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心疼我家狗子
受伤的鲜血和沙土已经凝固在一起了，需要先清洗伤口，洗干净了，才能上药。
还别说，皇甫令尧这个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人，上药还是会的。
整个太医院噤若寒蝉，只有傻二王爷一句又一句地安抚，显得声音特别大：“媳妇儿，我尽量轻一点，疼你就说哈！”
“疼不疼啊？你别忍着，疼你就踢我，好不好？”
“呀，对不起，我方才太用力了，对不起对不起……”
柳拭眉低头看着他，听着他喋喋不休，看着他满脸歉疚，唇角勾了勾。
哪儿是他太用力了，只是伤口上有颗小石头卡进了豁口里，为了夹出来，肯定会弄疼她的，所以她小小地抽了一口气。
结果，这傻狗子就把责任揽他身上去了！
她有些恍惚，心里竟然有一种期盼：女人通常会因为感动而转化为爱情，倘若他是个正常男人，若能对她这样好，她会不会爱上他？
但转念一想，他如果智力正常，指不定还能对她这样好啊！
她正在思忖间，他又抬起头来，道：“媳妇儿，这点药是不是太少了？会不会没用啊？”
柳拭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道：“可以再多一点。”
这种小伤口，其实不上药过几天也会好的，只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愿意要给她上药、愿意多抹点药，她都可以顺着他。
“哦。”傻二哈乖乖地又给她加了一点儿药膏，轻轻地抹均匀了，拿过白色绷带，给她把两只手掌都给缠起来，打结。
还真别说，智力虽然低龄，可他的手法却不幼稚，包扎得挺不错的。没有太紧勒手，也没有太松散开，刚刚好。
看得出来，他本性是比较细腻的人。
“好了！”他弄好后，就仰头看向她，问：“还疼吗？要不，我送你回如意殿去歇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啦？我经常都是这样的！”
听他这么说，柳拭眉的心蓦地就疼了。
这人经常挨揍啊！
再看看这太医院的人，个个都对他很熟悉，却个个都对他这样不客气，那么他平时受伤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
自己给自己上药？
那够不着的地方怎么办？
越想，她才唇线越发冰冷，站了起来，道：“不急着回去，做人做事，最重要的是有始有终。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的！”
“啊？”皇甫令尧一脸的懵懂，好像完全不明白她突然说到做人的道理来是什么意思。
柳拭眉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皇甫令尧的身前。眸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其中一名穿着不一样的官袍、一看就有品阶的太医，扬高了声音，道：“太医院的首座……是这位莫太医吧？”
她指的这位，正是太医院首座莫昌。
莫昌本来就没把这边的小事放在眼里，被她盯上了，依然没有任何态度上的转变，下巴轻轻扬起来，脸上充满了倨傲，道：“老夫正是，你待如何！”
柳拭眉唇角冷冷一勾，头朝右边歪了歪，头上珠钗的流苏也跟着摆动，她竟然是面带笑意说话的：“莫大人，请问，这皇宫之中，谁是主、谁是奴？”
第197章 我就放肆了，又咋地！
她不喜欢奴字，但这些明着就是奴才的人，竟敢把蹄子踩在她家二哈头上，就不能忍了！
莫昌脸色微变，道：“柳大小姐这是何意？”
柳拭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鄙夷。
其实她知道，很多人都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个婚前失贞的破鞋！
不一样的是，很多人只是放在心里这么想，而进了宫后，皇后宫中的人比较会看人脸色，没有表现得怎么明显。
可太医院这些人，都把这种情绪摆在了脸上！
她婚前失贞也就算了，在宫里头还与皇甫令尧拉拉扯扯、浓情蜜意，是被皇甫令尧背进来的，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就是伤风败俗！
皇甫令尧蹲在她面前给她上药，百般呵护、关怀备至，看在他们眼里也是没规没矩！
本来，皇甫令尧在他们眼里就从来没得到过尊重，又摊上了这么样一个未婚妻，他们俩得到的待遇就是一样的了！
可，就算皇甫令尧痴傻、她婚前失贞，他们也是主子，这群太医学徒杂役，都是奴才！
主子可以尊重奴才的人权，但奴才不但不会尊重人，还爬到主子头上放肆，那她可就忍不了的！
“莫大人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说道：“在宫里头，圣上是主子、各宫的主子都是主子，而你们……”
环视一圈，将每一张疑惑、震惊的复杂脸都看在眼里，她掷地有声地道：“是奴才！”
柳拭眉退开一步，道：“我柳拭眉是皇后娘娘邀请进宫的客人，是定了亲、但尚未过门的敦愚王妃，没有资格教训宫中的奴才。但——”
她指了指身侧的皇甫令尧，道：“他——敦愚王，是当今的二皇子，受封王爷的主子，你们总不能不认吧？”
莫昌一窒。
他还真不敢说“我不认”！
但认，也是不甘心！
他冷哼一声，道：“我等知晓柳大小姐能说会道，就连丞相大人都在你手里吃过亏。但柳大小姐，宫里、太医院，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算是转移焦点了。
自家媳妇儿被点名奚落，皇甫令尧脸色一沉就要发怒。
柳拭眉拉住他，道：“令尧你别说话，看我的！”
当她柳拭眉会这么容易被转移焦点的吗？
她忽而一笑，道：“莫大人好大的口气啊，我柳拭眉还就放肆了，又咋地！”
她轻轻举步往前走，前面正有药童拿着打包好的药出来，顺手就夺了过来。
“你……”
药童想要开口，被她寒眸一瞪，愣是不敢吭声了。
柳拭眉解开药包，取出了其中的药材，缓缓说道：“为医者，不说悬壶济世，却也要讲医者仁心。”
因为所有人都疑惑她想干什么，所以整个太医院都是静谧的，她的声音虽然轻缓，却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把药材丢进了舂药的石臼中，拿着药杵一点一点地将药材舂碎。
她的掌心有伤，这样做肯定是疼的。
但她仿佛就不知道疼似的，一边舂药，一边说道：
“医道路上，永无止境！”
“医品、医德，远比医术重要！”
“我大概能理解你们，进了太医院的大夫，以为自己已经登顶，走上人生巅峰了！故而鼻孔朝天，已经看不清脚底下踩着的地儿！”
她说着一堆似是而非的话，颇有教训人的意思，莫昌等人怎么可能听得入心？
当即个个脸色愤慨起来，许太医脱口骂道：“柳拭眉，你一个不守妇道的贱妇，有什么资格谈论咱们医道的事儿！”
“不守妇道的贱妇”，这个话，让皇甫令尧脸色绷不住了！
第198章 本小姐今日便教你做人
但，柳拭眉比皇甫令尧动作更快，三两步上前，掐住了许太医的下颚，将捏在手里的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大概是她动作太快，谁也没想到，许太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整套动作已经结束了！
她冷冷地道：“有什么资格？我柳拭眉，今天就叫你们看看，我有什么资格说医道的事儿！”
她的神情太过暴虐，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柳拭眉轻轻拍了拍手上的药粉碎屑，朝莫昌看去，道：“莫大人，你若能治好他，就当我柳拭眉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你。今日之事你一个奴才竟然不将敦愚王放在眼里的事，就此作罢。”
话锋一转，又道：“可你若治不好他……本小姐今日便教你做人！”
“本小姐今日便教你做人”这句话说出来，她的眸光特别冰冷，与她目光对视上的人，都忍不住心口猛跳！
莫昌脸色沉怒，道：“你给许太医吃的是什么？”
“呵呵，不就是随便从这个药童手里拿过来的药？怎么，这是你太医院的药，难不成你还搞不定？”柳拭眉轻笑起来。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么一笑，可谓是倾国倾城。
当然，倘若她眸中嗜血的意味没有这么重的话。
她本来就只是想要来太医院看看皇甫令尧的病历本的，没想到他们对皇甫令尧这样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出言羞辱她，她若是就这么吞了这口气就走，那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莫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边许太医已经发作了！
只见他捏着自己的喉咙，满脸憋得通红，痛苦地哀嚎：“大人救我！”
“她这是什么药？”莫昌问。
许太医却摇头：“我不知道……没见过……没见过……剧毒……”
所有人脸色丕变，一片震惊！
就那么简单从普通的药包里挑选了药材，竟然就配出来了毒？
连被柳拭眉叮嘱在一旁等着看戏的皇甫令尧，都十分诧异地看向她。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自己本身就会医术，如今又拜了祁阳为师，玩一点毒岂不简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莫昌连忙招呼所有太医去给许太医诊脉，但七八名太医一路诊脉过来，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包括莫昌！
没见过！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剧毒！
这时候，许太医已经倒在地上了，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呐，我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一个个跪下跟我家敦愚王认错、道歉！”柳拭眉忽然又开口了：“不然，你们就是将此事告上御前，这口出狂言的贱奴的命，我也要定了！”
还别说，这话说得相当霸气！
皇甫令尧垂下眼睑，掩盖住了眸中的笑意。
这样能耐的姑娘，以后就是他皇甫令尧的王妃了，皇甫贺阴差阳错被人算计，失去了这么个宝贝，呵呵！
莫昌当然不肯了，但是他诊脉之下，竟然完全不知道许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
查不出来毒是什么毒，根据毒发的症状，也无法分辨！
他霍地站起来：“柳拭眉，你敢毒杀太医，以为圣上会放过你么？”
第199章 我都舍不得凶她
对于他的威胁，柳拭眉还真不怕，冷笑一声，开始数数：“十！”
“我来数！”傻狗子鼓起掌来，道：“媳妇儿、媳妇儿，我来数，我最擅长数数了！”
他一边拍手、一边大笑：“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话音落下，莫昌尚未做出反应，许太医却是顾不得痛苦，连滚带爬地滚过来，跪在地上给柳拭眉磕头：“柳大小姐，我错了！我不该口出狂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死到临头的人，总是比较怕死的。
莫昌脸皮一抖，但眼前这个情况，偌大的太医院，竟然破不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毒，似乎除了求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可，许太医的求饶，在柳拭眉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她的目光始终放在莫昌脸上，等着莫昌给说法！
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太医院集体不把皇甫令尧当主子，直接视他如无物，若不是莫昌在上头纵容，又怎么会演变至此？
今天她的手辣了一回，可不只是要杀鸡儆猴而已，她要镇住的是那只领头羊！
莫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很不想理会这件事，反正毒死了一个太医，柳拭眉也闹不到好去。她如今相府的靠山已经靠不住了，许配给敦愚王又是个没有办法给她出头的，还能怎么嚣张？
能做太医院首座的，也不是无能之辈，开口道：“柳大小姐，你若不为许太医解毒，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见他的气焰还这么嚣张，柳拭眉挑了挑眉。
她正要说话，就见自家傻狗站了出来，一脸愤怒地道：“谁准你这么跟我媳妇儿说话的！”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站出来后，就倏地朝莫昌冲过去，一把按住了莫昌的老骨头！
莫昌今年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他也就是个文弱太医，被皇甫令尧蛮劲按住，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按在了地上。
皇甫令尧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膝盖上，让他不得不跪下！
这家伙一边踹一边骂：“叫你看不起我媳妇儿！叫你对我媳妇儿凶！我都舍不得凶她，你这个臭老头竟然敢凶我媳妇儿？”
十足的傻子撒泼！
柳拭眉看得目瞪口呆，但下一瞬她就很想笑。
喜悦的那种笑。
他们俩似乎是，她一心想维护他的尊严，而他一心想护持她的安全啊！
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太医院的人没想到，平日里他们无视敦愚王也是习惯了的，敦愚王在太医院是吃过亏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冲他们发过火。
可今天……
众人朝柳拭眉看了一眼，这姑娘长得是漂亮没错，但哪来的魔力，竟能把傻二王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候，皇甫令尧又转过头来瞪着他们，道：“你们还不跪下磕头？要我一个个打下去？”
狗子凶起来的时候，堪比恶狼！
还真别说，不想被踹得那样难看的、膝盖又比较软的，立刻就跪了一片。
柳拭眉眸光冷寒地扫了一圈，道：“其他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200章 只恨自己没有尾巴疯狂摇起来
宫里头的斗争从来都没有消停过，太医院的人也很习惯了宫斗中那些人在暗地里阴来阴去的，但柳拭眉和皇甫令尧这一出，说打就打、说威胁就威胁，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举动，当真是新鲜得很！
莫昌冷笑，道：“柳大小姐，你迟早要后悔如今的举动！”
柳拭眉不以为意。
她知道莫昌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说：你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现在我奈何不了你，但迟早有人会收拾你！
高调确实容易引来打杀，会树敌众多。
但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以她和皇甫令尧现在的局势，已经在低谷里了，再怎么装孙子也没有用，会针对他们的人依然在针对，不想让皇甫令尧好过的人依然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刀阔斧干一场！
至于后续麻烦……
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眼前的事搞定再说！
经过了这么一阵闹腾，太医院的人一个个都不得不跪下了，至于他们是否求饶道歉，人数众多也没办法一一管得过来。
事情总要收场，柳拭眉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许太医，道：“不想死的话，就带我去药房吧。”
许太医痛苦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但知道有救了他还是撑起来，将柳拭眉领着去了药房。
柳拭眉挑选着药材，一边配药一边问：“许太医，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柳大小姐请问！您请问！”许太医吃了她的亏，还没有解毒，当然是对她老老实实的。
皇甫令尧跟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在忙碌。
柳拭眉点点头，又道：“我想看看敦愚王的病历，你知道放在何处么？”
“敦愚王的病历？”许太医一愣，朝皇甫令尧看过去一眼，得到皇甫令尧一个龇牙咧嘴。
他缩了缩脖子，道：“宫里头主子们的病历，都归太医院副座舒涵舒太医掌管。舒太医去给太后请脉去了，此时不在太医院。”
“哦。”柳拭眉也不为难他，很快配出了药。
见她把药材都丢进石臼里准备舂药，皇甫令尧连忙过来：“媳妇儿，我来帮你，你的手疼，不要再用劲了。”
柳拭眉也不逞能，将舂药的活儿交给了他，还冲他勾唇微微一笑，道：“令尧真是个好人！”
得到媳妇儿的称赞，傻狗子只恨自己没有尾巴疯狂摇起来！
许太医在一旁忍耐着痛苦，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心中惊奇不已。没想到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傻二王爷、和婚前失贞的柳大小姐，他们两人竟然能够相处得这么好？
敦愚王是个傻的，会对柳拭眉言听计从没什么令人意外的，但传说中心高气傲的柳拭眉会对皇甫令尧这么好，就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多时，药被傻狗子打成了粉末，柳拭眉又添加了一些糖膏，将药粉捏成了丸状，道：“许太医，解药做好了，你自己吃吧。”
许太医忙不迭把药丸塞进嘴里！
“呵！”柳拭眉的笑意带着一点嘲讽，道：“还真的叫你吃你就吃，不怕还有毒吗？”
第201章 黑的都能给她洗白
许太医一怔。
他伸手想将这颗药抠出来，但已经没用了，药丸已经被他咽了下去！
“柳大小姐，我承认我对敦愚王态度不好，可我也不曾害过他！往日与你们无冤、今日也与你们无仇的，你为何要一而再地害我？”
他要疯了！
柳拭眉唇线冰冷，眸光轻慢地扫过他的脸，道：“虽说我婚前失贞是事实，我家敦愚王智力上有问题也是事实，但我就不喜欢别人挂在嘴边！尤其是，不喜欢看见有人看不起我家敦愚王！你该庆幸我柳拭眉尚未过门，我若已经是敦愚王妃，今日不把你杖毙，名字都可以给你倒过来写！”
未婚，还不是皇家的主子，所以她没办法处置皇家的家奴。否则，今日不见血怕是不行的！
越说，她的眸光越是冰寒：“但你说的也没错，无冤无仇的，我也不至于要害你的性命，你完全可以放心！”
刚刚吃过亏，任是谁遇见了这么个冷寒着一张俏脸跟自己说“你完全可以放心”，都不可能放心的！
许太医心里慌乱至极，又道：“柳大小姐，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名册在案的太医，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被圣上治罪吗？”
“圣上治罪我当然怕啊，不过我有什么罪呢？”柳拭眉冷笑，道：“敦愚王是圣上的亲儿子，有人对她儿子不敬，我在教训这些奴才，这是为圣上分忧解劳！圣上英明、皇后仁爱，定能理解我爱护敦愚王的拳拳之心！”
许太医：“……”
黑的都能给她洗白！
皇甫令尧站在柳拭眉的侧面，她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自然也没有发现他眸中连绵不绝的笑意，哪儿还有半点儿痴傻？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未来媳妇儿给自己出头，这种感觉十分美妙！
柳拭眉又道：“我也没有要和你过不去的意思，许太医，小心祸从口出，希望下一次你不要再落入我的手里。”
说完，她转身朝皇甫令尧看去，道：“令尧，我们走吧。”
“好的，媳妇儿！”傻狗子乖得很，立即跟在她身侧，一块儿走出了御药房。
出来的时候，舒涵舒太医也正巧回来了，太医院内正是一片骂声。但一见柳拭眉和皇甫令尧进来，又是一片静寂。
舒太医一头雾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宫里办差的人，哪一个心头不是清明的，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柳拭眉以前就是宫里的常客，又怎么会不认得？舒涵上前向皇甫令尧行了一礼，问：“敦愚王怎么来了？”
“哦，我媳妇儿磨破了手，我送她来上药。”傻二王爷的逻辑一向都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舒涵朝柳拭眉看了一眼，问：“柳大小姐的手，已经上过药了？”
提到这个，傻狗子就得意洋洋：“对！我给她上的！”
舒涵心里咯噔一下，结合平日里太医院的人对敦愚王的态度，也可知一二了。
柳拭眉开口道：“手上的伤是小事，但我近日身子有些不适，可否请舒太医为我诊个脉？”
听她这么说，舒涵完全没有回绝的意思，说道：“那请柳大小姐随我过来。”
身为太医院的副座，舒涵拥有一间单独的诊房，现代称之为：独立办公室！
进来后，舒涵拿出了腕枕和丝巾，道：“柳大小姐请坐吧。”
柳拭眉却没有将手伸出去，而是道：
第202章 许我尊重，予以礼貌
“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并不是来看病的。我呢，就是想查阅一下敦愚王过往的病历。”
可不能再浪费更多时间了，今日先是弄了俞晚清，又闹了太医院，皇后肯定会过问，还是要有所交代的。
对她这么说，舒涵一点儿也不吃惊似的，问道：“柳大小姐何故要查阅敦愚王的病历？”
柳拭眉朝站在自己身侧的皇甫令尧看了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冲他微微一笑。
得到媳妇儿的笑容，傻狗子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柳拭眉心里舒服，对舒涵说话也是带笑的，道：“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舒涵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柳大小姐会看病？”
这位副座可比莫昌务实多了，柳拭眉颔首：“略懂一二。”
别人对她以尊重，她也能以礼貌回之：“拭眉对医道见识浅薄，还请舒太医不吝赐教！”
女子从医本来就少见，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相府嫡女，传说中饱读诗书名冠帝京的才女柳大小姐！舒涵又怎么可能不惊讶？
他也不去问她从何学来医术，只问：“那么柳大小姐为敦愚王诊脉，可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柳拭眉也不讳言，道：“正是因为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才需要查他过往的病历。”
舒涵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可柳大小姐是否知晓，哪怕你看了病历，也不会查出什么问题来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深了去了！
其一：皇甫令尧的傻病本来就是一个不能深究的悬案。
第二：病历可能造假。
第三：或者皇甫令尧的病有得治，却有些人不允许他病好？
诸多可能。
柳拭眉心中湛亮，又朝皇甫令尧看去，却依然坚持，道：“但请舒太医行个方便。”
皇甫令尧本人就在这里，病历也不是什么绝密的档案，舒涵见她一而再坚持，他想了想，道：“请柳大小姐稍等。”
又朝皇甫令尧微微欠身为礼，转身走出诊房。
他出去后，柳拭眉朝皇甫令尧挑了挑眉，问：“舒太医平日里对你，也是这么尊重的么？”
谈不上恭敬，但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她好奇，这是因为有她在这里的缘故，还是舒涵本人就是这样的人。
皇甫令尧点点头：“嗯，很多时候其他太医不肯给我看病，但舒太医是愿意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舒太医的师兄，是我母后以前最信赖的窦太医。”
“啊。”柳拭眉大概明白了，原来舒涵是前皇后派系的人！
当然，并不是明面上的，不然早就随着前皇后的陨落而被灭了！
她又问：“那你觉得，舒太医可信吗？”
这话她问得试探意味特别浓，盯住了皇甫令尧的眉眼。
却见他的笑容依然如故灿烂，回答她的问题：“舒太医的医术好像很厉害呀！如今皇祖母但凡有哪儿不舒服，也都是叫他去的！”
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也让柳拭眉知晓：这个舒涵在太医院的地位举足轻重，深得太后信任！
不用他泄露这样的信息，柳拭眉也能看出来。
今日她在太医院这么一闹，但凡舒涵是个怯懦的，都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对她和皇甫令尧这般客气。
也不是没见莫昌那愤怒的眸光，但舒涵敢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对着来！
这已经很能代表什么了！
“媳妇儿，你为何要问舒太医的事？”皇甫令尧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问：“你还要查我的病历？”
第203章 只要你问，我就会如实回答
柳拭眉看着他，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想把你的病治好呀！”
他一愣，说了句：“可我没有病呀！”
柳拭眉：“……”
为何她有一种错觉！
方才皇甫令尧说“可我没有病呀”这句话，听着好像懵懵懂懂的童言稚语，却好像又非常坦诚地告诉她一个事实：他没有病！
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到底是她的错觉呢？还是他真的在对她透露什么信息？
“令尧，你为何觉得你没有病，是因为你没有半点不舒服吗？”柳拭眉试探性地抛出问题。
她有过无数次怀疑，但又有无数次自我否定。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观感到底是准确的，还是有哪里失误？
说皇甫令尧这个人纯真，可有时候她又觉得看不透他。但若说他复杂，他对她的态度却又好像纯净得没有掺杂半分杂质！
倘若他是装出来的，那也太可怕了！
但她还是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傻狗子满心对她好，她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去对他呢？她的算计，应该是对付敌人的时候用的，不应该用来对待自己人。
这么一想，她就铲除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而皇甫令尧此时也做出了回答：“我是没有哪儿不舒服，媳妇儿，你不觉得我的身子倍棒吗？”
柳拭眉：“……”
呵呵，确实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她家傻狗子绝对是二哈附身，精力无穷、身子矫健、精神奕奕、拥有高颜值的外表却有呆萌的属性！
哦，还有一点，狗脾气大、拆家能力也是一流的！
反正已经决定不怀疑他了，柳拭眉笑了笑，也没再多问，道：“我呢，就是想对你以前的事多一些了解。”
“哦！”皇甫令尧一点儿也不反对似的，笑嘻嘻地道：“那你问我呀，只要你问，我肯定会如实回答你的！”
柳拭眉又是一怔。
说好不怀疑他了，但他这话，又忍不住让她产生一种“他在故意告诉她什么”的错觉！
只要你问，我就会如实回答。
难不成她问“你是不是在装傻”，他还真能回答“是”？
她在心里摇头，道：“没事，我就看下你的病历。你也知道我会给人看病，那至少我未婚夫的身子状况，我应当掌握，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好给你诊治，对吧？”
“对！”皇甫令尧乖乖地点点头，没说话了。
但他却在心里叹息：唉，你倒是问我呀！你若是怀疑我什么，直接问，我就告诉你！
他也不知道为何有这种冲动，但就是想对她坦诚！
可她竟然不问了，他总不能自己戳破吧？
不多时，舒涵就将皇甫令尧的病历给拿了过来：“柳大小姐想看什么，你自己看吧。”
宫中主子的病历本，都是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请脉状况都登记在案的。
柳拭眉接过来，道：“多谢舒太医。”
她就抱着病历本坐在一旁，从头开始看。
看得出来，二皇子小时候身子康健，感冒发烧都少。
一大本病历，从皇甫令尧出生开始到如今，似乎全都有详细的记录。
但，确实只是“似乎”！
柳拭眉发现了一个问题：“舒太医，为何这中间被撕去了好些页？”
第204章 狗子的病历本
这种册子本来就是纸张叠在一起，钻孔后，用针线缝订在一起的。
中间被撕去了一些页面，只要把那些碎纸都拔掉，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但，装订线松了些是事实，而且，上头记录的东西不连贯，也是掩盖不住的事实！
舒涵显然对这个非常了解，他连看都不需要看一眼，道：“你仔细看看那上头的日子。”
柳拭眉又低头一看，恍然大悟：“这莫非是……”
从前皇后用巫蛊之术谋害太后那件事后，皇甫令尧的病历就被撕去了，直到——他连续发了多日高烧开始，才又续上了！
舒涵没有回答，但他看向柳拭眉的眼神，代表着：你的理解是没错的！
柳拭眉拧眉，又问：“那么，原来这究竟有没有记载？”
前皇后出事后，皇甫令尧当然是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所谓的墙倒众人推、覆巢之下无完卵，他那段时期又怎么可能好过？
可不好过归不好过，请平安脉的也不来了么？
既然有撕掉的，就代表曾经有记录。
那么，为何要撕掉这些呢？原来记录了什么？
舒涵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宫中风云诡谲，柳大小姐若是个聪明人，你自己心知肚明便好，莫要追问下去。追究下去，只不过给你、或者给敦愚王……”
他又朝皇甫令尧看了一眼，道：“带来更多麻烦。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柳拭眉沉默。
查下去很可能掀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会给她和皇甫令尧带来杀机，这点她可以想见。
可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她不认为！
皇甫令尧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从他如今的逻辑思维能力、从他的体格体能上看，只要他恢复智力，他肯定文韬武略样样优秀。
明明是天之优选的人，为何要一辈子被人骂傻子？
但舒涵显然已经不想与她多说，她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看下去。
从皇甫令尧连续高烧不退，之后就烧坏脑子开始，所有太医都给他看过了，却一无所获。皇帝甚至也请了方外郎中、民间大夫……来给他诊治过。
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改变不了他痴傻的事实！
最终落下的诊疗结果只有一条：被烧坏了脑子，药石罔效！
再后面的一些登记，几乎就是放弃治疗的表现，慢慢的对皇甫令尧的病已经无人上心，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再之后，无非就是一些受伤上药的记录、半个月一次的请平安脉的记录了。
合上了整本病历，柳拭眉垂眸，久久不语。
“媳妇儿。”在她看病历的时候，皇甫令尧一点儿也没有吵她，而是坐在一旁东张西望。
发现她看完了，眸光闪烁了一下，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问：“你是不是看完啦？”
柳拭眉回过神来，朝他看去。
果然，任何时候朝他看去，在他脸上看到的就是笑容，他眼里的是自己的倒影！
她不自觉微微一笑，道：“嗯，看完了。”
皇甫令尧薄唇动了动，又问：“我说了我没有病吧？”
知晓她想给自己看病，他故意引她进宫，目的就是让她相信自己没病，别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这么厉害的小姑娘，还真怕她挖出什么来！
但，看见她这个样子，他竟有些后悔？
第205章 伸出食指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离开太医院后，柳拭眉依然还在若有所思。
当初的事情，能挖掘吗？
挖出来的不堪往事，到时候颠覆了她与皇甫令尧如今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呢？
过得不好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就怕会遭来四方的打杀！
罢了罢了，这件事先放在一旁。事实上，她自己相府那边的破事儿还一堆呢！
“媳妇儿，你在想什么？”皇甫令尧自己心里也有很多想法，他更是无法跟谁诉说，一路走一路看着她沉思的侧脸，又问：“你的膝盖还疼吗？”
“就破了点皮，现在不疼了。”柳拭眉应道。
他们俩已经在太医院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现在都快要是用晚膳的时候。
皇甫令尧将柳拭眉送去西宫如意殿，他自己在宫中的寝殿也在西宫，就是隔壁的寻鹿殿，近得很。
刚刚进入西宫，就见有宫女来报：“奴婢见过敦愚王、见过柳大小姐。皇后娘娘有旨，请二位去永乐宫用晚膳，已备妥膳席。”
皇后要叫他们去吃饭，他们不能不去。
柳拭眉也很清楚，今天闹了两出，其一是俞晚清的事，第二是太医院的事，皇后难免要过问起。
所以，朝永乐宫走去的时候，她低声对皇甫令尧说道：“令尧，一会儿皇后娘娘问话，你不要胡乱回答，把问题都推给我，知道吗？”
推给她，她可以好好做一番解释，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哦。”皇甫令尧乖得很。
低头见她脸上都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心中一动，伸出食指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柳拭眉微微一愣，旋即失笑，反手捉住了他的大掌，拉着他一起往前走，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扭扭捏捏。
走在前头领路的永乐宫宫女，看见他们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该如何做想。
说他们无耻，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可不管是傻二王爷还是柳大小姐，他们脸上可都没有郎情妾意的意思，反倒是像……
姐姐弟弟？
真有点那种感觉，唯一违和感的是，弟弟长得也太高大威猛了些！
柳拭眉丝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拉着皇甫令尧的手进永乐宫，走到皇后面前，才松开他的手，福身行礼：“拭眉见过皇后娘娘！”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曲映蓉笑问：“去虎山了，怎么又弄太医院去了？”
柳拭眉并不吃惊。
他们的行踪本来就没有任何偷偷摸摸的，皇后是后宫之主，这些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线呢？
她一点儿也不惊慌，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拭眉与王爷去了虎山，本是想看大猫的,不想巧遇平安郡主。平安郡主对拭眉有些误解，起了一些口舌上的纠葛，拉扯之下摔了一跤，手摔破了而已，王爷大惊小怪非把拭眉送去太医院了。”
据实以告，并且她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淡笑，一点儿也没有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而感觉到心虚！
她理直气壮，自认自己没有错！
第206章 对她就只剩下听说
曲映蓉听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叹了一口气，道：“要说，也确实怨不得你们。这平安郡主的气性确实大了些，素来不怎么能容人，本宫也是见识过的。”
目光滑落，又朝柳拭眉的手心看去，问：“你的手，伤得如何？”
柳拭眉伸出捆绑了绷带的双手，落落大方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已经在太医院上过药了，过几日伤口愈合，自然就好了，无甚大碍。”
她感觉出来了，这位皇后对平安郡主，大概不是十分满意？
曲映蓉并没有追究俞晚清的事，而是道：“敦愚王如今是孩子脾气，他非要带你去，还大闹太医院，也有点不像话了。”
皇甫令尧一听，就要开口。
柳拭眉朝他看了一眼，冲他眨眨眼睛，提醒他自己进来之前说了什么，他就闭上了嘴巴，垂下头去没说话。
她也是垂眸，一脸乖觉地道：“此事不怪敦愚王，当得怪拭眉。”
说着，她就撩起裙摆跪了下去，道：“是拭眉鲁莽，见不得太医院之人对敦愚王无礼，当时一心想要为自己的未婚夫出头，完全没有想过后果、没想过对错，有失体统，但请皇后娘娘责罚！”
主动认错，将主动权拿在手里，总比被人追着问、追着压、追着打，要来得强得多！
见她跪下了，傻二王爷也懵懵懂懂地跟着跪下了，道：“不不不，这件事还是我的错，人是我打的！”
“你们俩感情倒是好！”曲映蓉一脸的无奈。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外头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曲映蓉愣了愣，道：“太子怎么来了？”
但亲儿子来了，马上就是用晚膳的时候，自然不能不让人进，她便命人将太子请进来。
皇甫贺已经进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向曲映蓉行了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这对未婚夫妻。
上次悄悄出宫见过柳拭眉一面后，对她就只剩下听说。
这还是第二次见。
皇甫令尧下意识朝柳拭眉那边挪了挪，高大的身子将她娇小的身躯挡住，仿佛这能够不让皇甫贺瞧见他媳妇儿似的。
而皇甫贺是站着的，视野本就广阔，跪着的他又挡得住什么？
皇甫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朝皇后看去，问：“母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跪着？”
“哦，也没什么事。”曲映蓉笑道：“你们俩赶紧先起来。既然太子来了，就添一副碗筷，咱们一边用膳一边说吧。”
众人围坐在圆桌旁，柳拭眉被曲映蓉拉着坐在自己的身侧，曲映蓉的另一侧则是皇甫贺。皇甫令尧当然是要坐在自己媳妇儿身边的，因此坐在了柳拭眉与皇甫贺二人之间。
但如此一来，倒是隔开了不该坐在一起的两人，却造成了两人面对面的状况！
傻二哈顿时充满了不爽，不时朝皇甫贺投去敌意的目光，仿佛只要皇甫贺盯着他家媳妇儿多看一眼，他就要冲过去咬断皇甫贺的脖子似的！
这种气氛太明显，谁又能没察觉？
柳拭眉倒是坦然得很，她行得正坐得端，跟皇甫贺允终生的人可真不是她，这个锅她不背！
当然，她也会尽量与皇甫贺保持距离，能不与他对视就绝不，以免徒生是非。
皇甫贺率先开口：“母后，儿臣听说了太医院的事。”
第207章 这个傻二弟也护不住她
他先做了开场白，正好切入了方才曲映蓉没说完的话题。
“你怎么看？”曲映蓉很感兴趣地朝自己的亲儿子看去。
皇甫贺面色正儿八经，说道：“早先儿臣就时常听闻，奴才们对二皇弟态度恶劣。只是没抓到现行无法追究。儿臣认为，这宫中的奴才对二皇弟多加不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既然逮住了，确实该打杀一番，以正风气。省得，奴才都嚣张得爬上主子头顶了！”
曲映蓉失笑摇头，道：“敦愚王也好，拭眉也罢，毕竟年纪还小，气性上头的时候，难免会失控。这事儿着实也怨不得他们俩。太子说的也不错，这些个奴才，确实不像话了。“
她又朝柳拭眉看去，道：“拭眉今日可是受委屈了？”
柳拭眉从容大度地道：“拭眉不委屈，只是替王爷叫屈。就算王爷多年前已经在宫外开府，但他依然是皇家子嗣、是天家人。以太医院首座为首的这几位，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不把王爷放在眼里，我也能理解。但就连那些做杂役的宫人都如此，拭眉就没忍住脾气，做了不当之举，是拭眉的错。”
“才不是！”傻狗子可听不得自己的媳妇儿低眉顺耳的，哼哼地说道：“就是这些个狗奴才的错！我媳妇儿才没有错呢！你都流血了，他们是太医，不给我面子，也不能不管你的伤呀！”
这两人的话，一搭一唱、一红脸一白脸的，当真是配合得极好！
对他的狗脾气，曲映蓉无奈地道：“是是是，确实是奴才们嚣张了，怨不得你们。”又道：“太医院的事，本宫会整肃的，今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没追究他们俩的责任，但这意思也明显：这件事我接手了，你们也消停些，不要搞事情了！
相对来说，皇后已经对皇甫令尧相当纵容。从上回抢了草莓的事，可见一斑。
柳拭眉当然明白，立即说道：“皇后娘娘高义，拭眉理当听从娘娘教诲。”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被皇甫令尧盯着的皇甫贺没去看她，但关注点一直放在她身上。
他虽然心里难受，可也很明白，如今他们的身份他是不能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她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他不能再让她雪上加霜。
然而，若说明知道两人不可能了，就应当尽早放下，他却又始终放不下，只能暗中关怀吧。
他眼角的余光偶尔扫过柳拭眉捏着筷子的手，捆绑着纱布，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这个傻二弟也护不住她，叫他如何放心？
曲映蓉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见他垂着眼睑没有说话，也没说什么，只道：“先用膳吧，别的事尚且不提。”
“是。”
有了皇后的允许，几人才开始动筷。
吃了一会儿，曲映蓉又问：“太子，你怎么不问平安郡主怎么不见人影了？”
皇甫贺抬头，不动声色地道：“今日儿臣见过她，在虎山上被老虎吓着，郡主气性大，出宫回府去了。”
“怎么说，都是备选的太子妃，哪怕将来未必就是她，太子也应当上点心。”曲映蓉叮嘱道。
皇甫贺应道：“儿臣明白。”
曲映蓉又问：“太子啊，备选太子妃也定下有段日子了，你心里可有人选了？”
闻言，皇甫贺没能控制地朝柳拭眉看了一眼。
第208章 你再唧唧歪歪，我就不客气了
但见她仿佛没听到似的，只顾着吃她自己的饭，甚至还不时给皇甫令尧夹菜，在她眼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心里不禁气闷不已，说话也有些漫不经心，道：“除了晚清表妹时常入宫，其他几位儿臣并未接触。四月初不是有个牡丹宴么？她们都在邀请行列，也不会不来，届时多加了解便是了。”
曲映蓉也赞同他的想法：“也是，距离中秋还远着呢，不急。”
柳拭眉默默地听着，表面上不关注，但实际上都将他们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
说来说去，虽然四位备选太子妃各有各的优势，但真要说最合适，都是比不过柳拭眉的。
柳拭眉说好听了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往难听的说，就是迂腐文人培养出来的联姻工具！一板一眼照着那个位置量身定做雕琢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合适？
不是说其他人就差了，只是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太子妃就会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主可不是选美选才就能决定的。
这个人选必须得识大体、懂世故、知进退。
譬如俞晚清，就不是个识大体的，过于被感情左右，难以成事；嫉妒成性也没有大妇风范。而那柳妍儿压根就不入流，若非要给丞相柳赋昀面子，怎么都不可能选她！
剩下还有两位……
看来，牡丹宴上，当真就要看哪一朵花能艳压牡丹了！
在永乐宫里用完晚膳，曲映蓉又留太子下来说话，柳拭眉当然识趣地拉着皇甫令尧离去了。
路上，皇甫令尧几次想与她说话，都让她以眼神阻止。他乖乖的，不吭声了。
直到回到了如意殿，进入殿中没有旁人了，皇甫令尧才道：“媳妇儿，吃饭的时候，太子哥哥一直在看你！”
柳拭眉朝他看去，就知道这狗脾气又要发作了！
她可不想永远围绕着这种莫须有的问题无限循环，所以，横眉过去给了他一个冷厉的眼神，道：“那我看他了吗？”
突然对他严厉起来，傻狗子一愣，老实摇头：“没有！媳妇儿一直在管我吃饭的事儿呢！”
恍然大悟，根本没有吃醋的必要啊！他又笑了：“媳妇儿对我真好！”
“那不结了？”柳拭眉走到桌旁坐下。
皇甫令尧跟着坐在她旁边，见她垂下头去整理手上有些松散的绷带，斜睨了她一眼，又说了句：“如果太子哥哥非要与我抢你，我打不过他怎么办？”
“皇甫令尧。”柳拭眉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不由一怔。
她依然没有抬头，专心整理绷带，一边弄一边道：“与其操心这种事，你不如对我更好一点、再好一点，就算别人拿全天下来求我，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不就完了么？”
别看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仿佛在说：你再唧唧歪歪，我就不客气了！
而她的说辞……
皇甫令尧心跳失序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会舍不得离开我么？”
相处日久，他也很清楚柳拭眉的脾气。她气性大，一心把他当傻儿子来对待，因此才对他这么好。
可若她知道了他并不是“傻儿子”，她还会对他好吗？她能接受吗？她会不会生气？
第209章 只有你的脑袋瓜子才老想着喜不喜欢
思来想去，皇甫令尧认为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最终还是把想要向她如实交代的心思，给彻底收了回去！
柳拭眉的回答很干脆：“要看情况。值得，我肯定就舍不得。不值得，那还有什么好不舍的？”
这种说法没毛病，却就是让皇甫令尧的心提了起来。
他想问：怎么样才是值得，怎么样算不值得？
可他不能再问了！
再问很可能露馅儿！
他想了想，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心地送到她面前，又问：“那媳妇儿你觉得……谁更适合太子哥哥？”
这是饭桌上皇后抛出来的问题，傻狗子问出来也不奇怪。
柳拭眉已经把绷带重新整理好了，抬起头来朝他看去，道：“虽说这件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问题，不过既然你好奇，我们就分析分析！”
“哦。”皇甫令尧看着她，脸上堆着笑意。
柳拭眉看了一眼外面，用仅有两人可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句：“皇后娘娘心目中的人选，应该已经排除了柳妍儿和俞晚清！”
至于另外两位，样貌才情都差不多，就看背后家族的博弈了！
皇甫令尧面露恍然大悟，又问：“可太子哥哥不喜欢她们怎么办？”
“你呀你！”柳拭眉失笑，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脑门，道：“只有你的脑袋瓜子才老想着喜不喜欢！”
太子喜不喜欢这些女人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已经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了，他喜欢的柳拭眉的灵魂已经香消玉殒，这具躯壳将来还是要嫁给他弟弟的！
他必然要在自己挑的四个备选中选一个作为太子妃，巩固他将来继承皇位后的势力，还有：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至于喜欢？
如今不过是少艾芳心，等过个几年成长成熟了，在权力的熏心下，他迟早会将一切感情抛弃的！
皇甫令尧盯着她的眉目若有所思，嘴里问：“难道我喜欢你，你不愿意我喜欢吗？”
柳拭眉一怔，对上了他的眼神。
这双眼睛多漂亮啊，犹如一汪清泉，一不小心就会沉溺进去的那种！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皇甫令尧就收敛了眼里的情绪，露出了习惯的样子，他心里更加不确定了：她就算喜欢，也是喜欢我这副样子，愿意对我好，也因为我是个傻子。我若露出真面目，她怕是会被吓跑？
这么一想，他决定：还是先缓缓吧，现在不能交底！等她对我感情深一些，等成亲过后跑不掉了，再说？
柳拭眉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针对他的那个问题，她笑了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语气宠溺甜腻地道：“愿意呀！我们家令尧这么好！”
这话一听，就是在哄小孩的！
但皇甫令尧只能配合：“那媳妇儿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啊！”柳拭眉的回答十分干脆：“你这么乖不喜欢你的都是坏蛋，不要多想，嗯？”
皇甫令尧：“……”
这不就是在哄傻儿子吗？
他顺势就问：“那我这么乖，今晚我能不能与你一起睡？”
轮到柳拭眉语塞：“……”
第210章 感觉他后面好像有狗在追
皇后为何会邀请柳拭眉进宫小住，真的是因为皇甫令尧在闹吗？
定然不是的。
但曲映蓉都没有显山露水，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就真的只是因为傻二王爷吵闹的。
看不出来归看不出来，柳拭眉还是要住几日意思意思。
当然，她也不可能同意跟皇甫令尧一起睡的，就是那种“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乖乖的傻狗子就老实回他自己的寝殿去了。
次日，才真正去看了大猫。
这头大老虎真的很听皇甫令尧的话，因为担心柳拭眉会害怕，所以是用牵引绳拉住的，让它蹲在柳拭眉的面前，比二哈老实多了！
“媳妇儿你摸摸它的头！”皇甫令尧见柳拭眉坐得远远的，虽然表面镇定，但一步都不肯挪过来，心知她还是害怕的，不断鼓励：“它很喜欢摸头的！”
柳拭眉脸上强装淡定，心里疯狂尖叫：我没听说过老虎喜欢人摸的！它喜欢摸人差不多！
不至于会怕成俞晚清那样，但……
怎么说，这都是一头老虎啊！
皇甫令尧见她不肯动，他伸手到大猫面前，大猫伸出舌头在他手心上舔了舔，特别温柔的那种。又抬起头来朝她看去，道：“媳妇儿你看看，大猫多乖啊！”
“它舌头上不是有倒刺吗？”柳拭眉有些担心：“不会把你的手舔破皮吗？”
“你看。”皇甫令尧将被舔过的手举到她面前。
哪里有什么破皮的血痕？
看来，这只老虎真的很温柔的！
她瞬间不怎么怕了，吞了吞口水上前来，伸手碰了碰大猫的耳朵。
这老虎竟然就在她面前趴下了，摊着肚皮特别慵懒的样子，敢情这是在让她继续摸？
“呀，这可比猫还温顺！”柳拭眉顿时感兴趣起来。
以前她养过猫的，别看猫那种小东西长得这么一丁点儿，可比二哈什么的凶多了！
皇甫令尧把手里的牵引绳交给她，道：“你拉着它，咱们下山去御花园逛一圈！”
柳拭眉：“……”
所以，别人是遛狗，她是遛“傻狗”、加遛老虎？
想想就觉得好拉风！
但昨天出尽了风头，已经够高调。今天再继续，可能就要被打下来的，想想还是算了，她摇摇头，道：“还是不了，吓到别人就不好啦！”
皇甫令尧也不强求，都听她的。
跟大猫玩了一上午，下午就闲着了。
虽说是皇后邀请她进宫的，但她也不能不识趣地总往永乐宫那边凑，最后，柳拭眉决定：“去太医院吧！”
她也想好好了解一下，太医院的整体医疗水平在哪里，相当于考察了！
只要是媳妇儿的要求，傻狗子是不会不答应的，皇甫令尧就陪着她一起去太医院。
皇后那边应该是传过口讯过来敲打这群人了，比起昨日的将他们视若无物甚至鄙夷嘲讽，今日太医院的这群人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畏惧、不想讨好又不得不点头哈腰的样子，看起来好酸爽！
尤其是莫昌，绷着一张黑脸，问：“柳大小姐，你手上那点伤若是要换药，可以差人过来传唤的。”
柳拭眉挑了挑眉，道：“不用紧张，我是突然对学医很感兴趣，所以来借书的！”
莫昌宛如吃了苍蝇一样，但被皇后那边差人过来口头警告过了，也只能道：“医书都是舒太医管辖，你去找他吧。告退！”
当即逃之夭夭。
“媳妇儿，感觉他后面好像有狗在追！”傻狗子取笑道。
柳拭眉但笑不语。
可不是有狗在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