
咔哒！
画面在此定格。
前一秒提剑威胁神明的陆离，在这一秒坐了下来。
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那间教室，四周坐满了人。
显然, 大家都已经完成了本场考试。
陆离默默想着，脑袋里依旧有些发蒙，当然，不止他一人这样。
潘明与杜克两人亦是如此。
邪神登场——发起攻击——
然后就没了……
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出手。
为了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离在心中默念：
治疗。
他试图通过治疗系统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来搞清楚自身死因。
没错，正常考试期间, 尚未临近最后期限，那么只有自身死亡才意味着出局。
【身体扫描中……学员陆离，肢体完好，骨骼系统完好，循环系统完好，肌肉系统完好，呼吸系统完好……】
机械提示音不断。
一连串的完好，不仅没有帮陆离解除疑惑，反而令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精神系统崩溃。”
崩溃？
陆离愣了一下，这意思不就是指自己成了疯子吗？
可是，他现在无比确定，自己特别正常，能够思考、能够正确感知来自四周同学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
【开始强制治疗】
？？？
【大一新生陆离享受菜鸟光环加持，费用减半……预计花费2000学点】
【大一新生陆离享受特优生待遇，费用减半, 预计花费1000点】
【余额充足】
提示音终于消失了, 陆离缓缓抬起头，闭眼仔细感受着身体方面, 不, 精神方面的变化。
几分钟以后，他将眼睛睁开。
课桌、讲台、黑板上血红的字体，以及各种友善的目光。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但却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找一处不同，那就是同学们的目光多了一丝好奇，毕竟，自己这么长时间都不带动弹。
于是，矛盾点就来了。
陆离确定自己没疯，学院治疗系统却认为自己精神系统崩溃，收了整整一千点。
要知道，这是经历两种专属光环加持以后，收取的治疗费用。
如果没有优惠，按照原价来支付，那就是四千学点！
对于陆离而言，这个价格其实完全可以接受，账户上的零头都比这个多，但推广到整个年级，部分扮演者需要掏空积蓄，才勉强能够接受治疗。
另外，原价复活一次也才两千点，而治疗自己所患的疯病却比它还要多一倍。
换而言之。
精神系统崩溃比死亡还要难以治疗？
由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陆离心中愈发疑惑。
“你也疯了吗？”
杜克伸手拍了拍陆离的肩膀，表情格外复杂道。
“嗯。”
话落，视线投向座位离两人较远的潘明，他同样一副满脸茫然的样子。
“咱们一起围攻祂。”
“祂没有反抗，而我们的攻击也没有奏效。”
“但下一刻，戏份就没了。”
陆离简单回忆完当时发生的事情，抬眸看向杜克，征求他的意见。
“没错。”杜克补充道：“治疗时，我被诊断完精神系统崩溃。”
“而祂在咱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跟你说了一句话。”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杀死我吗？】
场景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与此同时，杜克看向陆离的眼神中，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填满。
虽然他们与那个未知邪神之间并未有太多交流，但对方明显更加青睐陆离。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祂，却没有什么印象。”陆离怀疑自己的记忆受到了篡改，可是，这种负面状态肯定会在回到教室后被清除。
众所周知，校长办事通常都很靠谱，尤其是在事后治疗方面，从未收到过差评，这一点，是全年级学生的共识。
此刻，陆离已经接受自己曾经精神崩溃过的事实。
而思绪也飘到对那个未知神祇身份的猜测上。
到底在哪里见过祂？
初入校园时经历的那三个世界直接被忽略了，毕竟，那个阶段根本没资格接触超凡事物，要么就是超凡存在的实力有限，跟邪神根本扯不上半点联系。
东方世界以及宇宙时代，略作思索，同样被排除掉了。
如此一来，陆离心中有了答案。
那是一个凋零的世界，有邪神、有充当邪神代言人的恐怖小说家，自从离开以后，他心中就对精神病院有了心理阴影。
有时候做噩梦，陆离会被惊醒，他梦到自己又去了位于荒郊野岭的科洛弗精神病院。
每一名病患身上都藏着可以毁灭世界的秘密，与各类邪神打过交道。
特别是那条曾经追逐自己的无形猎犬，即便是现在，陆离依旧无比忌惮……
“应该就是那里了。”
思索一番后，陆离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他对那家精神病院的探索度极小，来自校长的官方认定仅为百分之五。
探知有限，自身又格外狼狈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没注意自己被什么存在盯上了。
听到陆离的低语以后，杜克也没有追问，如果他想说，自然会告诉别人，没必要追着问。
“再看看吧，或许能从校长的最终评价中得到更多提示。”
“嗯。”
闻言，杜克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已经回来了，没必要自寻烦恼。
“这东西是你的战利品，拿去吧。”
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袋子被拎了过来，里面装着半袋怪胎血肉。
显然，先前施加的圣术仍未失效，陆离也没有将其主动解散的打算，毕竟，等上一段时间，效果会自动消失。
而他最关注的东西是武器，以及身后的背包，虽然两者皆在，可陆离依旧不放心。
萨杜之剑，完好无损。
牛皮背包，重量未变。
圣公会典藏版《圣经》、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出版的《禁忌之书》，从典当铺捡漏的炼金炉，严重战损的圣袍、丧失大半神性的真十字架残片，以及坎特伯雷大主教赠品中唯一不曾使用的秘之匙……
多次确认无误后，陆离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与杜克闲聊，一边等待那个男人出现。
……
第二章 成绩单
“你说，这一次咱们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杜克问了好问题。
沉默少顷以后，陆离才回答道：
“应该可以拿到特优生名额。”
以他沉稳的性格，“应该”其实就跟“肯定”差不多一个意思，只要评价标准不出现特大变动，比如，校长和评审团整出违反认知的骚操作。
当然, 后者仅仅是陆离出于严谨考虑，甚至可以说被迫害妄想症犯了，作出的一种极小概率猜测。
而杜克听到这话以后，不禁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想。”
坦白来说，考了这么多场试以后, 他们心里多少都有数, 对自己的表现究竟能拿多少分，能估测个大差不差。
首先，随着己方一行人回归教室，班级内坐满了人。
正好印证了杜泉曾经的说法——
据其所知，扮演者自灵潮翻腾第二夜开始，就出现大规模减员。
接着，相比于大部分扮演者的迷茫，在最初阶段，也就是超凡不显于世的那段时期，陆离一直牢牢把握着主线，挖掘出大量支线剧情——
从入住贝克街，结识福尔摩斯，到解决苏格兰场最头疼的开膛案，再到维多利亚女王遇刺案。
虽然后面那一项并未结案，但多少有些参与度。
最后，陆离主动带人探索了逆世界，要是放在大型网络游戏里面, 这绝对算是重大隐藏剧情。
另一边。
众人看着陆离、杜克、潘明三人无伤回归教室, 以为他们杀穿了整个诡异世界，都低声讨论着。
当然, 所谓低声，只是相比于正常交流的声音小一点，瞒不过谁。
唯有三个当事人心里明白，他们杀青得有点早，别的不说，至少周老板和杜泉还待在那个世界，为帮助穷人获得更多生存空间而努力。
“没看到福尔摩斯。”杜克没有在意这些善意的议论，叹息道，“要是他跟柯南道尔先生那样，送咱们些临别礼物就好了。”
陆离：“……”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但思绪也偏向那位名侦探。
没想到在进入逆世界前的碰面，竟然会成为永别。
或许，福尔摩斯先生正带着华生博士解决那个未知神祇，或许，主角光环不敌神明，那座城市彻底沦陷，成为诡异生物栖息的乐园。
可惜与自己无关……
陆离摇了摇头，他准备找时间约一下周老板，了解最终结局，或者，根据对方的所见所闻，推测一下走向。
至于结果是好是坏，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随着扮演者的回归，两者将重新变成一对平行线，除非愿意付出极大代价，否则，以后再无相交的可能。
而陆离也不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问心无愧。
要知道，诸天世界中上演的悲剧多到数不过来，他没那能力，也没有挨个搭救的想法。
思绪纷乱之间，紧闭的教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时隔许久，助教白霄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笑容。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从助教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每次考试都能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偶尔几次阴着脸，不是刚开始大家之间有些陌生，无法放开架子，就是本班考试不太理想。
关于后者，陆离脑海里印象深刻，但那是全年级存在的通病，每个班级都挨训了。
“各位，感觉怎么说？”
白霄面露期待之色。
作为过来人，不管是一年级生经历过的事，还是未曾经历过的事，他都有所体验。
这个阶段的新生，谈不上什么菜鸟了，不管是对学校生活，还是各种规则，全部熟稔于心。
尤其是对于自身表现如何，心里或多或少都可以作出一个大致判断。
“还行。”
“不算差。”
讲台下，回答声三三两两响起。
闻言，白霄脸上的笑容更甚，这是好现象，不用想都知道，在自己到来之前，班级内部肯定进行过一定程度的交流。
再加上本班本身底子就好……
下意识地，视线投向陆离、杜克，还有坐在后排的潘明。
助教笑容凝固。
因为三人的表情很奇妙。
谈不上什么失落，相反，他们与自己对视时，眼神并未躲闪，发挥肯定算稳定，只不过，表情中都不约而同的带着迷茫。
白霄心中好奇，但闲聊得分清场合与时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进行最终结算。
念及此，他拍了拍讲桌。
“看来各位都很有信心啊，废话不多说……”
“开始讲评！！”
根据流程，众人异口同声道：
“助教好！”
这已成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下一刻。
光影交错。
过往种种像是无声电影般，在各自脑海中快速闪动着。
人群、尘土，太阳闪耀在房子和人行道上，旧书摊、咖啡馆、大型市场，以及木偶戏。
夜幕降临，风流的女人、巡夜人、衣冠楚楚的绅士依次登场，醉酒的场面随处可见，伦敦变成了化装舞会的大型现场，每个人都和白天的自己不一样，开始扮演新角色。
除此之外，它还是一座被喧扰和邪恶所困扰的城市，就像泰晤士河的表面，貌似光亮，正往上愉快地冒着泡，但在它的蜿蜒之下，却潜藏着无数骸骨。
瞬息间，陆离就像是立于云端之上，低头俯视着这座布满阴影与黑暗的城市。
但一切画面和感慨都随着成绩单的出现，彻底消失了。
陆离不再沉湎过往，那只是他演绎出的一段人生罢了，有收获，也有大量缺憾。
视线落在纸面上。
血色字体浮现——
【第四次月考】
【考试难度：上不封顶，节节攀高】
【主演：陆离】
【饰演角色：外科医生】
【贴合度：100%】
【基础评价：e】
【介绍：不想跨界当侦探的外科医生，就不是个好工人代表。
虽然你诊治的病人数量屈指可数，且都是牙疼之人，但干脆利落的拔牙手法，以及对麻醉药剂的把控，已臻至化境。
您的名声在贝克街广为流传，若非意外爆发得太快，可能西区很多被牙疼所折磨的老绅士将亲自上门拜访。】
【评价提升：e→e＋】
（注：本场考试为大型世界，考生初始身份不统一，仅场景相同，后期发展路线由考生自行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