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媳妇儿，我来啦！
张夫人要气炸了，但她还能如何？
柳赋昀沉着脸，道：“就让他们看吧！”
能出此言，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没想做什么乱子。左右相府已经够丢脸了，就算不公开，亦是人尽皆知。
只要……
柳拭眉不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丞相大人这么说，那下官也不用为难了！多谢大人成全。”王岚面无表情地微微欠身，旋即吩咐身后的陆谋：“你去安排一下，最多允许五十个人进入旁听，更多的不可能了！”
陆谋也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是，大人！”
安顿了百姓，终于可以开堂。
王岚先是讲述了案情，因为原告和被告都是官身，所以不用对王岚跪拜。
这边刚刚陈述完案情，外头突然一片吵嚷：“你们让我进去，我媳妇儿在里面！”
这个声音入耳，柳赋昀额头上青筋狠狠地一跳，张夫人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昨日被那位傻二王爷吵吵嚷嚷的一个多时辰，以至于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就令人下意识烦闷不已！
魔音穿脑！
虽说敦愚王还是那个傻二王爷，可如今的傻二王爷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人可欺的傻子了。
他自从有了未婚妻之后，一言不合就动手，未婚妻还十分维护他的颜面。而他的未婚妻柳大小姐，虽然跟相府失和，却有梁家做靠山！
因此，他一路闯进来，并没有几个人阻拦。
尽管，不管是围观百姓，还是大理寺衙门的人，对他依然都是看不上眼的那种嘲笑。
再看看公堂之上的柳拭眉，更是一脸的同情。
这样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还文采出众的天之骄女，后半辈子就要跟这么个傻玩意儿过？
但皇甫令尧浑然不觉被人鄙视似的，闯进来后看见柳拭眉，就像二哈见了主人一样朝她狂奔而来！
“媳妇儿，我来啦！”
众人更是唇角猛烈抽搐！
但令人大吃一惊的是，柳拭眉本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低眉顺眼的，见到傻二王爷之时，那如花似玉的眉目竟像是染上了明媚春光似的，顿时灿烂起来。
“你怎么来了？昨日不是和你说了我一个人也能行的么？”
不光是给了傻二王爷好脸色，语气也相当温柔。
皇甫令尧拉住她的手，道：“我不放心你。”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柳赋昀甩袖怒道。
柳家是何等的书香门第，哪里容得下柳拭眉和皇甫令尧这般，在公堂之上竟敢卿卿我我？
王岚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与本案无关之人只能作为旁听，敦愚王，你若不是来闹事儿的，请你坐下，不要干扰审案！”
因着王氏的面子，倒是命人送来了椅子，安置在一旁。
皇甫令尧脸色一怔，朝柳拭眉看去，自然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柳拭眉轻声道：“你去坐着，在一旁看就行了。我没事的。”
对自家媳妇儿的命令，傻狗子当然是听的。但他走过去却没有坐下，嘴里振振有词地道：“我媳妇儿站着，我也站着！”
虽说是护着柳拭眉的话语，长得也非常好看，可这一个大男人傻乎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众人也就更同情柳拭眉了！
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第152章 对本案有异议
“柳大小姐摊上了这么个未婚夫可当真是冤啊！她还能对傻二王爷这般温柔！”
“能不温柔吗？再怎么傻，人也是皇家子嗣，你敢对他如何？”
“这世间女子，谁不想寻位顶天立地的良人护持一生，可这怎么瞧都是柳大小姐护着傻二王爷！”
“……”
围观百姓看向柳拭眉的目光，也就更同情了。
怎么说，这位都是差点就做了太子妃的人啊！
王岚在堂上一拍惊堂木：“肃静！”
议论纷纷停了下来，王岚这才朝张夫人问道：“张氏，你对偷盗继女柳拭眉之财物罪行供认不讳，证词你亦已经签字画押，公堂之上，可还有何异议？”
张夫人就是内心里有一万个异议，也不能说出来，咬着牙道：“并无。”
她要替女儿背锅，或者说，一家之主要她为女儿背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但她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充满了对柳拭眉的怨恨，还有对未来的恐慌。
若她真的被判蹲大牢，这相府会不会在她不在之时，换了女主人？
没有她的护持，柳妍儿还有没有当上太子妃的可能？
今日出门前，张夫人还专门去看过柳妍儿，千叮咛万嘱咐，让柳妍儿在选上太子妃之前，千万不要再去招惹柳拭眉了！
本来，她说没有异议就可以宣判了，但令众人没想到的变故是，站在一旁负责查案的那位大理寺少卿却开了口：“你没有异议，但陆某却有疑议！”
他面无表情，铁面无私的模样，令众人哗然。
柳拭眉也朝他看去。
请陆谋来查案，除了他不畏强权之外，也是为了他查案的能力摆在这里。
但若她接受了张夫人顶包，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可未必就愿意了。如果陆谋非要把真凶扯出来，那她该如何应对呢？
果然——
王岚问：“你有何疑议？”
陆谋道：“大人，根据下官现场勘查，还有经过对相府所有下人的问讯，得来的讯息全都指向了偷盗一事为相府芙蕖院的下人所为！”
“而芙蕖院，如今是柳二小姐柳妍儿的居所！并非张氏。”
“张氏虽然给了理由，说是她命芙蕖院的下人去盗取柳拭眉之财物，但下官认为这其中有许多疑点！”
听了他的陈词，柳赋昀脸色微微一变，张夫人更是心里慌张！
这个陆谋，昨日在相府询问的时候，虽然也对他们的说法提出了疑点，却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没想到，到了公堂之上，他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信！
“那么，依你之见，这桩偷盗案并非张氏所为，而是另有其人？”王岚问道。
陆谋答道：“只是怀疑，此案为柳妍儿所为。大人不必着急，是真是假，只需召唤芙蕖院下人来询问便可得知！”
王岚道：“准。带芙蕖院下人！”
相府上下已经都被打点过了，这些人轻易不敢说出事实。
但是面对严刑逼供的时候，就未必了！
见事情有变，柳赋昀连忙朝柳拭眉那边看去，用眼神示意：你看现在怎么办？
事情捅到了柳妍儿身上，他比谁都要着急！
第153章 姐妹情深，简直笑死人了
张夫人比他做出更快的反应：“王大人！小女是备选太子妃，府中从不曾短她吃喝，她也不曾缺过什么财物。加上她一向与大小姐姊妹情深，将大小姐当做亲生姐姐看待，又怎么可能去偷盗大小姐的财物？因为本夫人对大小姐怀恨在心，才派人去偷盗，也并非为了财物，无非是为了争一口气膈应膈应大小姐罢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将柳妍儿摘出去！
“大人，我家妍儿生性善良，对大小姐更是一直有对长姐的尊敬。偷盗之事乃本夫人所为，与她无关！”
张夫人这一句话说出来，坐在那边的傻二王爷可就不服了，霍地站出来，大声喝道：“你胡说！”
众人都是一愣。
却见那二傻子站起来后，看了一眼柳拭眉，发现柳拭眉也在盯着自己看，他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这才道：“你说的是上次被我砸断腿的那个坏女人吗？她善良就没有好人了！她专门欺负我媳妇儿！上次就是她闯到我媳妇儿的房里要打人，我才砸她腿的！”
在众人被他的话砸懵了的时候，这所谓的二傻子又道：“你还敢说她生性善良，都不知道我媳妇儿在家里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就连我媳妇儿的一根簪子、一块布料她都要抢的！”
柳赋昀又惊又怒，张夫人是又怒又惊！
柳拭眉则是很讶异，心道：谁说他傻的？这条理清晰，很多正常人都没办法这样咬住一个焦点不放！
她不禁思索起昨日的怀疑来。
他若不是真傻，总不能是装傻吧？这样一个成年男人，装傻一装就是七年？
再联想他平日里的表现，如果那样是装的，这演技绝对可以问鼎奥斯卡了。柳拭眉在心里摇头：不会的，他总不会是在骗我吧？
她走了神，而旁观的百姓却是又开了如潮一般的议论：
“所以说，那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柳二小姐，在家里是另一副样子？”
“柳大小姐看起来就很柔弱，还真的有可能是被欺负的！”
“柳二小姐的腿，是敦愚王砸断的？那么，柳大小姐却承认是她砸断的？”
“哎呀，柳大小姐人长得好，心地也很好啊！明明不得已配了这么个对象，可她还对傻二王爷好得很哪！难怪傻二王爷也对她这样唯命是从！”
“……”
这样的议论，听到了张夫人的耳中简直要气炸了！
她的双手紧紧地掐着手里的帕子，力气大得几乎能将帕子扯烂！
但是议论不绝于耳，越说越难听：
“依我看，很可能是柳二小姐想要当太子妃，所以故意害柳大小姐的吧？”
“柳大小姐这样的相貌，那样的才华，她要多脑残多想不开，才会放弃太子妃不做，要去做二王妃！”
“就是！别的不说，柳妍儿是跑去柳大小姐的院子里才被砸断腿的，如果不是她过去找茬，又何至于此？”
“还说姐妹情深，简直笑死人了！张氏肯定包庇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指不定平日里是怎么样帮着柳妍儿算计柳大小姐呢！”
“……”
听到这里，张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喝道：“你们胡说什么！我家妍儿在府中一直都是被欺负的份儿，就这个把月的时日，她都被柳拭眉这个小贱人打了好几遍了！”
这话一出，顿时满堂静寂！
第154章 只要与傻狗子对视都会得到一个笑容
所有人都朝张夫人看去，只见她温柔华丽的面容，在平时正常的时候也称得上是端庄，此时却布满了阴沉的神色，看起来就很“恶毒继母”了！
比起她所说的柳妍儿被柳拭眉打过好几遍这个点，被人没有太多注意，她口中吐出的“柳拭眉这个小贱人”引来了更大的反应！
“天啊！丞相夫人平日总是温柔和气，颇有家族大妇的大气，没想到骨子里是这样粗俗！”
“堂堂的丞相夫人，怎么像泼妇骂街似的？”
“……”
张夫人气得要死，但比她更生气的是柳赋昀！
事情已经够糟糕，够不利于自己这边了，可这张氏竟然还拖后腿！
小户出身的妇人，果然不懂大局！
但身为相爷，他的脸面在那里摆着，自然不可能咆哮出来，只是冷冷地看向张夫人，道：“你少说两句，别中了圈套！”
闻言，柳拭眉唇角微微一勾。
圈套？
是的！
她上一次让皇甫令尧给梁怡送去的信里，就是让梁怡找人把这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身为现代人，怎么能不明白舆论压力的重要性呢？
现代互联网发达，炒作起来很容易。网络暴力能够逼死多少人！
可这古代虽然没有互联网，炒作的要求也不高啊！只需要把人群聚集起来，瞎几把扯就行了。八卦是人的天性，只要有人起个头，话题耸动一些猎奇一些，发酵几日肯定能满城风雨的。
而讨论的对象是富贵人家、高官权贵，如此一来百姓们就更会不遗余力地四处宣扬。
昨夜让皇甫令尧送去给梁怡的信，则是柳拭眉知道柳赋昀不会允许公开审理，所以故意引来的这些民众。
民意难违，法不责众！
而梁怡安排的人混在其中，给某些话题起个头，指引一下方向，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相爷不愧是相爷，有几分脑子，看得出来这是个圈套！
但她依旧不言不语，而是朝皇甫令尧看去。
她家傻狗子也在看着她，两人隔着公堂对望一眼，他忽然冲她笑了。
笑得还是那样傻里傻气的，但是柳拭眉是发现了，大部分时候只要她与他对视，这个人都会给自己笑容。
多好的感觉啊！
她也没能忍住，唇角下意识勾出了微笑。
王岚这边拍了拍惊堂木：“肃静！此乃公堂审案，并非菜市场！若谁再吵嚷那就清出去！”
又朝皇甫令尧说道：“敦愚王请你安静坐着，不要说话！不然，本官也要请你出去了！”
皇甫令尧撇撇嘴，吐出一句：“我听我媳妇儿的！”
王岚：“……”
柳拭眉：“……”
王岚没好气地转头示意陆谋继续。
经过这样的变故，陆谋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朝柳拭眉看了一眼，道：“只消将所有人都带上来，若不如实招供就上刑！”
柳拭眉不知道他朝自己看了一眼是什么意思，兀自垂着眼睑不说话，也没有反对。
不多时，芙蕖院的下人都被带上来了。
柳赋昀肯定是在府中对这些人进行过敲打，张夫人也一再耳提面命，他们供出来的结论基本一致：柳妍儿近几日受了风寒，一直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而去蕾花苑偷盗的人也供认不讳：是张夫人主使他们去偷的！
事已至此，仅仅是陆谋认为有问题，问题自然是不成立了。
王岚又朝陆谋看去，问：“你看如何？”
柳拭眉抬起眼皮朝陆谋看去。
第155章 论话术的重要性
陆谋面无表情地与柳拭眉对望一眼，问：“柳大小姐，你是受害人，你认为呢？”
柳拭眉淡淡说道：“是夫人也好，是妹妹也罢。我蕾花苑遭贼失窃是事实，都是自家人做的，也是事实。但……”
她顿了顿，朝张夫人看去一眼，遭来张夫人一个狠瞪。
她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别人待我再不好，终归也是一家人。夫人并非我生母，妍儿并非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可我们的关系，都与父亲有关。”
说着，她又朝柳赋昀看去。
柳赋昀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表情看上去还是相对比较淡然，他也看了柳拭眉一眼，没吭声。
丞相的面子还是要的、架子还是要摆的嘛！
柳拭眉这才继续道：“我原本提出告诉的时候，并不知道竟然是张夫人因为对我怀恨在心做出来的事。将家事闹到了大理寺来，闹得人尽皆知，是我之过。”
一番陈词，令人惊讶！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被混入其中的人带节奏之后，果断认可：柳大小姐知书达理，果然是人美心善啊！
但在相府中人眼里看来，这柳拭眉颠倒是非黑白的嘴皮子功夫，可是厉害得很！
她与相爷都闹翻了，哪儿有她说的那般好！
柳拭眉的话还没有说完：“是拭眉任性，若早知道是张夫人做的，求父亲做主便罢了，哪怕让我跪上三天三夜哀求，我也不至于告上大理寺来。这件事，我在此向父亲赔不是，是女儿让您丢脸了！”
她转身，朝柳赋昀盈盈拜倒施了一礼。
并没有求得柳赋昀谅解的打算，她又继续道：“虽说那些东西是我母亲撒手人寰后遗留下来的，是我外祖家给她的嫁妆，但夫人是我继母，以前这些嫁妆也都是在夫人手中掌管。”
公堂之上只有她的淡然音调：“多年来，夫人肯定对这些嫁妆了如指掌，想必是近段时日有需要用到某些东西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派人去取了。本是一家人，拿自己家的东西也没有不对。”
她又转身面对张夫人，道：“是拭眉小题大做、气量狭小，母亲的嫁妆多年来消耗，如今也就只剩下六七成，多几件少几件的，本来也没什么差别。可我竟容不得夫人取走，拭眉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
说完，又朝张夫人施了一礼。
她这一手，将礼数做了个十足，把自己放到了最低下的位置，但实际上——
却把张夫人推到了千夫所指的高度！
充分运用了语言艺术，诱导技巧。
字字句句都是检讨自己不应该，是自己的错，但其中的某些不经意的言辞，却在对众人说出一个事实！
譬如：“如意夫人的嫁妆先前归张夫人管”、“张夫人平时没少动用那些财物，只剩六七成”、“张夫人在动用了前房夫人的遗物后，竟还不知满足，嫁妆转移到柳拭眉手里后，张夫人还要偷”！
这样的信息在围观群众的眼里，可就真的是十恶不赦了！
“柳大小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为何还要向相爷和夫人赔罪啊？”
“如此说来，我敢断定，上元节那晚发生的事，是被张夫人所害！”
如此，云云。
柳赋昀脸色阴沉得不行，张夫人更是脱口怒骂：“柳拭眉，你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
第156章 他眼底里的惊怒
这一句，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夫人还在威胁柳大小姐！”
“你们难道忘了吗？柳大小姐先前在外祖家住了一个月，就是因为相爷将她打了个半死！可见她在相府过的日子是举步维艰啊！”
“……”
群起而攻之！
张夫人慌了乱了！
饶是柳赋昀堂堂一朝丞相，端的是脑力心计都有，面对这等有人刻意披马甲带节奏的群嘲，他竟然也深感无力！
他上前一步，道：“拭眉，你若对为父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为父来，不必为难你的继母！她可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也算持家有方，为柳家付出心力多年。”
这话也是得体，一个丞相的危机公关能耐摆在这里。
可——
他面前摆着的，毕竟是柳拭眉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的路！
“是，父亲教训的是。”柳拭眉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相爷的训斥。
她转过身去面对王岚，撩开裙摆跪下，话语铿锵有力：“拭眉斗胆，一切过错源自于我，我千不该万不该一纸状词呈到了大理寺！是我之过，我愿意接受大人的惩处，撤下告诉，不再追究财物失窃一事！”
她这么一说，引发了更激烈的议论声！
“什么，柳大小姐这是疯了么！”
“天啊，她是害怕回去后相爷更加为难她吧？毕竟就算再不好，以后也是娘家啊！”
“……”
王岚也是皱眉，不解地问：“柳拭眉，你可知道，大理寺断案、告了状之后要撤下状词，是要受三十大板的惩处！”
“拭眉以前不知，但现在知道了。”柳拭眉垂着头，道：“拭眉愿意接受三十大板的惩处，以求大人放过夫人。无论如何，她也是一品诰命丞相夫人，也是我柳家的体面。我如今尚未出阁依旧是柳家人，是我的错，就应当承认，是我丢了柳家的颜面，便让我来接受惩处吧！”
这番话说出来，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声音立时销声匿迹！
没有人再说话，全都震惊地看着柳拭眉！
动作更大的是皇甫令尧，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如电一般，倏地朝柳拭眉身上打过去，一双亮得堪比日月星辰的眸子，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或者说……
还有愤怒！
他哪里还管不让他说话的说法，三两步朝柳拭眉这边冲了过来，道：“不准！媳妇儿，你又没有错！明明是他们对你不好，就让这个老女人去蹲大牢好了，你干嘛要接受惩罚！这样做你要挨打的，我不准！”
柳拭眉抬起头来，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傻狗子，他那一脸的恨不能把她立刻抱走的神情，看上去全然都是对她的关心和心疼。
但，她似乎也看出来他眼底里的惊怒？
然而这样的情绪也仅止于一瞬，很快那点情绪就消失不见了，柳拭眉心道：那是一种错觉吧？
她口中安抚地道：“令尧你不要胡闹，这件事是我错了就是我错了。三十大板而已，我不会有事的。上回父亲给了我二十戒尺，我养个几日不也活蹦乱跳了吗？”
提到二十个戒尺，又令柳赋昀额上青筋都要跳起来！
皇甫令尧冲她摇头，但又很无助的样子：“你一定要挨打，不如我替你啊！让他们打我，我皮厚，从小挨打多也习惯了！”
这傻二王爷，对柳大小姐竟然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又是令人惊爆的一点！
第157章 这对父女手腕当真是高段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我的错，怎么能让你来承受呢？”
她淡淡一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该我受的我不会抗拒。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错，就当罚。你乖一点，不要给我惹事儿，好不好？”
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
这边他们在互相关心，而另一边，柳赋昀是完全没想到柳拭眉会来这一出！
急转直下的变故，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但，他毕竟是智商在线的一朝宰相，只消在脑子里走个过场就知道了，柳拭眉这是欲扬先抑！
当然，她说的那些自认自己有错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闹到了这样的地步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还会觉得她有错，愿意承担后果？
不！
她故意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利用民意来逼迫这个案子公开审理，然后，在审案结束能给张夫人定罪的时候，她又假仁假义地跪下认错，请求撤诉！
不得不说，她下得一手好棋！
只怕是，那一夜她回到相府发现蕾花苑被盗，就直接算到了今日吧？
一步一步，好谋算！
他竟是不知这个女儿有这样的能耐！
这等心计若当上了太子妃，他日受封皇后，那绝对能给柳家带来全盛景象啊！可这么好的一颗棋子，竟然被柳妍儿那个小格局的废物给毁了！
柳妍儿能做什么？
竟然愚蠢到去偷东西来撒气，这么小打小闹的玩意儿，难怪她在柳拭眉面前连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
可事到如今，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柳拭眉已经与他彻底离了心，而眼前想要止损，他也只能陪着把这一盘棋走完！
思及此处，柳赋昀也上前一步，朝堂上的王岚拱手为礼，道：“本官惭愧，家事闹到了大理寺上。是柳均治家不严所致，此事不该由小女来承担后果，所有一切罪责，由本官承担！若拭眉决意要撤诉，本官愿意替她承担三十大板。但求王大人允许柳均将夫人与小女带回府中自行管教！”
说完，一揖到地。
一朝宰相对自己行这么大礼，王岚不得不站起来还礼，道：“丞相大人果真要这么做么？”
事情演变到眼下这个变化，他若看不出来一点儿门道，那就枉费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审案多年了！
这对父女当真是高段！
但方才王岚也是在为难：柳拭眉坚持要撤下诉状，接受三十大板？眼前的傻二王爷会闹起来倒不足为惧，怕的是梁家那群滚刀肉！
大理寺公正严明，他倒不是不敢判罚，只不过判罚过后回去，跟妹妹王氏难以交代！
一个弄不好，怕是未来十年王氏都不想与他往来了！
而柳赋昀要替下这三十大板，对一品大员下手，柳赋昀还桃李满天下，回头他也一样要满身牙印啊！
思前想后，之所以他会左右不是人，还是柳拭眉闹起来的！
柳赋昀说道：“王大人不用顾忌太多，拭眉为本官嫡长女，她都有认错当罚的觉悟，柳均又岂是不明事理之人？还请王大人高抬贵手，允柳均大事化小，将公案转为家事，回家自行处置！”
王岚朝柳拭眉看去，问：“柳拭眉，你看如何？”
柳拭眉还跪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柳赋昀，又看向王岚，道：“父亲高义，令拭眉佩服。但岂有让父亲代为受过之礼？”
柳赋昀哼道：“柳拭眉，在家从父，为父既然说了替罪，又岂容你反驳！”
事情已成定局。
第158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到了最后，柳赋昀扳回一局，骂名都在张夫人和柳妍儿身上，但这位丞相大人还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官，获得了爱护女儿、刚正不阿的形象！
只能说，父女之间的博弈旗鼓相当，若不是柳赋昀有拖后腿的妻女，也未必会落败！
但也正因为有张夫人和柳妍儿的存在，确实让柳拭眉胜出！
这不就是所谓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么？
相府后院失窃案，被揭开了相府内部的丑恶嘴脸，张夫人虽然免了牢狱之灾，从此却是名声一落千丈。
而柳妍儿虽然没有罪证确凿证明是她害了柳拭眉什么，但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没有也会被说成有了，未来还是否能选上太子妃，不好说啊！
这么一个失窃案，引发了各方关注，有人有损失，自然就有人从中获利。
譬如，同时备选太子妃的其他三人！他们背后的家族为了打败柳妍儿中选，而做出什么样的应对？真的不会利用这次的事将矛盾彻底激化、搞大吗？
这是后话，不提。
柳赋昀挨打，柳拭眉作为“孝女”自然要陪在一旁，张夫人作为“贤妻”，也在旁边抽抽噎噎的。
但无论如何，经过此事，柳赋昀也好、张夫人也罢，暂时都不敢动柳拭眉了！
因为，他们终于对柳拭眉的战力有了全面的认知！
撤案之后，脸上露出了赤裸裸的的高兴、最不合时宜的人，就是皇甫令尧了！
傻狗子不顾那边张夫人哭哭啼啼的，他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媳妇儿你还不用挨打了，真的是太好了！你都挨打这么多回了，每次看得我心里都好难受！”
柳拭眉一脸的无奈，温和地道：“好了令尧，怎么说都是我父亲顶了我的锅，我心里够过意不去了。你少说两句，嗯？”
傻狗子乖得很，又黏得很，抱着她的胳膊蹭啊蹭，道：“媳妇儿，我今天有没有表现得很棒？”
“有，我们令尧全天下最棒！”柳拭眉按了按太阳穴。
他又问：“那有没有奖励？”
柳拭眉：“……”
想起上次答应让他亲一下，结果亲出了那样的暧昧来，她不敢脱口而出说有了，迟疑了一下，问：“你要什么奖励？”
皇甫令尧噘着嘴，瞧见她眼里满满都是对要亲亲的抗拒，眸中转瞬即逝一抹笑意，敛下眼睑，道：“我要……媳妇儿跟我一起去踏青！”
“踏青？”柳拭眉挑眉表示疑惑。
皇甫令尧点点头：“对呀对呀！我听说过几日整个帝京的公子贵女都受邀踏青，以前你不都是经常去玩的嘛？我都从来没去过，所以，媳妇儿你带我玩，好不好啊？”
“整个帝京的公子贵女？”柳拭眉狐疑地朝站在另一头抽噎的张夫人看去。
张夫人面色一僵，心里恨得要死，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开口作答：“收到了请柬，但想了想，全都是尚未订亲的公子小姐，你都定亲了，便没与你说。”
“哦，原来如此。”柳拭眉点点头，又问：“那我是否有资格去参与呢？”
张夫人能说什么？她只能道：“上头送来的帖子，有你的一份，回去后就给你！”
柳拭眉这才转头面对皇甫令尧，柔声道：“你也听到啦，我也有帖子的，我带你去玩！”
“好呀好呀！”傻狗子立即鼓起掌来！
第159章 她是我媳妇儿！我的！
这边，相爷的三十大板也已经打完了，因为顾念他是一朝宰相，所以下手并不算非常狠，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以柳赋昀丞相之尊挨了这三十大板，每一板子似乎都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怒极，却也深知不能当场发作，只能命人将他抬回了相府。
而粘人的狗子，自然也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柳拭眉回相府，美其名曰：“我得看着他们，回去后不能再让他们欺负你了！”
出了大理寺衙门，一直在外头充当围观百姓的梁怡走了上来：“妹妹，快上来坐九哥的马车！”
柳拭眉带着皇甫令尧上了梁家的马车。
“我说你俩一搭一唱的，可是把那对夫妻气得要死啊！”梁怡笑得合不拢嘴。
柳拭眉看了他一眼，道：“姜还是老的辣，当朝丞相只是被我反杀太快，没反应过来，日后我未必还能这样顺利。”
听她这么说，梁怡的笑容便淡了下来，道：“说的也是，你那个爹啊，可是个狠角色！如今他领悟过来你不是个好对付的，以后你再想与他杠上，就难咯！”
“没办法，总要解决的。”柳拭眉声音冷淡。
梁怡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话说敦愚王、我未来的妹夫，你今儿个表现当真不错啊！”
皇甫令尧没有理会他，看了一眼就把头撇开，将柳拭眉的手攥在掌心把玩着。
柳拭眉是发现了，她家狗子似乎除了对她比较热情以外，对任何人都是十分冷淡的。
她笑了笑，道：“令尧很有用的，没瞧见张氏都被气得半死了吗？”
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眉眼也总是带着笑意，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头，道：“咱们现在先不回相府吧。”
“为何？”梁怡挑眉问。
倒是皇甫令尧很开心：“好耶好耶！不要回去，我不喜欢那里！”
“咱们去酒楼吃饭，就当庆祝一下。”柳拭眉淡笑，道：“经过这么一茬，他们想来近期都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各自安好便罢。若再来，我就要闹一场大的。”
梁怡点点头，道：“我还想叫你把那些东西都搬回梁府来，大不了，以后从梁府出嫁！”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柳拭眉没有同意这个。
倒是梁怡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还要在真药堂做多久呢？还没玩够啊？”
“我又不是在玩。”柳拭眉朝他看去，道：“不过呢，我大概也不会待很久了。最近总是有事告假，就算我还想留下，他们也会找理由不要我啦。”
“你也是，放着舒坦日子不过，让男人们操心将来不好吗？非要自己去盘起这一切！”梁怡说着，朝皇甫令尧扫了一个冷眼，心道：若不是因为要嫁给这么个傻子，何至于让我妹妹如此劳心费神？
习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条道又脏又苦！
坐在一旁不说话也躺枪的皇甫令尧，见他看过来，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那只手顺势将柳拭眉的腰揽住，下巴搁在她肩头。
梁怡一看，连忙伸手拉他：“你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我家妹妹娇嫩得很，已经够辛苦了，你还压着她，嫌她不够累怎么着？”
柳拭眉还没有反应，皇甫令尧倒是拔高了声音：“她是我媳妇儿！我的！”
顶嘴的时候，这家伙一点儿都不傻，尽管说着这话显得很幼稚，却又恰到好处地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她是我的，我喜欢压着喜欢抱着喜欢怎么着，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怡被他这一句简单粗暴的话语弄得无语：“是你媳妇儿是你媳妇儿，又没人说要和你抢！”
第160章 哥哥比不上未婚夫亲
皇甫令尧反口便道：“哼，父皇说她是我的，谁敢抢！”
“你这家伙，别的时候傻乎乎的，这个时候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啊！”梁怡被他这么一闹，倒是来了兴致，问：“我说敦愚王，我妹妹长得这么好看，人又那么好，你觉得你配得上有才有貌的她吗？你有什么长处、优点啊？”
这个问题让柳拭眉的笑容消失了，轻声提醒：“九哥，别乱说话。”
果然，皇甫令尧本来还洋洋自得的脸色阴下来，他这种带着稚气的阴沉，跟成年人又不同，恨恨地瞪了一眼梁怡，转头对柳拭眉就可怜兮兮地道：“媳妇儿，我会对你很好的，你别不要我！”
柳拭眉最受不了傻狗子这个样子了，加上她也不喜欢梁怡说这种话，所以瞪着梁怡，道：“九哥你说这种话太过分了！人虽然分了三六九等，但人心只看干净还是肮脏，令尧干净，哪有配不上我的？”
相反，她认为自己的心眼太多，反而污浊了皇甫令尧呢！
“不是……”梁怡有点想不明白：“我是你九哥，是你的亲人。你还没过门，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未婚夫，我怎么感觉他比我还跟你亲呢？”
皇甫令尧当即道：“我就是比媳妇儿亲！我可以抱她、亲她，你不能！”
柳拭眉：“……”
梁怡愣了一瞬，旋即瞪大眼睛朝柳拭眉看去，问：“妹妹！你还没过门呢，你就让他……让他……”
知道他是误会了，柳拭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九哥啊，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的，你也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她心道：我和他本来就是因为睡过才被赐婚的啊！
虽说皇甫令尧没让她觉得不好，但这件事是被人算计而非主动的，她是挺呕的！
梁怡一脸的不可置信，满眼的受伤：“妹妹，我是为你好，你却说我大惊小怪？”
完了完了，哥哥比不上未婚夫亲！
皇甫令尧得意洋洋地搂着柳拭眉，朝梁怡看去的眼神堪称挑衅：“九哥，就算你觉得我配不上媳妇儿，她还是喜欢我的！”
“你……”梁怡不想跟个傻子吵架，觉得自己更傻！
所以，他还是盯上了柳拭眉，问：“妹妹，你自己可要掂量清楚啊！”
柳拭眉被他们俩弄得有些头疼：“九哥，以后这种话真的不要再说了。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咱们不讲那个。谁对我好，谁对我差，我心里都有数。”
“行行行，你说怎么就怎么着吧！”梁怡从善如流。
谁让他是哥哥她是妹妹呢，妹妹不想让他说她未婚夫不好，那就不说吧！
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又朝皇甫令尧看去，道：“不是我要说啊！咱们妹妹长得好看，各方面都这么优秀。花若盛开，蜂蝶自来。也不知道敦愚王你以后能不能面对狂蜂浪蝶啊！”
“九哥是想说，我媳妇儿会给我戴绿帽子吗？”皇甫令尧反问，一戳就是重点。
“咦！”梁怡很惊讶：“你竟然还知道什么叫绿帽子？”
皇甫令尧愤愤地道：“我媳妇儿不会那样做的！要是有谁不长脸想跟我抢媳妇儿，我就打得他娘都不认得！”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再乱说话，我就要打你了！”
梁怡嘿嘿一笑，道：“你打我呀！不怕妹妹生气，你就打我呀！”
柳拭眉捂脸。
这俩吵架的内容倒是不幼稚，可这种对话的语气之类的，很幼稚啊！
互相吃醋？
第161章 敌意的来源就是柳拭眉
去酒楼吃了一顿饭，柳拭眉又打包了一些菜色，蹭着梁怡的马车，去了祁阳那里。
“哟，还知道孝敬师傅，不错不错！”
有好酒好菜，祁阳乐得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道：“你自己去瞧瞧吧。钟浪醒着的，刚刚过了毒发，正好你去给他把脉看看。一会儿我吃饱了就过来！”
梁怡知道祁阳的存在，但没见过，十分好奇地四处看，又问柳拭眉：“你说，钟浪就在这里？”
“嗯。”柳拭眉应了一声，道：“走，我带你去看看他。”
进了钟浪睡的那个屋，屋内的气味果然极不好闻，刚刚毒发过后，满屋子血腥的恶臭。
梁怡进去后，就把窗子给打开通风了。
皇甫令尧跟在柳拭眉身后，朝躺在床上那被毒药发作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钟浪看去一眼，一脸疑惑地道：“媳妇儿，他是不是要死了？”
话说得并不客气，但柳拭眉却习以为常，他是个小孩儿嘛！
她答道：“有师父和我在，不会死的，就是要受些罪。”
“执柳姑娘，这位是？”钟浪观察了皇甫令尧一眼，恰巧皇甫令尧也看着他。
柳拭眉答道：“我未婚夫，敦愚王。”
迟早要离开真药堂了，所以她今日是用自己的脸面来的，所以也没想藏着自己的身份。
而钟浪也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他早就猜测柳拭眉的身份绝不普通，估算她是千金贵女，所以见她这么说也并不意外。
敦愚王是柳大小姐的未婚夫，这是帝京人尽皆知的事。钟浪当然也听说过，只是不明白为何柳拭眉要化名执柳窝在药堂里做事。
“我先给你切脉，瞧瞧情况如何吧。”柳拭眉在床前坐下，给钟浪诊脉。
皇甫令尧的目光落在她放在钟浪腕间切脉的那只手上，微微露出不善。
钟浪本是江湖人，一直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对危机有着强烈的感知。
他感觉到自己被皇甫令尧盯着的手似乎被火灼烧了似的，下意识朝皇甫令尧看去。
但见皇甫令尧面色跟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孩子心性的样子，四处好奇地张望着。
只不过这种孩子气在成年人身上，就显得很傻。
钟浪默默地把目光转移到柳拭眉的脸上，问：“柳姑娘的婚期可是定下了？”
“尚未。”柳拭眉应了一句。
钟浪又道：“你给敦愚王看过诊么？这副模样，不能治？”
柳拭眉有些意外。
钟浪可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不会多嘴。不管他的事，他是绝对不会插嘴的，竟然问起了这样的问题？
他在怀疑什么？
她下意识朝皇甫令尧看一眼，才答道：“看过。说来惭愧，我都没能看出来是什么问题，能不能治自然也是个未知数。”
见她这么说，钟浪就没问了，又朝皇甫令尧看去，目光充满了审视。
他一个习武之人，又是江湖草莽出身，对皇甫令尧又是陌生人的关系，可不像柳拭眉那样先入为主，不对皇甫令尧设防。
尤其是，他方才有那样的危机感，绝不会是错觉！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他的直觉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皇甫令尧对他肯定是有敌意的！
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敌意的来源自然就是柳拭眉了。
梁怡没注意这边的暗潮汹涌，见柳拭眉松开钟浪的手腕，问：“怎么样？”
第162章 傻子中最聪明的那个
柳拭眉摇摇头，道：“几种毒混在了一起，想要单独解开是不可能，就比如说一团乱麻搅和成了一团，想要理清楚，便只能找出线头来，抽丝剥茧。”
“乱麻？”皇甫令尧一听，童言无忌地道：“不是说快刀斩乱麻吗？媳妇儿，我说得对不对？”
梁怡唇角一抽：“我说敦愚王，快刀斩乱麻，那麻还能要么？就算麻是还能要，但这人……还能要吗？”
皇甫令尧一脸天真：“那……以毒攻毒？”
“若是有办法以毒攻毒，妹妹不比你懂？这祁老还会不晓得？”梁怡双手环胸抱臂靠在墙上，又提出了反驳。
对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要反驳，皇甫令尧似乎也习惯了，没再说话，怔怔地看着柳拭眉。
柳拭眉拧眉思忖片刻，道：“快刀斩乱麻未必不是个办法，但是，这要用什么刀、怎么斩，可都是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钟浪的身子强度受不受得住！”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钟浪道：“我都可以。左右这条命能留到如今也是捡到的，柳姑娘尽管试，死马当成活马医即可。”
话虽如此，柳拭眉却不可能当真随意去治疗，她说道：“那我得和师父好好琢磨琢磨，如今只能是尽量减缓你毒发的痛苦，还有这些毒药对你身子的损害。”
她站起来，打算出去找祁阳聊聊。
就见皇甫令尧在一旁问：“媳妇儿，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啊，你为何一定要救他？”
柳拭眉怔了怔，笑道：“不是一定要是我的什么人才去救他的。虽然我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活菩萨，但为医者从医道，尽我所能挽救我想救治的生命，那是我道的信仰所致。”
前提是，她想救！
皇甫令尧似懂非懂地又问：“那你治好他之后呢？救命之恩大过天，他要报答你的呀？”
柳拭眉愣住，下意识看了钟浪一眼。
钟浪也微微一怔。
或许柳拭眉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钟浪是想过的，他说道：“柳姑娘若能将在下这条命捡回来，在下愿给你和祁老前辈当牛做马。”
“你是个江湖人！”梁怡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看出一点味儿来了。
他心道：我怎么觉得，这傻二王爷平日里总是痴傻痴傻的，能把人气绝的那种。可关键时候，为何他总能戳中事情的重点？
狐疑的视线，落在了皇甫令尧的身上：寻常傻子，可没有这么聪明的！
钟浪答道：“江湖路远，并无归处。从此后，钟某退出江湖未尝不可。”
“所以，你想以后跟着我媳妇儿了？”皇甫令尧可就不高兴了，一张脸黑漆漆的，迅速抱住了柳拭眉的手臂，那小眼神瞪向钟浪，充满了警惕，道：“你可是个男人，好意思吗！”
钟浪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道：“钟某别无长才，唯有一身武功。只要柳姑娘愿意留下钟某，在下愿意以毕生武力，护卫柳姑娘周全！”
皇甫令尧立即冲他龇牙咧齿。
柳拭眉感觉自家狗子的占有欲有点过头了，任何人靠近她他都要警戒一番似的。
她无奈地道：“令尧你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倒是梁怡思忖片刻，道：“我看行！”
其他几人朝他看去。
第163章 人称后会无期
梁怡笑了笑，道：“钟先生的武功之高，怕是我梁家上下也挑不出一个比得过的吧？若非别人对你用毒，这天底下能做你的对手之人，除了那些个隐世的前辈，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柳拭眉很惊讶，朝钟浪卡去，问：“钟浪，你真的这么厉害？”
梁怡笑道：“钟先生，梁某私底下查了你的底细。本无意冒犯，只不过是我妹妹接近的人，没有经过摸底，我不放心，故而才有此所为。还请见谅！”
他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钟浪也完全可以理解，憔悴的棕色面孔上，神色十分平淡，道：“看来，在下那点浅薄的阅历，瞒不过梁九少爷。在下钟浪，字无期。”
“钟无期！”
门外，已经吃饱饭的祁阳闯了进来，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你就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号称后会无期的钟无期？”
柳拭眉一脸懵逼：“什么后会无期？”
梁怡自然已经查清楚了，解释道：“妹妹你不是江湖中，人自是不知晓。”
他朝钟浪看了一眼，道：“当今江湖，除了归隐了的那一批前辈，还在江湖上活跃的，总共有十大高手。而咱们眼前这位钟先生，排名至少在前五！因为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对方就是死，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相见的可能。故而……”
抿了抿唇，梁怡朝柳拭眉看过来，道：“人称后会无期！”
“啊？”柳拭眉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感觉很神奇。
梁怡笑了笑，道：“钟先生若不想露出真实身份的时候，就会自称钟浪。而谁认出他想要打一场的，通常就是后会无期。恰好对上了钟先生的字——无期。”
柳拭眉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朝钟浪看去，挑眉道：“所以，我这是无意中救了江湖中排名前五的一位高手？”
“而且，这位高手还说以后为你当牛做马，做你的护卫！”梁怡咬定了这一点！
为何？
梁巍和梁永、梁勋，祖孙三人一致决定要给柳拭眉找一个高手来保护，但是因为她是个姑娘，一开始也想给她找个女护卫。
但这样的高手可不好找。
首先，女的练武哪怕再优秀，也很难超越男性，这是先天体型、力量优势决定的。
其次，柳拭眉是梁家人掌心里捧着的宝，一般的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找了几个，别说梁巍不同意，就是梁怡都不赞同！
而现在，虽然钟浪是个男的，但他武功高啊！
在他之余，再找一个武功过得去的女护卫给柳拭眉做近身护卫，两人双管齐下，那岂非绝美？
柳拭眉默了默，道：“可我不需要谁为我当牛做马……”
她的话没说完，祁阳哇咧咧地插了嘴：“怎么不需要来着！一来，你以后是王妃，还是……”
瞧了一眼皇甫令尧，祁阳撇撇嘴，道：“敦愚王的王妃。”
十分嫌弃的模样，显然他对这个徒弟女婿也不是太满意。
但都成定局了，他也只能接受，又道：“你柳家是没有护着你的人了，那么，敦愚王府中可有能护住你的人？”
问题丢出来，柳拭眉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
皇甫令尧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道：“对不起啊媳妇儿，我家里确实没有……”
见这傻狗委屈巴巴的模样，柳拭眉根本就没办法抵抗，笑了下，道：“好啦，你不要想太多。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皇甫令尧又朝钟浪看了一眼，转头看向梁怡，问：“九哥，他真的很厉害？有他在，是不是就没人能够欺负我媳妇儿了？”
梁怡一脸的一言难尽，触及柳拭眉的眼神，只得点了点头，问：“所以呢？”
第164章 狗子出主意不着痕迹
皇甫令尧傻归傻吧，他的逻辑性确实很强：“那他现在这个快要死的样子，能救活吗？”
他原本对钟浪不是那么能接纳的态度，但此时有些动摇了。
柳拭眉下巴一指，朝祁阳看去，道：“有师父在呢，迟早能救活的。我们现在是还没有找到方法，只能暂时吊着他的命。但只要确定了方法，找到合适的思路后，后面就容易了！”
为医者若都不相信自己能治好一个人，早早放弃了的话，那么这个人可定是彻底没救了。
祁阳也道：“就算不能在短时间内给钟先生解毒，吊住他的命绝对没问题！”
皇甫令尧一脸懵懂，又问：“媳妇儿，我听说有一种人，吃了什么药，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你听说过吗？”
柳拭眉一愣。
祁阳更是一怔。
梁怡不懂医毒，虽然是一头雾水，但也听说过这种事：“说的是假死药吗？”
“对啊！”祁阳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猛地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对于假死药，柳拭眉一个现代医学体系出来的不大懂，她朝祁阳看去，问：“师父，你有什么好办法？”
祁阳激动极了，朝皇甫令尧看去，大掌猛地一拍，因为身高的差距拍不到皇甫令尧的肩膀，只能拍中皇甫令尧的胳膊。
“你小子行啊！傻有傻招！”
柳拭眉不是那么喜欢别人说自家狗子傻，她自己说他傻狗子没问题，但别人说他傻，她就不乐意了：“师父，令尧只是智力上比较低龄，不是傻！他逻辑清晰着呢。”
祁阳一愣。
见她对自己维护，皇甫令尧脸上瞬间展开灿烂的笑容，拉住她的手，道：“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梁怡倒是见多了妹妹对傻二王爷的维护，默不吭声。
钟浪对此毫无感觉。
“好好好！”祁阳一大把年纪，莫名其妙吃了自己的徒弟和徒婿的狗粮，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管他傻不傻，总之这个办法很好！龟息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柳拭眉唇角一抿，心道：我能说，我只在武侠电视剧里听说过吗？
见她那样子也知道她不知道，祁阳便道：“龟息药能够让人假死，但又不是真正的死亡。”
“也就是说，一个人若是服用了龟息药之后，部分身子机能发生了暂停，进入了假死的状态？”柳拭眉根据现代对假死药的理解来解释。
祁阳点头，道：“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若是给钟先生服下龟息药，他进入假死之后，有些毒药可能对他就没用了！咱们便可以抽丝剥茧，先对其中一部分毒性进行清除。而他进入了假死状态后，以毒攻毒的痛苦，他也没有感觉！”
柳拭眉蹙眉，以现代医疗的角度思考：“那他自己没感觉，万一咱们的方法错了，他在昏迷中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譬如无痛人流！
虽说几率极低，但还是可能会因为受术者没感觉到痛，可能会出现大问题而医患双方都疏忽了。
不愧是鬼医祁阳，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整的解毒方案：“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再不济，还有九九摄魂针阵在，压得住！”
“既是如此，亦可试试。”柳拭眉面色肃然，认真思考后，朝钟浪看去，问：“钟先生，你可以接受吗？”
钟浪面上是一派淡然，道：“皆可。”
“那我尽量在这两日想出来办法，然后……”祁阳朝柳拭眉看去，问：“你还要去真药堂做事么？”
柳拭眉：“……”
皇甫令尧也朝她看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他也不太乐意媳妇儿去真药堂打杂！
第165章 不着急与不想、不喜欢不是一回事
柳拭眉想了想，道：“我先问问吧，再告假一段时间，若杜大夫允许就好。若是不允许，我就自己辞了吧。”
“行！”祁阳倒是很干脆。
虽然自己徒弟去药堂打杂很可惜，但他也知道这姑娘的抱负不同，她在医道上的路子，并不比真药堂的大夫差，她自己不可能不知晓。
这样的状况下，她还要留在真药堂打杂跑腿，那自然是有其他原因了。
他又丢出另一个问题：“那我这边做准备，徒弟，你好好想想，这几日要怎么脱身？不回相府，可行？”
就算他不怎么出门，但最近关于柳拭眉的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也是听说了的。
“行的。”柳拭眉当即同意了。
于是他们离开。
梁怡的马车，顺路送柳拭眉回相府。
马车上，看了一眼皇甫令尧后，梁怡问：“妹妹，敦愚王一直粘着你，跟离不开娘的奶娃似的，你不嫌累赘？”
柳拭眉无语抚额。
怕是又要开始争吵了！
果然，皇甫令尧瞪向梁怡：“我喜欢跟着她，她愿意让我跟，有你什么事儿！”
梁怡不理会这二傻子，就是看着柳拭眉，问：“妹妹，爷爷这两日特意跟钦天监的人打听过了，据说要等太子殿下选妃大婚之后，才能让你们成亲，那不是至少中秋过后了？最少也还有五个月吧？”
“我才十六岁，急什么？晚点不是挺好的么？”柳拭眉顺口答道。
刚刚说完，就感觉手上被掐了一下。
她吃痛，朝皇甫令尧看去。
他脸色不豫，见她看着自己，便道：“媳妇儿是不想跟我在一块儿？不想早点搬去和我一起住？”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想。而是不着急！”柳拭眉认真地解释道：“不着急与不想、不喜欢不是一回事，懂吗？”
“哦。”皇甫令尧应了一声。
她这样的话太绕了，不知道他懂没懂，但脸上依然是一派不高兴。
见傻二王爷吃瘪，梁怡乐了：“嘿嘿，以咱们家人的意思，倒是盼着相爷把你赶出家门，好让你回梁府住，在梁府出阁！”
转而想起今日之事，又道：“但显然……相爷是不会那样做的。”
“嗯，短期内不会惹事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撕破脸，日后有些事，也不是很难做。至少他现在没理由管我了。”柳拭眉拧起眉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呢，我若想顺理成章地脱离柳家，而不会背负不孝不悌之名，还是不容易的。”
梁怡挑眉，有些诧异：“你打算脱离柳家，直接跟柳家断绝关系的那种？”
“不然……”柳拭眉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以为呢？”
梁怡吃惊地道：“我们都以为你只是想跟他们疏远而已，谁料到你竟是……”
他们原本以为柳拭眉是打算与柳赋昀疏远关系，认这个父亲，但少走动。
但她却打算一刀两断！
够狠！
柳拭眉唇角冷冷勾起来，道：“好处没让我享受，为了柳家的门楣，把我赔进去都没关系，这等父亲不要也罢。既然他对我没有为父之心，他有什么资格享受我日后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