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1章 这方面是动不了手脚了
年初七。
苗玲珑除夕夜过后得了伤寒，病了一场，被禁足。
后来偷溜出东宫，本来想从皇甫玥这里下手。
讨好皇甫玥，分化皇甫玥与杜若的关系，说不定能从皇甫玥这里，跟皇后套近乎。
谁知道，皇甫玥却不按常理出牌，抽了她一鞭子！
而她在回去的路上，又被如玉给碰上，这不，本来被太子妃罚跪在殿中。
太子回来后，竟让她跪在中庭，整整跪了两个时辰，经由奴才提醒，太子夫妻俩才想起来外头还跪着个人！
这么冷的天，跪了两个时辰后，苗玲珑站起来腿都直不起来、已经走不动道儿了，靠左右抬回东侧殿的。
她不甘心啊！
“侧妃。”小翠听了太医的指示，给苗玲珑跪坏了的膝盖熏艾。
一边做事，一边道：“奴婢觉着，这太子殿下该不会已经被太子妃给迷住了吧？”
苗玲珑面色青白，全都是病色，背倚靠枕，眼神黯淡无光。
“这话要是换了前几日你跟我说，我还不信。可现在……”
她叹了一口气，道：“乍一看，总觉得杜若很像柳拭眉。若太子喜欢她，也是喜欢的柳拭眉的影子。但从今天太子妃对我下的这手，已经看出来了，她跟柳拭眉是完全不一样的。”
回忆了一下，苗玲珑又道：“柳拭眉虽然也狠辣，但杜若骨子里的尊卑却分得非常清楚，这是柳拭眉没有的。”
换了柳拭眉，可能会对她下手，却不会让她罚跪。
小翠道：“既是如此，以后断然不可挑衅太子妃了，不然咱们在东宫的地位，肯定是越来越艰难！”
苗玲珑叹了一口气，道：“这头一次交锋，碰了钉子。短兵相接，也算了解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杜若必须得死，才能空出来太子妃的位置。
当了太子妃，她才有出头的可能，才有完成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的可能！
想了想，苗玲珑又道：“太子妃的炭盆那边，你打通关节了吗？”
小翠答道：“已经打通了，如今一切顺利。”
苗玲珑点点头，道：“她的茶点有专人伺候，这方面是动不了手脚了。让我想想，在什么地方下手呢？”
“侧妃还是莫要心急，慢慢来，走好每一步。”小翠想了想，出主意道：“太子妃对太子有恋慕之情，这点，是不是能利用上？”
“怎么利用？”苗玲珑问。
小翠道：“三月选秀，您说皇后娘娘那边，会不会急着给太子把西侧殿也给住上人？”
“暂时不会。”苗玲珑非常肯定地道：“皇后娘娘这一次栽了个跟头，正是需要杜相的时候。倘使这时候冲撞杜相，她不会这么蠢！”
小翠便没有主意了。
苗玲珑又问：“你不是打听到了么？皇后娘娘让太子去对张妙蓁出手，确定吗？”
“是的。”小翠点点头。
苗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不能再听天由命了。我得主动出击！”
转而又问：“太子的安神茶，还有在喝吗？”
第1562章 张家可以接受他入赘
小翠摇头：“太子妃来了之后，殿下的茶水，都是她在伺候。”
苗玲珑咬了咬牙，道：“近日也没有出手的机会，再等等。太子如今对我生了厌弃，断然不会主动来找我。那我又何必对他客气？”
小翠猛地抬起头来，道：“难道，要用上咱们的绝招吗？”
苗玲珑冷冷地道：“那又何妨！”
顿了顿，她又道：“你抽个时间，给父亲送消息出去，让他想办法给我这边通一通。咱们再找个机会，这一次，不留情面了！”
“是。”小翠给她熏好了艾，伺候她躺下，便出去了。
大蜀帝京的年节气氛很是浓郁，除了来往拜年，戏园子也是座无虚席。
差不多到约定的点儿的时候，梁升来张府接张妙蓁。
张妙蓁临出门前，张惟叫住了她：“小妹，家里的意思你也是明白的。”
“我知道。”张妙蓁脸上本是带了点儿笑意，听他这么说话，那点笑意消了下去。
张惟为人比较严肃，说话虽然不算直白，但可比张怀要直接很多，又问：“你不能缓缓么？”
张妙蓁知道他说的“缓缓”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等敦愚王表态，确定是否要参与夺嫡之争，倘若是的话，她与梁升的婚事大概就能立刻提上议程。
如果不是的话，家里人的意思大概是让她断了这条心思。
尽管家里人疼爱她，却决计不可能拿全家人的脑袋陪着她玩小情小爱！
她也不能让顶着全家覆灭的风险，让家里人成全自己这一份痴心。
“大哥。”张妙蓁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心里也是很为难的。”
怎能不为难？
如果能够清空对梁升的那腔情意，她早就断绝了。
梁升若不喜欢她也就算了，放弃得心甘情愿。
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
但她也不能弃家族于不顾，全家人都这么疼爱她，她怎么能违背他们的政治方向？
尤其，这不是小打小闹的，张家上下老小亲疏，加起来也有大几百人的前程！
“你说出为难二字，大哥也知道你是放不下。”张惟思索片刻，道：“我倒是给你想了个主意。”
“什么？”张妙蓁仰头问。
看着妹子漂亮的一双眼眸里充满了期盼，张惟略有些不忍心。
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梁七爷愿意，张家可以接受他入赘。他文才也算可以，祖父可以想法子给他谋一个文职。你看如何？”
张妙蓁的呼吸都缓了下来：“……”
张府门外。
梁升穿着一身常服站在外头，看着张妙蓁从里面出来。
他迎上去，道：“看上去今日可能会下雨，天气不太好，你穿得是不是有点薄了？”
张妙蓁有些茫然，摇了摇头，道：“够厚了，不冷。”
“先上马车吧。”梁升一眼看出来，她有心事！
马车缓缓朝长安园的方向走去，今日本是张妙蓁邀请梁升去看戏的，她总觉得自己不主动说点什么，有些失礼。
“梁七爷……”
心里盘桓的，全都是方才大哥跟自己说的话，张妙蓁的思绪难免绕着这件事在转：“敦愚王，真的完全没有那种心思吗？”
第1563章 也不会再与我见面了吗
梁升没想到她满腹心事竟是这个。
凭着他的才智，想想也能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背后，是在考虑张家的选择了！
张家给皇甫令尧的期限，是今年春闱之前。
但其实梁家人心里大概都清楚：皇甫令尧其实是不想当什么皇帝的！
不是没有那种本事，而是他那个人没这方面的志向。
皇甫令尧是个恋爱脑，成天围着他家媳妇儿转，就能获得偌大的满足。
若他当了皇帝之后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每日都要花大部分的时间来处理朝政，日理万机、殚精竭虑。
极大的影响了和柳拭眉相处的时间也便罢了，那群老臣还可能会不断上书要他纳妃！
那绝对不是他情愿的！
可若不夺权，便保护不了自己想要护持的这么多人，他又当如何？
“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替敦愚王做出回答。”梁升斟酌良久，又问：“你家父兄的意思，是不是想让你暂时不要与我往来？”
直接说出了他推断出来的事实！
张妙蓁愣了愣，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当初考虑联姻，张家虽然对梁升算满意，但不代表那时候他们就没有思考过夺嫡的事。
他们早知道因为自家幺女与敦愚王妃交好，迟早是要沾上皇家事的。
如今皇后派系与敦愚王派系形成了正面杠，他们当然要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
偌大的张家也不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他们要提条件，条件就是——辅佐新君！
张妙蓁迟疑地道：“你会不会觉得，他们太现实了。怎么说，梁家人对我好、拭眉对我有恩，我都不应当……”
“你不要多想。”梁升没让她把这些过多的思虑说出口，说道：“这并非小事，梁家上下也好、敦愚王夫妻也罢，我们都能理解。我们自会操心，不需要你想太多。”
张妙蓁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如果到后面有了不好的走向，拭眉也不会怨我的。但我心里难受。”
梁升将她忧虑重重的样子看在眼里，问：“站在你的想法，你希望敦愚王上去吗？”
张妙蓁转头过来与他对视，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倘若他做出的选择，让张家与梁家从此后不再来往，你……”梁升心知这不是个好问题，但他还是要问：“也不会再与我见面了吗？”
她本来心里就不好受，这个问题也正是她纠结的。
他还是直接问了！
见她怔愕，他又道：“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
他认真地道：“我认真思索过，也很清楚，若是两家不再往来，张家肯定会尽早给你说亲，把你嫁出去断绝了任何可能。届时，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必为难了。”
张妙蓁有些急了：“七爷，我……”
她想说：我不情愿的。
但不得不说，他的想法是对的！
张惟说的“入赘”，其实意思也很明显，那是如果两家不再交好，他们想要在一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入赘张家，然后与梁家断了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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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更新完毕！
嗷嗷嗷，张喵喵和七舅的大戏就要来咯！
第1564章 红着脸瞪我一点威势都没有
当然，张家不考虑把女儿嫁去梁家，从此后与女儿断绝来往！
就是很清楚这一点，张妙蓁心情才会这么沉重。
“我只是把最差的可能推演了一遍。”梁升的话还没有说完，低头见她着急得双手绞在一起，可见她心情之紧张。
他想也不想，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握住。
张妙蓁又是一愣。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我认真思索，他们给你定亲嫁给别人那种事，若是真的发生了，我能不能接受。”
“结果呢？”张妙蓁屏住了呼吸。
梁升低头看进她的眼里，丝毫不拖泥带水，说道：“我不能！”
张妙蓁屏住的那口气终于释放出来。
她松了一口气，与他对望着，忽然鼓起勇气问：“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在你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以她的性子，根本不会这么勇敢，打破自己的矜持问出这样话。
大概就是他斩钉截铁的“不能”，给了她勇气！
武人的体温很暖，被他捏住的手热烘烘的，她忽然感觉，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希望！
果然，梁升点了点头，道：“抱歉，我不该如此迟钝。我早该想清楚，于我而言，你与其他名门闺秀，终究是有区别的。”
听到这一句，张妙蓁感觉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花蕾，花瓣终于绽开了！
梁升既然起了个头，也不怕被嫌弃，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一开始对我来说，张妙蓁就是张家幺小姐、点头之交，也是梁家攀附不上的娇娇女。”
这种心情，就好像以前梁家人哪怕跟柳拭眉在同一个场合，也不敢上前打招呼是一样的。
重文轻武，这些朝廷权臣家的姑娘，哪怕只是个娇娇女，也不是他们这些粗人可以套近乎的。
张妙蓁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他还没说完，我不着急表达自己的态度。
果然，梁升又道：“后来，拭眉来了梁家。张妙蓁是拭眉的手帕交、是梁家的客人。那时候我想的是，哦，张家幺小姐也不是这么高高在上。再后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了笑，道：“从拭眉那里得知……大言不惭说一句，再后来我的观感有些狂妄，张妙蓁是喜欢我的人。”
张妙蓁的脸瞬间红了，想要把手缩回去，但他却不松开。
他坚定得握住她的手，看进她的眼里，又道：“这种感觉挺奇妙的，我原本不能理解。甚至还……在你眼里，我应该挺混账的吧？我当时真的以为，反正张家姑娘喜欢我，联姻对梁家有利，只要我提出来，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话说得非常诚实、且有勇气！
果然把张妙蓁说恼了，又是脸红，又是气怒。
可他捉住她的手用了巧劲，没弄她疼、也松不开。
手收不回来，她就只能瞪他！
想骂人，但从小到大张家严谨家风下教出来的教养，让她也不会骂人。
梁升看得笑了，道：“红着脸瞪我一点威势都没有……”
张妙蓁恼火得不行，哼哼地道：“叫关磊调头回去，今天这场戏，我不看了！你自己去看吧！”
第1565章 现在我喜欢你了
梁升看着她，心中激荡的情绪很陌生，却令他很舒适。
可能，这才是皇甫令尧说的：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见对方的时候，就是如沐春风，感觉到像是吃到了蜜糖一样吧？
张妙蓁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端庄大气，知书达理。
她极少有这种小女儿羞恼的姿态，在父母家人面前也都是恪守礼数，唯独在张怀面前不一样一些。
对外人使小性子，更是少见。
可他们接触多了，相处久了，她逐渐把少女的娇俏在他面前显露出来。
以前梁升是没发觉、也不认为自己喜欢她，可此时此刻，他必须正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是真喜欢她这副可爱的模样。
他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放，道：“我都承认我以前做错了，你也说翻篇了，不怪我了。就不能再等等，让我把话说完么？”
张妙蓁使劲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他这人是学过擒拿的，明明就是这么简单握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没弄疼她，她却也死活挣不开！
她哼了一声：“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么？快把我手放开！”
“放开你的手可以，但改变主意那肯定不行。”梁升叹息一声，道：“我没喜欢你的时候，你要喜欢我。现在我喜欢你了，你却不喜欢我，那怎么成？虽说我犯过错，但也不至于要在你心里判我死刑吧？”
张妙蓁一愣。
她听到了什么？
——现在我喜欢你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见她瞪大一双水眸看着自己，梁升不由自嘲一笑，又道：“可是怎么办呢？本来就是高攀，现在这样的局势，似乎更难了。在你张妙蓁面前，我梁升多么没底气啊！”
说完，他倒是把她的手松开了。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他说的也是实话。
一如张妙蓁先前想的那样，一个失官的人，哪怕在人前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可他心里真的不难受吗？
怎么可能呢？
“七爷……”张妙蓁感觉钳制自己的力道松开，竟有些怅然若失。
刚刚听到他说喜欢自己，心里充满了喜悦。
可这一瞬见他说这话，她忽然又难受了。
她要怎么说：出门前我大哥跟我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其实不用问，她就知道结果：让他入赘他或许还能考虑，但要他断绝跟梁家的往来入赘张家，他绝对不会接受的！
梁升虽然木讷耿直，但他顶天立地。
他对家人的珍视，从他不怕死愿意为了外甥女顶撞皇帝，甚至连官职都不要、也要爱护好自己的家人，这一点品质正是张妙蓁喜欢他、甚至爱极了他的点儿！
他如果只是为了与她在一起，选择上门入赘，抛弃了梁家……
这样的梁升，就不是她喜欢的梁升了！
她心里想着：“算了，反正距离三月底春闱，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又有什么变数呢？说不定敦愚王改变主意，为了保护家人，他迎难而上了呢？这事儿不急着说，拖一拖看看情况吧。”
做出了拖的选择，张妙蓁轻松了一些。
“怎么？”梁升见她喊了自己又不说话，疑惑地看着她。
第1566章 想娶你为妻的那种
张妙蓁低下头去，心道：“我总不能跟他说，我要思考出门前大哥给我说的那些事吧？”
见她又低头，梁升感慨地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低头呢？”
尽管她这副样子很显温婉，但每当她这个时候，梁升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想了想，又问：“我对你剖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你是不是也和我坦白一下，从出门的时候到现在，心里一直在想什么？”
经过这么多，他也算了解，张妙蓁不像柳拭眉，想要做什么就直接说了、做了。
张家这位娇娇女，心里是很能装事的人，如果他不追问，她大概不会说出口！
张妙蓁咬了咬唇，道：“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呢。”
她低下头去思忖片刻，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刚才说的话，跟开玩笑似的，我没听清楚，感觉好像听错了。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
等了那么久的回应，总不能就这么简单给糊弄过去了吧？
“刚才什么话？”梁升反问。
张妙蓁又有点急恼了！
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问出口：你刚才是不是说喜欢我了？你再说一遍呗！
她需要他认认真真地确认一下心意，柳拭眉说的，那叫仪式感。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这块木头太可恶了！
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这么可恶！
这么多青年英才，她为何偏偏就要看上这样一个人？
越想越生气，她就瞪着他不说话。
见她这样，梁升又笑了，道：“虽然摆在我们眼前的路，出现了岔道口，选择起来可能会让你心里难受。但你也不用想这么多。”
他重新将她的手捏进掌心，紧了紧，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张妙蓁还是有点恼他，心道：他调转话题，莫不是不想给我说清楚？难道刚才真的是我意会错了？还是他后悔那么说了？
又听得梁升说道：“你想想看，从一开始，你在我眼里跟什么李家小姐、赵家小姐，没什么两样。可如今，我怎么看你都跟别人不同。在数月以前，你能想象今天的模样吗？”
“今天是什么模样？”张妙蓁还是执着这个问题。
他如果不说清楚，她大概一整天都要气恼的！
原先是真没领会到张妙蓁想要说什么，这一瞬间，梁升突然懂了。
他又笑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喜欢这样的温柔小意？
原来她张妙蓁也是有脾气的？
张妙蓁啊张妙蓁，发小脾气的样子，都一点儿不令人讨厌。
心内的冲动令他没能管住自己的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盯着她望着，道：“妙蓁，你不看看我，怎么能看出来我说的话是真心的呢？”
张妙蓁又是一愣，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他连称呼都改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捏了一下的脸，幽幽地看着他。
只见他将笑容敛去，还是她熟悉的一贯的严肃模样。
他一本正经地道：“你没有听错，张妙蓁，我也是喜欢你的，想娶你为妻的那种。”
张妙蓁心口一震！
第1567章 你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梁升太认真了！
他的说法非常正式！
他这种四方木头，东南西北都拎得清清楚楚的，说一不二。
给她表达他如今对她的感情，也是这么端端正正，大大方方！
尽管此时张妙蓁心里还有很多不确定，心里装着张惟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对于自己要做出配合家人、还是勇敢追求真爱的选择，心头沉甸甸的。
但他意外而来的表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如果最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要我脱离张家嫁给他，我大概也是愿意的！
当然，她也很清楚，一个女子脱离了娘家要承担多大的风险，梁家就有一个梁如意前车之鉴！
然而现在的她，完完全全能够理解皇甫令尧的恋爱脑是什么滋味，能够理解柳拭眉明知道帝京危险还是要回来心爱之人共同面对，是什么样的感受！
真爱，要的就是一时冲动啊！
梁升见她不说话，怕她对自己的说法不满意，又道：“你与我家也算相熟了，我梁家人的品性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择妻、从一而终。只有丧偶续弦、没有纳妾、另娶。”
他想想，自己现在的底气确实不足，多补充了几句：“当然，现在我没有官职在身，暂时也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些什么。虽说不至于养不起你，但你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你如果不放心，等过一些时日我稳定下来，再把今天的话说一遍？”
张妙蓁全程听得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她种在心头这么多年的那一粒种子，不但生根发芽，还茁壮成长了吗？
她控制不住自己，又要确认一个答案：“不是因为眼前的局势，不是因为梁家需要张家的助力，你才说想娶我。而是因为你喜欢我，才想娶我的？”
其实，她问出这种话也是多余了，不过是求一个心内安定而已。
梁升性子是有些孤僻的，他虽然看似八面玲珑，但私底下总是独来独往的多。
他自带气场，大部分人在他身边都会下意识距离他至少三步远。
他的居所也看得出来，这人生活简洁、整齐，私人空间感非常强。
可他今日小动作频频，不是拉她的手，就是捏她的脸！
这种失礼的举止，放在任何别处，梁七爷都是不会有的！
他是确定了心意，才会有这样的改变。
真的喜欢一个人，才想亲近对方！
“对。”梁升心知她的不确定都是自己先前的锅，只能又说一遍：“想娶的是张妙蓁，不是张家小姐！”
张妙蓁终于确定了，难以控制的露出笑容来！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平时总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恬淡样子，但此时此刻，发自内心的笑意令她仿若盛开的硕大花朵。
平平淡淡的白花，染上了五彩斑斓，有了妍丽的光彩！
但终归是性格所致，她又觉得自己笑得太不矜持了，努力在收敛喜悦，道：“长安园到了吧？我们赶紧下去吧！”
娇羞在所难免！
梁升看着她这副模样，虽然如今还是气候严寒，但他心头却感觉春暖花开了似的。
他或许能理解皇甫令尧每日都是什么心情了！
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第1568章 说得好像我只能嫁给你了一样
得到了心上人的表白，张妙蓁从张府出来的时候的沉郁、为难的心情，慢慢放下了，变得豁然开朗。
问题是存在的，但至少她没有那么彷徨，没那么迷茫，也没那么沉重了！
因为，面对这些艰难险阻，不是她一个人面对。
有喜欢的人陪着一起，赤脚走过荆棘，她也是愿意的啊！
戏票是张家人订的，张妙蓁要了过来，请梁升看戏作为新年礼的回礼。
雅间内。
瓜子、花生、核桃、茶水、点心……一一上齐了。
闲杂人等，包括两人的随从也都退了出去。
二人世界。
说是看戏，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戏台上。
毕竟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回应，张妙蓁心里有些急切，压根静不下心来看戏，不时朝梁升看一眼。
梁升本来就不爱看戏，完全是陪她。
对她的小动作他当然是一一看在眼里，关切地问：“怎么了？这出戏你不喜欢？”
今日的戏座，确实不是太出彩的。
毕竟大过年的，演的都是一些喜庆的剧目，几乎完全是为了应景。
张妙蓁张口，看着他，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说过，你有什么问题直说。”梁升最怕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提着一颗心，又始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种挠不到痒处的感觉，非常糟糕！
他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擅长猜度女儿家的心思。你心里想什么直接告诉我、想要什么直说，别让我猜。”
让他猜，她都要气闷死了，他也猜不出来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如此关系，不利于他们之间相处。
张妙蓁想想也是：谁叫我要喜欢他这样的人呢？他这种习性，只能说用最大的努力去改变。
然而比起他去改变来说，还不如她坦白直率一些来得容易多了！
她抿了抿嘴，道：“我思前想后，总觉着敦愚王的想法可能不会改变。那样的话……”
话没说完，梁升倒是提头知尾了：“你担心你家里阻挠，不会同意我上门求亲？”
这一说，张妙蓁脸又红了，嗔怪地道：“谁跟你说求亲的事了？”
他们也不算确定关系，只是终于一步步走到了两情相悦而已。
如今依然是单独的男女，哪怕他说想娶，她也没答应说要嫁。
这话听起来，怪难为情的！
梁升倒是看得很开，随意笑笑，道：“又不是急着要明日就提亲，你也不用想太远的事。”
虽然明知道他想把她娶回家，大概要遭遇不少障碍，但他不会为了这种事伤春悲秋，想了想，又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如今一事无成就行。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过得委屈。”
“说得好像我只能嫁给你了一样。”话虽这么说，张妙蓁心里很明白：除了他、她真的不会喜欢别人了。
但嘴上还是要稳一稳的！
两人经过这一次两次的约见，以前横在彼此之间的藩篱被拆除了，说话的语气、用词，也都逐渐上了情人之间才有的亲昵、带甜蜜度的轨道。
而不是端着礼仪，你一句“梁小将军”，我一个“张小姐”了。
第1569章 不太舍得就此分开
梁升看了她一眼，没有与她争执这种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比她大了好些年岁，她愿意像普通小姑娘那样冲自己撒娇，他反而喜欢多一些。她若一直都是过去那样大家闺秀模范模样，他反而望而却步！
戏没怎么看进脑子里，两人在长安园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就要清场，因为雅间是戏票连在一起的，早订给其他人了。
梁升又问：“过年这几日，城隍庙挺热闹的，初七了，人应该少了点儿。你想过去逛逛吗？”
张妙蓁看了他一眼，道：“天挺冷的。”
在长安园有炭盆不同，城隍庙那边可没有！
“那就不去吧。”梁升果断顺了她的意思。
应了他说的：你想要什么直说，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答应。
张妙蓁却笑了笑，道：“去呀，为什么不去？我极少有机会去逛集市。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也镇日小心翼翼，生怕出门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也是闷得很。”
他不止一次跟她说，让她不要把事闷在心里，有什么就直接和他说。
初具成效。
张妙蓁也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再端着那副守礼的模样，而是愿意将心里话坦言了。
梁升转头问怜芷：“手炉呢？”
方才从长安园出来的时候，怜芷已经给手炉灌上了热水，递给张妙蓁。
梁升看了一眼天际，道：“只盼着不要这么快下雨才好，瞧这天气，可能傍晚的时候雨就来了。外面冷，也逛不了多久，尽快回去吧。”
“好。”张妙蓁淡淡笑道。
上马车，直奔城南城隍庙。
说白了，两人如今也算是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有那么点黏黏腻腻，不算太严重，却都不太舍得就此分开。
故而，明知道天可能会下雨，还是不愿意各自回府避开这场雨。
若是真下雨了，他们还可以找家酒楼，趁着避雨的机会一起用个晚膳。
城隍庙这边，已经没有了年初几日的人流，但确实也比寻常日子要热闹。
梁升带着张妙蓁逛小摊，张妙蓁多半是新奇。
张家的门第高，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
这些廉价的小玩意儿是与她身份不匹配的，也就看个新鲜。
梁升特意瞧了一眼她的脖子，问：“我送你的项链，你怎么不戴？”
张妙蓁摸了摸脖子。
虽说不是他给自己送的第一件东西，却是第一件带着真心送的，她很珍视，没舍得戴。
但对他，她可不会这么说，而是道：“穿太厚了，不方便。那么贵重万一丢了，可就遭了！”
“买来就是要戴的，若不小心丢了就丢了吧。再买新的。”梁升直男思维就这么简单！
张妙蓁：“……”
她撇了撇，道：“你当大蜀住在海边呢，随随便便一捞就是一篮筐那样大颗的珍珠！戴上那么大颗的一串项链，都能把宫里的娘娘比下去了！”
梁升一听，心想也是。
哪怕是张阁老的嫡孙女，也不能太过招摇。
尤其是她张妙蓁，本就是许多人死盯着的目标，那串珍珠项链她戴着虽然一定很好看，却毕竟有炫耀嫌疑。
不要挑战人性！
第1570章 利剑出鞘
这么一想，梁升又道：“梁家祖上功勋高，获得的赏赐也相当多，留下来的一些老物件儿不少。你若觉得那条链子太招人眼，改日我再挑一挑素净一些的。”
“别了吧？”张妙蓁心道：你还要送？再拿什么名头？我也不好总单方面收这么私密的物件。可一姑娘家总给男子送回礼，好像也太不矜持了？
梁升笑笑，倒是没坚持。
两人走走逛逛，张妙蓁什么都没看中。
梁升见她目光扫过不少东西，但毕竟是受过大户人家教养的，完全看不出她是否喜欢。
他蹙了蹙眉。
进了城隍庙，张妙蓁顺道上了一炷香，求了个签。
解签是比较私密的事，梁升保持礼貌，站在距离她有点远的地方，没跟在她旁边。
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
毕竟，张妙蓁现在一定是皇后派系的人的眼中钉！
不多时解完签过来，见她唇角藏着笑意，他好奇地问：“说什么了？”
张妙蓁笑了笑，道：“不告诉你！”
颇有少女娇蛮的模样，比起“张家小姐”来说，特别鲜活。
梁升喜欢的，也是她这副模样。
他也不多问，转头叫关磊把提着的东西拿过来，道：“这些一会儿回府你带回去。”
方才等她解签的时候，他叫关磊去办事了，刚好。
“这么大一个布袋子，装的都是什么呀？”张妙蓁疑惑地问。
梁升但笑不语。
关磊笑道：“都是张小姐您方才看过的、多看几眼的、像是有些喜欢的东西，七爷吩咐属下都买过来了，让您自己瞧瞧。”
没想到梁升会做这样的事，张妙蓁惊讶地看向他，问：“只是多看一眼，又不是一定要拥有。何必这么破费，买回去指不定一会儿就不喜欢了。”
梁升却道：“喜欢了，就努力拥有。既然能办到，为何不要？难不成，你怕我辞官了，连这点小礼物都送不起了吗？”
张妙蓁知道他是故意自嘲的，噘着嘴正要嗔怪，却在这时候——
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声朝她袭过来！
“妙蓁小心！”
“有刺客！”
人群四散！
黑衣刺客来势汹汹，但梁升与关磊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利剑出鞘！
那些刺客的目标很显然就是张妙蓁，每一招都是冲着她来的，十分凌厉狠辣，招招都是对准了要害！
梁升提剑在手，一手抱着张妙蓁护在怀里，一边替她挡去攻击！
他和关磊两个人，见杀招都是冲着张妙蓁的，他喊了一声：“怜芷，妙蓁有我在，你先走！”
如此，不用多护着一个人！
怜芷一听，也不是个傻的，拔腿就跑，朝浮生阁方向冲去。
浮生阁有不少江湖能人，又是柳拭眉的地盘，总能有点用吧。
张妙蓁被紧紧护着，心都提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放松，抱着梁升的脖子。
她手里还提着刚才关磊递给自己查看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七爷，后面！”张妙蓁看得到梁升身后的场景，手里也没有什么利器，光顾着紧张了！
第1571章 对得起他的外号
虽然知道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张妙蓁还是努力伸手进布袋里，掏出那些小东西，一个一个地朝那些刺客丢过去！
没有杀伤力，也能混淆视听。
困扰了敌方，让梁升有回防的余地！
见她如此，梁升竟是笑了，道：“好妙蓁，顾好自己！”
比起上一次她出事那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如今她这气魄，当真叫他心动！
张妙蓁抽了个空回应：“我知道！”
一剑朝她刺过来，她赶忙缩回自己的脑袋躲藏，梁升一个回身，将那一剑给格挡开了，反手刺了对方一剑！
骁勇！
对方人手太多，见有人分出手追怜芷，关磊也不能完全不管怜芷，只能上前相护。
一行人边打边往浮生阁方向去，关磊渐渐与梁升隔了一点距离。
“七爷小心耳后！”张妙蓁眼瞅着一剑朝自己刺过来，连忙提醒。
梁升感知到了，脚下一个转移，将那一剑挡了下来。
然而，敌众我寡，他只能单手作战，另一剑不可避免地刺入了他腰间！
张妙蓁见到黑衣人拔出利剑的时候，剑尖上是通红的，她的双眼也红了：“七爷你受伤了！”
梁升声音沉稳：“没事！”
继续作战！
这时候，雨突然来了！
乌云密布，今年第一场大雨，雨点犹如黄豆一般霹雳吧啦地落下来，造成了战斗的困难。
张妙蓁看着雨水从梁升身上冲刷而下，将他腰间伤口流出来的血冲淡成血水，流淌到了地上。
可他浑然不觉似的，出招依然凶猛、护持怀中女人依然谨慎。
这就是武将的魄力，并非寻常习武之人能比的！
没多久，他们都湿透了！
而梁升也给刺客刺出来好些豁口，即便刺客人多，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把他们怎么样。
雨水冲刷着血迹，很快所有血迹都被冲得干干净净！
有刺客追怜芷去了：“把那丫头杀了，别让她去搬救兵！”
关磊不得不护着怜芷，实在分不出手来保护自家主子。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飘过！
倾盆大雨中，张妙蓁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宽松了不少：“是钟先生！七爷，钟先生来了！”
平日里总看见钟浪抱着他那把看起来很破的铁剑，却极少能看见他的剑出鞘！
直到今天，张妙蓁才知道钟浪的本事，对得起他的外号——后会无期！
他几乎例不虚发，一剑就是一个！
在保护柳拭眉的事上，他几次失职，因为他不适合当家仆。
江湖，才是他的主场！
“七爷，带张小姐先去浮生阁！钟某殿后！”钟浪还能分出精力来跟梁升说话。
梁升怀里抱着个人，又出了上百招、腰部受伤，但他依然骁勇，武将的血性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有了钟浪在旁边护着，他转身撕开一条血路。
这些刺客虽然是职业的，人也不少，有十几二十个。
但哪里拼得过钟浪这种过了几十年刀口舔血生活的浪子？
后会无期，只要被他的铁剑亲吻过的，全都再也没有第二次见面的可能了！
钟浪很快就解决了七八个，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雨水里。
雨势越来越大，不多时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将地上的血迹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浮生阁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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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转动你们的小脑袋瓜子，猜猜明天会发生什么！
第1572章 我没事的，你别慌
有了钟浪的援助，梁升抱着张妙蓁飞速朝浮生阁飞奔而去。
关磊也带着怜芷进入浮生阁。
徐贤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七爷先进屋、你们都把门落下！有钟先生在外头扛着，大家莫慌！”
有钟浪在，加上他们又进了浮生阁。
这浮生阁的大夫，大多数都是被柳拭眉的医术毒术折服的江湖中人，全都是会武功的！
对方深知哪怕闯进来，想要得手不容易，因此没有穷追不舍。
损失了十一二个人手，其他人并没有负隅抵抗，趁着雨势退开了！
梁升一路将张妙蓁抱进了柳拭眉的院子里，才松开她，让她两只脚着地。
他自己踉跄了两步，靠在了门框上。
张妙蓁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赶忙扶住他，关切地问：“七爷，你感觉怎么样？”
“小伤。”梁升是个武人，虽然伤口有点深让他脸色发青，但还撑得住。
抬头见她脸上都是雨水，但眼圈是红的，分不清她脸上流淌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伸手，用拇指的指腹将她眼角的水抹去，道：“别怕，一点伤而已，丢不了命！”
这时候，舒君已经将医药箱带了过来：“七爷受伤了对吧？”
受伤的不是别人，是梁七爷、柳拭眉的舅舅，徐贤当然也得过来：“让君公子给七爷看看伤！”
徐贤又转头：“张小姐，你身上都湿透了，怎么冷的天可不要闹了风寒。王妃还有不少衣裳在这边，不若先过去换上。怜芷姑娘，也可以换墨儿或者连翘她们的。”
张妙蓁还有点茫然，整个人都是傻的。
雨水让她浑身都冻僵了，脑子大概也有点僵硬了。
“妙蓁，有舒君在呢。你先去换衣裳，别弄病了。”梁升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我没事的，你别慌。”
又吩咐关磊：“你与钟先生先撑着，守着她，以免对方卷土重来。待她换好衣裳过来，你们再去换。”
“是！”关磊应了。
见张妙蓁还是不动，怔怔地看着自己，梁升又朝怜芷看去，道：“快带你家小姐去换衣裳，别拖病了。”
徐贤道：“我去叫人烧些姜茶，一会儿大家都喝一碗。另外也叫人送热水过来，你们泡泡四肢。”
手脚暖，身上就不会冷了。
炭盆很快送上来，舒君先给梁升止血。
梁升也换了那身湿透的衣裳，在火盆旁边烤火、泡热水双管齐下，让四肢暖起来。
伤口失血让他失温有些快，但他是个武人，不但体魄强硬，对于疼痛的忍耐非一般人能比。
舒君佩服地道：“七爷乃真硬汉。”
看着他斯斯文文的，梁家一众就属他和梁怡两个像文人不像武将，但这气性，文人可是比不上一根毫发！
梁升自己倒是更关心张妙蓁那边的状况：“拭眉说过，妙蓁身子底子有点弱，怕她会染上风寒，你开一服药给她喝，把寒气压下去。”
顿了顿，才道：“晚点，我送她去王府，让拭眉再给她看看。”
舒君点头：“知道了，七爷。”
梁升是他师父的舅舅，这辈分算起来还真的是爷爷辈的，平时不好称呼，所以他和舒雨桐都跟着他们喊的七爷。
说话间，张妙蓁已经换了衣裳，刚过来就听到了梁升对自己的安排。
第1573章 这是张妙蓁会说的话？
张妙蓁迈步进来，道：“你自己的伤还没有包扎好，光顾着安排我。”
舒君在给梁升缠绷带，要是在平时，知晓梁升在包扎伤口肯定是没有穿衣裳的，她是绝对不会进来。
但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
今天刚刚表白了情意，两人的相处有了甜味，就遭遇了这一出惊魂动魄的刺杀。
他还受伤了，不看着他她心难安。
梁升转头，见她已经换上了柳拭眉的衣裳。
柳拭眉与张妙蓁日常衣着不同，张妙蓁大家闺秀、都是宽大的袍袖，柳拭眉放在浮生阁的都是方便做事的，都是窄袖。
难得见张妙蓁穿这样利索，梁升还有些新鲜。
他朝她伸手，问：“这么快？”
张妙蓁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里，道：“我担心你的伤，当然快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缠绕在他腰间的绷带，血还没能止住，渗过了白色的绷带透了出来。
当即朝舒君看去，问：“伤口很深吗？”
这时候她不问梁升，因为直觉他会说谎！
还说是小伤，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小伤？
舒君张口，却见梁升朝自己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眸光，他愣了愣。
这一眼被张妙蓁看见了，扭头对舒君道：“说实话，不然我要去拭眉那里告状！说你小小年纪就喜欢说谎，不肯告诉病人实情。”
舒君：“……”
他太难了！
比起梁七爷的指责，还是他家师父的怒火更可怕，舒君老老实实地道：“伤口略深，出血量略多。不过七爷是习武之人，只要止血了，这点伤养养就好。”
算是实话实说，两不得罪。
梁升将中衣披上，给了舒君冷冷一眼，道：“你可以出去了！”
张妙蓁就这么看着他穿衣裳，一双大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惊惶、后怕。
知道她遭遇刺杀余悸未消，梁升说道：“钟先生会来绝不是意外，应该是拭眉安排的吧？晚点我们去王府，与拭眉商量一下。今日的刺杀，我猜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张妙蓁点点头，没说话。
见她这副样子，梁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是真的怕，眼睛都不带眨的，一直盯着他看。
生怕下一瞬他就会消失似的！
“你这么看着我……”梁升无奈失笑，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当一个长得很美的姑娘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看，这姑娘还是自己心动的，是个男人都会心思蠢蠢欲动，特别想吻她！
但他们如今没名没分，拉拉小手已经算失礼了，他当然不能唐突她，硬生生忍住。
张妙蓁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贸贸然吐出一句：“七爷，你尽早备聘礼，去我家提亲吧！”
梁升一愣，颇为诧异地看着她。
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张妙蓁会说的话！
要知道，今天她出门的时候还闷闷不乐的，想必也是在考虑如今的局势，他们想要成婚并不是简单的事，可能会有很多来自于她家里人的阻挠。
经历了这么一遭，她竟然说出了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鲁莽过的话！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看着自己，他不禁问：“你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第1574章 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张妙蓁完全没有平日的那种羞涩感，脸上满都是坚定：“我知道、我很确定！梁升，你若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给你！你尽早提亲，在敦愚王还没有给答复之前，快些把这件事定下来！”
在那之前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下，若等皇甫令尧做出决定，张家后撤，那就绝对没可能了！
梁升太惊讶了。
张妙蓁并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她性子温吞，感情上也不炽烈，是润物细无声的类型。
在他眼里，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很惊艳。但是相处久了，就会通过日常的点点滴滴，发现她的好来。
可这样的她，竟然说出这么冲动的话来！
让他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我当然愿意，但你……是因为今日遇上了这样的事，才突然改变主意的吗？”
当然，他早就看出来了她的想法。
她是抱着与他慢慢培养感情的心思，在与他一次次见面的。
因为她心里装着他，却又被他伤过心，所以她小心翼翼，生怕痴心错付。
他已经做好了跟她长期抗战的准备，不说太远，过个一年半载也无所谓，相处久了自然能够水到渠成谈婚约。
而且，在梁升的想法里，肯定是自己去跟她求亲，恳请她嫁给自己。
姑娘家是金贵的，是要宠的。
可他一万个想不到，她会突然冒出来这样的话！
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家，主动跟你说：你愿意嫁给你，你近日就备聘礼去提亲！
这种话放在张阁老的幺孙女嘴里说出来，要在平时，更是不可能。
是今天遭遇刺杀，让她心性不稳了？
张妙蓁难得这么坦然面对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垂下眼睑，道：“你也知晓，我喜欢你很久了，早前梁家有联姻意向的时候，我其实都想好了。若那时候你直接说，想娶我的人是你，而不是小七小八他们，我肯定是愿意的，只不过你……”
“那件事，是我混账。怨我。”梁升立即表态。
若不是怨他，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过了三媒六聘了。
张妙蓁把这件事提出来不是为了怪他，相处久了她也看到他的诚意。
她继续又道：“我原本还觉得，你让我那么难过，我一定要让你也难受一回。不说让你难受痛苦什么的，至少也要让你也提着心一段时日，我才能够本吧？”
梁升看着她，也不去说：我其实已经看出来了。
说着小女孩任性的话，向来都很懂事的张妙蓁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又道：“但现在想想，只要你是真的喜欢我，愿意对我好，我何必矫情那么多呢？把婚定下来了，也不至于夜长梦多，不是更好吗？”
张妙蓁能够说出这样一番心里话，让梁升无意识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张妙蓁抬起头来。
她说了那么多，自己都很紧张、都觉得很丢脸的话，他竟然还笑？
完全不能理解：“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好不容易说些心里话，难道她说的有哪一句是笑话？
第1575章 不是你急，是我急
眼瞧着她要生气，梁升连忙摇头，道：“不是笑你。”
他拉住她的手，道：“我是笑我自己，以前难道是瞎了眼么，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张妙蓁一愣，凉凉地问：“你说的这个可爱，是褒扬，还是嘲讽？”
毕竟，很多人在为难的时候，幼稚也会说可爱的！
“当然是褒扬。”梁升还在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明白的吧？就算我去提亲，也不会得到你家人同意的。”
尽管他是笑着说出来的，但这笑意多多少少有些勉强。
他说的艰难是存在的！
张妙蓁也很清楚。
今日出门前，大哥还专门给自己提醒了，倒不是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跟他见面，但那些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她暂时不要往来，等确定消息再说。
结果出趟门回家，她就要去说服父兄，告诉他们她点头允这门婚了？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阻碍！
“妙蓁，不急。”梁升叹息一声，道：“虽然我肯定也想早点定下来，但现在我可真没有多少底气去提这个亲。”
张妙蓁看着他，有些急、又有些恼。
她都放下矜持这么说了，他竟然说没有底气？
梁升见她眸中情绪不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怕被几位张大人苛难、也不是因为妄自菲薄、更不是因为不重视你，才这么说的。”
“那你是几个意思？”张妙蓁是真有点生气，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哼道：“说得好像我急着要嫁给你似的！”
毕竟要她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几乎把自己的矜持身份都给丢弃了。
冷静了下来，她心里难免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尤其是，这么努力说出口的话，他竟然说“不急”？
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很响、很疼！
见她这般模样，梁升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要拉她的手。
但张妙蓁却将手缩了回去，不让他握。
“好好好，不是你急，是我急。”梁升心里无奈，道：“但你也知道，原本我身上有一官半职，面对你父兄不算什么，好歹还说得过去。”
他说的话不是自己看轻自己，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可如今我未来都还没有打算好，就敢开口跟张阁老的孙女提亲，我拿什么来跟张阁老、张大人他们说，我能让将你的下半辈子都照顾好？”
说着，他又冲她笑了笑，继续道：“哪怕我厚着脸皮说让他们放心，难不成他们就真的能放心？”
张妙蓁愣了愣，心道：“所以，罢官的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本来是在心里猜想，但想了想她应该给他直接说，便问：“你是不是觉得丢官了，有点儿可惜？因此而……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她能够把心里话直接跟自己说出口，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
梁升心中泛起喜悦，解释道：“并不是低人一等，只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给喜欢的姑娘提亲，总不能说，日后我得靠老父亲的俸禄、靠兄弟的救济来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