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我可不是来探望你的
思索片刻，柳拭眉反而笑了，道：“你喜欢就好啦！”
“喜欢！”皇甫令尧撇过脸，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强行忍住了情绪才回过头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送，什么也不做，你突然回来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就让我够欢喜了！”
可她呢，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还是有这样纪念意义的对戒，还早早准备好了给他做蛋糕庆生！
这种事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心爱的人却做了。他感觉自己很丢人，竟然在媳妇儿面前哭了。
可她一点儿嫌弃他的意思都没有，如同初识时候，不曾嫌弃他身上脏污不堪，不嫌弃他痴傻疯癫。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忘情地道：“这是什么样的仙女姐姐下凡，竟让我给捡到了？”
柳拭眉又舀了一勺蛋糕送他唇边，道：“非要这么说，这就是仙女姐姐的心意，你赶紧吃！”
“你也吃！”皇甫令尧顺手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
柳拭眉吃了一小口，就摇头道：“我吃这个也感觉腻，意思意思就行了，你都吃了吧！”
她下巴一指，那整个蛋糕！
皇甫令尧瞪眼，本想说自己吃不完这么多，但想到这是媳妇儿的心意，怎么能浪费呢？
“好。”他应了。
结果，一桌的菜色，两人只是稍微动了下，皇甫令尧愣是把蛋糕给吃下了半个！
“我留着明日早晨再吃，行么？”再喜欢吃甜食，吃了半个下去，他也是腻的不行。但是又舍不得放弃，皇甫令尧回头朝柳拭眉看去，想求个通融。
柳拭眉正想说“可以啊”，墨儿突然进来：“大小姐，五公主来了！”
夫妻俩都是一愣。
皇甫令尧蹙眉，道：“她来做什么？不见！”
好不容易有夫妻相聚的时刻，媳妇儿给他准备了庆生宴，一个外人都不想让他们来凑合！
但柳拭眉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么多菜，想了想，道：“令尧，让五公主进来吧。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让她帮消灭一点！”
皇甫令尧：“……”
他满眼都是幽怨，但在媳妇儿面前——而且是今日给了自己这么大惊喜的媳妇儿，他是一点儿也舍不得跟她对着干！
“那就……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道声音从殿门外传进来：“二皇兄！”
皇甫玥不是空手来的，她手里拎着两只精致的瓷瓶，进来后放在桌上，朝柳拭眉行了个礼：“见过二皇嫂！”
对于打扰了自己与媳妇儿独处的妹妹，皇甫令尧没有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皇嫂进宫了，过来探望探望。”皇甫玥理直气壮：“我可不是来探望你的！”
皇甫令尧：“……”
他冷笑一声，道：“那你拿酒过来作甚？明知道我媳妇怀孕了，你想让她喝酒，安的什么心？”
“我另外让奴才准备了给嫂子的补品，在外头交给墨儿了。”皇甫玥直接在桌旁坐下，指了指桌上的酒，道：“酒呢，是送你过生辰的！”
柳拭眉惊讶地问：“五公主怎么知道他今日过生辰？”
第1412章 你想当个男人，我不介意当狗
不管是柳拭眉，还是皇甫令尧，他们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记着他生日，还送酒来？
而这个人，是曲映蓉的女儿，就更不可思议了！
说句不好听的，曲映蓉极可能是皇甫令尧的仇人。
而仇人的女儿，却在跟他们交好？
换个方向说，曲映蓉真的不会气死吗？
皇甫玥笑了笑，道：“我在内务府听隆安公公提了一嘴，让往寻鹿殿送东西，就知道啦！”
规矩如此，所有的皇子公主生辰这一日，都有一定规制的默认赏赐。
皇甫令尧脸色臭臭的，眉头紧皱，哼道：“是隆安说的，还是皇后娘娘说的，可不是一回事儿。”
“你……”皇甫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狗咬吕洞宾！”
皇甫令尧脱口而出：“你若是想当个男人，我不介意当狗！”
皇甫玥：“……”
她哪里说得过皇甫令尧那张气死人的嘴？
顿时气鼓鼓地朝柳拭眉看去，道:“二皇嫂你管管他！”
柳拭眉微微一笑，道：“五公主既然来了，如果不嫌弃的话，与我们一道用膳吧。”
看到桌上精致的菜色几十个小碟，皇甫玥又看了一眼那只剩下半个的蛋糕，道：“二皇嫂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从未见过？”
她决定不跟皇甫令尧说话，只与柳拭眉说。
柳拭眉答道：“蛋糕，为了给令尧过生辰，我特别让人做出来的。”
要说这五公主，衣着华丽，看着挺高傲的。
但她的这种骄傲，却比俞晚清的那种嚣张跋扈要好得多，没有令人一眼看去就很讨厌的感觉。更多的是从血统里面来的，与生俱来的金贵。
“原来如此。”皇甫玥点点头，又问：“我可以吃吗？”
“不行！”皇甫令尧对于皇甫玥横插一脚已经很厌恶了，还想吃他媳妇儿专门给他做的蛋糕！？
话音刚落，却又见柳拭眉转头过来，软软地道：“令尧，你是寿星，蛋糕是做来招待贺寿的人的。既然五皇妹来了，你给她切一块吧？”
皇甫令尧：“……”
一家之主发话，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
他拿过干净的盘子，切了……两根手指这么宽的一小块，往皇甫玥面前重重一放！
“吃吧，撑不死你！”
态度极其恶劣。
皇甫玥被他气到了，本想发作的，碍于柳拭眉在她忍住了，将注意力放在了蛋糕上面，吃了一口。
瞬间双眸发亮！
她一双眼眸亮晶晶，朝柳拭眉看去，殷切地问：“天啊，二皇嫂，这是怎么做的呀！怎么这么好吃！”
柳拭眉笑道：“你是公主，没必要知道这是怎么做的。你若喜欢，下次让墨儿做一个给你送过去。”
皇甫玥三两下把这一小块蛋糕吃完了，眼睛一直盯着剩下的。
“你吃菜！蛋糕是我的！”皇甫令尧将蛋糕盒子给挪到了皇甫玥够不到的位置！
皇甫玥失望极了：“小气鬼！”
然而当她捏着筷子开始吃菜的时候，又震惊了：“二皇嫂，这些菜不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吗，为何味道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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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更新完毕。
吃了一天的糖，牙口还行？
第1413章 倘若被他人利用做了手脚
柳拭眉淡笑，答道：“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家常菜。”
桌上几十种菜色，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大部分照顾了自家狗子喜欢吃酸甜的口味，另外又给他开创了这时代没有的味道。
为了这份菜单，墨儿和连翘差点要哭！
在王府还好办，在御膳房全凭敦愚王平日四处打劫留下的余威，才能整治出这一桌菜来！
这下好了，敦愚王夫妇是强盗、土匪，大概声名远扬了。
而皇甫玥吃到的刚好是那些未来世界弄出来的美食，自然新鲜、且吃惊了！
柳拭眉是一万个想不到：五公主竟然是吃货？
一顿饭吃下来，皇甫玥一路感叹：“太好吃了！”
“这个口感好特别！”
“二皇嫂，你身边的丫头是个宝贝啊！”
“……”
皇甫令尧看着一桌本该给自己吃的菜，都被不速之客给吞了，他哪能高兴？
即便他自己已经吃不下了，还是在跟皇甫玥抢食！
风卷残云一般，没多久，一桌菜一扫而空！
兄妹两个肚子都吃撑了，柳拭眉因为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
皇甫玥招呼随行宫女给打开了酒瓶的盖子，想了想，朝柳拭眉看去，问：“二皇嫂你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下次我送点其他的给你喝？”
瓶盖打开，酒香四溢。
柳拭眉还没吭声，皇甫令尧率先阻止：“媳妇儿，你不能喝！”
倘若不是她怀了孩子，今日良辰美景，合该喝酒助兴。
但她情况特殊，自不能任性妄为。
柳拭眉笑道：“我喝牛乳。”
皇甫玥让宫女倒了两杯，一杯放到皇甫令尧面前，道：“二皇兄，你喝！”
“先等等！”皇甫令尧将酒杯送到柳拭眉面前，道：“媳妇儿你闻闻，没问题吧？”
明晃晃的不信任，皇甫玥差点就要跳起来了，手都按上腰间的鞭子上，还是强行忍着，道：“二皇兄，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才是正常的，不是吗？”皇甫令尧挑眉，理所当然地道：“你我虽一个爹生，却不是一个娘出！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岂能知晓你有没有歹心？”
皇甫玥气得脸都红了，怒道：“可我却没对你设防，吃了这么多东西，都没怕你下毒。你倒是怀疑起我来了！”
但见皇甫令尧依旧坚持，她又朝柳拭眉看去，道：“二皇嫂，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见她眸光充满了受伤的神情，柳拭眉面色平静地道：“五皇妹，你没有害我们的心，我或许能相信。但这偌大的皇宫，所有人都没有吗？”
全然都是就事论事的语气，令皇甫玥一怔。
柳拭眉继续道：“你好心来给你二皇兄过生，这点我们感谢你。但你送过来的东西，倘若被他人利用做了手脚、挑拨兄妹感情，又当如何？”
皇甫玥不得不承认，柳拭眉说的确实在理，顿时哑口无言。
柳拭眉说得算是委婉，话语也说得好听。可在皇甫令尧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本来，遇上柳拭眉之前，身边的人除了黎信，皇宫也好王府也罢，再无一人可信！
更何况，皇甫玥是嫡公主，曲映蓉亲生的！
第1414章 我不该这么着急的
“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喝。”柳拭眉接过酒杯闻了一下，递过来给皇甫令尧。
皇甫令尧这才放心。
沉浸在柳拭眉说的那种可能中，皇甫玥还有些茫然，坐了下来，又问：“真的没问题吧？如果不行的话，要不咱们还是别喝了？”
她自己都有点怕了！
毕竟皇后再怎么保护她的心性，宫里那些阴私的事见多了，她还是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
万一真有人利用她，在给皇甫令尧、尤其是柳拭眉的食物里下毒……
这会引发多大的纷乱！
柳拭眉笑了笑，缓和了气氛，道：“令尧难得过一次生辰，你能来探望，也是有心了。”
只是她想不到，皇甫玥做这样的事，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许是柳拭眉的话语温柔，给人一种定人心魄的感觉，皇甫玥的情绪缓缓沉淀下来。
她朝皇甫令尧看去，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思量许久，才问：“二皇兄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所谓的这种事，自然是指：你经常遇到有人给你下毒？
皇甫令尧冷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皇甫玥心下惶然。
经常遇到这种事，他这么多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这皇宫之中，她是不是过得最没心没肺的那一个？
因为不太愉快，皇甫玥也没喝几杯就告辞了。
人出去后，皇甫令尧侧头过来看向柳拭眉，问道：“媳妇儿，你说她是真傻，还是假痴？”
“按我直觉，大概她是真心想来给你贺生辰的。”柳拭眉说着，对上了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道：“不过有你的突出表现在前，我与她接触又不多，可不敢铁口直断。”
她被他精湛的演技弄得，对他几乎没有怀疑！
一开始有过，可每一次疑心起来，却没能在他脸上找到任何破绽，之后便对他深信不疑了！
又被翻旧账了，还用上“突出表现”四个字，皇甫令尧脸色一垮，道：“媳妇儿，那件事儿不是翻篇了么？”
柳拭眉一脸坦诚：“是翻篇了，我不责怪你了啊，只是拿出来比较比较而已！又不是说，我不计较了，事情就不存在了，对吧？”
皇甫令尧：“……”
这样的态度，他不能再说什么了！
在他媳妇儿面前，就不能干坏事儿！
柳拭眉转而说到了正事：“我今天突然回来，去冷宫找你。你去了冷宫祭奠母后的事，谁也瞒不住了。”
她叹息道：“我不该这么着急的，应该叫黎信去喊你，耐心一些在寻鹿殿等你回来。”
只是，当时她有些迫不及待。
几天不见了，她甚是想念。
皇甫令尧安抚说道：“没事，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任何人。有心盯着我的，肯定知道我去了冷宫，包括父皇。你别想太多，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
“……”柳拭眉看着他的眉目，心知：就算有关系，他也绝不会责怪她的。
她叹了一声，问：“圣上知道你去冷宫祭奠母后，会不会恼怒？”
提到皇甫权，皇甫令尧的脸色就没有这么好看了，他沉声道：“恼怒兴许不会。”
柳拭眉不是那么放心，果然——
刚刚用过晚膳没多久，传来了太极殿的口谕：“圣上有旨，传敦愚王御书房觐见！”
第1415章 不能再忍、也无须再忍了
“令尧？”柳拭眉颇为担忧地看着他。
皇甫令尧手掌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柳拭眉幽幽地看着他，没说话。
能放心就怪了。
皇帝一定会恼怒，但不恼怒不代表不问责！
圣上传召，皇甫令尧不能耽误时间，辞别柳拭眉来到御书房。
但他没什么好脸色，行礼之后便开始抱怨：“父皇，儿臣好些天没能见着媳妇儿了，才刚一块吃过饭您就把我喊过来！你这是棒打鸳鸯、不近人情啊！”
先发制人！
皇甫权面无表情，不理会他的言辞，冷声道：“你跪下。”
平淡无奇的三个字，带着帝王的威压。
皇甫令尧咬了咬牙，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但那张嘴还是没闭上：“父皇，我可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你不会还要我罚跪吧？这样可不大好，让我媳妇儿知道了，何振夫纲？”
“你还有夫纲？”皇甫权哼笑一声，道：“皇甫令尧，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知道这天下是谁做主？”
皇甫令尧几乎从不在皇甫权面前提及孙清，但今日……
冷宫祭奠的事儿他也做过了，顺势说到了这个禁忌之人：“是谁带我来到这世间，儿臣不敢或忘！没有父皇，自没有我皇甫令尧！可没有亡故母后孙氏，更没有我的存在！”
语气十分重，用词硬邦邦。
皇甫权不挑明了说，他却硬生生地撕破了这层隔膜：你不就是因为我去祭奠亡母，要追责我却又绝口不提么？你不提，我来提！
“放肆！”皇甫权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的镇纸朝皇甫令尧丢了过来！
沉重的镇纸朝皇甫令尧打过来，他没有躲避，虽然是跪着的，但脊梁骨挺直没有任何弯曲。
镇纸打中了他的肩头，滑落在地，发出“啪”地一声！
皇甫权怒气冲天：“朕容忍你在朕面前放肆，不想却助长了你的胆子！明言令止不准任何人提及孙氏，你还敢明目张胆去点香烧纸，你这是挑衅朕的帝威！”
面对皇帝的指责，皇甫令尧垂着眼睑盯着地面，面无表情地道：“大蜀重孝道，亡母再多罪责，她也已经香消玉殒、魂归地府。她是赋予了儿臣生命之人，所有人都可以忘了她，唯独我不能！”
话语铿锵有力，他一字一句地道：“父皇，在你眼里，你的发妻是罪后！但在我眼里，她仅仅是我生母，跟她生前是不是大蜀的皇后，毫无干系！”
“你还敢顶嘴！”皇甫权已经多年不曾对皇甫令尧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皇甫令尧抬起头来，对上了皇甫权阴沉如漆黑潭水的眼睛，道：“儿臣所言，有何不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避开锋芒。
既隐藏了自己，又避开了别人，任何事情都不去触及底线。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隐忍的必要，不能再忍、也无须再忍了！
“你……”皇甫权多年不见皇甫令尧这个样子。
再看的时候，终于将这个装疯卖傻七八年之久的儿子，与那个幼年皇甫尧重合在了一起！
第1416章 问心无愧、何错之有！
是了，皇甫尧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他从小就跟个皮猴儿一样，在宫规束缚下，还能蹿上天。
每一次闯祸被责罚，都像此时此刻一样，腰杆挺直地跪在自己面前，倔强得犹如初生牛犊！
这个儿子，在整个皇甫家最令人头疼的存在。
若说他不好，不，他样样优秀，明明从不认真，却文成武德，令整个帝京的世家公子望尘莫及。
惊才绝艳，说的就是他！
但若说他好，这脾气简直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敢问父皇……”皇甫令尧张口又道：“前皇后孙氏，她当真如世人所言那般心胸狭窄，因为太后训斥而心生怨怼，动用了巫蛊禁术镇魇太后么？”
他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在皇甫权惊愕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道：“您与她夫妻十余年，应当与我这个做儿子的一样了解她的为人！”
“前皇后孙清性子柔和，即便是后妃多般挑衅百般是非，她从不将人逼上绝境置人于死地！”
“她的性子，就不该做皇后、不该留在这宫廷！”
“她不该成为一国之君的原配发妻，倘若只是普通大户人家，或许她只是做一个宗族大妇，以德服人即可，并不会遭此劫难！”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嫁给了您、一入天门深似海！”
“身为丈夫、身为她的天，十余载夫妻情分。她还活在人世的时候，父皇您到底为她做过什么？”
“你给她一条死路便也罢了，她死去十年了，还不让做儿子的去祭拜？”
“我也就给她上炷香，烧点纸，我问心无愧、何错之有！”
“傻二王爷”那张嘴，素来抢占逻辑高地，喋喋不休，比市井妇人还能说三道四。
作为皇甫家这一代最有天赋惊人的二皇子，他的口才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将皇甫权说得怔住好久。
为帝多年，不曾有过人敢这样放肆，在他面前高谈阔论也便罢了，竟然还敢指责皇帝苛待发妻！
皇甫权气得胸膛起伏不止，沉声道：“皇甫令尧，你想造反吗！”
“父皇为何不反驳儿臣，说儿臣有哪一句说得不对？”
皇甫令尧一点儿也没将天子怒火放在眼里，苦笑一声，道：“造反自然不可能造反的，儿臣挂念生母难免情绪激动了一些。但是父皇……”
他梗着脖子，又问：“您揣着明白当糊涂，所为何事，您自己心知肚明！”
口口声声都是在指责：
你明知道孙清是被冤枉的，可你还是治了她的罪！
或许孙家的通敌叛国罪名是怎么回事，你也一样心清目明，可你却置之不理！
身为丈夫，失败至极！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在帝王眼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竟然罔顾！
皇甫权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而且，这个给自己扇耳光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帝威、父威都受到了挑衅！
“朕看你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
皇甫权怒不可遏：“多年前的事早已经盖棺定论，容不得你去质疑！皇甫令尧，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好生跪着，静思己过，天明之前不准离开！”
第1417章 我不能让令尧孤立无援
寻鹿殿。
柳拭眉等待许久不见皇甫令尧回来，心里十分担忧。
“大小姐，你要不先睡了吧。”墨儿见她那副忧虑的模样，倒是担心起她来：“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小世子不是？”
柳拭眉抬头朝她看去，道：“令尧犯了禁忌，你说圣上把他喊去，该不会是要责罚于他吧？”
墨儿答道：“王爷可是机灵得很，他明哲保身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如何消灾解祸？”
可这话安慰不了柳拭眉。
她摇摇头，道：“令尧做事有分寸，平日里，我也不会担心。可今日是他生辰，难免念及亡母而情绪不对，一言不合可能会上头。”
她叹了一口气：“若他顶撞了圣上，怎生是好？”
墨儿抿了抿唇。
不多时，黎信回来了：“禀王妃，王爷他……因为顶撞圣上，圣上大怒，罚王爷在御书房跪到天明。”
本来不该拿这种事来让柳拭眉担忧的，但柳拭眉是敦愚王府的主宰，皇甫令尧受罚了，也不可能瞒着她。
“天呐！”墨儿震惊地看向柳拭眉，道：“大小姐你也太了解王爷了，真的猜对了！”
柳拭眉虽说心里不好受，但担忧放下了不少，问：“只是罚跪，没有别的处置？”
黎信道：“没有。”
柳拭眉松了一口气，罚跪对皇甫令尧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受罪在所难免，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她这才问经过：“他说了什么顶撞圣上？”
黎信便把御书房里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他虽然没有在里面听着，但是站在外头，也大概听得到皇甫令尧桀骜不驯的言辞。
越说，柳拭眉越是惊心。
墨儿也是一片震惊：“王爷他不要命了吗？他一向精明，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碰，为何今日……”
转而想到柳拭眉说的，皇甫令尧今日情绪不对，大概也能想到为何了。
虽说柳拭眉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把他从深渊黑洞中拉出来。
但并不能清扫他心中多年的积怨！
柳拭眉垂下眼睑，沉思片刻，道：“墨儿给我更衣梳妆，我过去一趟太极殿！”
“王妃不可！”黎信连忙阻止：“王爷被罚跪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不会有事的。外面雪下得正大，您身子娇贵，万万不可出去受冻啊！再说了，万一圣上迁怒于你，可怎生是好？”
柳拭眉却很坚持：“夫唱妇随，有些事我必须得做，我不能让令尧孤立无援！”
黎信和墨儿都茫然了。
墨儿不解地问：“大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柳拭眉解释道：“令尧今日祭奠孙皇后，又在圣上面前挑衅龙威，他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将尘封多年的禁忌撕开了一条口子。”
面对两人的疑惑，她肃然说道：“他这是为将来翻案做铺垫！不管是否查出来一个所以然，至少咱们一旦找到了切入点，便可以长驱直入，不需要再有任何避讳，不用再打招呼。”
“凡事，有一必有二！”
“开了先例之后，必定四方动荡，一直沉在水底里的妖魔鬼怪，也该浮出水面了。”
“圣上这样盛怒之下，只是给令尧罚跪，没有直接将他打入大牢。这代表着……”
话语从柳拭眉齿缝里迸出来：“咱们还可更进一步！”
第1418章 女人有女人的战场
墨儿还是不理解：“可大小姐你去那边，又能做什么？”
她可是怕了柳拭眉的行事作风，想想以前柳拭眉用了多少次苦肉计！
吓死她的心都有了！
柳拭眉朝黎信看去，问道：“圣上是如何知晓令尧去冷宫祭奠孙皇后的？”
整个皇宫的主宰就是皇甫权，这种事不可能瞒得过他，他会知道这件事无可厚非。
但，若是无人提及，说不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若是有人提起，皇甫权不进行处置，那也无法交代！
黎信答道：“是圣上的眼线禀告，还是其他可能，属下不知。不过……据说今日的晚膳，是皇后娘娘侍奉圣上的。兴许，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柳拭眉唇线冷冷一抿，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道：“这就对了！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战场！”
她再次朝墨儿看去，道：“墨儿，给我更衣、梳妆！”
一炷香后。
柳拭眉乘着暖轿来到了御书房外，不出意料，太极殿外停着的轿子不止她这一个。
还有凤辇。
“呵！”柳拭眉下了轿子。
此时理应是入睡时分，她专程穿上了王妃服制，头顶王妃发冠。
四条流苏晃动的姿态，都显出华贵、傲然！
看着前方的凤辇，她眸中冷笑一闪而过，道：“果然不出所料！”
墨儿这才恍悟：“这就是女人有女人的战场么？”
他们家大小姐的意思是，她不是要去跟圣上求情，也不是来陪皇甫令尧受罚，而是……
来对付皇后曲映蓉的么？
难怪柳拭眉要专门打扮一番！
大殿内，皇甫权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曲映蓉在一旁泡茶，她手法优雅而娴熟，举手投足都彰显了母仪天下的端庄大气。
“圣上，敦愚王病了这么多年才治愈，他心系生母、想要拜祭一下也无可厚非。”她柔声道：“您又何必动气呢？”
皇甫权眸色冰冷地朝她扫了一眼，道：“你来为他求情？”
“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曲映蓉正想说什么，却见隆安进来。
“启禀圣上，敦愚王妃殿外求见，说是今日刚回帝京，要给圣上请安！”
夫妻俩都是一愣。
曲映蓉温声道：“敦愚王妃怀着身孕无须请安，外头天寒地冻，她怎么还往这边来？”
她面露担忧，朝皇甫权看去，道：“圣上，是令她回去，还是让她进殿呢？”
多年夫妻，她深谙为妻之道，更懂得将帝王威严捧得稳妥。
皇甫权拧眉，道：“令她回去，朕不见！”
隆安出去了。
柳拭眉也没有坚持要觐见，而是道：“身为敦愚王妃，丈夫受罚，为妻者当与之同罪。恳请隆安公公通报，恳求圣上允我去御书房中，陪同敦愚王！”
“王妃，你这又是何必呢？”隆安有些为难：“圣上今日好大的怒气，亏得皇后娘娘温和安抚，这才消气。您这一来……”
话未竟，意已明：你是来火上浇油啊！
柳拭眉也没有为难他，只道：“既是如此，本王妃在御书房外陪着，也是一样的。”
她朝隆安颔首，转身，由墨儿搀扶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连翘为她撑伞挡去雪花。
隆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位王妃看似顺从，实际上与敦愚王一样，都是一身傲骨啊！”
传说中帝京最难缠的夫妇，就是他们了！
只是——
第1419章 拿皇孙要挟皇甫权
敦愚王惹了圣怒，敦愚王妃这样做，几乎是拿着腹中孩子在要挟皇帝！
指不定会让皇帝更加恼火？
可也不能知情不报，万一敦愚王妃出了事，皇孙没了，到时候很多事都捋不清了！
隆安有自己的职责，进入殿中与皇甫权说明了柳拭眉的决定。
皇甫权果然眉头皱起来，道：“这敦愚王妃未免太不懂事！”
曲映蓉声音又淡又柔：“圣上也莫怪敦愚王妃，小两口情深意笃。夫妻和睦，那是好事呀。”
句句都是帮敦愚王夫妻说情的：“只是这么冷的天儿，敦愚王妃肚子里揣着天家皇孙在外边儿受冻，终归不妥。不如……”
她站了起来，朝皇甫权行了一礼：“圣上，让臣妾去劝说劝说，令她回寻鹿殿去吧。”
“你去。”皇甫权不胜烦扰，挥了挥手。
柳拭眉来到御书房门外，守在外头的宫人给她行礼：“奴才见过敦愚王妃。”
柳拭眉颔首。
皇甫令尧还在里头跪着，若说他老实，也未然。
愣是找了个软垫压在膝盖下面，美其名曰：“不能伤了膝盖，让媳妇儿担心！”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顾不上罚跪迅速站起来，一把拉开御书房门，面露厉色：“你来做什么！”
他还不曾对她这么凶过。
连她特意打扮过，也完全没看在眼里！
柳拭眉看他一眼，淡然道：“夫妻一体，断没有王爷受罚、王妃却高枕而卧的道理。我过来陪你的。”
皇甫令尧哪能不知道，她是知晓自己孤立无援，故而前来助阵的呢？
他家媳妇儿啊，聪明得叫人震惊！
“可你……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子！”他抱怨地说了一句，拉住她的手。
忽然大惊小怪地道：“天啊媳妇儿，你的手这么冰那怎么行呢？”
他一把将人抱进了御书房内，道：“你快进来暖暖身子。”
顺理成章。
又把门给关上了！
柳拭眉本还想在外头陪着做做戏的，愣是被他拉了进来，也是一片无语。
风雪关在了门外，皇甫令尧双手捧着她的手揉搓，道：“你手炉呢？你看你的手冰的！”
他满脸心疼，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烘暖她。
柳拭眉仰头看着他，声音极低地道：“来之前，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皇甫令尧一怔，看了一眼门口，也用差不多的声音道：“临时起意。”
柳拭眉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她的手暖了不少，皇甫令尧又把手掌贴在她的脸上，用掌心的热力给她暖脸。
他问：“曲皇后是不是来了？”
柳拭眉点点头。
皇甫令尧沉思片刻，低声道：“我几次故意激怒她，她都沉得住气不来找我算账，着实气恼！”
“她会过来吧？”柳拭眉虽然是在问，却几乎是肯定句。
无他，她拿皇孙要挟皇甫权的举动，皇甫权不会自打脸过来，那就只能让曲映蓉过来了。
因此，不管曲映蓉是自己想来的，还是皇帝让她来的，她都会过来。
身为皇后，即便皇甫令尧的孩子不是她亲孙子，那也是孙子，不能不管！
正想着，外头宫人的声音传来：“参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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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更新完毕！
第1420章 不留任何余地的咄咄逼人
御书房的雕花大门被推开，晴嬷嬷给曲映蓉除去了身上的披风，曲映蓉迈步进来。
进来，看见本该在罚跪的人，大剌剌地站在那里，顾着给他媳妇儿暖脸烘手。
卿卿我我的，这御书房就跟他家寝房似的！
曲映蓉进来，皇甫令尧拉着柳拭眉转过身来，拱手：“见过皇后娘娘！”
柳拭眉在一旁跟随行礼。
这是在御书房，不管心里对皇后再多大的怨怼，该走的礼总是得做到，免得落人口舌。
曲映蓉面露无奈，一如既往的温和，说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一个两个都敢触怒圣威！罚跪的也不好好罚跪，在这玩儿呢？要让你父皇看见，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她的无奈，看在皇甫令尧的眼里自然是做戏。
好生厉害，明明都被他气死多少回了，但面对面的时候，依然能够端出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他上前一步，将柳拭眉藏自己身后，对上了曲映蓉的目光，道：“皇后娘娘是在关心本王，打算给本王说情的么？依我看，大可不必啊，万一火上浇油我可就惨了不是？”
他不装了！
多年来的“母”慈“子”孝的假象，完全被撕开了！
“敦愚王，你如今病愈了，脾气怎么倒是变大了？”曲映蓉朝一旁的椅子走去，坐下。
这语气带着一点抱怨，倒像是慈眉善目的长辈，抱怨小辈不懂事似的。
皇甫令尧看着她不吭声。
柳拭眉被他护在身后，也没什么好吭声的。
曲映蓉看着皇甫令尧，又道：“你病愈之后，立即表现出对生母的怀念，本宫可以理解。但你去惹恼你父皇，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依然端着那副嫡母的姿态，表达了对继子的“关心”。
皇甫令尧唇角微冷一勾，道：“皇后娘娘也不用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了，难道父皇知晓本王去冷宫上香烧纸，不是你与他说的么？你若不说，凭着父皇平日里对我的纵容，只当我疯疯癫癫习惯了，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你一说，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他是不留任何余地的咄咄逼人！
曲映蓉仰起头来，与他眸光对视。
两人一个目光锐利，一个柔和。
她几十年如一日的温和，仿佛她这个人天生缺失了喜怒哀乐中的“怒”似的。
饶是皇甫令尧这样与自己针锋相对，她依然淡然，说道：“本宫并没有与圣上说冷宫的事，只是提了一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也该知晓，这宫中之事，没什么瞒得过你父皇的。”
事情的真假，皇甫令尧一点儿也不想追问。
他背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柳拭眉，不让她站到自己身前。
看得出来，她精心打扮，是一种要奔赴战场、力挺丈夫的姿态。
他家媳妇儿一直都是护夫狂魔，但如今他不能再让她站在自己身前了！
皇甫令尧皮笑肉不笑，朝曲映蓉说道：“本王猜猜看，你在父皇面前求情了？”
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撕破脸后，面目又与平常不同。
第1421章 你这么能装，那我奉陪
柳拭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攥在一起的手，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有余的男人。
那个看上去幼稚得很，唯媳妇儿是天的恋爱脑男人，此时犹如山岳一般稳重可靠！
面对了敌人，他露出了她极少能见到的一面！
在她面前，他只负责软萌可爱、偶尔耍耍小性子，可奶可狼。
但面对外人的时候，这哪儿是狼？
比老虎还凶！
曲映蓉叹了一口气，道：“你总让敦愚王妃站着也不是个法子，刚把身子养好，别又出什么差池。”
矛头转移到了柳拭眉的身上！
可见，她还是不想跟皇甫令尧硬碰硬。
她的做法是对的，身为皇后与继子为难，肯定是她不该。
吞不下这口气要做什么，也要暗地里来，不能明着搞！
但皇甫令尧还是没让柳拭眉从自己身后走出来。
他依然像大型猛兽维护自己的领地、保护自己的伴侣与幼崽一样，寸步不移。
瞧他这模样，柳拭眉特别想从他身后狠狠抱住他！
但也仅限于想想，眼前不是抒发感情的时候。
皇甫令尧眸光锐利，语气充满嘲讽，道：“皇后娘娘有心情关心本王的王妃，还不如多为太子操心！后日太子大婚，这东宫有了女主人，数月来一直打点上下的苗侧妃，当真不会有任何想法么？”
曲映蓉转移目标，他也转移目标，好像谁不会似的！
自从他掉马以来，曲映蓉还没有与他正式见过面，没想到现在见着了，这老女人的态度竟还能一如既往！
明知道他在皇甫贺那里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在他面前还是不提过往。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功力深厚，心性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此时此刻，他故意提起太子，无非也是想激怒曲映蓉。
曲映蓉叹了一口气，道：“你非要提到太子，本宫便问问你，无事为何要与太子斗殴？”
“你错了！”
皇甫令尧沉稳得很，道：“皇后娘娘浸淫后宫多年，莫不是忘了自己出身武将之家，习武之人之间的切磋是常有的事。本王好不容易病愈，与太子哥俩好，练练拳脚有什么问题么？怎么能说是斗殴呢？”
曲映蓉想问的是“挑拨离间”，但这个词她不能说。
而皇甫令尧抓住了这一点：你这么能装，那我奉陪！
不等曲映蓉开口，皇甫令尧又道：“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同情太子哥哥。当了储君这么多年，忙于国事，莫不是把拳脚功夫都耽误了。本王疏于苦练多年，太子还是打不过本王呢！这身子骨，有点儿弱啊！将来生不生得出儿子，还是个未知数！”
“敦愚王！”曲映蓉眉头蹙起来，脸上的温和终于有了皲裂的痕迹！
皇甫令尧唇角一勾，露出了冷笑，道：“怎么？皇后娘娘不能接受自己精心培养二十余年的儿子，还比不上废后所出、痴愚七八年的傻儿子呢？”
柳拭眉在后面听着，身前这高大的男人仿佛一堵厚实的墙，她好像并不是身在其中，而是被护在围墙之内！
第1422章 谁先沉不住气，谁先输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一向好强，遇上事情，想也不想就站出来扛下来了。
尤其以前皇甫令尧又是装疯卖傻，故而明着躲在她身后，只能暗中对敌人下手。
后来他撕破了马甲，也有保护过她的举动。
可此时面对的是曲映蓉。
柳拭眉感觉自己像是柔弱的傻白甜，面对恶婆婆的刁难，丈夫全然站在自己这边似的。
当然，这种比喻用在他们身上不太合适，但却果真是那种感觉！
曲映蓉终究是端不住，嚯的站起来，道：“你这脾气，别说你父皇要命你罚跪，本宫都想要打你一顿！本宫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就这么阴阳怪气的！”
“哦，那皇后娘娘您倒是打呀！”皇甫令尧继续火上浇油：“不管给我打多少板子，做多少惩罚。也改变不了您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都不如我的事实！”
他嘿嘿笑了，笑得万分得意：“皇后娘娘你只怕是不知道，太子哥哥各方面都不如我，除了天赋差了点儿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呀！”
曲映蓉眯起一双眼眸，显出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皇甫令尧的话却还没有说完：“雏鸟长大，都是靠自己飞的！可皇后娘娘您呢？不放心儿子独自闯荡，万事都给他安排好了。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他哈哈笑道：“会造成他——饶是凤凰的种，翅膀却硬不起来，拼不过打小就在天际翱翔的野鸟！更何况，您这凤凰之尊，还是从我母后手里抢过来的！”
最后一番话，可谓是一把利剑，直挺挺地插入了曲映蓉的心口！
柳拭眉在他身后，不由捂脸。
她心道：“狗子你这样说话，很容易招打的！”
但，面对的人是曲映蓉，事情就不按常理走了。
曲映蓉忍了又忍，气得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总算缓和下来。
她又坐了回去，问：“所以，你今日就要你的王妃揣着孕肚，陪着你在这里罚跪到天明？”
皇甫令尧盯紧了她的软肋说事儿，她也攻击皇甫令尧的软肋！
这敦愚王历来不把什么事放在眼里，偏偏他有个致命的弱点——被情爱冲昏头脑！
“那就看您是否能忍得住了！”皇甫令尧挑了挑眉，压根就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自从撕破马甲以来，他一直坚持不去见曲映蓉，就是想等她沉不住气来找自己。
明着过了好几招，王不见王，却是刀光剑影、乌云蔽日。
谁先沉不住气，谁先输！
只等曲映蓉沉不住气，开始伸出恶魔之爪来对付他，伸出了爪子的螃蟹很容易被渔网挂住，这时候他就可以慢慢收网了！
曲映蓉面色一沉：“你要与本宫作对，究竟为何？”
“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皇甫令尧微微侧头，道：“这世上所有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又是一笑，笑容仿佛藏着刀子，道：“皇后娘娘，亏心事做多了，难道您不怕鬼敲门吗？”
曲映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1423章 都容不得他们俩留在宫里了
皇甫令尧没有把话说破的意思，但作为有些事的操控者，她下意识对号入座，将他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当真应了那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啊！
“成吧，你非要这么固执，那你便在这里继续罚跪！”她朝他身后看去，柳拭眉被他保护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片裙摆。
全程，柳拭眉都没有露头出来说半句话，顺利将曲映蓉企图用柳拭眉来攻击皇甫令尧的意图打破！
她舒展了眉头站起来，道：“你若任性将嫡皇孙弄没了，也不知道成全了谁！”
说完，曲映蓉拂袖离去。
气得要死了，还这么能忍，这气性非比寻常！
她出去后，柳拭眉从皇甫令尧身后走出来，低声问：“你觉得如何？”
方才的事，虽说只是斗了几句嘴，但其中的凶险却是明明白白的。
这里，是御书房。
皇后与皇子在这里打的是嘴炮，但字字句句中的深意，都仿佛血雨腥风。
外头都是皇甫权的人，这些话语自然会传到皇甫权的耳中。
算是正式宣战了！
皇甫令尧表达了自己想要将“除非己莫为”的那些事，给挖出来！
而曲映蓉毕竟“做贼心虚”，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慌的。
她早就想要置皇甫令尧于死地，但皇甫权却要留着这个儿子。
究竟为何？
单纯是为了制衡，还是为了有朝一日换掉太子？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这才是曲映蓉最担心的事情！
皇甫令尧伸手摸了摸柳拭眉的脸，道：“戏台搭起来了，该出场的，迟早要粉墨登场。”
他低声问：“媳妇儿，明日一早，让黎信护送你去万蝶谷，嗯？”
柳拭眉仰头看着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她又问：“那今晚……”
“你先回去吧。”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护我，但有些事，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可能让你来扛着，总该自己承担。”
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了笑，道：“我可是要当爹的人了，你对我放心些，好不好？”
柳拭眉抿唇：“我都表达要过来陪你之心了，若不把戏演全，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皇甫令尧想想也是。
“不能枉费我媳妇儿一片苦心，那你坐着陪我一会儿。”皇甫令尧拉着她走到方才曲映蓉坐着的椅子上，握着她的双肩引导她坐下，又冲她笑了笑，道：“别担心，罚跪而已，我不会有事的。”
柳拭眉没说什么。
皇甫令尧又回到了方才的软垫上跪下，两人距离有点远，也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夜时分，终于传来了太监的传话：“敦愚王、王妃，圣上有旨，命你二人连夜回敦愚王府去。”
听言，柳拭眉站了起来。
瞧瞧，这帝王怒火，都容不得他们俩留在宫里了！
但皇甫令尧竟还得了便宜还卖乖：“本王负责宫宴和祭祀，尚未周全。”
隆安说道：“圣上的意思是，宫宴一事交给皇后娘娘。祭祀之事，明日敦愚王再进宫亦为不迟。”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对视一眼。
第1424章 柳拭眉，这种事不能任性
今晚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算白费！
宫宴交出去了，倘若曲映蓉想在宫宴上算计皇甫令尧，那相当于算计到了自己，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前面的事都是皇甫令尧在负责，现在曲映蓉接过去，指不定有多少皇甫令尧挖的坑！
柳拭眉朝他走过去：“令尧你快起来，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皇甫令尧笑了一声，道：“看来，有些人短时间内，是不能给我找茬了！”
他要站起来，但跪了许久双腿都麻了，一时之间站不住身子晃了晃！
柳拭眉赶忙扶着他。
“我双腿木了！”皇甫令尧蹙眉，低头看向柳拭眉，道：“媳妇儿你别扶我，万一我站不稳，会压着你。我这么大一块头压着你，我怕你顶不顺。”
他要是站不住倒下，她身子撑不住！
柳拭眉抿唇，没理会他的说法，不过也必须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身子，便扬声道：“黎信进来。”
本来，宫门下钥了是不能出宫的，架不住圣旨。
夫妻二人半夜三更地被撵出宫，却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帝京最大笑话夫妇，早就没脸了，但如今谁敢光明正大地招惹他们？
马车上，皇甫令尧搂着自家媳妇儿，问：“你冷不冷？”
这深更半夜的，气温低到了极致。
他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带着媳妇儿受这份罪，他心疼得很！
柳拭眉却是冲他微笑，道：“你体温高，烘着我跟火炉似的，怎么会冷呢？”
听她这么说，又摸了摸她的小手，确定她手暖暖的，皇甫令尧也就放心了，又道：“明日早晨，还是我送你去万蝶谷吧。别人送，我都不放心。”
冰天雪地的，还可能会有埋伏。
她回来是突然的，别人不知情，故而顺顺利利。
可若别人知晓她明日走，指不定会在半道上截杀她呢？
再一次提到这个，柳拭眉也不好避开话题，只能道：“我不去万蝶谷了。”
“什么？”皇甫令尧一怔，带着斥责地道：“媳妇儿，你想什么呢？”
柳拭眉笑了，道：“我想你呀！”
皇甫令尧一怔。
可并没有被甜言蜜语说服，他一脸严肃地道：“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唯独涉及你的安危，我不能！柳拭眉，这种事不能任性！”
为了说服她，都叫上名字了。
柳拭眉仰头，坚持说道：“我经过了调理，稳固了胎气，已经不危险了。我留在帝京，保证住在王府里足不出户。”
“怎么可能？”皇甫令尧才不相信她这样的保证：“你说你足不出户，但今晚咱们相当于跟曲皇后开战了！万一她奈我不何，对你下手呢？”
他急得不行：“圣旨下，你能不出门？太后、皇后懿旨下，你还能说你不出户？诸多事宜，都能让你避无可避！你只有留在万蝶谷，才能避开这些风浪！”
柳拭眉铁了心要留下，知道他焦急，直接顶着他反方向说话肯定不行的。
要说执拗，他看似什么都能依着她，可关于她的安慰的事，是万万不能的。
故而，她转了个方向：“我想留下来过年，我们在一起后第一个年，我想和你一起过。”
可怜巴巴的。
皇甫令尧气息一窒：“……”
第1425章 他的情绪已经被她带跑了
对于皇甫令尧来说，媳妇儿卖萌他或许还能忍一忍，控制住自己。
但媳妇儿要哭了，他哪里还稳得住心思？
柳拭眉不光是一脸的可怜巴巴，夜明珠的光线下，看清楚了她这副忧郁的模样，简直看得他心疼死了！
更何况，她还说出这样的话，他哪儿受得了？
“媳妇儿呀！”在柳拭眉面前，皇甫令尧果然无法坚守原则！
柳拭眉知道，他的态度有些软化的迹象，趁势加了一把火，道：“我住在万蝶谷，虽然说有妙蓁陪着我。但她过年总是要回家的，到时候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
她必须趁还没有见到慕将离之前，第一个说服皇甫令尧。
虽说如今他们俩关系不怎么好，可在面对她的事情上，这俩就会团结成为一条心！
到时候她一个人，搞不过两个！
“我又担心你在帝京过的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担心你遇到危险。”
“我每天每天都很想你，这些日子害喜也没有什么胃口，心情就更差了。”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很多女人怀孕期患上了抑郁症。心里总有悲观消极的想法，求生欲望很低。”
“且不说孕期抑郁对胎儿有什么影响，对母体有什么影响。”
“就说着孕期抑郁会影响产后，到时候就算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可当娘的在坐月子的时候抑郁，不但会传染给孩子，让一大家子不好过。”
“甚至……”
柳拭眉越说，如愿地看着自家狗子眼神里的担忧。
他的情绪已经被她带跑了！
她继续说道：“抑郁症严重了，甚至还会有自虐、甚至自杀倾向的！”
“你别说了！”皇甫令尧被吓得身子一颤，赶忙道：“媳妇儿，你还是留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光是“求生欲望极低”就够吓他了，还可能有“自虐、自杀”的可能！
这是要他的命啊！
“所以，我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里。”柳拭眉成功了，心里窃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免得破功。
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胸前，声音也是轻柔无比，道：“宫里传旨来叫我进宫的话，我就装病！浮生阁的事，不是有你操心吗，我犯不着亲自去办！”
皇甫令尧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梁家有事呢？”
想来他也是极为清楚，对柳拭眉来说，亲情比其他事都重要！
柳拭眉一怔，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其实她也不确定。
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捏着她的手，无奈地道：“你先答应我，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事，你非要出门的话也必须和我一起！你留在帝京我已经很不放心了，离开我的视线我更是提心吊胆！”
“好，我都答应！”柳拭眉仰起头来与他对视，给了他甜丝丝的笑意，伸出小指头勾起来，道：“我们拉钩！”
没想到，性子沉稳大气而成熟的柳拭眉，竟然也会这等幼稚的小动作！
皇甫令尧被她逗笑了，也伸出小指头与她勾在一起，道：“拉钩！”
但下一瞬，他还是搂住她，在她唇上印了下去，道：“还是这样盖章的好！”