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1章 你想的没错！
对曲映蓉来说，如果自己生的三个孩子，都被皇甫令尧拉拢了，她肯定气死了！
皇甫贺了解自己的母亲，自然不能说自己其实很羡慕皇甫玥与皇甫瑾，没有肩头责任，可以贪玩任性。
他抿唇，从实说道：“儿臣认为，他无夺权之心是真。但……与母后作对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又从而思考？”
他有点固执，想要一个明白！
“皇甫贺！”曲映蓉倏地站起来，对上了他的眼眸，冷冷地道：“所以，在他的矛头已经对上你的母亲的时候，你现在还天真地以为，他没有夺权之心？”
她的语气越发强烈：“你是不是也认为，皇甫霖也没有夺权之心？皇甫瑶也没有？”
“母后，您太激动了。”皇甫贺蹙眉，道：“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您这般……或许您可以跟儿臣说实话，有什么儿臣与你一起承担，不好吗？”
曲映蓉怔住。
她思忖片刻，盯着皇甫贺的眼睛，她的唇角忽然一勾，道：“你想的没错！当年为了坐上皇后的位置，为了让我的儿子成为嫡长子，为了你将来继承大统，我……对孙清下了死手！”
皇甫贺心口一震！
这还是曲映蓉第一次正面这个问题——这一个，他心里怀疑了很久的问题！
不但正视了这件事，还给了肯定的答复！
“孙清阻碍了我们母子的路，恰好她遭遇帝心厌弃，加上孙家通敌叛国。于是，在太后与你父皇的默许之下，本宫对孙清出手、并且成功了！”
曲映蓉心知：事到如今，她如果再守着那些事不让皇甫贺知道，势必会坏事儿！
这傻儿子，竟然天真地相信皇甫令尧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那些话！
他竟然天真地以为，他可以和皇甫令尧兄友弟恭么？
她必须让他知道真相，他也就知道自己应该站什么方位了！
皇甫贺一片震惊，双眸都是不可置信：“母后的意思是，皇祖母与父皇……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这件事，他也才知道：为何皇甫令尧一直都对我有敌意！
这么多年，太后与皇甫权心里都装着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皇甫令尧他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目的就是韬光养晦，想要将当年的事翻案。”曲映蓉并不去回答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继续说道：“但你要知道，这件事既然我能够顺利地做得天衣无缝，太后与圣上都知情却不宣之于口，那就代表着，无翻案的可能！”
她眸光锐利地盯着她的儿子，道：“你应该知晓，本宫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如今你应该知道，为何本宫一再地跟你说，你们是天生的仇人了吧？”
“我……”皇甫贺太过震惊，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拧眉道：“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事，其实都是在铺垫，想要报仇？”
他茫然又问：“他想要推翻您的后位，将我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很高兴，你终于有了正确的认知！”
第1502章 你想要他们死？
曲映蓉冷笑一声，道：“过去二十年，都是我太护着你了，从不与你说这些事，只想让你手脚干净地坐上那个位置。作为亲生母亲爱子之心，我甚至不希望你知晓这些事。可你……”
她叹了一口气，充满了对皇甫贺的失望：“你也好、玥儿也罢，如今还带着瑾儿，你们竟然一个个都着了他们的道儿！”
若说身为一个母亲，她是合格的。
身为曲家的出嫁女，她也是尽心尽责的。
她对得起曲家、对得起儿女！
唯独，对不起自己！
哪一个女人希望自己双手沾满血腥？
她别无选择，不这么做她就会是下一个孙清！
“所以，他……”皇甫贺茫然又想到一件事：“去年上元节，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抢先一步把柳拭眉抢走！
曲映蓉简直不可思议：“你还对柳拭眉念念不忘？”
皇甫贺当然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本宫告诉你，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他一定是看准了第二天就要选柳拭眉为太子妃，头一天晚上顺势破坏了我们与柳家的联姻！”曲映蓉说道：“他不想你得到柳家的助力！”
但她缓了缓，又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你已经娶了妃。太子妃那里、杜家，你务必交好，她对你有感情，不会背叛于你，本宫倒觉得，比柳拭眉要好多了！”
她提到柳拭眉的名字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冷戾！
皇甫贺看得真切，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问：“母后，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或者说：打算怎么对付柳拭眉？
如她所言，皇甫令尧这是拉开了战幕，以他对曲映蓉的了解，曲映蓉断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这些仇恨并非误会，而是事实！
曲映蓉用说实话，让皇甫贺打从心底里、划清了与皇甫令尧之间的界线。
倘若她坚持不说真话，皇甫贺只会钻进牛角尖里，把她气死！
她冷哼道：“想要本宫命的人很多，但这么多年来，本宫稳坐在后位之上，就已经很能说明什么了！”
皇甫贺心口一惊：“你想要他们死？”
“怎么，如今我们已经是撕破脸的敌对关系，你还想一念之仁，打算放过他们吗？”曲映蓉质问道：“你不如设想一下，他们可会放过我们？”
皇甫贺茫然了！
离开了永乐宫回到了东宫之后，他都没能从刚刚获得的巨大信息里抽身！
杜若虽然身子不适，但用了药之后，倒不至于真的下不来床，只不过日常生活要痛苦一些。
她坐在桌旁正在看书，见皇甫贺失魂落魄地进来，像是没看见她的人似的，转身进了内殿。
从认识皇甫贺以来，这位太子殿下一直都是知书达理，保持了谦谦君子的风度，就没见过他有过这么失礼的时候！
杜若疑惑地朝福禄看去，问：“殿下怎么了？”
福禄摇摇头，道：“殿下从中宫出来就是这样子，皇后娘娘没让奴才进去伺候，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若蹙眉。
虽说她气恼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但丈夫不但自己的丈夫，还是心爱之人，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她吩咐道：“沏茶。”
须臾后，端着茶水，杜若进了内殿。
第1503章 他们是天作之合
但见皇甫贺坐在椅子上，两条手臂压在椅子扶手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软塌塌的，看上去整个人颓然、疲累。
她走过去，给了他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放在几上，柔声道：“殿下刚从外面回来，怪冷的。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皇甫贺回过神来，朝她看了一眼，目光依然迷茫。
见他如此，杜若更担心了，又问：“你是不是头疼？要不，我给你按按？”
皇甫贺勉强回过神来，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道：“不疼，不用按。”
下一瞬，杜若被他抱住。
他坐着她站着，这样抱住她的姿势，相当于整个人投入了她的怀里。
这是一个不安的姿势，皇甫贺骨子里是一个比较重视颜面的人，大男子主义比较重。
他会在女人面前露出这一面，杜若是欣喜的！
证明他对她有了依赖的感觉！
她环抱着他，忍耐着身子的不舒服，静静地不说话，给他自己消化的空间。
他若愿意说，一会儿自然会说；若是不愿意，她也不会去问。
夫妻之间要坦诚，但夫妻之间也需要给对方空间！
皇甫贺抱了她一会儿，身子渐渐被殿中的地火龙给温暖了。
他松开她，道：“你身子不舒服，坐下吧。”
杜若再看他的眉眼，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
她在一旁坐下，把茶杯端起递给他，道：“喝口茶吧。”
皇甫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觉得二皇弟为人如何？”
杜若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她不避讳，评价道：“大智若愚。”
十分中肯、简洁的评价。
他们年岁差不太多，杜若小时候也是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逆天之才二皇子的。
可如今接触看，属于二皇子皇甫尧的锋芒，在敦愚王身上，已经全数收敛得无影无踪！
若非大智，做不到这样。
皇甫贺又问：“你觉得敦愚王妃如何？”
提到柳拭眉，杜若难免一愣。
若柳拭眉没有出事，意外嫁给了皇甫令尧，那么，柳拭眉才是这东宫的女主人！
哪怕后来她杜若还是有可能会嫁进来，大抵也是做侧妃的了！
就是不知道，柳拭眉在他心里，还有多少分量？
没见她回答，皇甫贺朝她看了一眼，见她眸色怔忡，便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问你对她的观感。”
杜若回过神来，道：“有一说一，敦愚王妃虽然不是大智若愚，但她并不比敦愚王差。相对而言，她是妇人，锋芒毕露也不会如何。如此一来，她与敦愚王相得益彰，反倒是良配。诚心评判，他们的性子，是天作之合。”
说到“良配”、“天作之合”，她担心皇甫贺会因此不悦，一直盯着他看着。
皇甫贺倒是没有什么不悦，而是点点头，道：“我以前都错了。”
“殿下何出此言？”杜若不解地问。
皇甫贺苦笑，道：“我以前不曾怀疑过二皇弟的痴愚是假的，也从没看透过她……柳拭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直到如今，才终于看得真切！”
杜若咬了咬唇，道：“他们进宫了么？殿下你遇见他们，说了什么？”
皇甫贺摇头，闭了闭眼睛，道：“若说，二皇弟想要将本宫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你信么？”
第1504章 这难道不是太子妃的必修课吗
其实，哪怕到如今，他心里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信！
没错，他还是不怎么肯去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他看到的竟然都是假象？
看到的母亲是假的，看到的弟弟是假的，看到自己喜欢过的女人……也是假的！
到底是他眼拙，还是他命定如此？
一如方才他比杜若所言，他也确实怀疑自己过去的认知，是不是真的那么迟钝！
杜若认真思索片刻，道：“暂时，我是看不出来他们有争权夺利之心，不过呢……站在东宫的位置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吧。”
对于她喜慕的对象，自然是毫无虚言。
她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思考问题，不带着其他目的。
听了她的话，皇甫贺微微触动，忽然问：“小若，母后可有与你说过一些什么话，譬如……如何巩固东宫地位？”
杜若点头，过后又摇头，道：“算不得巩固地位吧，只是提醒我，说殿下为人赤心，容易误信谗言。让我以后在殿下身边要多提醒殿下，莫要着了人的道。”
皇甫贺叹了一口气。
良久，才道：“母后，果然是了解我的。”
但转而又道：“但是谗言……什么样的话，还是谗言呢？”
经历了这些事，他甚至怀疑起对错的界线来！
他忍不住又问：“小若，你看我这些兄弟，谁会有野心？”
没想到他会问这些问题，但杜若知道自己身为太子妃的职责，这些事是早已研究过的。
按照自己观察所得，她中肯地道：“就目前而言，四方暂无异动。但非要说有希望与殿下角逐，敦愚王应是不大可能。因为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除非他逼宫篡位！”
她又继续道：“三皇子哪怕有野心，他的身子承载不了他的野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甫贺提醒道：“敦愚王妃医术惊天。”
杜若却是摇头，道：“再怎么医术惊天，除非他是装病，不然从小到大的药罐子下来，那敦愚王妃是大罗金仙，给三皇子吃金丹么，还能让他生龙活虎？”
“万一，他真的是装的呢？”皇甫贺又问。
杜若点点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暂且观望。”
她继续道：“再说四皇子，大家都觉得他不长脑子。有时候我又很怀疑，所有人都说他没脑子，是他真的没有，还是仅仅是没带出门而已！”
皇甫贺很诧异：“你竟如此警觉。”
“很简单。”杜若笑了笑，道：“只要把自己放在他那个位置思考，从极端好、想到极端的坏，然后套入别的一些因素，与他平素的一些行径。由此分析，略知一二。但说白了，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防患于未然而已。”
“你说的很对。”皇甫贺知晓杜若是才女，却不知道她对人性也看得这么透！
杜若又道：“再说六皇子。六皇子极少现身，年岁也刚十五六，看上去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鸟。但圣上正值英年，未来的事，说不好啊！”
说来说去，皇甫贺的储君之位，看似安稳，实际上确实是摇摇欲坠的。
皇甫贺很诧异：“没想到，你想了这么多。”
杜若朝他看过来，道：“这难道不是太子妃的必修课吗？”
皇甫贺一怔。
第1505章 殿下啊殿下
他不由感慨：“母后经常说我不长心，如今看来，她的确没说错。”
很多事，他心里不是没有设想。
但比起杜若这一句“从极端好，想到极端坏”，他就觉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又转头朝杜若看去，迟疑着问：“你……不会觉得我很无用么？”
杜若怔住。
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看上去意气风发，实际上他内心里竟然充满了不自信？
不过想想看曲皇后有多强势，她又大概能够理解这是为何了！
因为曲皇后喜欢掌控一切，在这样的管控之下，皇甫贺的自我缩在一个可怜的角落里。
不管他的外表看起来如何风光恣意，骨子里难免隐藏着一些自卑。
极度自信下，通常也隐藏着极度自卑！
杜若当然不至于因为靠近了，发现喜欢的人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就失望、因而放弃。
嫁鸡随鸡，如今她也不可能有后悔的余地。
更何况，一开始喜欢他的，不就是他的才学与品行么？
她应当帮助他崛起！
“殿下若非要这么想的话，这天底下无用之人，大概遍地都是了。”
她冲他柔软一笑，道：“我猜，你是不是只顾着拿自己跟更优秀的人去对比，却忘了自己背后，多少人对你难以望其项背？”
皇甫贺愣住：“有吗？”
“当然有！”杜若肯定地道：“至少在我看来，殿下性子上可能弱了一点儿，但其他方面都是出挑的！至少在这么多皇子之间，你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提到这么多皇子，皇甫贺苦笑，道：“你说的是皇子，不包括敦愚王吧？”
他是王爷了，不能算在其中！
杜若忽然失声一笑，道：“殿下啊殿下，你与敦愚王相比作甚？”
她坦然说道：“或许在精明上面，殿下确实比不得敦愚王。但世上绝无完美之人，难道敦愚王就没有比不过殿下之处吗？”
皇甫贺静静地看着她。
她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美，是他以前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接触过的。
饶是曲映蓉——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也没有杜若这样肆意、强大的自信！
她不光相信她自己，也相信她喜欢的人！
她继续说道：“各花入各眼，人各有所长、亦必有所短。殿下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去与敦愚王的长处比呢？”
杜若伸出手来，探过小几拉住他的手，冲他笑道：“至少，我就觉得敦愚王过于乖张，有时候甚至过于稚气，不若殿下沉稳。只是，殿下你应该对自己多一些信心，坚信自己心中所想！如此一来，你的沉稳就不会动摇了。”
皇甫贺是吃惊的。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
但他扪心自问：“她说的十分委婉，其实句句都是在说，我只是看起来沉稳，却一直优柔寡断！她叫我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不受别人影响。而这一切的别人，包括母后么？”
他想了想，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对母后言听计从，十分叫人看不起？”
这把刀子一直在他心口上插着，是皇甫令尧插进去的！
第1506章 难道将来要允许她听政吗
杜若微微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殿下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想想看，似乎又能理解他这种想法？
毕竟，曲映蓉对于太子的管控太霸道了！
“你告诉我实话，不用安慰我。”皇甫贺叹了一口气，道：“我很茫然，我想认清真实的自己！”
他刚刚认识真实的世界，故而也想认识真实的自己！
想到他刚回来的时候那副失去自我的样子，杜若大概明白了。
她无奈一笑，道：“非要我说实话，其实我确实认为……皇后娘娘过于强势了。”
这话，她没敢说太大声，毕竟背后议论自己的婆婆，还是给丈夫说婆婆闲话，这事儿不太道德！
但她也清楚：太子这是从曲皇后那里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这样！
眼前这人是她喜爱的人，她不想看到他郁郁寡欢、不想看见他失去自我、不想他怀疑自我，故而，再缺德她也只能做了！
皇甫贺苦笑，道：“大家都说，母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可她对你很强势，我看得出来。”杜若咬了咬唇，说道：“殿下，说句不好听的，倘若你登基，难道将来要让母后在你身后听政吗？”
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没敢说太大声，几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的！
如果这句话传了出去，她这太子妃大概也就做到头了。
那是大逆不道啊！
皇甫贺一震，猛地朝她看过来。
在她眼里，他看到了一片赤忱，全都是他的倒影！
她这么敢说，也是因为在他面前，因为她说过：他是她思慕之人！
皇甫贺面对一个敢爱敢恨，将自己放在心尖上、放在双眸里装着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他曾经以为，柳拭眉是喜欢自己的，但从后来柳拭眉爱上皇甫令尧的那副模样，他认清了事实：她骗了我，她根本不爱我！
苗玲珑也曾企图用谎言哄骗他，说：“太子殿下，我喜欢你。”
但他一眼看穿，那也是假的！
可眼前的杜若，这种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她是真的爱他，哪怕明知道说那些话弄不好是要被杀头的，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她还是说了。
“小若，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我不会说出去，未必不会被他人听到，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皇甫贺反手将她的手攥在手里，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即可。”
杜若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攥住的手，笑道：“我知道。”
旋即又说：“我也只是想提醒殿下，皇后娘娘一心为你筹谋，是该对她敬爱。但你身为储君，男子汉大丈夫，过了这个年，你也要二十三岁了。该当脱离母亲的敦敦教导，独立沉稳起来。”
被他握着手，杜若心里是欢喜的，她说话也毫无保留：“不管对母后也好，对我——你的结发妻子也罢，你都不需要盲从。从今往后，用你自己的感官去看待问题，做出选择。”
最后，问：“殿下觉得如何？”
第1507章 哪儿有危险，你就要往哪儿钻
“我觉得很好。”
皇甫贺感觉自己从永乐宫一路回来，丢弃在路上的自我，被她这么一句又一句肺腑之言给捡回来了！
一个男人一生，几何幸运能遇上这样一个女子？
她说：哪怕对我也罢，你都不需要盲从！
她不想掌控他，她给他建立自我！
一个好的女人，能够令男人成长！
他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你很好，小若！”
杜若没有得意，只是给了他一个笑容：“我盼着你好。我的前途命运，跟你拴在一起的。”
次日，年初三，祭天日。
一如皇甫令尧担忧的那样，只要人在帝京，柳拭眉就无可避免有必须出席的事。
除夕宫宴如此，年初祭天亦然。
从大年三十那天敦愚王妃的状态来看，她是怀了皇孙，但精神也挺可以，而祭天本是敦愚王、四皇子与钦天监一起操持的，敦愚王妃不出席自然不好。
一大早，皇甫令尧吩咐墨儿等人，让柳拭眉再多睡一觉，等他那边事情办妥了再回来接她去祭台。
等柳拭眉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慕将离十分反对：“我就说你应该去万蝶谷养胎，避开这些事。你非不肯听！”
他不放心，但这种场合他又不方便跟着去。
“战线拉得很长，我身子既然稳定安好，总不能躲一辈子。”柳拭眉一边用早膳，一边慵懒回答。
说是兄妹俩的冷战还没结束，但因为要讨论的事情很多，她对慕将离给皇甫令尧设生死阵的事还没有完全揭过去，但说话还是说的。
就跟普通女孩子跟哥哥闹别扭的那个劲儿，一样一样的。
其实吧，她心里早就知晓：只要她回帝京，很多事躲不过去。
非要跟皇甫令尧保证，无非也是哄他，让他不得不留她下来。
慕将离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为何不能躲？你有合适的理由，再说了，他又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责怪你不陪着他！”
皇甫令尧倒是敢责怪一个看看！
谁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柳拭眉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道：“我怀孕了，是特殊时期没错。但我生了孩子呢？坐月子也是特殊时期！孩子还在哺乳期，也是特殊时期。孩子还小离不得娘，那也是特殊时期！”
她歪了歪头，质问：“敢问哥哥，什么时候才不算特殊时期？要用你这种心态，干脆挖个洞把我关里面，从此不问世事算了！”
话无非一句：关己则乱。
恨不能让自己重视的人远离一切纷争，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啊！
慕将离哑口无言，最终吐出一句：“你总是有一套道理！”
柳拭眉撇嘴，道：“我也不是作天作地，不是不知深浅。我知道我回来肯定会面对危险的，甚至猜想，我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那你还……”慕将离更加不能理解她这种：“哪儿有危险，你就要往哪儿钻？”
柳拭眉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说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难道我们女人就不能奉行这个准则？”
第1508章 祭天
她嘀嘀咕咕地道：“要我说，吃饭喝水还有危险呢，可能会被噎死。难道因噎废食？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你呀！”慕将离被她这一套套歪理气的，头疼不已地道：“那你就只考虑他，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家人，不考虑自己吗？”
柳拭眉依然振振有词：“等你将来有了心爱之人，就能明白了。家人是一辈子的牵挂，但能陪着你过一辈子的，绝对不是家人！父母会老去，百年升天。孩子会长大，离开父母膝下开启自己的人生。老伴老伴，夫妻才是老来伴！”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夫妻才是过一辈子的人，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但凡夫妻双方都把这个道理拎清楚、当做人生信条，那这辈子就没有过不好的了！
慕将离确实不能理解，因为他没有经历过。
他两辈子的经历，让他性子变得冷漠，只考虑自己手中抓得住的部分。
除了还有个至亲至爱的妹妹、他不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即便是外祖家这么好也没想去相认，他怎么能懂呢？
见他万分不能理解，柳拭眉也不妄图能说服他，只道：“总之，哥哥记得有句话叫做痛并快乐着，就行了！”
慕将离：“……”
他能理解才怪！
可以选择不痛，为什么要选痛？
柳拭眉刚刚吃完早饭，皇甫令尧就回来接她去祭台那边了。
慕将离送两人出门，叮嘱道：“一切小心。”
总觉得，不会太平！
但祭坛毕竟不是他能去掺和的地方，他也只能在王府等候。
祭坛设置在钦天监的广场上的，新的一年第一场祭祀，办得自然是非常隆重。
不但是皇甫家老少都出来了，五品以上的朝臣也都需要参与。
因为皇甫令尧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他把柳拭眉接过来的时候，算是来得晚的，帝后都已经到了。
除了太后没出现外，宫里头的主子只要位分足够的都已经到场，因此，来得最晚的那一个，自然要被众目睽睽。
皇甫令尧难得穿上了正统王爷的服制，拉着一身王妃服制、盛装打扮的柳拭眉，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来到了皇帝身后。
他们的位置在太子与太子妃夫妻后面，却又在所有皇子公主前面。
三皇子因病得下不来床，没有来。
排在他们身后的皇甫瑶嗤了一声：“真有排场，让父皇与皇后娘娘都在等着你们俩！”
这话，皇甫令尧当然听到了，但在这种场合，又有这么多目光盯着自己，他没想与皇甫瑶那个脑残杠起来，所以没吭声，只是捏紧了自家媳妇儿的手。
这样的场合，皇甫权和曲映蓉都是大局为重，不会因此斥责皇甫令尧浪费时间。
皇甫权吩咐钦天监监令开始祭天流程，国师大人已经在祭坛中间作法了。
全程没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天气还十分寒冷，众人都在冷风中站立，没点儿抵抗力的还真受不住，站久了都开始手脚冰冷、四肢冻得发麻了。
终于，轮到了上香的环节。
皇甫权携带皇后上前，上第一炷香，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甫令尧则在下头偷偷问：“媳妇儿，你的手好冻，是不是觉得冷？”
第1509章 香炉炸了
柳拭眉无语地看了一眼，低声道：“别闹！”
眼下这时候他只关注她冷不冷，这不是要招人眼么？
但她家狗子真的只是关心她！
帝后上香结束，轮到太子与太子妃。
皇甫贺与杜若上前，上香拜过，将香炷插进香炉里，也说了一番祈福的话。
接下来，轮到敦愚王夫妻。
前头两对夫妇都是一前一后，当妻子的跟在丈夫身侧落后半步的距离，彰显出以夫为天。
可敦愚王这一对却不是这样，“傻二王爷”病好了，却还保持着那不讲规矩的样子，搀扶着敦愚王妃，一路低声说小话：“媳妇儿，这台阶有点滑，你慢点！”
“注意你的裙摆！”
“还有最后一级……”
简直把这严肃的祭坛当成了他家后花园！
没眼看啊，没眼看！
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不渴望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有这般珍视！
就连曲映蓉看了，都不免在心里嫉妒：“这柳拭眉可真是走了好运道！也是好本事，将皇甫令尧收服得服服帖帖的，将她捧在手掌心！”
但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值得她羡慕的：“不过，她很快就要完了！这种鹤立鸡群的女人，就不应该存在！”
皇甫令尧当然不知道曲映蓉在想什么，他从监令手中接过点燃的香，柳拭眉与他一起跪拜。
在这时候，他倒是说了一些合适的话，全程没出什么岔子。
皇甫令尧先起来，上前去将香插进香炉里。
回头，将柳拭眉扶起来，想替她插香，监令在一旁小声提醒：“敦愚王不可，不合规矩！”
皇甫令尧撇嘴。
柳拭眉给了他一个浅笑，自己上前。
手里正在燃烧的线香插进了香炉里，她正要退开，突然——
“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就在柳拭眉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香炷插进香炉里的时候，“砰”地一声，香炉炸了！
柳拭眉大吃一惊，下意识后退，举起宽大的袖子将头和脸给挡起来。
同一时间，皇甫令尧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护在怀里，退开几步，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炸开的香炉碎片，还有滚烫的香灰！
“令尧你没事吧？”柳拭眉急了。
这种爆炸弹出来的香炉碎片打在他身上，严重的可能会嵌入他的肉里！
烟雾散去，皇甫令尧摇摇头，拍了拍衣裳上的香灰，道：“没事没事，幸亏今天穿了棉袍！”
但柳拭眉还是不放心，在他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略略放心。
但见他这一身华贵的棉袍上被香炉碎片扎了好些洞，想来淤青是少不了的。
这一突发变故，所有人脸上都是骇然！
祭天途中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莫不是神明大怒，对敦愚王妃不满？
但这种想法也只敢在心里想，没人敢说出口！
“怎么回事？”皇甫权沉着脸，冷声质问。
国师天正大人睁开双目，从祭坛中间的阵法中走了出来，看了眼前这等景象，闭眸掐指一算。
半晌后，面露异色，目光落在了柳拭眉的腹部！
第1510章 命犯帝星
皇甫令尧哪儿管那些是怎么回事，祭祀的事是交给他负责的，为了预防别人算计自己，他今天早晨一大早过来，带着黎信和自己的几个人，将每一个环节都检查过了！
确定了绝对没问题，便让黎信留下盯着，他放心回去接柳拭眉。
谁能想到，香炉竟然有问题！
如果不是他动作及时，这香炉炸开少不得要把柳拭眉给伤着！
但不管是他也好，柳拭眉也罢，他们都很清楚：他们被算计了！
两人对望一眼，皇甫令尧有些担忧，柳拭眉比他还镇定，低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千言万语，尽在这两句话中。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安抚他、告诫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心慌，我们见机行事！
皇甫令尧当然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而失去分寸，只是他心里有十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发生了这件事，受害者会是柳拭眉！
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国师大人缓缓说道：“启禀圣上，祭天途中香炉炸裂是为大凶，乃天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敦愚王夫妻身上！
他们俩拜天上香的时候，天怒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们俩不容于世！
皇甫令尧当即反驳：“胡扯！老天要是会发怒，有些人丧尽天良坏事做绝，早就被雷劈死了！”
这边皇甫瑶心里得意，在皇甫权面前还是收敛了一些，道：“二皇兄，这祭祀可是你负责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皇甫令尧眯起眼眸：“难道不是你和我一起负责的？本王有理由怀疑，是你做了手脚！”
“敦愚王，你且闭嘴！”皇甫权脸色漆黑。
皇甫令尧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曲映蓉跟着皇甫权上前一步，说道：“天正大人的话，是否可以说仔细一些？这些年来敦愚王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能过正常人的日子，娶得贤良王妃。这是好事，如何会招来天怒？”
她这番话明着是给皇甫令尧夫妻说话，但实际上，分明是在说：天怒就是他们俩惹来的！
闻言，皇甫令尧咬了咬牙，心里有数了——是谁在背后干的这件事，昭然若揭！
站在帝后身后的皇甫贺蹙起眉头，看了曲映蓉一眼，心情顿时沉郁起来。
昨日曲映蓉说的那些话，给他造成的打击，杜若都给他化解了。
但不代表那件事就真的船过无痕，在他心里能够彻底消失！
所以，今天的事，他心里有谱了：“是母后派人做的吧？她担心二皇弟会翻出陈年旧案找她复仇，推翻我们如今拥有的一切，故而设局想要直接将他们摁死！”
天怒、天罚这种从国师嘴里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不得不信、不敢不信！
他略担忧地看向柳拭眉，心道：“这次你要怎么办？”
而他，又该怎么做？
柳拭眉被皇甫令尧搂住，面色平淡，静静观望事情的进展。
只见，国师缓缓说道：“并非敦愚王、或者敦愚王妃惹来的天怒，而是——”
他拂尘一抖，道：“王妃腹中胎儿，命犯帝星！”
众人大惊失色！
第1511章 你且跪下向天祈求
皇甫令尧一听，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个牛鼻子老道，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
也是傻二王爷才敢在皇帝在的时候，辱骂国师。
看似冲动，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也很冷静：矛头冲着他们夫妻来的，但从这话的意思，目标直指柳拭眉！
当然，对上了柳拭眉，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要搞死他们夫妻。
他甚至连这件事是谁干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口头上的骂是一回事，他心里也在盘算，要怎么样才能挺过去这个难关！
面对敦愚王这样的谩骂，天正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事了。
“命犯帝星”四个字，令所有人脸色都是骇然！
而且，这是皇孙！
皇孙犯帝星，意思是：这孩子生下来极可能是天运之子？因为他的到来，皇甫权的龙运可能被吸走。
偏偏，这个命犯帝星的胎，是在敦愚王妃的肚子里！
敦愚王若有帝王命，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痴愚七八年的地步了，可他的孩子却带着犯帝星的命格？
皇甫权的脸色比方才还要更难看，曲映蓉站在他身侧，距离他最近的就是她。
她轻而易举看出来，皇甫权表面上还没有发作，但他浑身的肌肉紧绷，显然绝对容不下这种事！
夫妻二十余年，她很了解皇甫权。
当年因为国师一句要生庶长子，皇甫权听了，直到她生了皇甫贺，才跟孙清圆房！
皇甫权有多信这种事，她再了解不过，这一步棋也是下对了！
她朝天正看去，道：“国师大人是否算错了？这种事可不能有半点失误，可否再算一遍？”
天正答道：“皇后娘娘，再算结果也是一样的。敦愚王与王妃的八字，早在议婚之时贫道便算过，并无不妥之处。但今日敦愚王妃上香的时候惹了天怒，祸患并非从他二人身上来，那自然是因为她腹中胎儿气运过胜。”
他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没有半点对帝后的俯首称臣的意味，高高在上的指路仙人的模样。
说出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是惊骇万分！
命犯帝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谈，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皇甫令尧的这一个孩子，是保不住了！
“父皇，这好端端的香炉会炸，难道不是有心人的算计么？”皇甫令尧没有与曲映蓉废话，而是直接在皇甫权这边下功夫。
他很清楚，曲映蓉的目的是要置他于死地！
她早就对他媳妇儿怀了嫡皇孙不满了，还利用杀了粟弥音这件事，让甘露露差点弄掉了这个孩子。
只是苦于一再算计，都没能灭了这一胎。
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来了这一出，哪怕到最后他们洗清了嫌疑，一样会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了忌惮！
尤其是，身为那个可能被冒犯到的皇帝——
皇甫权！
皇甫权没有说话，气息森沉。
曲映蓉一脸的忧虑，道：“敦愚王你莫急，此事还是让国师大人再算算，皇嗣之事不可轻忽！”
她又朝柳拭眉看去，道：“不过敦愚王妃上香的时候，香炉炸开破坏了祭典。总不是件好事，敦愚王妃，你且跪下向天祈求，或许能够感动上苍，原谅你这不敬之罪，或许就好了？”
不少人听了她这话，都纷纷变了脸色！
第1512章 将柳拭眉拱上了刀锋
虽然今日没有飘雪，但下雪不冷化雪冷，天寒地冻的，让一个孕妇跪在地上祈福？
饶是本来没往这边想的，此时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曲皇后这是明摆着，要把敦愚王这一胎往死里弄！
曲皇后上位后，一直保持着温善和煦的面孔，如今终于撑不住了么？
夺嫡大战，要开始了吗？
皇甫令尧更是脸色丕变：“敢问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天子发妻的你，跪下祈求上苍，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一些？”
他也是直接在所有人的面前撕破脸，摆明了他与曲皇后之间的和睦都是假象！
别的事他尚且能忍，想要谋害他媳妇儿，不能忍！
一丝一毫都不能退让！
而柳拭眉，心思却不在跟曲映蓉斗嘴炮上，反正这方面她家狗子有能耐，让他去闹。
他打嘴炮的能力也强，要动手也不怕！
她自己目光落在香案和炸开的香炉上，仔细观察现场，推测这香炉是怎么炸开的，背后是怎么算计的？
只要皇甫令尧给她争取时间，她肯定能够摸索出来结果，为自己证明：这是人为，不是天怒！
这边，皇甫权终于发话了：“尧儿，你是如何与皇后说话的？”
“明知道我媳妇儿怀着皇孙，这个恶妇竟然要让她在这里跪下，摆明了不想留活路！”皇甫令尧丝毫没有退缩：“父皇，龙子龙孙尚且不保，谈何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要跟他讲忠孝，他也端出天下大义来！
皇甫权脸色果然微微一变。
曲映蓉不急不缓地道：“但这龙孙，可是命犯帝星。国师大人推断过的，香炉在敦愚王妃把香炷插上去的时候炸开，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这里，只要一口咬定“命犯帝星”就对了！
这时候，丞相杜恒出来，撩开官袍下摆跪下：“圣上明鉴，命犯帝星之子不能留！若动摇了圣上就是动摇国本，社稷何安！”
杜相一出，安国公苗杰自然不能落后，跟着站出来。
追随两人的朝臣也都站出来跪下：“恳请敦愚王为国为民，大义灭亲！”
如此一来，几乎是将柳拭眉拱上了刀锋！
“尔等放屁！”
群臣之中，梁巍用力推开身前的一群文臣，大步流星地走上来，身后跟着梁家在朝为官的大大小小七八名武将，身着甲衣，浩浩汤汤地走上前来！
梁巍的脾气谁都知道，当他认准了什么事的时候，那就是一块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也要敬畏三分！
他这一出来，自然是要为外孙女撑腰来的了！
梁家一众怒气汹汹，齐刷刷地站在了皇甫令尧与柳拭眉身前，顶上了来自于帝后与群臣的压力。
很显然，今天在这里，谁敢让柳拭眉带着孕肚跪地祈福，他们搞不好就要立刻将人斩杀在圣前！
他们畏惧皇帝么？
未必没有半点畏惧，但是皇帝必然也很清楚，南山寺一案代表着西魏国细作在大蜀活动频繁，西魏国蠢蠢欲动。
而守在西疆的是梁家的老四老五，若动了梁家一众，万一那俩汉子大怒之下，难保不会弃守国门。
因此，皇甫权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曲映蓉蹙眉。
第1513章 放弃这个孩子
但这一切尚且还在她意料之中。
算计了这一幕，曲映蓉就知道，梁家人肯定会站出来。
她朝皇甫权看去，道：“圣上，命犯帝星可不是小事。您看……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只要揪住“命犯帝星”四个字，皇甫权心里不可能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宁错杀，不放过！
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已，这个没了，不是可以再怀一个么？
果然，皇甫权终于吭声：“敦愚王妃腹中胎儿，总也是朕的嫡皇孙！”
他缓缓说道：“朕三名嫡子，如今终于有一人所出，甚为欢喜。”
听到这话，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是欲抑先扬啊！
看来，敦愚王夫妻这头一胎，肯定保不住了！
皇甫令尧脸色也是一变，正要说话，突然感觉袖子被拉了拉。
他低下头，只见柳拭眉神情严肃，冲他摇了摇头。
“媳妇儿？”他有些恍然，一时半会儿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见他一脸焦急之色，柳拭眉捏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下一个字：等。
因为梁家一众高大威猛的老少爷们堵在他们身前，这点小动作也没几个人看到。
皇甫令尧心中一震，看着她的眼睛瞪大，满是询问，似乎在说：你有什么发现了？
柳拭眉冲他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道：“不要急！”
他顿时心下安定了一些，朝前方看去。
不急么？
圣谕一下，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真的不急么？
她如果有发现，为何不立刻翻出来？
只见皇甫权继续说道：“国师大人乃仙人托身下凡，所言不可不信。若敦愚王妃怀着的这一个皇孙，单纯危及朕之性命，也不妨大事。但若危害到江山社稷，朕不可不慎重以待！”
曲映蓉听得心中得意，转头低声吩咐：“晴嬷嬷，去准备汤药。”
皇甫权自然听到了她的小声说话，但并没有阻止，相当于默认了。
因为皇帝说话现场鸦雀无声，柳拭眉这边也听到了！
她情绪暂缓，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我且等着！”
梁家人都是紧张，想要反驳皇帝的说辞，一时之间又没有可插话的余地。
毕竟，江山社稷是为国本！
皇甫权继续说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国不可乱家不可摇。敦愚王，你夫妻二人今日为大蜀王朝做出的忍让、牺牲，朕会有所补偿。”
“今日，嫡皇孙赐名皇甫稷，登入族谱！”
“长皇孙未见天日便做出如此牺牲，将追封为嘉郡王，敦愚王妃怀子有功，封为尚品王妃，享太子妃同等份例！”
全都是给好处，意思很明显：你们自己选择，放弃这个孩子，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于你们！
敦愚王妃是王妃，但比之储君之正妻太子妃来说，是低一等的，可只要她今日把这个孩子打掉，不但能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还能与太子妃平起平坐！
但，听了这话，皇甫令尧气得眼睛都红了！
如果不是柳拭眉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他可能要发狂大开杀戒！
梁巍脸上怒气尽显：“圣上，老臣……”
第1514章 她竟敢怼国师！
柳拭眉最怕外公太过冲动，自己身子出问题危害健康不说，并且还招来罪名，她连忙拉了拉在自己身前的梁升。
梁升也是一脸冷峻，低头见外甥女淡定地冲自己摇头。
他心想她可能有主意，便上前拉住激动的梁巍，道：“圣上，微臣斗胆进言，今日之事疑云重重，不排除有心人暗算的可能。”
想要阻止皇甫权已经说出口的话，不做出一些牺牲是不可能的。
他上前一步，脱下了头盔，跪地朝皇甫权磕头，将头盔恭敬放在地面，道：“臣愿意革职，用往后前程恳求圣上暂时收回成命，允今日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众人大惊，包括柳拭眉！
“七舅舅……”她眼眶都红了。
没想到，梁升竟然用自己的官位，给她保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这也算是梁家今日能做出来的，最小的牺牲！
见状，张阁老出列，拱手作揖：“老臣斗胆，恳请圣上彻查。若确实是犯天怒，圣上再做定夺不迟！”
张阁老位高权重，他出来说话，自然也有不少追随张家的朝臣一一站出来。
这一群大臣，与杜相、安国公泾渭分明。
可以说，从今日起，皇后派系与敦愚王派系，已经形成了正式的对峙！
皇甫权再怎么独断专行，也不可能不顾及这么多大臣的请命。
而且，他也是看出来了！
次子与皇后之间的斗争，已经摆到了明面！
迫于群臣压力，他不得不让步，道：“既然你等都认为是有心人算计，有意谋害敦愚王妃，朕便着大理寺彻查，即刻彻查！朕在此处，等着结果！”
“不用大理寺彻查了！”柳拭眉高声一句，从众人护持的人墙后面一步步走出来。
她一身王妃服制也是高贵得很，眉目清冷，从一群大老爷们身后步出，气势愣是没有半点弱势！
不愧是梁巍的外孙女，倒是一点儿都不像她那个前任丞相的爹！
柳拭眉走上前来，先是朝皇甫权屈腿行礼，道：“臣媳先谢过圣上英明。臣媳斗胆，有几分浅薄之见，求圣上允谈！”
见状，曲映蓉蹙眉，心道：“这个时候，她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但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皇甫权说道：“你且说吧。”
身为仁政爱民的皇帝，不可能连给自己儿媳妇儿辩解一言的机会都不肯。
柳拭眉张口便道：“臣媳腹中胎儿命犯帝星，是为谬论！”
第一句话，就是打脸国师！
天正脸色微微一变，其他人也都是惊诧万分！
要知道，国师天正大人的地位，在大蜀是崇高的！
她竟然公然说国师谬论？
天正表现出来一副“愿意接受不同声音”的姿态，道：“敦愚王妃说贫道谬论，愿闻其详！”
柳拭眉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道：“大人别急，要知道，勘破红尘的仙人通常都是慢郎中，急惊风就失去仙气了！”
这副姿态，叫人直呼：大胆！
她竟敢怼国师！
再看帝后，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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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更新完毕！
久违了，我家霸霸柳拭眉！
第1515章 杀出一条血路来
媳妇儿太大胆，皇甫令尧担忧地拉住她的手，守在她身旁，谨防出问题。
只要有任何问题，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要反！
管他三七二十一，动了他的底线，造反又如何、逆天又如何？
柳拭眉骂国师归骂国师，却绝不会去挑衅皇帝的底线。
她很清楚，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国师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
放下了震惊全场的王炸，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知晓所有人都会听自己接下来的说辞了，她才说道：“首先，身为大蜀子民，我很能理解天意不可违，也很明白什么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
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紧接着就道：“但，今日香炉炸开、还这么凑巧，偏偏在我上香的时候炸开，这就很令人怀疑了。”
因为她先前骂国师的惊人之语，这时候在场数百人，都盯着她的嘴，就想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的话来。
达成了柳拭眉想要的结果：说话不会被轻易打断！
她环视一圈，眸光滑过曲映蓉，不疾不徐地道：“我柳拭眉——从尚未与敦愚王完婚之前就开始，开医馆、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经我手里诊治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经我救的命没有三百，也有一百！”
“大蜀帝京的文武百官家中，无不有上我浮生阁求诊之人。”
“帝京城及京郊百姓，面对我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也个个心悦诚服地尊称一声柳大夫！”
“逢初一十五，浮生阁布施粥饭、不收诊金！”
说着，她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道：“试问，我潜心向善，美名在外，天怎么会怒我？我行善积德，又怎么会遭遇天罚，让我怀上命犯帝星的孩子？”
听她娓娓道来，句句踩着道理，不少人都很吃惊。
她说的没错啊！
话至此处，柳拭眉又朝国师看去，道：“国师大人，莫非你家上苍、与我家潜心信奉的神明，不是同一家？”
她的话，确实在情理之中，引来了不少人的疑惑。
天正眼眸微微眯起来。
柳拭眉的话还没有讲完，她又道：“以上，为辩驳国师大人的谬论的言论依托。但，凡事都要讲证据，不然大家都不会相信我这一面之言。”
她转头朝皇甫权，欠身道：“臣媳现在就给圣上看一看，究竟发现了什么证据！”
此言一出，四下惊讶。
没想到，在这么劣势的状况下，敦愚王妃一介女流，竟然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到这时候，皇甫权只能让她说：“朕倒要看看！”
见状，曲映蓉略感不安，心里总有不太妙的预感：“我都已经推演过任何可能了，总不至于出问题吧？”
柳拭眉转身，走到炸开香炉的香案旁边。
因为香炉炸开，香案也有了一些破损的痕迹，但是皇帝使用来祭天的供桌，绝不是寻常木头所造。
这桌子依然结实得很，只是破了个坑，并没有散架！
随着柳拭眉的走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而去。
皇甫令尧更是紧跟着自家媳妇儿，担心她被人暗算。
“各位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